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养了几日,再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脸上的微笑已经变的有些僵硬地面对诸多老师和同学的关心,只是不晓得这问候之中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课堂上习惯地向窗外望去,看到那人的身影出现在老地方之后,编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就离开了教室,一口气跑了上去。“叶海擒!”我扶着天台的门大口地喘着气,看来还是不能太过剧烈的活动。
他听到叫声转过头来,看清是我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是略带惊讶而又意料之中的嘲讽的笑道,“好久不见了韩夕,你还不是普通的柔弱啊。”
这个人……我无奈地笑笑,说话总是这样刻薄。“那天……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几天来我一直都想打听一下那天的情况,可是那个人却规定我只许躺在床上这不准做,那不准做,就连打个电话给未宁的机会都没有。今天要不是我的竭力反对加上阿帆的保证,恐怕他还不会让我来学校吧。
他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吧。“哦,没有。说到这个,我还要向你说声对不起的。毕竟是我害你摔下去的。”他竟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难得看到他这样的一面,也不枉我为他担心这么久。“不用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而且,这件事还是未宁挑起的。我倒是该替他对你说声抱歉,未宁打扰你很久了吧?”
“你们……很熟吗?”
不晓得他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何意,我还是据实回答了。“我们是表兄弟,你说我们熟不熟?”
“表兄弟?”他更惊讶了。也难怪,我的家世一向处理的很低调,学校中知道我和未宁关系的本就不多,更何况他才转来不到一年。
“我父亲和他父亲是兄弟。”我向他解释道。也不知为什么,对别人不愿吐露的东西却能轻易地对他说出。“父亲他,是入赘我家的。所以我随母姓。”
“原来如此。”他明了地点了点头。“难怪……你的小表弟似乎很听你的话嘛。”
的确,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彤未宁却出乎意料地很听我的话。大概也是顾及到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吧。“我会劝未宁不要再来打搅你的。不过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也请你不要和他计较。”我想,即使是再厉害的人,也是会对这种格斗游戏厌烦的吧。
他开始一直盯着我,也不说话就像在打量什么东西。就在我被他看的快要脸红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韩夕,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关心?”
他问的,也正是我一直再问自己的。除了那个人,他是第二个让我觉得特别的。以至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在乎他。“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答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会不会觉得可笑?”
他再一次沉默了,似乎再思考我答案的可信度。只是,在这样的炽热阳光的照耀下,我刚痊愈的身体支持了没多久就向前倒去。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坚硬地板,反而迎接我的是一个结实的胸膛。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扶住我。
“你这个人啊,总的来说还不错,就是身体太差劲了,一点都不象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猜他现在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只是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那个小刺猬虽然打架的本领差了些,不过他那几招花拳绣腿的用来教你强身健体倒应该会很有用,没事让他多陪你练练。”
“小刺猬?”听到一个莫名其妙地称呼,我不由抬起头询问道。我不记得我认识什么刺猬不刺猬的人。
大概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叶海擒急忙解释说:“就是你的表弟。”
刺猬?未宁?他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些像呢。那个小家伙就会用一身装腔作势的刺来吓唬别人。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笑出声来。感觉好多了,我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谢谢你,我好多了。”
“韩夕,”他看着我,那是种我猜不透的表情。“听我一句好吗?真的不要再接近我了。”
我迷惑地望着他,为什么?刚才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是你的错。现在你不会明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其实是为了你好。”说完他便急速离开了,不容我有申辩的机会。
刚刚才发现,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中,每一次都是他先离我而去。可是,为什么即使这样,方才在他怀中的一刹,我依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这样的感觉,即使是在那人的怀中,也从未有过……
(8)
约了闫非在天台见面,到了那里,望向对面楼,果然,韩夕正向我看来。
奇怪,这人平时上课都这么走神?
我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碰,然后我皱皱眉头别过头。
掏出电话,“闫,我在后操场等你。。。没什么。。。我离那里比较近。”
离韩夕远一点,我不断告诉自己。即使我隐约感到这么做或许是徒劳,却不想他再因与我的交集而受伤。
韩夕受伤的那个晚上,我去了他家。
那是困为,我从未离身的项链,不见了。
那条项链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其实我更应该先去事发现场找,可是没来由的,我已站在韩夕家的别墅外。
凭着灵活的身手毫不费力的跃上二楼的阳台。午夜时分,我不动声色的翻遍了每个角落却没有找到我想要的。
看来,是与彤未宁纠缠的时候落在了那个偏厅。
掉了链子,我的心情自然不会好,看了看眼床上那人,看来并无大碍。
正当我失望的准备离开时,他轻轻的翻了个身,过大的床对他小小身子的翻动甚至全无反应。
虽然这种光线下我看不清他是否醒来,耳朵却是尖的很。
“唔。。。。痛。。。。好痛。。。别。。。别走。。。”
心下一阵机灵,被发现了!?
