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岳谨言去京城探朋友被误认为另一人而发生的故事......
第 1 章
晌午的时候起了风,天色一下子暗下来,一团团黑云在空中翻卷,眼见着一场暴雨就要下来了,村里的人都忙着把在场院里的粮食收仓。小春儿刚把最后一捆稻收进谷仓,黄豆大的雨点就劈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不一会就连成一片绵绵的雨幕。
小春儿发现有扇窗户还没关上,雨水被风不断地卷进来,急忙去关窗户。不经意地抬眼望外看去,看见有个人跑过来,面生不是村里的人,不由停下了关窗的动作。背后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小春儿心一紧,刚想回头说什么,那人已经跑到了屋檐下,浑身都湿透了,背着个小小的包袱,头发贴在脸上,混着雨水,看不清脸面。
那人站到屋檐下,伸手抹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并不是顶美,但是温和可亲,让人只觉舒服。那人见小春儿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看,笑了一笑,说:"小兄弟,我到你家屋檐下避避雨,行不行?"
小春儿看着那人温和的笑容有些发呆,过了一会醒过神来,忙道:"这位大哥,进屋里来好了。"他关上窗户,过去开了门,招呼那人进屋。
那人本有些犹豫,看看风雨实在大,又见小春儿一脸诚挚,推脱反而失礼,说了声:"那就多谢了。"跟着小春儿进了屋。
那人浑身被雨淋透,衣服都贴在身上,站在屋里雨水一会就在脚下积了一小摊。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普普通通的农居,只有两间房,里面那间显是睡房,那个少年带他进屋就进去了,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嗽。他轻轻跺跺脚,看看身上的湿衣,包袱也湿透了,不由苦笑起来,看样子今天又要难过了。
小春儿从里屋出来,手上拿了身衣裳递给那人,说:"这位大哥,我看你身上湿了,先换身衣裳吧。"
那人知小春儿好心,倒也不推托,感激地接过衣裳,道了谢,脱下了身上的湿衣。小春儿看他高高瘦瘦的,除了衣裳才发现那人身材极好,修长匀称,肌理分明,并不瘦弱,一身蜜色的肌肤光滑如缎子一般。那人穿了衣裳,回过身来,微微一笑:"暖和多了,小兄弟,多谢你。"他朝小春儿拱了拱手:"我叫岳谨言,请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岳谨言穿的是小春儿爹的衣裳,普普通通的粗布灰衣裳,还缀了两块补丁,可穿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熨贴好看。小春儿看得傻了眼,听见问话,忙道:"我叫陈春,春天生的,大家都叫我小春儿。"他一向木讷少言,今天在岳谨言面前说的话却是不算少。
"小春儿,挺好的名字啊。"岳谨言觉得面前这少年还真是像春天一样可亲。
这时里屋又传来几声咳嗽,岳谨言看小春儿脸上一下子露出担忧来,问:"小春儿,那是你的父亲吗?"
小春儿点点头:"是,我爹上个月下田时淋了雨,着了风寒,一直咳嗽不断,身上发重起不来床,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
岳谨言道:"我略通医理,你要是放心的话,我给你爹看看可好?"
小春儿大喜:"好,好,好!"他对岳谨言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当下忙把岳谨言带进里屋。
小春儿的爹躺在床上,见有人进屋,忙着想坐起来,岳谨言急忙上前按住他道:"大叔不用起来,我给你诊诊脉。"小春儿端了个板凳过来,岳谨言坐了,伸手给小春儿的爹诊脉。
岳谨言摸了会脉,又查了舌,收回手笑道:"大叔这病不妨事,是受了寒,惹发了旧疾,我开个方子,只要几味普通的药就好。"
小春儿的爹感激道:"多谢先生。"
岳谨言连连摇手:"是我多谢你们才对,不然我今天也要感上风寒了。"
小春儿拉着岳谨言的手:"岳大哥,你住上几天再走可好?"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岳谨言温和可亲,不想让他走:"你住几天,等我爹病好了再走行不行?"
