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这种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直接打电话过去，不过薛皓迟迟没有行动，说好听是怕打扰到他的工作，其实是因为没种打。

　　「唉……」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叹的第几口气。

　　「一直叹气，小心带衰喔。」同事甲对他说。

　　「唉……」反正已经很衰了。

　　「心情不好吗？今晚一起去喝一杯吧？」同事乙忽然提议。

　　「好 。」薛皓爽快的答应了。其实仔细想想，萧宓不来找他也没啥好伤心的，反正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若即若离的。

　　薛皓心想，自己也不是人缘差，不如就乘机多跟大家出去玩玩，稍微放松一下也不错。

　　这天夜晚，薛皓跟几位与自己年纪相彷的同事，大家一起去了间小有名气的夜店。外型帅气又小有财力的他们，很快就搭上一些女子，一直到大家开始聊天的时候，薛皓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讨厌这样的场合。

　　他借故离开座位，移动到吧台，决定一个人清静清静。缓缓的喝了口啤酒，拿出手机一看——虽然收讯差但还不至于没讯号——简讯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于是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失恋吗？」身旁忽然多了一道声音。

　　薛皓转头过去，看到一个身高比自己高出约半个头、穿着很有品味、笑容爽朗的帅哥，对方似乎是一个人。

　　「我的确心情不好，但不是失恋，如果你想帮我算命或是解除噩运，那就免了，我不信那套；如果说你想搭讪，那很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薛皓漂亮的脸上挂着笑，但说出口的话却不太友善。

　　「呵，我不是从事那种骗钱职业的人，另外我也不是同性恋。」对方没被吓跑，反而跟他哈拉了起来。

　　「是吗？」薛皓随便敷衍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先回去了。

　　「这是我的名片，你好。」对方递上自己的名片自我介绍。

　　薛皓看了对方名片一眼，略微皱眉，抬头看着他，发现对方正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猛瞧。

　　「我想……我们见过面吧，简总经理。」原来对方是跟自己公司合作的大厂，东秋化工的总经理，难怪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不用这么生疏，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可以叫我麟桦。还没请教你大名？」他的确是见过眼前这位男子，就在之前去他们公司的时候，不过当时没有正式打过照面，可以说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却对眼前这人印象深刻，可能是因为他身上那股清新的气质跟他吸引人的面貌。

　　「薛皓。」自己没有名片，有也不打算给他，又不是业务，递什么名片？加上自己总觉得对方意图不明，会到夜店来的人会有什么目的，想也知道是那几种，但是绝对不是自己这一种。

　　「可以叫你皓吗？」

　　「不行。」

　　「你真的挺有趣的。请你喝一杯吧？」

　　「谢谢，但是我要先走了。」薛皓拒绝的意图明显。

　　「我送你？」

　　「我有开车来。」

　　「下次可以约你吃饭吗？」

　　「不是夜店都可以。」

　　「那电话呢？」对方嘴角有抹不太对劲的笑。

　　薛皓给了对方自己的电话就离去了，反正现在随口说说，也没人说一定要说话算话吧？到时候也不见得要答应，等多拒绝几次，对方应该就会自讨没趣的离开，就像萧宓……想着想着又悲伤了起来。

　　回到家，打开了灯，偏橘色的艺术灯彷佛让室内温暖了起来，才刚准备要关上手机去洗澡睡觉，手机却响了，不知道是谁。

　　「喂。」

　　「还好手机号码是真的。」简麟桦带笑的声音传来。

　　「骗你只有坏处没啥好处。」薛皓讪讪的说。

　　「因为我是你们大户，怕我抽掉订单？」

　　「不，你抽单，衰的是业务，跟研发的我无关。我只是觉得，就算不告诉你，你也可以问到，多此一举的挣扎很无聊。」薛皓有些冷淡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很无奈啰。」

　　「是没错。」薛皓坦率的承认。

　　「真伤心。为了解除你对我的误解，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拒绝似乎不太恰当。

　　就这样，简麟桦成功的约到了薛皓。

　　而吃饭，只是一个开端。

　　其实，萧宓完全不知道自己跟薛皓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一直以来，萧宓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反正两人在一起开心、身体契合度也很好，这样就好了。但是，那天听了凛的一番话之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头。

　　他们的关系，如果加入情感，感觉好象太沉重了。

　　自己的心给不起，也不想交出去，所以一直躲着，但是，不见面的日子远比自己想象的痛苦。

　　萧宓叹了口气，还好最近工作排得比较满，趁着今天拍摄空挡到处晃晃，结果晃到另一个摄影棚，看见最近炙手可热的当红歌手沙尹，看他似乎很苦恼该怎么跟眼前的小猫合照，于是便过去「凑热闹」。

