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咏叹(出书版)by红河
  发于:200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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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再让其他人碰你……至于你,我酌情处理。

  温柔的威胁至今还言犹在耳。

  尽管说,拒绝欢爱是他从前不会干的蠢事,奇妙的是他现在干了,但也没觉得有哪儿不满或是损失了什么,甚至认为这样倒省了他的事。

  其实女人里有几个长得真不错,身材也没话说,可他就是产生不了从前那样的冲动,意兴阑珊的,简直就像欠缺了某方面功能……

  当然,这说不定是因为有个人太美了,而他天天看着那个人并与之彻夜纠缠,再面对这种等级的美色就瞧不进眼里了吧。

  玩乐的时间总是流逝飞快。一转眼,海盗们已经在女神岛上度过了美妙的三天。

  维吉尔看大家的福享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动身回到海上,继续他们没有终点的航程。

  回去的时候费尼克斯不在船上,反正他一直这样三天两头闹失踪,维吉尔也就没有太在意,只是心里总觉得隐隐发慌。

  不是担惊受怕的那种发慌,而是,就仿佛胸腔内有哪里少了一块,一会儿觉得空空的,一会儿却又有些抽疼,翻来覆去,慌得人不知如何是好。

  在岛上的那几天他就已经这样了,他以为回到海上后这种现象就会好转,却没想到还是这样,甚至更有严重化的趋势……

  一个下午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晚上维吉尔坐卧不宁,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也试过睡觉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是在床上躺不到一会儿就忍不住翻身起来,然后继续踱来踱去。

  他一次又一次往窗外看,或者打开房门瞪着走道发呆,然而那抹熟悉的人影始终都没有出现。

  这几天他都没有刮胡子,下颚冒出了不少胡渣,他摸着下巴心想,要是没有费尼克斯,他该把胡子交给谁?

  莫名的焦躁在心底徘徊不去,他感到要被逼疯了,终于决定出房间,到舱外呼吸新鲜空气。

  时间已经是深夜。大部分的船员都进入了梦乡。

  船头的甲板上有几个人在边吹风边聊天,看到维吉尔便邀请他加入,他拒绝了,因为实在没心情。

  他漫无目标地在船上游荡,好像一缕孤魂,从船头荡到了船尾。

  在那里,他看见栏杆前伫立着一个人,由于浸在夜氤当中而显得身影模糊,不过那随风翻飞的长发倒是醒目得很。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维吉尔的心脏猛地狂跳几下,那种诡异的发慌感就这样消失不见。

  可以肯定地说,他打从心底为见到费尼克斯而高兴,但是本该热切的话语,吐出口却不知怎的就变了味,成了骂人似的低吼。

  「费尼克斯!」他大步往对方走过去,「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语乍然梗住,脚步也慢了下来。

  费尼克斯似乎有点怪怪的,虽然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就因为这样才更加奇怪。

  他都已经主动靠近跟费尼克斯说话,后者却始终背对着他,也不回话,好像当他是不存在的。

  究竟是怎么了呢?

  维吉尔满腹狐疑地走上前,「费尼克斯?你还好吧。」他伸出手,迟疑着要不要在对方肩膀上按下去。

  就在这时,费尼克斯开口说话了。

  「三天。」

  依然是海水般的温柔声音,却也像夜晚的海水一样冰凉,「这场战斗你花了三天。」

  维吉尔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收回手抓了抓头,「是……出了点意外状况……」

  「意外?」费尼克斯冷冷地说:「是说你不小心摔进酒坛子里了吗?」

  维吉尔好像被针蛰到似地缩了—下,暗地里使劲嗅嗅。

  酒气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至少他自己是什么都闻不出来,真不明白费尼克斯的鼻子是什么做的。

  面对费尼克斯的质问,维吉尔越来越心虚,答不上话,不想多说多错,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诚惶诚恐些什么。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四下只有呜咽般的风鸣。

  时间一点点过去,维吉尔的苦恼越堆越高,他感到费尼克斯的沉默比起直接向他发难还要让人受煎熬。

  「费尼克斯……好吧,我承认这次我们是待得久了点,而这原本是不该发生的事。」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但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你要了解,海盗也需要放松。况且如果你有什么事,大可以去岛上找我。你不会找不到的。」

