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如玉(上)————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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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熟女之风盛行,连小她好些岁的少年都对她甚是喜欢。

年随仁就是一个,他是当今太傅年欢的小儿子,为人嚣张跋扈。他爹坐的是高位,人却比铁

公鸡还铁上几分。有其父必有其子,年随仁抠门的毛病也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人说买花时

都会大方阔绰,他却偏偏不是,前几次不给小费也便罢了,今天竟然还想赖账。


“本少爷说没钱就是没钱,你们这些婊子,也不过就是日日在男人身下图个欢畅,有什么底

气来和我说理?”他很不屑地抖抖衣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这好好一个读书人为了几两银子话也开始说得难听。

七娘沉不住气,一把将阿朝拉到身后,冷笑着回敬:“您年大爷有品节,我们做鸡的高攀不

起,不好意思今天让您在鸡窝里打了个滚,不过这鸡味若是已经尝了,总得吐点骨头出来,

不然噎着,您说不是?”


这话说的尖刻,听得年随仁脸都白了起来,抖着手指咬牙切齿地指着七娘,二话不说对着身

后一阵招手:“存心是找抽的,给我掀了这场子!”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蹿出好几个带刀的汉子,“呀呀”喊着一拥而上。

不想那年公子出来嫖娼还会带着打手,真真是官家少爷做派,七娘一阵心慌,对着身旁的阿

朝道:“你快去跟禄龄说,让他给我乖乖呆在楼上别下来了。”

阿朝点点头,举手将脸挡住,转身向楼上跑去,耳边是瓷器桌椅“哗啦啦”破碎的声音,受

惊的人们纷纷跳起来往门口挤。

七娘这一路走来真的是不容易,她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关系可以靠,单凭一股意志强撑着这一

亩三分地,为的就是赵三学哪日出狱了可以按着老地方寻到她。摔场子的事遇到也不是一次

两次了,说到底七娘也是习以为常,今日不知为何是中了邪了,说话口气稍稍过冲,但人家

牌子大,想着既然说了没什么好后悔的,摔着摔着消了气也就过去了。


七娘默默退到边上,闭眼不忍再看,怎么都是心血,被砸了总不好受。

突然斜刺暴出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七娘一听就知道是他那爱惹事的儿子,睁眼抬头一看,愣是给吓了

一跳。

他儿子好歹生得人模狗样,几十变成这副嘴脸?

那人鼻斜眼歪,上身红裳下身绿裤,装束像极了前两日猴子戏班的丑角,让人瞧着便是想笑

七娘一皱眉头,提起裙子就往那边冲去,臭小子从不叫娘省心,真是给惯坏了。

那人此时再喝一声:“颜如玉在此,还不都给我住手。”

霎时满堂寂静。

宾客几乎已溜了个精光,剩下的零零星星也趁机冲了出去。只留年随仁那一帮子土匪在满地

废墟中举着刀子呆呆抬头望着那个“颜如玉”。

身处二楼的“颜如玉”一提气,“哈呀”一声竟从楼上稳稳飞了下来。落地时不知是抽筋还

是怎的,稍稍有些歪斜,但这不影响整体的华丽——除了那个长相。

“何方小贼,竟敢恐吓我年大少!”年随仁率先开口,显然是不信颜如玉这么轻易就会出现

,卷着袖子吐了口唾沫,“给我废了!”

七娘见状,心“别别”跳着提到了嗓子眼,刚想上去阻止,这“颜如玉”却是歪眼一笑,闪

身躲过某大汗挥过来的刀子,回头对着他的脚丫子狠狠踩了下去,那大汗八尺个子,竟被踩

得“哇哇”乱叫。


旁边几人见势不对一窝蜂杀了上来,“颜如玉”从容不迫,左躲右闪愣是让他们碰不着一根

头发毛。

七娘又急又是疑惑,他儿子的身手几时变得如此灵活。

时间久了,“颜如玉”渐渐体力不支,额角隐隐现出汗珠,年随仁眼尖瞧见,拔出藏在腰间

的匕首悄悄朝他背后摸了过去,这一动作谁也没有瞧见。很快靠至近前,年随仁邪恶一笑,

银光一闪,喝一声:“那么想当邪魔头,我让你好好当个够!”


