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难熬，萧宓努力的在镜头与媒体前表现出自己专业完美的一面，称职的演好每个角色、塑造所有厂商要求的人格特质，但是下戏后，所有面具随之剥落，他想薛皓，那强烈的思念几乎要让他发疯。

　　萧宓躺在两人曾经多次交缠的大床上，感受他残余的气味入眠，却经常梦见他，梦见他在写那封信时的绝望表情，但是每当他伸手时，却什么都抓不住。

　　想要睡着，在梦里拥有他。

　　不想睡着，不想看到他坚决离去的狠劲。

　　睡与不睡……都是煎熬。

　　第六章

　　平静消失的薛皓，在不熟悉的国度里，过着理论上是海外技术指导，事实上却跟度假没两样的生活。看着公司周围的苹果树，一个美丽的鲜红色苹果挂在枝桠上，不像台湾人对苹果的宝贝，这儿的人随意让它们成熟掉落一地，比起拿来吃，他们像是比较喜欢拿苹果来踢着玩。

　　印象中，萧宓是不敢吃苹果的。

　　「喂，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不敢吃？」薛皓啃着带皮的苹果，一脸意外的看着离他远远的萧宓，他看过许许多多挑食的人，但还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遇到不敢吃苹果的人。

　　「自从小时候吃到一次烂的，上吐下泻之后就打死不吃。」萧宓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蟑螂的美女，吓得花容失色。

　　「是喔，亏人家都说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没想到你是吃了之后就去见医生了。」薛皓笑着亏他。

　　「没办法，我是虚弱的美少男……」萧宓装出病恹恹的美态。

　　「少来。真虚弱的话，从今天起一个月只做一次，免得你被我吸干精气。」

　　「开玩笑的嘛，」萧宓干笑几声。

　　就在那过后没几天，萧宓忽然一脸屎样，说他的经纪人帮他接了一个「苹果大使」的工作，存心想让他死。

　　「那从现在开始吃不久好了？」薛皓凉凉的给他建议。

　　「我……我会怕啦！」萧宓缩在一角发抖。

　　薛皓的脸瞬间黑掉，他站起身咬了一口苹果，走近萧宓将苹果喂到他口里，想当然，吃着吃着，免不了又滚到沙发上去了。

　　后来，在萧宓的奸笑中，薛皓发现自己上当了。虽然萧宓真的不喜欢吃苹果，但还不到真的不能吃的地步，他根本是挖了陷阱让他跳。之后吃苹果变成他们的情趣之一，每当薛皓吃苹果时，萧宓就会凑过来吵着要一起吃。

　　薛皓从树上摘下一颗苹果，大大的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配上多汁鲜美的甜味，却不知道为什么吃着觉得苦涩。

　　宓，我离开之后，你会找别人一起吃苹果吗？

　　你吃苹果时，会不会有一点想我呢？

　　其实，结束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原来放弃并不困难，并且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痛——也许是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更痛也说不定。薛皓摸摸自己的胸口，还是很想他。

　　他缓慢的走回家，才替自己倒了杯水电话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简麟桦，自从薛皓到美国之后，他常常会打电话来关心，仿佛没有时差一样。

　　「喂，怎么还没去上班？不怕迟到嘛？」薛皓接起电话，现在是美国时间晚上八点半，照理说台湾那边的他差不多该上班了。

　　「……是我」低柔的嗓音一如以往的熟悉。

　　也许是因为没有意料到会再听到他的声音，薛皓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不是简麟桦，就不想说话吗？」萧宓的声音冷了一些，刚刚听到薛皓接起电话的熟稔问候，他不禁吃起醋来。

　　「你是打来找我吵架的？」薛皓终于回过神，应了一声。

　　「我还希望你当初能先跟我吵……」若能解释清楚，你就不会离开我了。萧宓无声的说。

　　一直以来你总是冷静，一直以来你总是理智，默默的付出，所有情绪跟心事都藏在心中。

　　真正演技好的不是我，是你，薛皓。

　　「找我有事吗？如果有没收走的东西，你打包扔了就算了；如果是打来叙旧的话就不用了；如果要找我复合，很抱歉我目前没那心情。」薛皓打开了电视，无聊的开始转台。

　　「若是有你没收走的东西还好，这样我就可以睹物思人，可是你收得太彻底了，连只袜子也找不到；我的确很想找你叙旧，最近忙到快虚脱的我，一直没听到你的声音，整个人都无法放松，所以，我真的很想跟你复合，可是你说不想。皓，一般的游戏都可以砍掉重练，难道我们真的没办法重新开始吗？」

　　温柔的嗓音缓缓透过电话传送到薛皓的脑子里，化成一股热流暖了他的心。但是，这是对方的一惯伎俩，他清楚地很——因为好胜，所以不允许有人主动放弃他，就连对待他这个床伴也包含在内。

　　演技，是萧宓的强项；放下身段道歉，是他的必杀绝招。

　　「我要挂电话了。」好险，差点又被骗了。

　　「早点休息。」对方倒是潇洒的比薛皓先挂断电话。

　　萧宓，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距离薛皓回台湾还有一个月。

　　最近，萧宓每天都会在同样的时间打电话给薛皓，向来晚起的他没想到这么有毅力，最近都八点多起来打电话，想想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了吧，真不晓得拍摄到半夜的他是如何办到的。