  「你知道我从不上陆地。」

  「嗯?你不是上过一次陆地吗?」他就是从那天开始失去了胡子。

  「那不是真的陆地。就像我给你的手下们的身体,不是真正的身体。」费尼克斯的声音又降了一级温度。

  维吉尔也听出来了,在越发紧张的同时,忽然又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可笑。

  事实是,那件事本身就小得不值一提,不过是延迟了区区三天的航程而已。况且他们又不急着去干什么。

  费尼克斯这顿脾气发得让人莫名其妙。

  维吉尔忍耐般地轻吸了一口气,「就算不上陆地,你也可以召唤我不是吗?」

  他的语调像直线,听不出情绪,「你说过,不论在哪儿,你都能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所以你完全可以命令我——命令我回来。」

  费尼克斯再次沉默下来,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命令,是的,我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但是我……」

  他停住,眼帘越垂越低,视线没有焦距地定格在海面上。

  「我确实想过召唤你,但我又想看看你会在那儿待到什么时候。维吉尔,你希望我命令你回来吗?想知道我准备怎么对你行使控制权吗?那好,我告诉你。我不止一次想过禁止你上岸,或者命令你跟我一起留在海底。

  命令到底是剥夺还是给予?维吉尔,如果真的什么都能命令,我想把自由命令给你,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但是那样你会觉得自由吗?你还会像那天那样笑吗?你一定忘不了海上的世界吧……我有很多想命令你的事,我也有这个权力,可我却好像操纵不了它,我很多次想用却都用不上……」

  他按住额头笑起来,那是从不曾从他口中听见过的自嘲笑声,「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竟然连该怎么做都不清楚。过去的几千年我都是白活的吗?」

  维吉尔不是十分能明白这段话语里包含的意思,大脑有些运转不顺,但情绪好像是受到了这样的费尼克斯所感染,也觉得确实有什么东西混乱了。

  他也是,自己也是……

  突然,维吉尔用双臂环住费尼克斯的肩膀,胸膛紧紧贴在他的背后。

  「对不起,费尼克斯,我不知道你会……还是因为我……」他磕磕巴巴,始终整理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安抚对方——他不是个嘴皮子太伶俐的人。

  「其实这几天待在岛上,我觉得度日如年。」他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尽管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憋在肚子里也不见得能好过多少。

  「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呃,我想你……你如果叫我回来,我会回来的。」

  他含含糊糊地说着,笑了一下把窘迫掩饰过去,「无所谓什么强不强迫,或者正相反,也许我就是在等你召唤我,可你没有,我就找不出借口去扫大家的兴了……噢!该死,我绝不是在把责任推卸给你。其实我想说的是,也许我们应该,嗯……应该……」

  「不用说了。」费尼克斯断然地截住了他。

  这让他更加没了方寸。他没想到费尼克斯居然这么生气,气到连他说话都不想听。

  「你冷静一点,费尼克斯,我……」

  「别说了。」

  费尼克斯再次打断他,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轻声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了,所以不用再说了。」

  维吉尔一愣,木讷地问:「你理解了?你理解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理解了什么。」费尼克斯叹了口气,「但我知道,你多半到最后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哈哈……」维吉尔干笑。的确,如果说的出来早就说了,也不至于卡在这儿。

  「而且,你说不出口的东西,或许跟我的想法一样。」

  费尼克斯回过头,含着笑意的目光看进他的眼睛,「不如保持沉默,继续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就在以后的日子里用行动来见证,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想到了一起去。」

  维吉尔发了好一阵子的呆才领悟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是,「也就是说,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生气。」费尼克斯呓语似地,「不是生你的气……」

  因为立场不同,维吉尔体会不到对方的烦恼,但他想既然费尼克斯的气消了,那么就该抓紧时机和好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的项链,将其戴在费尼克斯颈上。面对着费尼克斯直直望过来的明亮眼睛,他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这个,是我从岛上买回来的,我看到它就觉得应该很适合你……」

  他一边咕哝着,一边局促地不停挠头。船上其他人肯定无法想像他们的头儿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八百的送礼物,不知道挑得好不好,也许给男人送项链这本身就有点儿怪,就算是海魔也不一定免俗,唔……」

  叽哩咕噜半天,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讲到重点,「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喜欢。」