“啊——”尖叫叠成两声。

一声是七娘,她看着这形势刷白了脸色几欲昏厥。一声却是那年随仁年大少。

打斗的几人停手回头看去,只见年随仁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敢置信,仅是一瞬之间,嘴角

流出鲜血,“扑通”一声向前栽倒。

“啊?少爷!”众人丢下刀子围了上去,其中一人将他接住,看了一眼又猛地推开。

年随仁面无血色,已然死亡,喉间一道伤口赫然触目。

“颜……颜如玉!真的是颜如玉!”他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吓得说话结结巴巴。

其他人跟着瞧了一眼,皆是露出相同的惊恐表情,有人道一声“快跑!”,一溜烟跌跌撞撞

地全都跟着跑得精光,连自家少爷的尸体都不记得抬走。

“怎么回事?”“颜如玉”理了理表情,脸也不歪鼻也不斜了,这脸盘分明就是那事儿精禄

龄。

他摸摸脑袋,莫名其妙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刚才不是我干的。”

七娘闪着泪花奔了过来,一把拉起他的耳朵:“你小子活得腻味了,啊?让你别下来你怎么

不听,还、还……”说着扯了扯他的衣服,“穿成这副德性。”

“哎哟,娘你轻点!”禄龄疼得跳脚,“你看这年少爷死得蹊跷。”

七娘愣了一下,松开了手:“是有些蹊跷。”

禄龄摸着下巴蹲了下去,盯着年随仁的脖颈:“方才明明不见有外人,那到底是谁出的手,

他又是如何中的招?”

七娘惊恐道:“莫不是颜如玉真的来了?”

突然颈间一点亮光吸引了禄龄,他连忙凑近过去,竟是个蓝色星型的小器,沾染了污血却犹

自发光。胡八通说过,颜如玉常用星状暗器,名曰“蓝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总之

是光泽滑细,终年沁凉如冰,如何折腾都不会褪色。


难道,杀死年随仁的人,真的是颜如玉?

第三章

年随仁被杀一事自街坊中传开,年太傅吓得几天不敢出门,七娘也是惴惴不安好几天。送尸

体过去给年家的时候都不敢有人去接,上仙院门前一时清冷,好些时日没有惠客。


然而那颜如玉却再也没有出现。

那日禄龄又去胡八通那里听说书,却听来了个让他振奋不已的消息,“剑华阁”打算张榜广

招能人志士,并聚集江湖中各路好汉正派,一起铲平邪教并捉拿颜如玉,还江湖安定。主持

该事的人正是风无流风大侠。


“八通大叔,不知这风大侠在哪招人?”禄龄举起手在人群里兴奋地吼了一声。

胡八通端碗牛饮一口水,白他一眼道:“毛头小子也想去凑什么热闹?”

“不行啊?”禄龄扭扭身子,卖力地挤到人堆前面,双手撑着胡八通的桌子凑过去挑挑眉,

“我禄龄也是有志要当大侠的人啊,消灭颜如玉可是咱老百姓共同的愿望。再说了,得了机

会不和风无流风大侠切磋几下怎么说得过去?”


“这话从何说起呀?”胡八通拉响了声音,老神在在地理了理乱糟糟的胡子,“风大侠不是

常常到你上仙院‘行侠仗义’么,禄龄应当与他很熟才是,怎的这种问题还来问我?”


禄龄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警告:“八通大叔怕是老糊

涂了,莫非是想让我将你前天爬王员外家门墙的事抖落出去?还是大前天在邵寡妇窗眼里偷

窥她洗澡,或者是大大前天……”


原来八卦大神的八卦途径是这么隐讳难言。

胡八通越听越是冷汗直冒,连忙摆摆手:“怕了你了怕了你了,你和你娘都是一样的人精。

禄龄鼓起嘴:“不许你说我娘!”

