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话可说。”眼睑低垂，懦弱的躲藏在逸儿背後，我没有勇气面对如天仙般的她，更不想也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麽？你看著我！！！我要你告诉我！你必须告诉我！！！”失控的大吼大叫，看似柔嫩的双手猛地击飞挡在我身前的云逍逸飘身来到我跟前。
“贱女人，给我放开满月！”看到我别她掐得痛的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云逍逸大喝一声判官笔双出戳向飘雪白皙的手腕。
娇小的身体灵活的一缩，水蓝色的衣衫随著她飘飘然的弧度迎风而起。云逍逸一击落空後并没有停下，判官笔在他手中打了个转，换个角度再次刺了下去……
“逸儿，快住手！”云逍逸过分冲动的反应让我胆战心惊，看著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暗夜我更是担心的大叫起来。暗夜那麽厉害的角色都可以被她如此轻松的打成重伤，那麽逸儿呢？那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怎麽可能经受得住？！急得团团转的我一把拉住身旁的白昼，抽出他挂在腰间的玉笛塞到他手里！
“白昼，你快点儿帮帮逸儿啊！把他们分开，叫他们别再打下去了！”
“就算我拦他还是要打。”轻轻叹了口气，白昼苦涩的一笑，“最起码你现在知道逸儿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儿戏了。”
“你现在还说这些有什麽用？快去拦住他们啦！”我急得直跺脚，狠命拉著他的衣袖摇晃著。
“我知道了！”这一次白昼没有再废话，身影一飘手中的玉笛灌上十成的力道巧妙的挑开云逍逸疯狂挥舞的判官笔，顺手搂住他的腰间把他从浑身杀气的飘雪身前拉开。
“逸儿，不要闹了！你不是她的对手！”
“不要！放开我！白昼你放开我！！！”不停在白昼怀里挣扎著，却怎麽也推不开他，“那个不要脸的死女人！她怎麽可以那麽对满月说话？她以为她是哪根葱？！要不是她的出现满月也不会和大哥闹成这样，他也不会对我那样说话……放开我！让我宰了她！！！”
“不管她怎麽对满月说话都与你无管啊！”温和的白昼也火起来了。他猛的翻过云逍逸的身体怒喝到，“够了！不要在闹了！”
“我没有闹！我讨厌那个女人、我恨她！我要杀了她！都是她，要不是她满月就不会骂我！他从来不曾骂过我的，从来都没有过……”挣扎不停的身躯渐渐缓了下来，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俏生生的小脸。声音哽咽，云逍逸终於扑到紧搂他的白昼怀里闷声痛哭起来。
“嘘──乖孩子，逸儿最乖了……哭吧，如果你觉得痛快就尽管哭吧……白大哥护著你，没人会看到的……好好哭吧……”
腿一软，我颓废的坐倒在地上。看著抱在一起的两人我深感愧疚，但也终於释怀了。再也不想连累到任何一个人了，尤其是那个深爱我的男孩儿。曾经我代给他太多的伤害，那些伤害都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承受的。我是个罪人，一个只会惹麻烦的祸害……
神智有些迷乱，身子尚虚的我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怎麽了？是我刚才太紧张了吧！毕竟，被鬼刹折磨得半死，再加上昨晚云逍遥毫无克制的索求能这样精神抖擞的撑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自嘲的一笑，我再次觉得自己好没用！
身体一瘫软，恍惚过後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半卧在地上！看来我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远处，和云逍遥打在一起的鬼刹一直注意著那抹越来越虚弱的水蓝色身影，再看到他倒下的一刹那身形一晃，一个“苏秦背剑”挡住云逍遥一招攻势灵巧的转身逃离他的纠缠，身子如一道光般直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白昼！！！”稍微愣了一下，紧接著云逍遥几乎马上意识到鬼刹的目的，狂吼一声便也跟著追了过去……
尖头的铁鞭如利剑般射了出去，鞭头迎著微弱的阳光散发著冷冷的光芒。我傻了一般瞪大双眼看著它的到来，无力的身体根本不能也不可能移动一下！
蓦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水蓝色的娇小身躯搂住了我，以她自己的背迎向那夺名的一击……
“不！！不可以！！！”低沈沙哑的怒吼声震耳欲聋，那声音里饱含的内力震的我心肺如火燎般。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我疲惫的双眼根本没有看清任何事情……
紫色的衣衫紧紧搂住那水蓝色的香躯，一个用力把她撤远按到在地上！
“你在做什麽？！你这傻瓜干嘛拿自己的身体去挡？！”
瑟瑟发抖的飘雪哽咽的抽涕著，细小的双手紧紧抓住云逍遥的衣衫恐惧的颤抖：“我、我只是想保护满月……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我……”
满月？！对！还有满月！
飘雪的一句话震醒了云逍遥的思维，他猛地转身站起……
“不！！！满月！！！！”两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伴随著狂喷出来的赤红鲜血染满了那抹蓝色的衣衫，也染满云逍遥目瞪口呆的俊脸……
一脸的难以置信，清秀的小脸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漂亮的双眼盛满泪水，鲜血顺著嘴角一丝丝流下……
“为、为什麽……”虚弱不堪的质问著，瘦小的身体随著鬼刹拽出戳穿他躯体的铁鞭一起缓缓的倒向冰冷的土地。
“不！！！不要！！！！满月───”
山崩地裂，天空霎时间乌云滚滚。凄惨的吼声冲破云霄，可这吼声却再也换不会那个他最爱人的生命……
一切，都太迟了……
79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著所有人的嗅觉，刺眼的鲜红色令人胆战心惊。粘稠的血顺著伤口不断流出，染红了他身下那片雪白的土地……
