不懂的幸福(雪行之39世后篇)————云海蒂
云海蒂  发于:2009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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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动心,怎么会正好在这一刻按下快门呢?你是爱着这一刻的海的吧

。是你让它显得这么美丽的。”


冉风至霎时间有福至心灵的感觉,那对摄影又爱又恨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曾经和摄影那么

朝夕相处的时候,就像恋爱。爱着,恨着,可是无论怎样倾心,最终还是失去了。想到这里

,心头暗暗沉重。仿佛提前预知了一场背叛。偷眼看纪长白,他专心致志地欣赏着仿佛诱惑

人展开胸怀的大海。长白,我不会背叛你。在心里这样说,却不知道说给谁听。


真的是勤杂工的工作啊。纪长白跟着冉风至记着各种器材的注意事项,和简单的使用方法。

还要擦大门的玻璃,扫地,计算收入。不过这个影楼的生意似乎不怎么好,半天也只有两个

人来冲洗胶卷而已。


冉风至也明白这一点。怎样能让影楼更好地获利,他也很明白。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如果真

把影楼推上轨道,会不会又是一个公司?不过,至少,他可以把它控制得简单一点。再创造

一个公司,想到就让人头痛。


眼看着没什么生意,“长白,下午我们去采风吧。橱窗也需要一些照片。”
“去哪里?”
“青龙寺。现在樱花开得正好。”

和长白一起工作就是好啊,连工作都可以行约会之实。在青龙寺随意转着,能拍摄的角度已

经胸有成足。不过都是设计好的,一点挑战性也没有的单纯拍摄而已。

纪长白在云峰阁旁观赏着普贤象樱、一叶樱和八枝垂樱,看得出神。一树一天的粉白,繁复

的优美。
“长白,你等我一下。我去拍几张照片。”冉风至打了个招呼就拎着照相机走开了。从下向

上的角度照会有很不错的效果。或者从远处的草地中把镜头推过来。不是很喜欢拍近景,那

种死气沉沉的照片。而远景就会有画面一样的优美。而且,不喜欢拍人物照。总是连自然的

人在照片中都会显出刻意来。虽然刻意也可以是一种追求,但是他没有这种爱好。


拍了几张,觉得打扮橱窗已经不成问题以后,也就不打算多拍。反正不会有问题。无论如何

,这种自信还是有的。难得一起出来玩,还是去黏着长白吧。忽然想到一直都没有看到过长

白的照片,即使在长白不在的时候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现一张照片。不如称此机会拍

几张。冉风至这样想着,在镜头中寻找着长白。可是怎么也找不着。于是放下相机,四处搜

寻。


啊,看到了。长白躺在落满粉白樱花的草地上,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拿着一片花瓣在慢

慢咀嚼。冉风至条件反射地拿起相机,调着镜头和光圈,从这个角度来看,接近傍晚的阳光

已经失去了灼热的温度,却多了一丝金黄的光韵。长白的发色和眼眸都闪耀着金褐色的光泽

。而放在唇间的花瓣却比唇的颜色更浅淡。长白的目光有些茫然。很美。即使不用专业眼光

,也能认知的美丽。冉风至有些出神,忽然看到长白的目光转过来,手受到惊吓一般按下了

快门。毕竟这应该算是偷窥吧。


“长白。”冉风至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纪长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冉风至也躺在纪长白身边。这样看,满树樱花就像漫天的云。而天,蓝得有些不可思议。这

样的日子,想必过一万年也不会腻的。冉风至有些明白以前纪长白为什么满足于仅仅是维持

温饱,看着书本,有时到处走走的生活。真是,人生至此,实在也无须太多要求。这样安详

,几乎让人会有想了断尘缘的感觉。


“真想变成树算了。”纪长白轻叹。
“飞鸟也不错。”
“没错。飞鸟也不错。”纪长白看着天空。
冉风至也拿起一瓣樱花放在嘴里。淡淡的清香,带着一点点酸楚。
“我有点困,睡一会儿可以吗?”纪长白忽然说。
“好。我等你。”甚至觉得就这样等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就这样拋开尘世纷扰,默默地相

守。
纪长白闭上眼睛,透过眼皮还能感到阳光的颜色。鼻端有樱花的味道。耳中是游人笑闹的声

音。身边有一个人。好象绕回到初次见到冉风至的时候。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个时候也是放

松了精神睡在了这个人的身边,仿佛长途跋涉后回到家。好累啊,不得不跟这个世界试着斗

争或妥协。是恐龙呢,长着人的面孔的恐龙。可是不能回去史前世纪。因为有挂念。如果没

有挂念,就不会这么辛苦了。色既是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

梦。可是梦里有你我不愿清醒。一同演绎这个梦吧。可是总觉得不安,仿佛冥冥中曾经犯过

这样的错。风至,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我无法说。可是,我做的希

望你能明白。剩下的,交给命运吧。


冉风至看着纪长白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渐渐想起初见纪长白心底的震撼。人生若只如