　　「喂，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这样。」今天，薛皓终于忍不住说。

　　「你哪里听出我在勉强？」萧宓笑着说，声音有些沙哑。

　　「以我对你的了解。」薛皓淡淡的说。

　　「既然了解我，你也应该晓得，只要是我不喜欢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勉强我的。」萧宓悠悠的说。

　　薛皓叹了口气，「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总觉得，只要是关于我的事情，你总是一直勉强自己。」

　　「因为你值得我这样……」说出口的瞬间，萧宓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是心甘情愿为了薛皓而改变，逼自己吃着苹果，就算一股反胃感一直涌出；逼自己每天早起，就算今天只睡四小时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

　　「宓……」薛皓拿着电话的手，有种想挂断的冲动。

　　「我最近有一部新片上映，有空看一下吧，我再打给你。」萧宓见好就收，毅然决然的切断电话。

　　薛皓将电话丢到一旁，躺入沙发，看着天花板。萧宓明明晓得的，只要是他演的片，自己一定会全部看完。他不兴「我只是单纯喜欢你，而不是因为你是艺人」的那套，不看对方的戏，不听对方的歌，那太矫情了。

　　演艺事业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跟沙尹唱的歌我也听了喔！虽然那东西让我伤心，不过， 我想更了解你，萧宓。

　　「宓，你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某天假日闲着无聊，薛皓与萧宓窝在他家沙发上看着片子，那是他得奖的片子。

　　「从片子里你感受得到吗？」萧宓只是笑着摸摸他的颈子。

　　「就算只有一瞬间，我也想体验看看你眼里的世界。」

　　感受覆在自己颈间的大手，看着屏幕中那个帅气男子站在雨中，眼里充满着悲伤——没有流泪，却比流泪更让人心碎。

　　结果事实证明，薛皓还是无法进入萧宓的世界。

　　薛皓打开计算机，进入电/影版，果然看到了萧宓的新片，看了一下预告，没想到他挑战了动作片，挺意外的。印象中他演过浪漫到想吐的爱情片、看不懂的文艺片，吓到抱枕头的惊悚片、无厘头的搞笑片，就是没拍过动作片。薛皓很清楚为什么，因为爱美的萧宓不喜欢身上伤痕累累。

　　「拍动作片很MAN好不好！整个变成超级英雄！」看着外国影集中的杀阵，薛皓整个欲罢不能，猛怂恿萧宓。

　　「拍那个很累又会受伤，整个麻烦。」萧宓耸耸肩说。

　　「你很卒仔耶，超娘。」薛皓耻笑他。

　　「不知道谁比较娘喔？」意有所指的，萧宓的手在薛皓身上开始乱摸。

　　「嗯……你、你就拍一下嘛！我……我想看啊……」

　　「如果我接拍有奖赏吗？」萧宓坏坏的咬着薛皓的耳垂。

　　「唔……随、随便你啦！」他已经开始发晕了。

　　「你说的，别忘了喔。」

　　萧宓笑着褪去两人的衣服，在沙发上交叠，至于电视上的武打，嗯，不重要。

　　猛然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薛皓无奈的扯出笑容，心里有种很不妙的感觉，自己当初好像答应了很不利的事情，感觉就像签了地下钱庄的借据，会死无全尸。

　　为什么在分开后，开始会想起以前的种种？

　　好像那些事情一直围绕着你，感觉他就随时在你身旁。

　　另外一头，远在时差十二小时之外的台湾的萧宓，躺回床上准备睡回笼觉，嘴角勾起一个笑。

　　薛皓，我都记得喔，你说过什么、答应过我什么，我都会记得很清楚，别以为我忙就记不住，相反的，这工作培养出我良好的记忆力，所以你就别再挣扎了，乖乖的等我再次捕获你。

　　最近可能真的有点累了，萧宓很快就进入熟睡状态，可惜没睡多久就被电话铃响给扰醒，他叹了口气，工作的时间又到了。

　　其实萧宓自己知道，像这样断断续续的睡眠一点都不好，感觉无论怎样睡就是无法补足，怎样睡都还是觉得累，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若不趁现在一鼓作气，那他这辈子可能再也追不回薛皓，等到寂寞的薛皓被简麟桦给趁虚而入就来不及了。

　　随意换了件衣服，萧宓洗了脸刮个胡子就出门。电/影才刚杀青没多久，紧接着有是新的偶像剧，另外，因为上次跟沙尹的合作打出高询问度，所以最近两人的代言也急剧暴增，萧宓忽然有种自作孽的感受，早知道就不要没事找事做，说不定这样就不会失去薛皓。