　　没想到对方不是很友善呢！那冷淡、极力想撇清关系的神情让自己忍不住想多捉弄他、亲近他。

　　自己在沙尹的身上，发现了一点点薛皓的影子。

　　印象中，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薛皓，年幼的他把他误认成女生，还对他说穿裙子会比较可爱，结果当场就被对方冷了一眼，一副「你瞎了眼才会觉得我是女生」的表情，理都不理自己。

　　但是冤家路窄这句话真的是一点都没错，分座位的时候无论是怎么抽或是怎么换，两个人总是会分到隔壁。

　　「喂，你在写什么？」小萧宓好奇的自己问着隔壁的小薛皓。

　　「算数学。」薛皓一开始态度就很不友善。

　　「答案是多少啊？」他看着自己空白的纸。

　　「不知道。」薛皓连头都没抬继续写。

　　「……」明明都看到你写出了答案却不跟我说！

　　当时整个无言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好笑。

　　「喂，我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之前将你认成女生，对不起啦。」因为自己总是跟对方坐在一起，每天都这么僵也不好。

　　「不要。」小薛皓继续写着作业。

　　「不然请你吃东西啦。」萧宓继续哀求。

　　「不要。」仍然不妥协。

　　「给你当马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想跟他和好。

　　「无聊。」

　　「不然要怎样嘛！」小萧宓有点急了。

　　「萧宓，上课不准讲话，拿着课本到后面罚站。」没瞎眼也没耳聋的老师终于受不了一直骚扰薛皓的他。

　　「喔。」就在要去罚站的时候，萧宓眼角看到薛皓好象笑了。

　　两人关系变得比较好，是几天后的体育课。那天好象是玩躲避球，躲避球总是小女生害怕、小男生喜欢的运动，可是小朋友不会节制，拿到球就胡乱砸一通，结果那天薛皓被砸到头，整个人坐倒在地上。

　　「你还好吧？」萧宓是第一个跑过去的人。

　　「……」他没有说话，咬着嘴唇，眼眶泛红。

　　「老师，我带他去树下休息。」他知道他不想哭，但是忍不住，却又不想让人家看到，所以火速带他离开现场。

　　一直到远处，薛皓才偷偷擦了擦眼泪。

　　「谢谢。」薛皓小声的说。

　　「以后打躲避球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原谅我吧。」萧宓很认真的说。

　　薛皓撇开头，「我不用你保护。不过，我原谅你了。」

　　是啊，我说过会保护你的，但是，现在却成了这种状况……

　　跟沙尹逗弄眼前的小猫，萧宓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好想打电话给他，单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于是，结束工作的夜晚，他打了电话给薛皓，接通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周边有着轻柔的音乐以及属于户外的细小交谈声。

　　「你在外头？」萧宓第一次打电话这么紧张，耳膜仿佛传来自己强而急促的心跳律动。

　　「嗯，跟朋友吃饭。」薛皓边玩着叉子边说。

　　「又是朋友？我哥介绍的？」萧宓的语气带了点无奈。

　　「不是。昨晚认识的。」薛皓没有说在哪儿认识的，也不打算交代关系，故意说得很模煳又带点暧昧。

　　「皓，我好想见你。」对方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嗓音传来。

　　薛皓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其实，他晓得，晓得接下来萧宓要说什么，一句他不想听到的话。

　　「今晚，可以过来吗？」电话里跟往常的邀约没什么差别。

　　果然，他说了。薛皓考虑着要不要答应，答应之后必然就是重修旧好，当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不答应的话，那表示他们之间就什么都没了，彻彻底底的变成平行线。

　　「好。」结果还是答应了。果然自己还是不想放弃，安慰着自己总有机会的，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情人？」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简麟桦语气却接近肯定。

　　「不是。」薛皓继续吃着眼前精致的美食，不可否认，简麟桦的品味很好，也很会享受生活。

　　「你们感情似乎不太稳定。」对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你也没有听人说话的习惯吧。」薛皓嘴角抽动了下。

　　「那……我可以趁虚而入吗？」简麟桦直接看入他的眼中。

　　薛皓看着他，果然眼前这个人从打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当我没说。」他笑着继续吃饭。

　　「反正我也不打算回答。」薛皓也笑着继续吃饭。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继续吃着这顿表面上平静、私下却波涛汹涌的晚餐。老实说薛皓并不讨厌眼前的人，不过心里已经有个人存在了，薛皓本来就没有骑驴找马的心态，脚踏两条船也不是自己的嗜好。

　　但是，晚餐结束后到萧宓家，两人之间没有甜言蜜语，只有需索对方肉体的欲念，也不管自己隔天是不是要早起或是上班，一进门就直接被带上床，瞬间被他的焦虑给淹没。没有太温柔的对待、也没有很充分的润滑，薛皓被弄痛了、甚至哭了，但萧宓也不曾手下留情。