我回头,见韩夕从被子中伸出的手臂挥舞在空中,似想抓住些什么。
禀住呼吸,听他的支言碎语慢慢变为低声啜泣,“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们。。。别离开我。。”
原来他并未醒来,看着他,我脑中确是闪过或是该离开。
然尔我的行为总是先思维一步。
我迟疑着走过去,然后,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抓住了他执著于空中的手。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藤一样,紧紧的抓着我,力道大的甚至让未设防的我都向前一倾。待回过神来,有着一头柔发的小小头颅已经偎在我的怀中。嘴中的哽咽渐渐变小,却依然带着哭腔小声喃喃,“痛。。。。好痛。。”
我不知道他到底痛在何处,是身体,还是心呢。。。?真是奇怪的念头,这孩子应该衣食无忧幸福的很。
可是每每看到韩夕,我总觉得,他。。。或许藏了很多事,多到皱眉积年累月变为化不开的淡淡的愁。
我想这时推开他大概不太好。即已如此,便揽住他细瘦的肩膀,拍着他的背,轻轻安抚。怀中的韩夕有着一付明显瘦弱而单薄的身体,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安静下来,呼吸变的平稳,想是噩梦已离去。
放开他,我拉开窗帘准备离开这里。
探手间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那人依然如我来时陷在大床里,泛着浅浅的呼吸。
我没找到我想要的,却算做了一回好人吧。
好人?我摇头轻叹。
无人见证这夜,那么这一切,即是虚幻。
甩甩头,我干嘛还想这些?
“叶?”
我抬头,眼前闫非修长的手指正晃来晃去,“嗯?”回过神来,手中的烟早已燃尽,“来了。”
闫非靠着我坐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中午吃的药力还没过,有点困。”我重新点了一支烟,淡蓝色的雾和我脸上的茫然混杂在一起,升到半空中,然后自然的消散。
“呵呵,是嘛。”他笑的狐狸一般狡猾。
闫非是何等聪明,大概马上就从我改变约会地点料出这之间联系。
他曾说过,天台对楼的韩夕就像一颗卫星,在我出现在天台时,是他与他的主星最近的时刻。
“闫,别废话了!”我白了闫非一眼,“事情怎么样了?”
闫非适时的停止了对这个话题的深究。他笑着说,“叶,这回让我们捡到便宜了,本来还要我们自己制造机会呢,上次酒吧那件事,正好可以利用。”
“嗯,好,你安排吧。”
把事情都丢给闫非做是我一惯的做法,因为若过多的思考,脑袋便会像经历核战一样痛楚不堪。
闫非也点上烟我和一起吞云吐雾,我俩坐在操场的一角,就像普通的高中生在某个午后偷跑出来想学学坏一样。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还真是舒服。
“叶”闫非轻轻开口道。
“怎么?”
“我时常在想。。。。以你的身手,就这么杀了他,也不无可能。”闫非轻轻的说。
我低着的头猛的抬起,“闫,我以为你懂我。我要他也尝尝钻心的痛。”
“我懂你,所以我怕你会因此而受苦。”闫非认真的看着我说。
“最痛苦的事我受过了,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觉怎样。”是的,我不觉得痛,
四肢包括头脑都麻痹着,我自己把自己改造成只要上满发条就不挺前冲的机器。
我为报复而活。
闫非看着前方,“叶,你许是不知道,即使你有张平凡的脸,你亦不平凡。”
我眼中闪过一丝异动,闫非看不到,“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他扭过头看着我,“你不觉得吗?呵呵,原来本尊都不晓得。。。。我告诉你啊,其实你眯起眼睛的样子,简直就是帅死了!。。”
我开始怀疑闫非是否真的像他的外表显现出的那么有品味。
“你呀。。”闫非看上去十分的无奈,然后站起身,“走吧。”
我也起身应道,“嗯”
正当我俩准备离开,耳边传来一声大喊,“叶海擒!”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谁。
转过身,彤未宁正在几十步外向我招手。
我无奈的冲闫非笑笑,他一边笑看着正向我们走来的彤未宁,一边低声说,“
叶,你的又一个机会来了。”
是的,我的另一个机会正在傻呵呵的主动向我张开的网中撞来。
“你好。”闫非笑着跟彤未宁打招呼,后者拿圆眼睛白了他一眼,许是在为上次派出的十八个人连指头都没动到闫非就落荒而逃耿耿于怀。
闫非还真会玩,电影厂门前临时拉来了几十个群众演员。说是演员,当然比真的更像真的,不用动手就站那里喊打喊杀的,吓得彤未宁手下的那些还是学生的手下都作鼠窜状。
也难怪刺儿头似的彤未宁心里有气。
“哼”彤未宁哼出声。
闫非笑着揶揄他,“你不会是正巧路过这里吧?”