岳谨言看着小春儿期盼的目光,想了想,笑道:"好啊。"
岳谨言便在小春儿家住了下来。他本是去京城看朋友,眼见着走到京郊了,碰到这场大雨,结识了小春儿,倒是颇为喜欢这个憨厚的少年。小春儿家没有多余的床,岳谨言便跟小春儿挤一张床,每晚跟小春儿讲他一路上的见闻趣事。他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可是讲得非常精彩,听得小春儿眼睛越睁越大。岳谨言的方子还真是有效,只是极普通的几味药配在一起,可三天后小春儿的爹便不咳了,身子也轻了,可以下床干些家务活了。小春儿的爹对岳谨言极为感激,死活要留岳谨言多住些日子,岳谨言推却不过,想着已经到了京郊,反正去看朋友也不是什么急事,便就住下了。
岳谨言住在村里颇为忙碌。村里人知道岳谨言治好了小春儿的爹,纷纷上门求医。庄户人家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一般都是忍几天,让它自己好,往往小恙变成大疾。岳谨言知道庄户人家贫,开的方子都是些普通药材却有效,抓起药来也不贵,因此上门的人竟是络绎不绝。岳谨言不收诊金,不过庄户人家实诚,每每病好了就捉只鸡,送条鱼过来做谢礼。岳谨言有空时便教村里的孩童认字识数,他脾气好,相貌清秀俊雅,又会讲精彩的故事,那些孩童个个都跟他极为亲近,竟是一村子老少都喜欢他。
不知不觉间岳谨言已在小春儿家里住了一月有余,小春儿的爹和他相处久了,发现这个年轻人相貌清秀温和,性格却颇豪爽,特别是有些好酒,每晚总喜欢喝上两小杯,倒也不多喝,也不拘酒的好坏,有的喝就得,更是对了脾气,两人每天喝酒聊天,小春儿的爹觉得日子都更有滋味了。眼见的要入冬了,岳谨言跟小春儿的爹辞行,小春儿的爹虽是不舍,却也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小春儿却是哭个不住。岳谨言正在安慰小春儿,村长来了,进门就说:"明日瑞亲王要去猎场,中午要过村里,还是老规矩。"
小春儿的爹大为诧异,问:"瑞亲王明日去猎场?今年怎的这么早,往年不都是下个月吗?"
村长摇头道:"谁知道呢。反正来了咱们就按规矩办。"他朝岳谨言施个礼道:"岳先生明日就不要出门了。"说完匆匆走了。
小春儿的爹看见岳谨言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们村子在京城到皇家猎场的官道旁,每年皇家狩猎时不能有人出村。所以明日岳先生你就走不了了。"语气有些歉意。
小春儿却是高兴:"好啊,岳大哥你又可以多住一天了。"
岳谨言笑了,伸手去捏小春儿的鼻子,说:"小春儿,我去看完朋友就回来找你,高兴了吗?"
第二日村里人只能在村口的院场上活动,一堆孩童便粘着岳谨言给他们讲"杨家将"。岳谨言坐在大槐树下,被一群小孩簇拥着,娓娓地讲着故事,旁边坐了村子里的男男女女,竟是比说书场还热闹。正说到精彩处,远远的一阵马蹄声传来,村长忙带了几个长者站到村口,其余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岳谨言心知定是有人来打前探巡查,也跟着站了起来。
果然不一会几骑马飞奔过来,到了村口被勒住,停了下来。村长忙迎上前去,朝领头那人深深一揖到:"恭迎赵将军。"
那赵将军三十岁上下,穿了一身银色战袍,面目俊朗,朝村长抬抬手道:"村长不必多礼。今日我还是照例巡查一下而已。"他环视一下院场上垂手而立的众人,问:"村里人都在这里了吗?"