初见。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曾经什么时候,自己也注视过这般情景呢?有恨不得把对方的

血肉都揉进自己的身体的冲动。为什么,看着纪长白,总像看到自己失落的另一半的感觉。

如果有上辈子,他们是不是有超越血肉和灵魂的关系。可是对于长白,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

的存在呢?为什么失去了倪阿姨,长白还是留了下来。是无论去哪里都一样了,还是他对自

己还有一些流连。这次长白回来,对自己不再排斥,但是,也看不出他对自己有特别的需要

。总觉得有些危险了,冉风至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依恋纪长白的存在。害怕失去就是最好的

证据。一个人对你有了害怕失去的价值,不仅怕他离开,甚至会怕自己会离开。看似矛盾,

却是害怕失去他到了一种连自己都怀疑的地步。


冉风至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跑去冲照片,很想知道给长白拍的那张照片有没有拍好,如果拍得

很好不如干脆自己留下私藏,连长白也不要告诉好了。这样至少,就算最后抓不住长白,还

能留下一点念想。长白太虚幻了。


拎着洗好的照片赶忙拿出来看,很吃惊。和本来在镜头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甚至和长白

的感觉都完全不同。按下快门的时候,长白的目光正好转过来,照片里,那双眼睛在阳光下

虽然是柔和的蜜色,却有着沉重的阴霾。还有红唇粉樱。是长白,却又不是长白。从来没有

在长白的眼中看到那么深的阴影。长白的目光中最常见的是空旷。一道奇异的阴影,是捕捉

了长白瞬间的真实,还是只是一个技术误会?这个矛盾让冉风至难解。可是这张照片却又显

得那么妖异,红润的唇,噙着粉白的樱花,嘴角带着淡淡的一丝笑,仿佛有噬血的快感。然

而目光中的阴霾和若有若无的哀凄又与之形成强烈的反差。明明背景是阳光和草地,却笼罩

着仿佛吸血鬼古堡的气息。仿佛一个在杀戮和良心之间挣扎的妖魅幽灵,一边是坚强的抉择

,一边却是心底的动摇。温暖的阳光照到他的身上也褪尽颜色,徒增寒冷,或者不如说阳光

与这个人更加形成了反差。一张几乎可以称之为完美的照片,若是拿去参赛绝对稳拿宝座。

这就是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作品。不过,这是长白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也许是自己太过在意长白才有的幻觉,冉风至暗暗地给自己催眠。
“风至,你果然在这里。”莫砺风从半拉的铁门钻进来,“打你手机都关机。我想你是不是

在努力工作,就转过来看看。”
不如让莫砺风也看一下这张照片,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我是拍了几张照片,你来看

一下这一张。”
“风至……” 莫砺风屏住呼吸,“你在哪里拍到的这张照片。”
冉风至本来还觉得自己或许小题大做,不过看来莫砺风的反应更诡异。“这一张是偶然拍成

的。”伸手夺过照片,不管怎么样也是长白,不能一直让他看。

“风至,你复出吧。” 莫砺风一副感激上天的神色。
“干吗?”冉风至把照片夹进像册,考虑这张照片是否,是否就不该存留,的确有些过分诡

异了,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这张照片啊,别管什么偶然不偶然,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啊。这张照片你要是独吞就太对不

起世界了。”
至于吗?冉风至现在非常后悔让他看到这张照片。“这一张照片我不会公开的,让你看到算

你赚到了,请回吧。”
“照片上是谁?是人吗?你哪里找的model啊,表情太完美了。”
你能拍出鬼吗?冉风至真的很想K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把我席卷一空的人。”
“不会吧?真的存在啊。” 莫砺风失魂落魄的表情,“要是这样,我也情愿被席卷一空。”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告诉你这张照片是个偶然了。”冉风至还是忍不住K了上去。“不要胡

思乱想。”
“天啊,冉风至。让我再仔细看一下那张照片吧。”
“绝对不行。”
“为什么?”
“就算拍坏了,也是我最爱的人,怎么能随便让你看?”
“拍……拍坏了?”莫砺风张口结舌,那么完美的照片根本是拍都拍不出来,什么叫拍坏了

。不过,没想到风至还真纯情。总觉得他不当公司老大后就像整个变了一个人。


“我要走了,你走不走?不走我把你锁进去哦。”
你能想象曾经的公司老大说这种话吗?莫砺风觉得人生真是变幻无常。

“长白,长白?”
“我刚接了方姐一个工作,就是月月的上司。”纪长白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
“干吗还要多接工作,你不是喜欢自由一些吗?”
“人情难却啊。”纪长白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上,“以前方姐很照顾我的。”
“如果为了还人情,那我替你做好了。”冉风至自报奋勇。
纪长白扑哧笑了出来,“你会觉得很枯燥的。”
“不就是校对吗?”和孟月月认识后,冉风至可是尽力把纪长白的底摸了个清。要是能把长

白欠的人情转嫁到自己身上是再好不过。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长白了。方法……或许

是卑劣了一点点,不过心情可以理解吧。


“这次不是。”纪长白揉揉太阳穴,“我刚想说你能不能出去住一段时间,我好专心完成这

个工作……”
被工作扫地出门,冉风至只觉得五脏六腑说不出什么滋味,长白,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几乎就这样喊出来了,终于临时换成,“什么工作这么难做?”

