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我爬起来,看他放在床上的托盘,上面摆了个大碗和几个小碟,清粥,小菜。
我怒了,骂他:“你就给我吃这个?快滚去重做,我要吃牛排,三分熟!”
“死老头,再唧唧歪歪老子灭了你!你这医生是冒牌的吧?生病要戒口知道不?”姜羽用力拍柜子,上面的药瓶都滚下去了。
“妈的你怎麽越来越罗嗦了!”我抓过汤匙,喝了一口,立刻大叫,“火候不够!”
“吃吧你!”姜羽一屁股坐下,摸摸我的额头,“还有点烧,再吃一片退烧药吧。”他的声音低沈,带了很浓的倦意。
我扯他的头发,将他按在大腿上:“先顾好你自己吧!”他破口大骂:“狗咬吕洞宾!”
“闭嘴!”我用力捂住他的眼睛,“睡觉!”
他气哼哼地嘟囔了几句,还是乖乖躺好。我舀了一汤匙粥,慢慢喝著。虽然火候不够,味道却不错。另一只手顺著他的毛,手指插进头发里,按摩头皮。姜羽眯起眼,像只猫一样。
这小混蛋,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听话就好了。我想。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姜羽气得脸都青了,跳起来恶狠狠地吼:“去***!老子正在忙呢!”
我打了个喷嚏。姜羽扯过被子将我包严,抓过手机也不看来电显示,粗声粗气地哼:“妈的哪个贱精坏老子的好事,报姓名!”
对方说了些什麽,姜羽愣了一下,改了口气:“老子没骂你,宁子。”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他说:“怎麽这麽有心找我?啊?你说什麽──”
他的声音像被生生切开两段,没了下文,只是直勾勾地瞪著面前的墙壁。
“他在哪?”姜羽用我没有听过的阴冷语调问,“好,我知道了。没事,我没事。”然後合上了手机。他脸色苍白,握著手机的手在发抖。
“怎麽了?”我问。
“宁子收到风,姜旌捅了那混蛋几刀,两个人都进了医院。”姜羽的语气没有起伏,脸色发青,“这次玩真的了!”
我下床拿衣服,姜羽问:“你去哪?”我边穿衬衫边说:“姜旌在哪间医院?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了。”他穿上风衣。
“哪间医院?”我问。
“我说不用了!”他大声说,“生病的人就乖乖待著!”
“我说要送你去,没听到吗?”我围上围巾,冷冷地说。
他张张嘴,说:“......好吧。”
既然姜羽要我偶尔依靠一下他,相对的,他也应该依靠我吧,毕竟我比他可靠多了。
第 67 章
车子在路上滑行,姜羽一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交握著,微微发抖。我看他一眼,说:“姜旌命很硬,不会有事的。”
姜羽没有出声。
“我哥他,想去移植子宫,他说要为那狗日的男人生个孩子。”驶上高速公路时,姜羽突然说,“那狗东西,值得他这麽做吗!”
“理论上不用移植子宫也能够受孕,宫外孕就没有用到子宫。不过男人跟女人终究是有差别的,他没有卵子,就算要生,也只是代孕性质的罢了。”我说,换档,“而且有一定风险。”不过由我来做,肯定没问题,我的技术是一流的。对了,既然这样,可以叫这小子生一个......
“老子又不是问你这个!”他瞪我,打断了思路。
“那你想我说什麽!”我冷冷地回他一句,“姜旌那老小子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
“他是我哥!”姜羽鼻子都气歪了,张牙舞爪,要不是绑著安全带,他就要扑过来咬我了。
“哼!”我用鼻音冷哼,心情极度不爽,“是你哥又怎麽了?明明本大爷比那死人妖还有魅力!我生病的时候怎麽没见你这麽紧张?!”
“这时候你他妈吃什麽醋!”姜羽喉咙发出噜噜声,很生气,“自恋狂!”
“我的魅力无法挡!这是事实!不是自恋!”我扭过头不理他。
车子里静了一会儿,然後我听到姜羽急促的吸气声,忙转头看他,他低著头,肩膀耸动。
不会吧,这小子哭了?