　　唉……说到这点，他也还没跟薛皓解释他跟沙尹的关系，这样下去似乎不太好，改天应该要说清楚才是。

　　坐在经纪人的车内，萧宓继续闭眼补眠。

　　「萧宓，最近很累？」经纪人问，以往都是他自己到片厂的，说这样比较方便自由，最近竟然都要他接送。

　　「还好。」萧宓仍然没张开眼，含糊的回答。

　　「要注意身体，最近有寒流，偏偏戏里的设定是夏天，穿短袖很容易着凉。」经历人像妈妈一样叮咛着。

　　萧宓叹气，「即然这样，就让我放点假比较实在。」

　　「你也知道不可能……」经理人脸都皱起来了。

　　「是是是，因为我很红吧！」老话一句。

　　开车的途中，萧宓心想，吞点维他命，应该几天后就没事了吧。

　　不以为意的萧宓，日子依旧忙碌，背着剧本、赶拍进度至深夜，收视开出红盘之后制作单位甚至要求编剧多加了几场戏，让原先已经掌握进度的萧宓不得不再拨出额外的时间准备。

　　给薛皓的早晨电话一样没有中断过，睡觉时间如今对他而言是种浪费，只有每天早上跟薛皓说话后才能让他提起精神，告诉自己今天工作也会努力。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进展很顺利的时候，剧组传出一个不好的消息，这次片中的第二男主角竟然传出吸毒被捕的丑闻，戏分遭到大幅删除，制作单位也赶紧安排换角，甚至近期要播放的集数就要开始重拍，而受害最深的就是萧宓，因为他们间的对戏最多，全部都要重来一次。

　　萧宓忙到几乎喘不过气，跟新演员的默契也不太好，加上对方完全没有演戏经验，频频出错，原来晚上十一点拍得完的戏，硬是拍到了凌晨两点多，更恐怖的是，隔天一大早自己还有一个外景，萧宓整个脸都黑了，不过碍于形象，现场不太适合发飙。

　　就在忙碌与睡眠不足的状态下，萧宓感冒了。

　　「喂，你鼻音好重，是感冒了吧？」薛皓发现了不对劲。

　　「还好，一点点风寒，不太碍事，担心我了？」萧宓有点小得意，虽然现在鼻塞让他整个人都头脑昏沉。

　　「少往自己身上贴金。」薛皓马上反击，真是的，怎么以往的习惯又跑出来了？只要是萧宓生病，自己都比他紧张。

　　「真伤心，那我干脆病死算了。」萧宓哀伤的说。

　　「唉，别在那边闹了，记得要去看医生。」

　　「好好好，对了，今天要回来了吧？」

　　「嗯」好快，两个月就这样过了。

　　「几点到？我去接你吧。」

　　「不用，明天很早就会到了。」薛皓还是不想看见他。

　　「那我可以直接去你家找你吗？」萧宓不死心的问。

　　「你要来我也阻止不了吧？」薛皓语气平平的说，让人听不出来是真的不想见到他，或是口是心非。

　　「干嘛说得那么绝情。」萧宓轻笑，心中非常期待明天就能见面。

　　「懒得跟你说了，我要去整理行李了。」

　　「明天见。」萧宓也不等到对方回答，又擅自切断电话。

　　他躺回床上睡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冷，明明今天天气不错，看着窗外阳光普照，自己却浑身发寒，他躺在床上辗转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上工时间也差不多了，起床时头有些重，萧宓心想，看来有空应该要去看一下医生了。

　　然而，从中午开始，一连串的宣传以及媒体访问让他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记者不停的问他对于剧组成员吸毒的看法，萧宓回答千遍一律的官方答案，心想又不是我吸毒，问我这堆鸟问题到底要干嘛！

　　好不容易将事情全部都搞定时已经傍晚了，经纪人载着萧宓前往片厂准备赶拍最近的进度，收拾那个害群之马的烂摊子。

　　连日来的熬夜，让萧宓的体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了，喝着特浓咖啡的他只希望今天那个新手可以少些错误，可以快快拍完,他甩了甩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家伙却连台词也没背好，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简直在挑战他的耐性。

　　终于，忍耐到极限，萧宓准备教训他一顿。

　　「你到底……」话还没有说完，萧宓忽然一阵晕眩。

　　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他全部都不记得了，印象中耳边传来惊呼，现场忙成一团，之后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萧宓想告诉大家不用忙了，可惜就连睁开眼都没有力气，有人将自己扛上车，最后闻到最讨厌的消毒水味，失去意识。

　　隐约中，自己做梦了……

　　「没想到你还真胆小耶，连打针也怕。」小小的薛皓说。

　　「就不敢啊！谁像你这么勇敢。」小萧宓不以为然的回嘴。

　　「可是骗老师说因为感冒所以不打疫苗，这样不好吧？」小薛皓可爱的歪着头说。

　　「没关系！不会怎样啦！」小萧宓硬是安慰自己。

　　结果，回家之后的萧宓不但被母亲臭骂了一顿，还拖到卫生所去补打疫苗，事后被母亲警告以后这样就给他好看。

　　后来一直上大学，萧宓还是很怕针头、讨厌医院，每次生病都死不去看医生，硬是说人体免疫力可以杀光病毒，还有一次他也是病到送医院，那次是薛皓去家里按门铃没人回应，进门发现他昏倒了，赶紧送医，才捡回萧宓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