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部长回来将成功的身份证还给他，拿起填好的表格扫了一眼，“王韬？哪个王韬？”她的声音带着金属声，冰冷坚硬。
　　“集团执行总裁王总裁！”成功还没说话，马斌就已经抢先回答了，显得很是维护成功。
　　高部长连眉毛都不带动一动的，冷冷的瞟了一眼成功，“行了，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一直回到电梯里，成功才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胛。虽然为了礼貌，他是穿着牛仔外套来的，又是在这二十六度的屋子里，可是刚才在高部长的办公室里他还是觉得冷嗖嗖的。
　　“她这人就这样，不是冲你来得，你别介意啊……”马斌好心安慰他。
　　成功忙说自己没在意。
　　马斌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头，虽然身材还不至于太走形，脑袋上的头发却确实已经开始出现冬草的迹象了，这让他看上去亲切有余，活力不足。
　　离开人事部，马斌就带着成功回到了二十层，然后把江雅倩也叫来，正式向大家介绍了新成员。这个十一个人的小单位，以后就是十二个人了。大家都很友好，马斌说现在平衡了——在成功来以前是五男六女，现在正好阴阳平衡。
　　简短的欢迎仪式之后，成功在后勤办公室领了张饭卡和考勤卡，就跟着江雅倩回到仓库。一进屋子，江雅倩就将成功按在了电脑前，点开集团网的论坛，“快看快看，你成名人了……”
　　电脑屏幕上的出现了几幅高清晰的照片，都是成功跟王韬进餐时的照片。
　　“乖乖，开始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是今天的龙腾之星。”江雅倩也扒在电脑前凑近脑袋跟成功一起看，“成成，别告诉我你其实你什么微服私访的小王子吧？”
　　屏幕上的大红标题是“千年一叹……”叹什么，作者没说明，只是用正常的行文格式在一片不停冒出来的粉红色的桃心的背景下写着“亲们，什么都不用说鸟，看吧，看吧，自己看吧……总之，偶已经不行鸟……亲们，团结起来，支持王道……”
　　此贴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里跟帖量竟然上百……
　　成功茫然，对于那些不知所云而又明显处于癫狂状态的帖子他一个也没看懂，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而且，他什么时候被人拍了照片的？
　　“为什么说我是女王？我哪点象女人啦？”成功莫名其妙的问江雅倩，要比喻也该说他是国王之类的吧？
　　江雅倩笑得暧昧，“小成成，你跟王总关系很好吗？”
　　“也就是一起吃了个饭！”成功小心的回避了江雅倩的问题。难怪在人事部的时候，他感觉到人事部的女职员以及同一楼层的那些财务美女们对自己格外的关注，从这个疯狂的帖子，他了解到自己跟王韬的关系是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而他最不希望被人关注的恰恰是这个。
　　偏偏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王韬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得扎眼。江雅倩显然也看见了，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非常自觉的闪身走人，不知道猫到那个货架那里去了。
　　成功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那人在电话那头心情很好的样子，“下了班直接下地下室负二层，一起去吃饭。”
　　“可是，我晚上还有事情呀……”成功的确是有事，‘战友家’可是一直让他在牵肠挂肚。
　　“什么事能比跟情人约会更重要？再说了，今天你第一天上班，总要庆祝一下吧？行了，就这么定了。”王大总裁一锤定音。
　　成功头大。
　　“的确是没什么，”江雅倩笑眯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的身后，“也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成功一个头两个大。
　　下班的时候，成功乘着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跟着他一起下来的龙腾员工不少，于是大家都有幸目睹了王大总裁的座驾霸道的横在电梯口迎接龙腾之星的一幕。在电梯上的时候，注目礼都可以让成功千疮百孔了。
　　待王韬的车七拐八拐终于拐出地面的时候，成功又开始发昏了。
　　“怎么啦？没精打采的，工作很累吗？”王韬关心的问。
　　正想答话的成功手机响了，保密电话，高杨的。
　　高杨笑着说猜他就该这个时候下班的，问他新工作怎么样？
　　在王韬的车上，成功当然只能说“还行”了。
　　“一天了，有没有想我？”某人不知死活的在那头开着玩笑，然后又说“今天好累呀！老婆——过来帮我按摩一下吧？”
　　密闭的空间里，高杨那撒娇的声音在扬声器的放大下格外的清晰。成功觉得自己的脸上烫得能煎鸡蛋，他根本不敢去看王韬的脸色。明明是没什么的，可是，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当场捉奸？而且，汽车里的气压正在剧降。
　　“死灰狼，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的，没事我挂啦。”成功急于结束这次让他冷汗淋漓的通话。
　　“呵呵呵……”高杨笑声朗朗，“怎么说没事呢？想你不是事呀？想你这时候肯定得往班长那儿赶，到了那儿哪里还有时间接电话！所以巴巴的掐准了时间给你电话的……怎么样？老公很体贴吧？来，香一个……”
　　成功果断的挂断电话，关机，然后忐忑不安的看向王韬。
