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一双双对宝藏贪恋的眼睛,和一把把犹犹豫豫指向他的刀尖。
“哈”胡飞沙心凉彻底,爆发出狂笑,“哈哈哈哈~~~”身板挺得杨树般笔直,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众人纷纷为他闪开了一条路。
轰隆隆~~~
巨响震动了山谷,身处阳光之下的石盐难过得闭上了眼睛,水坝是拦截在上下河道融洞之间的一方巨石,全靠立在下面的石英壁支撑,炸断了石英壁河水汹涌而下,武功再高强的人也无法从洞穴中逃脱。
跌跌撞撞钻出洞穴后,胡飞沙长嘘了一口气,他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头上身上被掉落的石块砸的伤痕累累,总算是保住了这条命。
数十载戎马生涯他经历过无数的挫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即使当年兵败大漠,也是因为寡不敌众,援军迟迟未到才导致的,如今可是被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众部下背叛,丢盔弃刃灰溜溜的逃跑。
颜面丢尽,心伤若死。
胡飞沙的两眼尚未适应耀眼的日光,一把冰冷的利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比剑尖还要寒冷刺骨的是执剑人的声音:“帮主,别来无恙。”
眯起了深蓝色眼睛,胡飞沙自嘲道:“虎落平川被犬欺,想不到我会死在乌越兔爷儿的手上!”
“哈哈哈哈~~~”
看到胡飞沙满脸灰土咬牙切齿的模样,袁朗笑得很开心,也很得意,甚至有些随便的将剑由左换到右,继续架在毫无抵抗能力的对手的脖子上,“谁说要杀你了,在下是想请帮主到山中静养几日。”
山谷深处落花满地,微风吹拂白衫,露出下面的冰肤雪肌,映衬着压在身下的红瓣香魂,愈发弹指欲滴,袁朗轻轻将当被而盖的衣衫拉起,遮蔽住石盐细汗淋漓的双肩。
“嗯”石盐眼中的朦胧未退,“朗,我做得可好?你还满意么?”
袁朗面露宠溺:“你啊~不许这么说。”
“我怕你不喜欢……”
回答他的是温柔缠绵的一个吻。
两唇依依不舍的分开,袁朗贴在石盐耳边问道:“你刚才走神了,想什么?”
石盐颤了颤睫毛,明眸中映衬出袁朗的影子:“已经三天了,那个人不吃不喝会活活饿死的,干脆一刀杀掉他还痛快些。”
“我吻你时竟然想着别人,该罚。”
两人的嘴唇又紧密纠缠在一起,石盐在袁朗唇舌熟练的挑逗下,身轻无骨不能自已。
“还要。”石盐拉住了正要起身的袁朗的手臂,被挑起的欲望汹涌澎湃。
“已经很多次了。”袁朗在为他考虑,是否太过放纵了。
石盐的神色暗淡下来:“我喜欢身体下陷的感觉,所有的意识都抛开了,没有了天地万物,没有了国家职责,没有了恩怨仇恨,甚至没有爱情,不,是不再计较有没有爱情。膨胀,爆发,归于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却有着生的喘息声,像发自遥远的地方,别人的口。”
袁朗安静的听着,感觉石盐很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蚕宝宝,吐着晶莹的丝将自己层层抱裹起来,隔绝了外部的世界。
“朗,最后一次好不好,我还清醒着,让我在快乐中陷入昏迷。”
无声叹息,袁朗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遍地鲜妍弱蕊又被碾碎无数。
此时山谷的另一头,果林之中矗立着一个坚实的木制囚笼,关在里面的红髯大汉盘膝距坐,张开的粗糙的大手掌心中立着一只神色活泼羽毛艳丽的小山雀,两者到也和谐共处。
距离木笼一丈远就是鲜果茂盛的果树,滋味甘甜的果子压低了树枝,但木笼中的人看得到吃不到。
胡飞沙喉咙吞咽了一下,三天水米未尽,他的嘴唇干裂,已经连口水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抑制住要将手上的鸟儿啃食吮血的冲动,胡飞沙再一次开始了艰难的训练。〖自〗
怪异的口哨声吹响,山雀像听到了命令似的飞了起来,胡飞沙期待着,渴望着,这回不要再叼根树叶,草棍什么的回来了,不然他真的忍不住会把它吃掉。
滴丽,滴丽,山雀愉快的歌唱,它将一枚果实带了回来放在了胡飞沙的手心。胡飞沙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成功了!!!