　　老实说，这样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他，好象也不太符合自己的本性。学生时期总是对爱情嗤之以鼻，说好听是不屑、其实根本就是有些自恋，他看不上那些对他表白的人，当时甚至觉得同性恋很奇怪，可是，当他再次见到萧宓的时候，他看到了比自己更加跋扈百倍的人，不过自己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说会保护自己的那个温柔的假象里，可能是那个假象太过强烈，以至于对他的好感延续开来，拓展到让他看不清事实。

　　问自己到底喜欢萧宓哪里，还真的很难答出来。

　　可能是因为虚荣感，想要拥有被大家喜欢的发光体，因为大家都得不到，自己却能顺理成章在他身旁，总觉得有些得意。

　　所以，为了能够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不得不使出绝招，立下游戏契约。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变成这副德性。以往总是嗤笑那些为了情人就什么无理的要求都接受的人，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更病态，对方甚至连情人都不是，就让自己为他掏心掏肺的牺牲，换来的还只有性关系，有时候甚至是暴力的泄欲，但他却也不拒绝，就算告诫自己没有下一次，但是只要对方一个邀约，又马上一厢情愿的想说要给他机会。要怪就怪自己太蠢，一开始就付出感情，一切全都是他活该。

　　所以，虽然知道萧宓很烂，但是，接受他的自己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爱情里，没有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

　　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痛苦……都是自找的。

　　而对于这样的痛苦开始习以为常，甚至不打算解脱，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救了。

　　第四章

　　早晨七点钟，生理时钟让薛皓清醒了，八点上班的他习惯起点起床吃早餐后再进公司，睁开眼，看着不属于自己家中的摆设，他意会到昨晚是在萧宓这儿过夜了。

　　赤裸的身体，有着洁净后的沐浴乳香味。他缓缓的将腰间那只手臂给移开，刚坐起身，就被拦腰抱住，对方的鼻息喷在自己的侧腰，感觉有些麻痒，他试着要排除让自己有迟到可能的障碍物。

　　「放手，我要上班。」薛皓轻轻的说，边推着对方的手。

　　「再让我抱一下。」萧宓耍赖的收紧手臂。

　　「不行，我要吃早餐。」薛皓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手也加重力道挣开对方，站起身开始穿衣服。

　　薛皓一边着装一边看着还躺在床上装可怜的人，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一个。他穿好衣服，看到萧宓竟然也坐起身来。

　　「你起来干嘛？」

　　「陪你吃早餐啊。」萧宓随便套了件裤子说。

　　薛皓像是见鬼的看着他，以往的早晨不是萧宓早起去工作，就是自己早起整装离开，一直以来，这个不要说清醒，连睁开眼都懒的人，今天竟然说要陪他一起吃早餐！

　　「你早上有工作？」这是薛皓对此举动唯一合理的解释。

　　「下午才有。」萧宓瞬间整装完毕。

　　「那你就继续睡啊！」薛皓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快要因为萧宓的诡异举动而歇斯底里了。

　　「醒了睡不着。快啊，不是说要来不及了？」萧宓走出房间，到厨房旁的小餐厅悠闲的泡着咖啡。

　　也对，上班重要。于是薛皓也走出房间，从冰箱拿了土司、火腿跟鸡蛋，开始弄起早餐来。

　　「你最近要拍家庭剧嘛？」

　　「没有啊。」萧宓一脸疑惑的喝口咖啡。

　　「不然你干嘛早起，还泡咖啡吃早餐啊？」

　　「你以为我在模拟？」

　　「不然呢？」

　　「我在家只背剧本不演戏的。」萧宓仿佛在声明什么。

　　「是吗？」那就好。

　　「你好了没？七点半啰。」萧宓看了眼壁钟提醒薛皓。

　　「好了。」他将两人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

　　两人一起吃早餐还是头一回，淡淡的咖啡香弥漫着，两人安静的用餐，就像家人般自然，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福。吃完东西萧宓还主动收拾餐具，最后送薛皓出门。

　　薛皓有些心不在焉的开着车，想着昨晚与今天早上的一切，好象有那么一点点不真实感，不过，这样的改变，是不是说自己可以对他有多一点点的期待，可以继续喜欢他下去？

　　薛皓匆匆的进入公司，刚好打了八点的卡，呼了一口气，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要迟到了。一到办公室，他就发现大家似乎在整理环境。

　　「为什么你在扫地？」他询问同事甲。

　　「因为今天有客人要过来。」

　　「来研发部？」太可疑了。

　　「说是东秋化工的总经理简麟桦要来看看技术。」

　　「他啊……」原来是他，那这样就一点都不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