“是又怎么样?!”彤未宁竖眉立目的瞪着闫非,“我就是路过,要你管!”瞪了半天,闫非只是笑。
彤未宁扭过头看样子是不想理闫非,然后看向我放小音量说,“上次的事应该全怪我的。”
“我见过韩夕,看样子他好像没事了。”我说,“我该谢谢你,若惹上这种麻烦,我自己不会好解决。”
“谢我干嘛,本来就是我的错。”这小子难得的垮下脸,“害的阿夕病了好几天,都是我不好。”
彤未宁站在我面前低着头,声音少了那份嚣张还带着一丝童音,收起了刺的小刺猬竟让我觉得他其实很可爱。
彤未宁与韩夕差不多的身高,我不费力就摸到了他的一头小刺儿。揉乱它,我说,“你这孩子。。。”
他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瞪着我,微张着嘴,呆住了。半天抖出一句,“干。。干嘛你!”甩甩头,甩开我的手,又把刺立起来了。
我笑着对闫非说,“看,小朋友不好意思了。”
闫非同我一起笑,看着彤未宁道,“呵呵,小刺猬,你还是温柔点可爱。”
彤未宁立刻精力充沛的瞪向闫非,“你说什么?!你说谁是刺猬!?我可不可爱关你什么事!!一人男人要可爱有什么用!!”然后又撇撇嘴斜眼看着闫非,“不像某人,男不男女不女。”最后还哼了一哼。
闫非也不生气,依然是笑,“还说不是刺猬,刺都要竖到天上去了。”
“谁是刺猬!我看你还像狐狸呢!!”彤未宁显示已经怒不可揭,攥得紧紧的小拳头眼看就要挥向闫非的脸。
我伸手从后面拉住他的衣领,用力一带。等他发现已经落在我的怀中,脸一下子红的像个熟虾一样,顿时没了声音。
一旁的闫非已经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哈,红刺猬!!”
“你!”彤未宁挣了挣我的手,发现未果,只好更大力的瞪闫非,希望目光能变成放射线。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我当合事佬。
彤未宁反应过来这姿势有多暧昧时,便用了个巧劲甩开我,我也无意与他缠斗,他站在离我三步处,脸红通通的说,“要你管,哼!我跟你很熟吗?”说罢眨着大大的圆眼睛扭头便跑开了。
“我猜他现在大概心如鹿撞了。”闫非收起适才的笑容正经说道。
“嗯,大概。”我也摘掉面具。
闫非突然看着我正色道,“叶,不要太过份,他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与他对视,“闫,你心软了。”
他低下头,半天未讲话,然后抬起头来,眼波恢复平静,“一切如计划吧。”
我搭上他的手,紧握住,“闫非,谢谢你。”
闫非浮出他如往的轻柔笑容说道,“干嘛,你多久没连名带姓的叫我呢。”
“哈哈,没有,觉得你名字好难听。”
“你这个人。。真是的。。。”
我和闫非一起笑着。
其实我心里在选择,是该留有余地,还是该冷血无情。
晚上七点,天国。
人潮涌动,光怪流离。
打点好各桌客人,我又偷偷倚在吧台角点上烟。沈哥能纵容我这小小的行为,因为他也是个隐君子,此时正坐在吧台里和我一起体味这各中乐趣。
“小叶,最近缺钱吗?”沈哥对我说。
“还好,够用的。”我答到。
他半天没说话,一支燃尽,拿过我手中把玩的火柴盒又说,“小叶,你干嘛要那么多钱?”
我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上学啊,养家啊,什么都要花钱的,再说我读的是好学校,学费好贵呢。”
“养家?对了,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人呢。”
“哦。。这个啊。。。我家里人都在老家,只有我自己住在这里,我家很穷,弟弟妹妹都要靠我打工的钱交学费呢。”
“原来是这样啊。。。。”
我想,沈哥大概又多了一个理由同情我。
我俩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突然,门口一阵异动。
沈哥起身看过去,我也转头。
“叶海擒呢!?谁是叶海擒?!!”
我刚要起身,沈哥用手按住我,看了我半晌后说,“你不要出来,我来解决。”
他站起来走了过去,先吩咐服务生去安抚其它客人,然后对着来人说,“几位先生,有事吗,我是这里的老板。”
为首高个子的人一边说“让叶海擒出来!老子有事找他!”一边伸出手来推沈哥。
我以为沈哥会躲开。不想被打当然要躲。
没想到,沈哥动都未动,抬起手,稳稳的接住了大力挥来的拳头!
我心中一惊,沈哥居然会留这一手?
闫非找来这人身手我是清楚的,力气大的很。
我本欲闪出的身子躲回暗处,旁观这突变。
“站在我的地盘上,有事自然由我罩着。”我从不知沈哥会说这么“道上”的话。
“你罩着?!你凭什么?!”那人岂图挣开沈哥的手。
“就凭这个。”话音一落,但闻咔的一声,估计骨头定是裂开了。。。
“啊!!!!”惨叫一声。身后的一群都呆住了,我想闫非的剧本并没标上要配带铁手套道具这一项。
“你他妈的有种!”为首那人被弟兄们架着边后退边叫道,“叶海擒杀了我大哥,我他妈的早晚要报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