村长忙恭敬答道:"回将军,除了陈四家媳妇昨夜刚生完孩子,见不得风外,其余都在这里了。"
赵将军这时看见了岳谨言,眼里掠过一丝惊异。他指着岳谨言问村长:"这人是谁?"语气竟是有些不易觉察的颤抖。
村长顺着赵将军的马鞭看去,道:"这是村子里陈忠家的客人,是个大夫,名叫岳谨言。"
赵将军策马走到岳谨言面前,深深地看着他。岳谨言急忙俯身施礼,感到赵将军的眼光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忐忑。周围的人也不敢说话,一时间场院上竟是安静的呼吸可闻。
忽然赵将军朝村长拱了拱手,道了声:"打扰了!"也不等回礼,带着人策马飞奔而去。
众人均是松了口气,村长擦擦额上的汗,大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众人慢慢散去,那群孩童又围上岳谨言听故事。小春儿的爹悄声问村长:"刚才赵将军看着岳先生是什么意思啊?"
村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估计是看岳先生面生,要多加察看一下吧。"小春儿的爹点点头,看看坐在树下讲故事的岳谨言,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安。
过了半个时辰,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听着竟是朝村子这边来了。场院上的众人均是面面相觑,没等他们明白过来,一队人马已经进了村。村长一看头里那人的服色,忙跪了下去:"恭迎瑞亲王!"众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哗啦啦跟着跪了下去。
岳谨言正给小孩子们讲着故事,眼见着来了一队人马,院场上人人都跪了下去,连那些小孩子也都跪了,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着跪了下去。瑞亲王策马走到岳谨言面前,沉声说道:"跟我回去。"
岳谨言大惑不解,抬起头来:"啊?"
瑞亲王眼里闪过一丝伤痛,慢慢地说:"阿锦,跟我回去。"
岳谨言心知这瑞亲王八成是认错人了,忙笑着说:"王爷,我不认识您啊。"此言一出,跟在瑞亲王旁边的赵将军不由脸色一变。
瑞亲王惨然一笑,道:"你是不肯原谅我么?"跳下马来,右手一翻,拿着把匕首。那匕首精光四射,显是把削金断玉的利器。
赵将军惊呼:"王爷,您这是干什么!"跟着跳下马来,抢上去想去拿掉瑞亲王手里的匕首。
瑞亲王大声喝道:"赵云重!退下!"
赵云重闻声停住身形,看看瑞亲王的脸色,垂手退了几步。
瑞亲王看向岳谨言,脸上露出点温柔的笑来:"阿锦,跟我回去。"
岳谨言看这瑞亲王竟是将自己认定是那个阿锦了,有些着急,张口道:"王爷,我不是阿锦啊。"
瑞亲王直直看着岳谨言道:"阿锦,我不会再伤你半分。"举起匕首,竟朝自己的大腿刺了下去。
第 2 章
岳谨言看那匕首一下子没入瑞亲王的大腿,只留个刀柄在外头,不由吓呆了。赵云重惊呼一声,又要抢上前来,瑞亲王一举手拔出匕首,头也不回道:"云重,不准上来!"语气严厉,赵云重不敢再上前,眼见的那血水汩汩流出,一下子就浸湿了瑞亲王的衣袍,只急得莫可如何。
那瑞亲王却似毫无知觉一般,又问岳谨言:"阿锦,跟我回去可好?"
岳谨言回过神来,伸手入怀,嘴里说着:"王爷,我这就给您上药。"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
瑞亲王闻言又是惨笑,再次举起匕首刺入自己的大腿。赵云重一下跪了下来,磕头道:"王爷,求您放手!"那队护卫也都跳下马来,跪下齐声喊道:"求王爷放手!"
瑞亲王恍若未闻只看着岳谨言,缓缓抬手将匕首拔了出来,这次伤的更重,那血箭也似地喷了出来。岳谨言见状心惊,暗道:"不好,刺破血管了!"见瑞亲王身形已是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住他,伸手去撕他的衣袍。
那瑞亲王抓住岳谨言的手,喘息着问:"阿锦,你跟我回去了吗?"
岳谨言着急道:"王爷,先让我给你上药止血吧。"却见那瑞亲王竟然又举起匕首,貌似又要扎下去,心中大骇,忙叫道:"好好好,我跟你回去!"