“也不是难,就是需要集中精力。身边有别人我会分心。就本质来说,是当枪手吧。”
“当枪手?”
“就是替人写稿子。”
“你……替人写稿子?”冉风至觉得今天他受的惊吓已经不少了。
“跟那种黑市的盗版是不一样的。这是替一些作家写应急的稿子,需要惟妙惟肖,当然事后

也不能说透露这是谁写的。”
“长白,我有点想不到你会做这种工作。”冉风至一直觉得长白不能说是刚直不阿吧,至少

也应该对这种虚名虚利敬谢不敏的。
“无所谓,反正是工作。我不做也有别人做。这种事也是哪里都有的吧。”有点像是解释,

纪长白分明知道冉风至的想法。
这就是长白无情的地方吧。冉风至这样想道。不是他肯屈就,而是这种事对他来说是无所谓

的。
“你出去住一星期就可以。如果可以早写完的话我会和你联系。风至,抱歉了。”纪长白看

着冉风至。
“好吧。”还能说什么呢?这是纪长白的家,他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虽然心里不痛快,可

是还能怎么样呢?先爱上别人的人永远要屈居下位,这是一定的。

“风至,真的很抱歉。”纪长白主动地过来抱住风至的脖颈,柔柔地吻他。
这是代价吗?冉风至有些苦涩地想,如果是交换,那就再多投入一些吧。反手抱住长白,加

深了这个吻。上次接吻,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自己才是一直追逐不休的那一个

,不过似乎每次主动的都是长白。这样想着,冉风至觉得甜蜜多了。


俯在风至怀里,纪长白玩弄着他的手指,“你不是去洗照片了吗?拿来我看。”
“好。”冉风至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简易像册,想起那张长白的照片也夹在里面,想取出也

晚了。不过长白看到那张照片会说什么呢?忽然也有些期待。那张让自己迷惑的照片。


纪长白一张张看着照片,觉得和看书一样,看照片也是一种享受,而且,还可以看到风至的

气息。那些取景的手法和角度,那些被拍摄的景物所共有的某些特质。总觉得看他拍出的照

片,更能贴近他的内心。那张大海,和这些花树,都是深情的。看到最后,看到一张人像,

先是觉得有奇妙的熟悉感,才觉得似乎应该拍的是自己。可是照片中的这个人,应该是自己

,却不是自己。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记忆的深处萌动的感觉。“这一张有些奇怪

呢。”纪长白合上像册。


连长白也觉得奇怪?“我也这么觉得。”
“这个人,好象不是我。”纪长白模糊地说。
“我也觉得不是。”冉风至点头。

冉风至一时兴起去翻看纪长白写的文字的时候,纪长白也没有制止,而是坐在一旁把需要再

核实的地方列清单。
不会吧?“你写武侠?”冉风至难以置信地看着纪长白。
纪长白被逗乐了,“有什么不可以吗?其实武侠和言情是最好模仿的。只要能掌握作者的风

格和一些习惯用法,有情节大纲,就相当容易。”

“这还是相当不容易吧。”恐怕很多人学也学不会。
“怎么会不容易呢?”纪长白不解,“我只是没有列一个详细的记录而已,如果把这个作者

的一些风格、习惯句式、构词结构等等列成目录,模仿写一篇文字只不过相当于一个组装工

作罢了。”


“这不仅仅是机械的组装吧,应该是一种有机组装。”而且人很难不把个人色彩代入其中吧


纪长白笑道,“不过对我来说,做这样不带个人色彩的组装比自己创作一篇要容易得多。”
那是因为你不投入自我,你能达到彻底屏弃自我的程度。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或者说一般

人根本就做不到。冉风至心疼地把纪长白抱在怀里,不想让他做这种没有灵魂的工作。“长

白,不要做这些了好不好?”


“为什么?”
“做这些你不会快乐啊。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纪长白停顿了一下,才说,“……无所谓。”
“可是我有所谓。”冉风至迫使纪长白看着他,“我想让你幸福。”
“幸福……”这个词打动了纪长白,“风至,怎样才能幸福呢?”
冉风至被哽住,长白不懂什么是幸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给你创造幸福。”
“幸福是稍纵即逝的吗?”
“我觉得幸福像顿悟。而顿悟又是分层次的,所以幸福也是分层次的。也许一时的幸福只是

一种错觉,但是还会有更深入的幸福被发现。但是至高的幸福,恐怕是很难达到的。”


“这么艰深啊。”纪长白放下手中的笔。
“不,很简单。我现在就很幸福,因为我有你啊。”是的,一边幸福,一边不安。而不安也

是幸福的一部分。
纪长白握住风至的手,轻轻笑了。觉得,可以,接近幸福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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