　　王韬神情自若，专注的开着车，似乎刚才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成功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高杨的玩笑好像有点得罪了王韬的感觉。
　　

56

　　王韬将车停在一家日式餐馆门口，带着成功进去了。这是成功第一次进日式餐馆。
　　在雅间坐好，点菜，一切如常。
　　成功很高兴不用象传说中的那样脱鞋子，不用真正的跪坐，因为桌子下边挖了大坑，双脚伸下去就行，上边桌布一盖，看起来跟跪坐没差。
　　穿着和服的靓丽女子过来递上清茶，低眉顺眼的，很有几分日式风味。王韬闲雅的看着日本茶道的表演。成功坐如针毡。
　　然后，喝着茶，王韬始终是一言不发，还是那样体贴周到，只是低气压持续。
　　不管了，成功决定跟王韬好好的谈一谈了。他想跟王韬谈一下他在龙腾的感受，更想跟王韬说明工作和私人关系最好能分开，不管他和王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都不想戴着王韬的标签在龙腾工作。
　　“那个……”但是，成功没掌握好时机，他开口的时候，穿着和服的日本仕女袅袅婷婷的开始上菜了。
　　这菜也上得太快了吧！
　　成功只好闭嘴。
　　打铁要趁热。等那些个将脸抹得跟个人偶，半夜看见能吓一跳的日本仕女们将菜都摆好，彬彬有礼的鞠躬告退时，成功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他知道吃西餐礼节繁缛，但是他不知道日本饭也这么讲究，不就米饭吗，还得拿张紫菜卷起来包好，还点缀上几粒胡萝卜，好看是真好看，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而且，小小一张桌子，全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碗碟，各人的份各人自顾，楚河汉界的分得清楚。
　　成功不是大胃王，但是他想到那些当兵的，这要是高杨来，那可怎么办？猪八戒吃饭的时候得有人专门伺候着添饭，高杨要是来了，也得专人伺候着添饭才行，就那小摸小样的碗，也就刚够盛高杨一口的饭量。更别提那些看着漂亮的碟子上盛着的也很漂亮但就是虚多实少的菜了，高杨只要一口就都解决了。
　　高杨那种猪八戒似的狼吞虎咽的模样，光是想象成功就乐不可支了。
　　“那是芥末——”在成功被小碟里一堆嫩绿色的东西吸引住伸出筷子的时候，王韬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芥末。成功更好奇了，用一根筷子头轻轻的点了点，伸出舌头小心的尝了尝……
　　“呵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受芥末的。”王韬笑了。
　　“好怪的味道——”成功吐着舌头说，赶紧灌了一大口汤，一口味增汤下去，顿时后悔不迭，这样的黄不黄白不白的汤，还不如不喝呢，也是一股子怪味。
　　王韬轻声解释说味噌汤就是酱汤，其实味噌就是黄豆做出的酱。
　　成功索性每样都试了一下，皱着眉撅着嘴巴说：“我知道为什么日本人总想着向外扩张了。”
　　“为什么？”
　　“吃不到好东西呗——瞧瞧，不是生的就是半生不熟的，要不就是刷锅水。成天吃着这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然后再看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能不眼红得想据为己有才怪！！”
　　王韬哑然失笑，“有见地！——看来你不喜欢，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还是不要了，多浪费呀。”
　　不过王韬还是另外点了些烧烤，还别说，这烧烤的味道还不错，成功很爱吃。于是王韬索性带他到大厅的烧烤档去，坐在高凳上，想吃什么自己点，一边看师傅现场工作。
　　“不错不错，”对新事物总是很感兴趣的成功赞扬道，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还一刻不消停的跟那个年轻的师傅搭讪，问人家这个鱿鱼要怎么处理，要放什么作料，那个基围虾要如何挑虾线，毕竟不是太有机会这样跟厨师面对面的。亏得人家也挺耐心的一一告诉他。
　　王韬一直没做声，也没怎么吃，只是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清酒慢慢品着。
　　这些铁板烧都不算太贵，所以成功放心的让自己多吃了几串，结果就是他听到自己在请客的人面前响亮的打了个嗝——真是太过分了！老家那边说“吃别人的要狠，吃自己的要省。”成功觉得自己竟然会忠实的执行着这条金科玉律未免太过了。
　　“呃，对不起——”失态了的成功红了脸。
　　王韬好脾气的笑着，“没关系，我还买得起单。”
　　“要不，今天我买单吧？”成功硬着头皮说，因为从始至终，王韬都没怎么吃。
　　“怎么？你预支工资啦？”
　　“没有啊……”
　　“那你急什么请客？”王韬一口饮尽手里的清酒，“我早算好了，等你领工资那天我会狠狠的宰你一顿的。”
　　“哎，王韬，我的工资是多少呀？”买单出来回到车上，成功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不是很清楚。那是财务的事情。龙腾实行岗位工资制，做什么工作拿什么薪水。不过嘛……”
　　成功竖起耳朵。
　　“年底的红包我可以做主。”
　　成功翻了个白眼，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放心好啦，财务会告诉你你的工资标准的——今天吃饱了吧？”王韬如是问。
　　“嗯，好饱好饱！”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饱，他还用手按摩自己的胃。
　　“好饱好饱？那你不觉的你应该跟我好好说说吗？”
　　“说什么？”话一出口，成功的心就是一沉，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果然，王韬笑得那叫一个阴风惨惨。并且将车停在了路边。这里连路灯似乎都没那么明亮，行人就更少。