“好好不说就不说。”胡八通擦擦脑门上的汗,清了清嗓子接着大声道,“要说这武林高手

云集之地,莫过于洛阳。其处山山相连,峰峦耸翠,颇有雄劲之风,是个习武圣地,而武林

第一二大门派少林武当皆是在此处,端得是泰山北斗撑天地。因而此番风大侠也赶往彼地,

为的是希望各路顶级高手都能挺身而出,助江湖盛平啊!”


“说的好!”众人纷纷拍手称快,“邪教与颜魔头快快消失,我们也好安心了。”

“你说话小声点。”马上有人神神叨叨地接茬,“听说颜如玉前些时日刚在我们这出现。”

“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作甚?”

“哎呦,晚上回家可要关好窗户了。”

“嗤——”有人闻言笑了起来。

禄龄抬首望去,月白衣衫乌发少年,长身玉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禄龄眼露惊喜:“小言!”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拍他的肩头,“你那天怎么说走就走,害

我好找!”

纪言语满脸笑意,发间的带子随风微微摇了摇,露在发外的耳朵在阳光下被穿透成嫩嫩的粉

红色:“今天不是又见着了么?”

禄龄脸奇异地一红,思绪飘飞百里外。

纪言语看上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眼神却是沉稳深邃的,可以形容他“温和内敛”。这是

禄龄方才观察他得出的结论,这种感觉——或是一见如故的生人,或是曾经有过接触的故友

,禄龄想不明白,总就是两个字:熟悉。


想着想着就问出了口:“难道是以前见过?”这话问得出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纪言语一怔,缓了表情刚想说话,禄龄一拍手:“啊,小言想不想一起去抓颜如玉?”全然

未把刚才的问话放在心上。

纪言语顿了一下,随即又摆出笑容:“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禄龄追问。

他想了想,接着笑:“因为……我对行侠仗义的事没兴趣。”

“瞎说。”禄龄斜他一眼,仰头望天豪迈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颜如玉作恶多端,小言

身怀武艺,当是想着为江湖出一份力才是……况且,”他将脑袋拉回,“我还想让小言教我

武功。”


说完见他依旧是但笑不语,又急急道:“你不愿意?我很聪明的,不信你看!”

说着一把拉过他的手挤出人群,吸了口气道:“我学会了一招半式,就是落地不是很拿手…

…”话音未落已是展身轻浮,抬腿飞迈几步,又转了回来,点地时摇了摇才站稳。


“是不是学得很快?”禄龄抖了抖袖子,得意的样子像在献宝,“要不是我娘不允许我练武

,我早就成一代小侠了。”

纪言语瞧着他点点头,眼中不由透出一分柔软,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温言道:“你娘没有错

,江湖很是凶险,这险恶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这感觉奇怪,禄龄不由也摸了摸自己的头。

转而一想小言居然也会帮着她的唠叨娘说话,略微不满道:“说这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

纪言语无奈一笑:“你若是真想学,也是随时都可以的。”

禄龄奇怪道:“可我想去洛阳,到那里怎么找你?”

他想了想,低头摸出一块玉佩:“这是我随身之物,凭着这个你便能找得到我。”

禄龄张大嘴巴接过那面玉佩,很普通的羊脂白玉,还是土到极致的观音大士的样子,如何都

看不出它有什么传讯功能。禄龄敲敲拍拍两三遍,看来看去还是没看出什么稀奇,颓着脸把

玉佩递了回去:“小言若是不想教,说出来便是,禄龄生平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拘小节,为这

点小事还不至于会怨结于你。”


纪言语哭笑不得,伸手解开玉佩上的绳子,细心往禄龄脖子上挂:“我作甚要骗你,这玉佩

是我娘给我的,给你戴着就是为了用作信物,到时你就明白了。”