“满月、满月……”瑟瑟发抖的声音带著哭呛声声呼唤著，云逍逸像疯了一般挣扎踢蹬。而禁锢他的白昼亦是赤红著双眼，却怎麽也不肯放开双手。
“放开我！白昼你放开我！让我过去，我要过去啊───”
“逸儿、逸儿你安静，安静下来！”死死抓住怀里不断撕扯他衣衫的男孩儿，白昼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乖孩子，不要过去、别过去……”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老天太不公平了……”哽咽的哭泣，摆脱不了约束的云逍逸终於放弃了挣扎反扑到白昼怀里放声大哭。
默默无言的抱紧怀里抽涕颤抖的孩童白昼慢慢紧闭上发瑟的双眼。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怀里的人。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都太晚了。事到如今做任何事情都已经多余了……
冷、好冷。我可以感觉到身体里的温暖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视线在渐渐模糊，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四肢僵硬，浑身虚脱，水状的鲜红色液体不断从疼痛到已经麻痹的伤口流出，一汩一汩的染红了我的衣襟、我的手、我脚下的那片土地……
这就是死亡？我虚弱的微笑，轻轻勾起嘴角。
死亡，它也许是我短暂的十七年里最美好的一件事。经历过太多令人窒息的痛苦、绝望、心痛和心碎，只有死亡能够让我伤痕累累的身心得到一丝安宁。不再有感觉、不再有思想、一切的一切渐渐远离我而去，越走越远……
“满月，满月……满月！！！！”冷酷的俊脸扭曲起来，云逍遥痛彻心扉的吼声直冲云霄。心正被一种莫名的痛楚袭击著，他疯狂的抱起地上微笑的人儿死命摇晃。
“不！不！不可以！你给我挺住！睁开你的眼睛，给我睁开眼睛！！！”
剧烈的摇晃使我恍惚的神智有些清醒，努力睁开疲惫沈重的双眼看向那个呼唤我的人……是谁？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还会有谁关心我？还会有谁在乎我？
“不准，听到了麽小月牙儿，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抛下我！我不准、不准、不准！”蛮横霸道的语气夹杂著惊恐与悲伤，那样的低沈性感又令我著迷。是谁？究竟是谁？
“看著我，别装作看不到我！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舍不得我吗？看看我啊，我就在你眼前！”一向稳如泰山的双手此刻在颤抖，云逍遥盯著怀里越发越冰冷的躯体惊惶失措，不知所措。有生以来，他终於了解到什麽叫做害怕。
是的，他，高高在上，一向无情无欲的当今武林舵主云逍遥害怕了！
他害怕眼前浑身是血、神智不清的人儿会离开他；害怕他会无声无息的带著对自己的满腔仇恨远离人间、抛开一切……不！决对不可以！失去他足以令自己恐惧到发疯。所以，他不能也决不撒手！决不让这个人离开自己！决不！
“月儿，我的月牙儿……我求求你，看著我，好好看著我……求求你……”没有什麽尊严，也没有什麽颜面，现在的云逍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尽心尽力想挽救自己唯一在乎的人的男人。他呼唤著，祈求著，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自己是流血的那一个，而不是怀里的最爱……
最爱？他刚刚想到了什麽？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云逍遥愣愣的看著怀中人儿白的几乎透明的俏脸说不出话来。
爱？他居然还知道什麽叫做爱？
打从他记事开始，除了父亲冰冷无情的言语外就是母亲泪眼婆娑的憔悴脸庞，其它的他没有也从未看到过。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封闭了自己的心，也封闭了自我。没有人告诉他什麽是爱，更没有人教过他爱的意义。在他的世界里，爱是一个禁忌，一种荒谬的说法，一个不切实际的玩笑。
成年後，他身边常年围绕著不同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会对他说爱他，而他听到的时候仅仅是笑笑，冷冷的笑；无情的笑；讥讽的笑；嘲弄的笑。他笑他们的幼稚，笑他们的痴傻，而笑得更多的，是他们对人世间的一无所知！
『感情是一个累赘，它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击败你，令你输的一无所有！』这句话是他父亲唯一教过他的东西。於是他牢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记。因为他觉得这话里确实饱含了许多哲理，虽然至今他也未悟出它们。
可是现在，他想到了什麽？承认了什麽？又推翻了什麽？二十几年的坚持就在他亲眼看到那冰冷尖锐的铁鞭穿透怀里人儿身体的一刹那毁於一旦！为什麽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承认满月对自己很重要，可是爱？不，不可能……他不敢相信，不能接受……
“嗯……”幼猫喵叫般的呻吟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赶忙看向怀里缓缓睁开双眼的人儿，他的心无原由的狂跳起来……
“月牙儿……”
混沌的思维似乎在瞬间清晰起来，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抱著我的他，“……为什麽？”
云逍遥表情一愣，似乎没有明白我问话的意思，“什麽为什麽？不管怎样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伤口很深。”
“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你就这麽恨我，恨到需要不择手段的来伤我吗？”我平静的微笑著，缓缓问道。
“你知道吗，当昨晚你那样温柔对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纵是知道你是我大哥，纵是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不会有结果……我却还是很高兴，打从心底的高兴。”别开脸，我目含泪光的望向灰沈沈的天空。