　　成功觉得汽车真的不是个好东西，逃无可逃。
　　“那个——王韬——”成功费力的咽了一下，尽管他嘴里没什么要咽下去的。
　　“……”王韬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这令成功感到紧张。
　　“那个——王韬，我想我们该好好的谈一谈——”
　　“同意！”王韬点头，“现在我有时间。”
　　“呃——那个，谢谢你为我安排了一个工作！”成功想一定吃多了撑得慌的，结果辞不达意，他原本想就高杨的电话做个解释。
　　王韬耸耸肩，“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那还在于你自己。”
　　“还是得谢谢你。以我的资历，是没法进入龙腾的。”
　　“有资历的人很多，不能进龙腾的人也很多，更多的人差的只是一个机会，而且，成为龙腾的一员并不能说明什么。”
　　成功打量着王韬，“你是个好老板。”
　　“谢谢！”
　　“我觉得很庆幸，能碰到你这样的老板……”
　　“停……”王韬象裁判叫停一样伸手制止住他，“打住，打住……我说，你才进龙腾多少天就学会这样给老板戴高帽了？而且——我们想要谈的不是这个吧？”
　　成功抓脑袋，别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个，王韬，今天实际上我觉得不太好。”成功说，他真的觉得有必要跟王韬好好谈一谈。他不喜欢今天人们对他的关注，他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好的工作，他讨厌自己象玻璃缸里的鱼那样暴露在人们面前，这使得他不得不举轻若重，步步小心，处处留意。处在这样高压的精神状态下，他觉得自己很难好好的工作。至于对王韬的感情，他没法确定自己的是不是爱。
　　“你这样的成功人士，又这样的英俊潇洒，不是应该有很多人在追求吗？男的女的，应该是应有尽有吧？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呢？”成功好奇的问，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无所顾忌了。
　　王韬看着他，良久才淡然道，“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哎？这跟自己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关系？成功抓头，“王韬，你不生气吗？”
　　王韬失笑，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希望我生气吗？”
　　“当然不要。今天早上你生气了，那模样好瘆人的。”成功是真有点怕王韬生气。
　　“被人拒绝了，连生气也不许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成功觉得王韬的语气里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也不是啊，”他想着要安慰一下人家，“我只是不能确定我对你的感觉……”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王韬说，“你可以坦然的接受同性恋，却固执的不肯让自己去尝试着恋爱一次。自己的感觉真就这么重要吗？难道你不知道人往往最难清楚自己的心吗……”
　　说着话，王韬的唇突如其来的贴上了成功的唇——
　　“唔……”成功的抗议被吃进了肚子里了，因为扑鼻而来的酒味熏得他晕乎乎的，一条滑腻温热的蛇样物体游走于他的口腔里，贪婪而急切，而他整个人被陌生的气息笼罩着，那种动物领域性被侵犯的本能使得他觉得非常的恐慌。他想挣扎，但是他的脑袋被一只大手牢牢的固定住，而另一只极具侵略性的大手伸进了他的晴纶毛衣里游走着，他那从未被人触摸过的皮肤在这只大手的撩拨下象被火过了一遍似的，烫得难受。
　　“唔唔……”成功想说不要，但是他只听到自己发出了“唔唔”的奇怪的声音而已。他想用力推开那个人，但是，正常情况下就已经力量悬殊，何况现在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使不出力气来，他那想要敲打那人肩膀的拳头砸在那宽厚的肩背，倒更像是搂抱。
　　“吁……”终于，就在成功以为自己会溺死的时候，那激起他铺天盖地的激情的一切却突然的消失了，得到解放的成功将被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全都吐了出来，王韬却还不肯放过他，抬起他的下巴，镇定自若，“这样呢？也没感觉吗？”
　　

57

　　成功将自己闷在被窝里，恨不得那是一条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真是的，太丢人了……被人吻得激情起来，可是人家却若无其事。想到王韬镇定自若的模样，他越发的羞愧。凭啥人家没事，还能开车送自己回来，而看看自己，差点连电梯都进不了了——定力太差了呀！不就一个吻嘛——呃，生平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激情四射的吻！这样的吻太……太……太那个啦……
　　成功是一个健全的“老男人”，日常也会碰到正常的问题，解决问题他是坚持右手主义的，那很容易。可是象这样被一个吻点燃了的欲望似乎不是坚持右手路线就可以熄灭的，这种完全被动的被人激发的热情有着让他战栗的兴奋和无地自容的羞愧。成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欲求不满了，以至于如此轻易的就被撩拨起来……
　　哎呦喂——成功不敢闭眼睛，一旦闭上眼睛，脑子里立刻就会将那铺天盖地的激情的一幕放电影似的过一遍，甚至觉得那只可恶的手依然游走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