32
暖风微薰,石盐坠入梦乡深处,双唇微启,露出洁白的齿贝,气息平稳酣美。
袁朗小心翼翼地不惊醒石盐,缓缓抽出被他枕在头下的臂膀,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整洁的仪表,神态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山中日月长,与石盐朝夕相伴,会使人忘记今夕是何夕,有遁出尘世的错觉,只是袁朗心中杂念繁多,静思回想,眉头不由自主的又锁在了一起。
最让他牵挂的就是袁童,如果袁童有幸生还,就应该尽快动身去找寻他的下落,如果……虽然不愿这样去想,但他遭遇不测的可能性仍然很大,那么乌越国复国的希望堪忧。
父亲袁昊在乌越人心目中买主求荣的叛逆形象已成定局,作为叛将之子一踏入故乡的土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袁童若死,这故土还回去做什么呢?
如今仍在统率乌越残余兵众活动的是亡君的堂弟,三王爷荣桓,当初就是这个三王爷派人入关接洽袁朗,许诺还袁家清白的名声,只要能将藏宝图送回。
“清白?”袁朗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角,若为清白,父亲十五年前就与国同归与尽了,在他心里能掌印登基的新君只有袁童——太子荣峥,即使是有皇室血统三王爷也没有资格。
可惜三王爷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他为了笼络袁朗,便以国君的名义下召封他官爵,这使得袁朗决定袁童的真实身份要严加保密,对乌越来的人也不能透露。
石盐翻了个身,手搭在了袁朗的腰上,顺势整个人靠了过来,袁朗的思绪被打断了。
手指滑过石盐的发迹,挡在脸庞的长发被拢到了脑后,露出静若止水的面容,安然沉睡。
抚摸着他柔顺的长发,袁朗思忖,独自离开会更好些,免得将单纯的他卷入世事纷争中去。
“不要走……”石盐的身体蹭得更紧了,手指攥住了袁朗的衣服。
“哦?”发觉他只是在讲梦话,袁朗很是讶异。
“那我重不重要……”石盐在梦中争执着。
“你一点儿都不重要。”袁朗微笑着回答。
石盐沉默不语,正当袁朗以为他已经做起新的梦时,突然又冒出来一句:“坏老婆!”
袁朗又可气又可笑,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你敢叫我什么?!”
“呜~~~”石盐被捏醒了,两手捂着发红的鼻子,瞪着清明的大眼睛,“你欺负人。”
“当真睡着了?”袁朗问道。
石盐听得莫名其妙,睡便睡了还分什么真假:“趁人不备,小心等你睡觉的时候我要补回来。”
风中传来细碎的铃声,石盐听觉敏锐,知道这是有人踏入山洞的信号:“有人闯山!”
袁朗精神为之一振,有能力找寻到这里,应是何人?
入山的天然洞穴刚刚经历过不亚于地震的浩劫,碎石乱堆,坍塌了不少的甬道,火光摇晃,石壁上映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明灭中扭曲伸展。
扑扑~~扇动空气的声音响起,火焰被风吹得突然明亮了许多,石壁上的人影赫然张出了一双翅膀[自由自在]!
呀~~~~~~~刺耳的尖叫刺破山洞中阴暗沉寂,而发出叫声的那枚利喙
,冷酷的指向前方。
袁朗与石盐飘落地面,看清了闯入者,一个女子和一只鹰。
注视着那名女子露在面纱之外的两只明眸,袁朗轻声笑道:“夫人竟然不辞辛苦而来,对胡帮主真是情深意重。”
女子翩翩一拜,幽然说道:“我不是薄蝉。小女子蝶舞见过袁将军。”
33
袁朗颇感意外,“将军”一职正是三王爷册封他的称号,却被她随口说出,又仔细瞧了瞧来者,她的眉目与薄蝉一般无二,眼部之下都被黑纱遮掩住,辩不分明。
蝶舞看出他心中的怀疑,轻叹一声,无奈伸出素手解下了蒙在脸上的那层黑纱,以真面目示人。
“啊!”石盐失口叫了出来,立刻感觉到不对,两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情尴尬。
“胡夫人曾经对在下说过,她有位胞姐名叫蝶舞,原来是真的。”袁朗见到蝶舞惨不忍睹被毁容的面貌到也坦然,潇洒抱拳行礼,“听闻姑娘曾经救过在下,感激之致。”
蝶舞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又将黑纱系好遮起了面孔:“小女子无能,没有救出将军,心中愧疚。将军吉人天像化险为夷,可喜可贺。”
袁朗听她一口一个将军,感觉很是别扭,因为她是三王爷的人,不便表露出来,对她的态度更加热情起来。
如遇到亲人一般邀蝶舞入山谷暂住,蝶舞好奇的问袁朗身边的美少年是谁?