“满月……我……”
“不要……听我说……”吃力的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指点住他的唇我继续道：“……从未有人对我温柔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最後的一个……所以，我对你根本没有抵抗力。我相信你，甚至全心全意的……爱上了你，就算知道到头来会是一场空，却仍然固执的向前冲……”
一阵剧痛向我袭来，嗓子眼儿跟著反上一股甜腻的腥味，紧接著鲜血便从我嘴里狂喷了出来……
“满月！！！”三个焦虑的声音同时响起，云逍遥更是急忙提掌运气护住我的心脉，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他贴住我心口的大掌中传了过来。
“罢了，你是在白费力气。对与我这样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废人来说你那些内力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没有阻止他，我却还是嘲笑的勾起了嘴角。
“何必呢？都是白费……没有意义了……”
“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乖乖听话……”明显带著痛苦的嗓音异常颤抖，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丝丝脆弱。
“逍遥……”情不自禁的喃出了他的名讳，双目痴痴的望著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我自己很清楚，已经没有机会了……
疼楚再次袭来，这一次我难忍的蜷缩起身躯低声呻吟起来。好痛！真的很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消逝，我没有恐惧，也没有不舍，相反的，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释怀和解放……
“鬼刹。”缓缓移动目光，我微笑的看向不远处手握铁鞭神情呆滞的美丽男人。
“你是个可怜的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很理解你的痛，还有你的恨……所以，我不怪你。不怪你伤了我，也不怨你报复我。因为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就当是我还你好了。”
困难的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我看向呜呜哭泣的云逍逸和紧搂他的白昼。
“逸儿……对不起。很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实在做不到。如果可能，我真心希望我们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还有，刚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那都不是我的真心话……”
转眼对上白昼赤红的双眸，我虚弱的闭了一下双眼，而後又很快睁开，“白昼，谢谢你这麽护著我……还有暗夜，如果待会儿他醒了请替我向他道谢……”
“满月……呜呜……满月……”精致的小脸儿布满泪痕，云逍逸泣不成声的抽搭著，双手狠狠抓著白昼的衣襟。而白昼则是强忍著就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硬咬牙不让它们流下来。
凄惨的一笑，我强逼自己收回视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掀开双眼……不出所料，对上的正是那黑的不见底的潭眸，我最锺爱的眸子。
“小月牙儿……”除了呼唤他的名子外云逍遥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此时他心里乱得如一团麻，怎麽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我……从不後悔自己遇上你；也不後悔成为你的男宠之一；更不後悔到了最後陪进自己的一颗心！”死亡让我变得勇敢。一反懦弱无能的个性我缓缓吐出自己心底的秘密。
“也许你会觉得恶心，或是难以接受……因为我不仅是个男人，还是流有和你同样血液的兄弟。但我真的不後悔，因为有了你我才会有那段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它虽然短暂，虽然充满痛苦与无奈……却还是最值得我去回忆的……”一阵抽搐，我眼睁睁看到自己伤口里流出更多的血……我明白，是尽头了！
“逍遥……”我拼命努力的伸出带血的双手颤巍巍的捧住他的脸，“……我，真的很感谢你肯对我这麽好。就算知道你心里其实很讨厌，甚至憎恨我，我还是要谢谢你！但是……”闭了闭眼睛，强压下不断反上喉咙的甜腥，却在也控制不住盛满眼眶的泪水，任凭它们一道道滑落下来，“……假如有来世，我不要也不会再爱上你！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随著最後一句话我的意识渐渐消沈，看不清眼前男人焦急的眼神；听不到围绕在我耳边的声声呼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我虚弱的闭上了双眼，任凭那怀抱我的人如何摇晃也不愿再睁开眼睛……
远处有一道白光，它不断闪烁著，吸引著我的目光。白皑皑的一片，那是雪的颜色。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身形矫捷的飞奔到我身边，血红色的双瞳恋恋的凝视著我……忽然，它伸出带著体温的软舌轻舔我的脸，那感觉让我好熟悉、好留恋。伸出双臂意欲搂紧它，却发现自己的双臂不知何时变成了前肢，而自己的身体也早已被雪白的皮毛所覆盖……
『来啊，我的小满月。来娘亲这儿，快回到娘亲的身边……』一道柔媚的女声轻轻呼唤著我。
像是被盅惑了似的，我撒开四蹄紧跟著白狐跑向远方。一切是那样的自然，仿佛这才是我真正的生命。我笑了，真心的笑了……扬起自己最真实的笑脸迎接天边升起的那抹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