我伸手,刚要碰到他的头,他抬起头,“噗”一声笑出来,那两枚尖尖的虎牙闪闪发亮:“哈哈哈......死老头......笑、笑死我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有什麽好笑的!”我扭过头,继续专心开车。
“老头你太可爱了!竟然为了安慰我说冷笑话!”姜羽伸手过来摸我的脸,笑嘻嘻的,“你放心啦,你跟我哥的成分完全不同,根本没法子比较的!”
什麽意思?我皱眉。我说的才不是冷笑话!
“我可以跟你上床,可我不能跟他上床吧?没得比的!”姜羽擦擦眼泪,嬉皮笑脸,“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最直接、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床,上得越多了解越深!”
我皱眉,这句话怎麽那麽耳熟?以前好像听谁说过。想要想得更深一步,太阳穴却开始发痛。我伸手用力按压,缓解一下疼痛。
姜羽望著我,眼神复杂,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麽。这时车子到了那家医院,我熄了火,姜羽看了我一眼,跳下车,跑进医院大门。我随後跟了进去,问了姜旌的病房号,拖著他就走。
搭电梯上到四楼,姜羽却赖在电梯里不肯出来,我扯他:“你不是急著来吗,装什麽逼!”用力把他拽出来,在走廊上拖行。
拖了几步停住了,姜羽抓著墙壁上的扶手,连青筋都出来了。
“你发什麽神经!”我勒他的脖子继续拖。
姜羽被我拖得翻白眼,然後恶狠狠地瞪我,破口大骂:“妈的你个死鬼连一根纤细神经都没有!老子现在还没思想准备!要是看到姜旌的尸体你要老子怎麽活?!”又冲那些望过来的病人吼:“你他妈看什麽看!没见过同性恋啊!”
“你不是还有我。”我冷冷地说,“认尸也要亲眼看一看才行吧!”刚才他说同性恋?他不是一直否认吗?
姜羽脸红了,张张嘴,骂了:“操!”然後就不再出声。
有护士过来,叫我们保持安静,我瞪了她一眼,好像看到个面目模糊的番茄,脸红个屁啊!
我拖著姜羽找到了姜旌的病房,刚想踹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姜旌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吼:“你他妈给我滚!我辛辛苦苦把他捧上现在这个位子,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凭什麽叫我放弃?不要忘了,当年他娘的还只是个屁都不是的小混混,烂泥一堆,是谁扶他的?他妈的有现在的成就,完全是我的功劳!你滚!回去告诉他,想跟我一刀两断,可以,做好坐一辈子牢的准备吧!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他,大不了一起死!”
我一脚踹开门,姜旌继续大叫著:“他要是敢跟我以外的人结婚,我他妈告他重婚!”
病房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低头站著。我瞟了坐在病床上的人一眼,鼻青脸肿,丑八怪一个,头上还绑绷带。我问姜羽:“是不是找错病房了?”
姜羽瞪我一眼,跳过去往外推那个站著的:“快滚快滚,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那人嘟囔著:“都是疯子!”
我冷冷站在他面前,抬高下巴:“你说什麽?”
“没、没有......”他张著嘴,像白痴一样。
“滚!”我说。姜羽跑到姜旌身边,两人凑得很近,说话声又低,我竖著耳朵都听不到。
姜羽突然握住姜旌的手,眼里闪著泪光,姜旌搂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著什麽。然後姜旌往我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随即挑衅地笑著。
真不爽!我皱眉,心情恶劣到极点,要不是姜羽就在旁边,我早就操著柜子摔过去了。
眼角余光瞄到刚才那人还在,我朝他扬扬下巴,说:“你怎麽还没滚?”
那人好像才醒来,结结巴巴地叫:“你、你他妈算老几?竟敢、竟敢叫老子滚!?”
“你连给本大爷提鞋都不配!废物!”我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往病房外一扔,然後拿出消毒纸巾擦手。
第 68 章
姜羽看著我,咧嘴笑:“老头,你好厉害!”