袁朗一笑:“他就是水神。”
蝶舞楞了下,听袁朗的口气似在开玩笑,也不好多问。
“我叫石盐!姐姐你长得好小。”从没见过女孩子的石盐,殷勤得像个小跟班,主动帮蝶舞拿火把照亮,又叮咛这里路滑那里陡峭,干脆搀扶着蝶舞,真把她当成是弱不禁风的娇小姐。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三人已然来到了洞口,映入满眼的翠绿,蝶舞尚未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立在她肩头的金眼鹰骤然震翅起飞,箭一般冲向远方,惊了她一跳。
“莫非胡帮主在这谷中?”蝶舞猜到了原委。
“正是。姑娘难到不是随同胡帮主而来?”袁朗警惕。
“我是靠这只鹰引路才找到此地,它如此激动,想必是急着去见它的主人。”蝶舞莞儿,“将军以为我是如何来的?”
袁朗释怀一笑:“此行路途艰难,姑娘一人孤身前来,辛苦了。”
蝶舞停住了脚步,黛眉微蹙:“袁将军,我是三王爷的密探,身处马帮营中是为了更便于刺探消息,请不要对我有所成见。”
“呵呵,姑娘言重了。既然是三王爷派你来此,必有要事在身,你我同为乌越的未来而效劳,应当同心协力才是。”
“唉,我追赶至此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危……”蝶舞垂下了眼睫毛,声音显得柔和动听,“顺便告知将军一件事情,被骆雪鸿虏去的名唤袁童的仆人已经让咱们的人救下了。”
“!!!!!!!!!!!!”
袁朗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激动,用平稳的语气问:“哦?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很安全,应该已经到达临都了。”
临都正是三王爷领地所在,得知这个消息,袁朗的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光芒。
“石盐!我听到警铃响了,有人在山外面!”袁朗侧耳倾听。
“没有啊?”石盐什么也没听到。
“你去察看一下好不好。”袁朗依然很担心。
“好,你带姐姐去家里吧,溪中的竹筒里有冰好的蜂蜜水。”石盐几个跳跃便飞走了。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蝶舞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的武功真高啊!”
“山外来的人不会是姑娘的同伴吧。”袁朗笑着问道。
蝶舞诧异:“我是自己来的,将军不是知道么。”
“朗哥——朗哥——”石盐在木屋中没有见到袁朗和新来的姐姐,只好到处去找他们。
跑遍了山谷,终于在林木掩映处发现了袁朗伫立的身影,悄悄欺上前去,猛拍了他肩膀一下:“喂,干嘛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袁朗没有反应,石盐奇怪的转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怎么了?不说话?”
袁朗抬手拉下了石盐晃来晃去的手:“喊得那么大声,早知道你来了。”
“嘻嘻,没变成木头。”寻觅四周,“蒙面纱的姐姐呢?”