这话是在禄龄脖子边上说的,呼出来的气喷得他耳根痒痒,不知为何竟然让他红起了脸,思

维也变的颠三倒四:“你娘也和我娘一样凶吗?玉佩是给人定情的,就这么送给我你娘定会

骂你。”


纪言语手上动作一停,“我娘已不在人世。”

“啊?”禄龄连忙解释,“我、我不是故意要提起……”

“没关系。”纪言语扣完结扣倒退回来,无所谓地一笑,“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因为从小身

体不好,她会才让我戴着这观音大士,很好笑吧,其实有什么用呢,求神不如求自己。”


“求神不如求己。”

好像很多年前,某个蒙满尘灰的记忆角落里,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禄龄思酌一阵,想不出些什么,脸上却是羞愧了几分。怕再说错话又惹他伤怀,想了想挑了

个合适的道:“既然如此,小言若是现下有空,便由禄龄请客去喝一杯,也好让禄龄行个拜

师礼,以后你就是我的纪师傅了!”


纪言语闻言笑了开来,下巴尖尖眉眼弯弯霎是好看,引得路从过此边过的两个戴花姑娘捂着

小脸频频恻目。

他在万秒秋波中欢快地答应:“好啊!”

**

品香楼。

乱红铺漫章台路,醉饮情愁品香楼。

这是挂在品香楼门口的刻字对联,烟花之地总生情事,有情就会有烦恼,这酒楼自会成为那

些多情之人的消愁之地。

这对联既俗又雅,却用得贴切。

店小儿将禄龄二人引自楼上靠窗的角落。

禄龄刚到便伸腿勾过一把凳子两脚一张放下屁股,然后看着这边纪言语很是端雅地抖开衣襟

慢慢坐下,接着伸手取过两个杯子,认真在两人面前摆好,提起刚上来的热茶细细斟满两杯


禄龄哑然看着他一连串下来的动作,立刻觉得自己简直粗鄙得混身都是跳蚤。

纪言语察觉他的目光,抬起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禄龄打个哈哈,端起茶杯刚想喝,想起自己那“嗞溜溜”的喝茶方式,复

又放了回去,“方才小言说自己小时身体不好,那现在呢?”

“现在……”纪言语低头用指尖滑着杯沿,眼中略带烦忧的淡光转瞬即逝,随即勾起嘴角,

“禄龄觉得呢?”

“呃。”禄龄拍拍脖子,“也是啊,我小的时候也常常生病,现在不照样好好的?那时哪知

道那么多呀,三天两头挂着鼻涕,发高烧还想着往外面跑,记得一次……”


“一次什么?”纪言语的眼睛亮了起来。

“没什么。”禄龄打住了话头,这事儿他也只模糊记得一点,里面都是他娘的戏份,他老娘

一向婆妈又爱管事。老说起自己的娘一来像个奶娃娃,二来又像是在炫耀。他不想再提起让

小言难过的事,刚才的无心之失已经让他很是愧疚。


也不知道为什么,神经粗得像梁柱的禄小侠竟然开始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

却不料纪言语的脸色还是黯淡下来,禄龄一下手足无措,刚想安慰几句,那边传来一声豪迈

大笑,接着是惊人巨嗓:“风师兄果然高明,这样一来,颜如玉便真是成了众矢之地,取下

他的首及也是指日可待了!”


接话的声音轻了几个调:“师弟可莫要小瞧了他,最后结果还难说得很。”

“啧!”那巨嗓不以为意,“师兄向来自视甚高,今次这般多思,倒像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

己威风。”

声音来自纪言语身后坐着的一帮衣装简练的侠客,正对着他们的那个巨嗓依旧滔滔不绝,眼

神一直是朝着侧坐的青衣剑客,那剑客年纪大约二十几来岁,浓眉长眼长得也算是标致。


禄龄歪头仔细瞧了瞧,顿时兴奋地眯起了眼:“哇,听他们说话的内容,莫不正是风无流风

大侠,小言,我们过去和他们搭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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