“跟那东西说话都降低了身份。”我坐在墙边的沙发上,推推眼镜。
“老头你真毒!”姜羽嘻嘻笑了一阵,转向姜旌,“哥,都搞得乱七八糟了,你也应该死心了吧,那狗东西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我不是傻子!他撅起屁股我都知道他想放什麽屁!”姜旌凶巴巴地说,“反正我对他早就失望了,只不过不甘心将我辛苦经营了这麽多年的东西轻易让出去,我一定要把他的家产都挖空再走!那可都是属於我的!”
“这麽说,你对他没感情了吧?”
“当然了,他只是还有利用价值而已!凭我这样有魅力的人妖,想要找个金主,能排到海那边!”姜旌冷笑著,左手摸著耳垂,那里只有个空空的耳洞,他一遍一遍地摸著,很固执。
姜羽看著他的动作,没做声,抿抿嘴唇,笑著说:“这不就好了,我们可以搬出去住了!”
姜旌盯了他一会儿,再看看我,说:“姜羽,帮我去买包烟。”
“你不要命了?”姜羽瞪他。
“顺便帮我也买包,Sobranie。”我说,对他摆摆手。
姜羽气呼呼地骂:“你们这些混蛋老支使我,老子也有人权的!”
“快滚吧那麽多废话!”我踹他。
“去你妈的!”他气冲冲地出去了,还朝我竖中指,用力带上门。
我冷哼了声,转头看著姜旌,面无表情地问:“有话快说!”
姜旌皱著眉头瞪我:“我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
“彼此彼此。”我抽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
姜旌直直地盯著我,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喜欢小羽吗?”
我直视他,冷冷地说:“关你鸟事。”
“崔言维!别以为姜羽那小子罩你就天下无敌了,要不是看在那小混蛋的份上老子早就灭了你!”他揪著被单,手上的青筋暴现。
我大步走过去,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抬高下巴,冷冷地说:“我现在就可以灭了你,窝囊废!”
姜旌愣了一下,并不挣扎,而是冷笑道:“妈的什麽不知者不罪,你他妈最大的罪就是不知!”
我松手,皱著眉问:“你说什麽?”
“我说你他妈把姜羽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还忘得干干净净!你他娘的过得很幸福吧?啊?你知道姜羽这些年怎麽过的吗?你知道三年前他差点就死了吗?你这混蛋!”姜旌揪著我的衣襟,大声吼,“你还嫌害得他不够吗?把他逼疯了你很高兴吧?你是不是想连他的骨头都吞了?!”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他痛得猛吸气。
手一抖,烟灰掉在手指上,很痛。
“我不知道。”我说,将烟灰弹开,“都是过去的事,我为什麽要记得。”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他妈一有事就只会缩进龟壳里面!姜羽肯定瞎了眼,不然怎麽会爱上你这样没用的男人!你根本配不上他!施害者竟然把自己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而我弟弟却要承受这麽多的苦,他妈的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骂完,撑在床上喘粗气,又说:“以後不准你再接近他!”
“配不配还由不得你们这些无聊人来决定。”我扯他的头发,逼他直视我:“我才是主宰,由我说了算!你再敢阻碍我,我把你的皮剥了!”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姜旌那张伤痕累累的脸竟然跟姜羽重叠了。
“你说姜羽以前认识我?”我瞪著他。
姜旌凶暴地回瞪:“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你个祸害!”
“哼,祸害?”我说,“就算我是祸害,他也会心甘情愿被我害。”
“操!”他破口大骂,“十年前的事就够他受的了!妈的,你过得一定很舒服吧!”
我放开他,转身门外走。
“姜羽在你心里,难道连一点地位都没有?你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肯问!”姜旌叫著,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看到我的脸,愣住了,脸色发白。我没有再看他,加快脚步往外走。
走出医院大门,我无意识地按下一个号码,那首热情的mondo bongo过後,是姜羽略微沙哑的声音:“Hello?”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