袁朗指着身旁垒起的新土丘:“她已经死了。”〖自〗
一时间,石盐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死?”四周非常安静,风
也藏匿得无影无踪,石盐不确定的笑了一下,朗哥喜欢开玩笑的,
但顺着袁朗手指之处,一丘黄褐色的新土丑陋的堆在碧草萋萋的林
间空地上,真实而又刺目,旁边斜立着一把铁锹,而不是应有的墓
碑,很难将脚下这捧泥土与方才那个有说有笑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你干什么!石盐,别这样!”袁朗从身后抱住了石盐,用力夺下
他手中的铁锹,阻止了石盐的挖掘行为:“她是我杀的。她是三王
爷的人,山中的秘密不能让其他的人知晓,所以我杀了她。”
袁朗抚摸着石盐僵直的身体,扣住了他微微的颤抖的手,修长的手
指冰凉,无声的叹了口气,将他抱得更紧些:“我别无选择。”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石盐才恢复了讲话的能力,空灵冷冽的声音从
开启的嘴唇中飘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感觉到遥远:“山外没有人来
。”
“嗯。”袁朗回答。他早就知道,现在石盐也会明白,借口让石盐
去山外查看,只是为了将他支走,方便对蝶舞下手。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她,害怕吗?”石盐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袁朗的心在下沉,眼前浮现出蝶舞临死前错谔的表情,那
双美丽的大眼睛,展现出对凶手的震惊要大于对死亡恐惧吧。
“我害怕。几天内死了很多的人:曾经害过你的仇人,曾经救过你
的恩人。你有许多张面孔,我爱你,而我爱的是什么。”不是问袁
朗而是在问自己。
石盐只感觉到寒冷,就象被激流淹没了一样,耳边又响起山洞中回
荡的绝望的喊叫和求救声,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恐惧,他不能动也不
能去救,因为那些人是伤害过袁朗的坏人,只能用两手紧紧的捂住
耳朵,任泪水夺框而出。
现在,被当做朋友迎接进谷中的蝶舞也死了,朗总有充分的理由来
解释自己的行为,尽管违背了石盐善良的本性,尽管不谙世事的石
盐难以理解,他还是愿意相信袁朗是对的,说服自己站在所爱之人
的那一边,可为何血液如此的冷,袁朗的面孔越来越陌生……
袁朗察觉到石盐的变化,石盐出乎意料的安静,既没有质问也没有
责备,仿佛一瞬间成熟冷静了许多。也许那份爱只是少年天真的迷
恋,当他充分看清人性的复杂,也就醒悟了。
“你知道你爱的是什么,只是不愿面对。”
袁朗的口气变硬,对于石盐悲天悯人的眼神,突然间感觉到烦躁。
温柔,信任,同情心,这恰恰是他早就当没用的累赘抛弃了的。
石盐向后仰起头,靠在袁郎的肩上,目光斜看着袁朗,有妥协的意
味。明明身体紧贴在一起,心却渐渐拉开了距离。
“知道我想什么?我在想,再做一个结实的大木笼。”
“哦?”
“关你。”
“理由呢?”
“随便编一个。”
“目的?”
“你清楚。”
“管用吗?”
“想想罢了。”
“被囚禁的人其实是你吧。”
“?”石盐听不懂。
“就像被关久了的鸟儿一样,鸟笼打开了也不敢飞。对外面的世界
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我不要做自由的小鸟。”
“真可惜。”
“我要当鸟笼。”
“……”〖自〗
泉水形成的池塘边,悠儿屈起四腿卧在柔软的草地上,下巴抵着地面,郁郁寡欢。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飞来,落在它毛绒绒的耳尖上歇脚,悠儿甩甩耳朵将打扰者撵走,弯曲的长睫毛依旧低垂,遮挡住神情暗淡的栗色眼眸,不离不弃的,只有波光掩映的水中鹿影吧。
曾经形影不离的玩伴被别人抢走,悠儿觉得很委屈,习惯于每天腻在石盐的身边,任他宠着抱着,如今他的身边总有一个陌生人晃来晃去,悠儿远远的看着他们出双入对,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有种奇怪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悠儿警惕的抬起头转动着耳朵,四处观望。“驽——”低沉的鸣叫拉着长长的尾声,突然间触动了埋藏在悠儿记忆深处那根琴弦,锃楞楞惊醒了所有的热情,激动得浑身颤抖,虽然从小被人类养大,它依然听懂了来自同类的招唤。由跪卧的姿势原地跳了起来,撒开四腿,灵活的身影离弦之箭般朝着密林深处飞奔而去。
“驽——”“驽——”
“快来吧——”“快来吧——”
跳过荆棘,闪过树杆,悠儿的血液和心火样燃烧,破碎的浓荫从身上迅速掠过,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遂道,去寻找未曾谋面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