瑞亲王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眼睛一闭,软软倒在岳谨言身上,竟是晕了过去,却还是死死抓着岳谨言的手。
岳谨言朝还跪在一旁不敢动弹的赵云重大喝一声:"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我给你们王爷上药啊!"赵云重见自己的王爷腿上喷出这许多血来,一时愣住了,闻言如梦初醒,忙上前来抱住瑞亲王,撕开了瑞亲王的衣袍,露出伤口来,见那血哗哗地往外流,只惊得两手发抖。岳谨言一手被瑞亲王紧紧抓住,只能咬开瓶盖,用另一手往伤口上倒药。那药是些绿色的粉末,甚是灵验,竟然立时便止住了血,赵云重心下稍安,抬头看向岳谨言,想向他道谢,却见他一脸心疼地盯着那小瓶,一下子火起,那个谢字便说不出口了,想到王爷的伤全是因为此人而起,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声。
岳谨言正在心疼自己的那瓶药:"我的雪枝蔓呀,这一下就去了大半瓶,回头见了吴大哥,见面礼也没了,这可怎么办呀?"听的赵云重冷冷的哼声,抬头看见赵云重的脸色好像要杀了自己,缩缩脖子,把药瓶揣回怀里,不敢说话。
赵云重想把瑞亲王抱起来,可瑞亲王紧紧抓住岳谨言的手,竟是分不开,干脆把瑞亲王望岳谨言怀里一放,道:"你先抱着王爷,我去叫人赶马车过来。"
岳谨言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血,怀里躺着瑞亲王,一只手还被紧紧抓住,甚是狼狈。他低头看看怀里的瑞亲王,见瑞亲王因失血过多脸色白的跟纸一样,本来极英俊的一张脸,显得异常脆弱。岳谨言本是大夫,医者父母心,见瑞亲王这样子,不由心生怜惜,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瑞亲王躺的更舒服些。
赵云重吩咐手下的护卫去赶了马车过来,抱起瑞亲王送进马车,岳谨言手被抓着,没奈何也跟着爬了上去。岳谨言从车窗看见站在远处的小春儿,对赵云重陪笑道:"将军,我可不可以请那个小哥帮我把包袱拿过来?"
赵云重看岳谨言一脸谄媚笑容,心下道:"你果然不是齐浩锦。"冷哼一声,不理岳谨言,招手叫了个护卫过来,吩咐了几句,那护卫便向小春儿那边去了。
那护卫一会儿拿了岳谨言的包袱过来,赵云重把包袱扔给岳谨言,径自吩咐手下开拔。岳谨言满心想跟小春儿道个别,可看赵云重一脸阴沉,那敢开口,只得远远地看着小春儿在抹泪,马车渐行渐远,村口的那棵槐树终于看不见了,岳谨言叹口气,收回视线,看看躺在自己腿上的瑞亲王,又看看自己被紧紧捉住的手,只觉头疼。马车一颠一颠的,岳谨言觉得困意袭上来,慢慢睡了过去。
马车停住的时候岳谨言惊醒过来,赵云重掀开帘盖进来,抱了瑞亲王就往外走,岳谨言只得跟在后头。瑞王府已经接了通报,管家早已带着一群佣人侯在门口,看见瑞亲王昏迷不醒,众人均是大惊失色。管家看见一旁的岳谨言,面露喜色,上前施礼道:"齐公子。"
赵云重抱着瑞亲王径直走进王府,道:"他不是齐浩锦。"管家闻言大为诧异,听得赵云重又说:"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名满天下的光华公子的风骨,这人可是没有。"
岳谨言摸摸鼻子,心中暗道:"我本就说我不是么,你们非要说我是。"赵云重走得快,他被拽得在后头跟着小跑。
赵云重把瑞亲王送进卧房,早已等候着的御医便上来诊视。瑞亲王躺在床上,岳谨言还是挣不开手,佣人便拿了个凳子让他坐在一旁。瑞亲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一母同胞兄弟,比皇上小了十岁,皇上对他异常疼宠,十六岁时便被册封为瑞王,今年也不过二十,地位却远非其它亲王可比。今日皇上得知瑞王受伤,当下便吩咐了宫中最好的王御医前来诊治。
王御医诊了脉,道:"脉象虽略弱,但平稳,无甚大碍。"他又验看了伤口,脸上现出诧异的神色来,激动地说:"这,这伤药是谁给王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