  费尼克斯一直看着他的表现,越看越觉得有趣,终于忍俊不禁。

  「嗯,很漂亮。」费尼克斯笑着说,尽管并没看清楚项链是什么样,「这也是我第一次正经八百的收礼物,谢谢你。」

  他的肯定让维吉尔松了一大口气,想笑的嘴角刚刚咧开,唇上就印下了一份柔软。

  只是轻啄一下,费尼克斯就退开了。但维吉尔随即将他捕住,更深更用力地吻了回去。

  这是维吉尔第二次主动接吻,有别于那天晚上的失控,这次的吻是在清醒下进行。在这个熟悉的行为中,维吉尔却感到了陌生的心悸,一瞬间他甚至感到害怕。

  凭什么不能接近?他之前为什么会那样认为?是一直以来观念里的东西作祟吗?可是……

  他想接近这个人,不是被靠近,而是主动接近,他就是这样地想,即使他俩都是男人,即使来自不同的世界。

  淡淡的海洋气息,顺着交缠的舌流进了唇齿间。

  维吉尔想,他曾经在海底找到了一片蓝天,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令他觉得这种味道格外亲切,让人无法自拔?

  他收拢臂膀,把身前的人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怎么办?他不想放手了。

  每次上岸都是打打杀杀,久而久之任谁都会感到腻烦。

  因此在到达下一块陆地之前,维吉尔知会全员,这次的登陆不为掠夺,大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观光也行,购物也行,随便去哪儿腐败都行,只要别胡乱闹事。就算忍不住闹事了,也得保证在次日傍晚以前回到船上来。

  所有人都欣然同意。海盗也是人也会发懒,能「休假」当然高兴。

  其实他们以前也干过这种上岸而不杀人的事,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比那时更好,因为船舱里正躺着一大笔的财宝,等着他们拿去挥霍。

  而这次他们的登陆地,也是迄今为止到过的最让人满意的地方之一。它的面积非常广阔,居民性格温顺而且好客,生活富足,供于娱乐的场所自然也多。相信他们将在这儿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费尼克斯一如既往不上陆地,维吉尔劝了半天劝不动,问原因又问不出来,只好沮丧地独自下了船。

  其实他不是不想留在船上陪着费尼克斯,但他这趟有事要做,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着。

  进城之后,他不像其他人直奔玩乐的地方,而是向当地人询问哪儿有饰品商店,并且要是比较有特色的那种。

  他接连问了几个人,稀奇的是答案竟然完全统一,看来那家店真是超级有特色。

  他依照指引,在夜幕降临时找到了那家小店。店从外头看并不起眼,维吉尔进去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至于摆在店里贩卖的饰品,至少在他来看,觉得就是普普通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船舱里的一堆奇珍异宝把他的眼光养刁了而已。

  但他不愿在那些珍宝当中挑选,理由很简单:那是抢来的,拿去买酒寻欢倒还好,用作当礼物就不大合适了。

  这次他之所以给海盗团放假,关照手下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他想买礼物,用钱买。

  那天送给费尼克斯的项链,好看固然好看,但那光溜溜的一条挂在颈子上,总觉得稍嫌单调,所以他才想再买个小饰品穿在项链上头。

  他没有把这份打算告诉费尼克斯,他想在那张脸上看见惊喜的表情。

  他在店里慢慢挑选,饰品太多,挑得越久反而越不知道哪个更好。最后还是店老板帮他下了决定,挑了一个他所要求的「散发着海洋气息」的小配件。

  付钱的时候,老板低着头在本子上做记录,维吉尔无意中瞟到几眼,看见对方写的是他不认识的文字,可又无端地觉得有些眼熟……想起来了!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鞭子,把吊在握柄上的东西给老板看,果然,对方回答说确实认识那本小金书上的文字,它是他的母语。在这块陆地上,他也只是个外乡人。

  维吉尔请他为自己解读书上的内容,他笑眯眯地答应了,并拉过一张椅子让维吉尔坐下,让他一边喝茶一边听。

  难怪那几个当地人都举荐这里,维吉尔总算了解了。这个店老板的服务态度真是没话说。

  再接下来,老板就将图文结合,给维吉尔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鲜为人知的神话故事。

  这个故事把维吉尔彻头彻尾震住,当听完之后,他还坐在椅子里久久地发着愣。

  他想到那座被他们毁灭的小岛,感到心乱如麻,喉咙里泛涌着不知道是腥还是涩的怪味。

  他突然不想回船上了,而他原本的计划是买了东西就赶回去。至少今晚,他不想回去,他哪儿都不想去。

  他在店里寄宿了一晚,第二天傍晚之前回到船上,大伙儿也都准时回来,看上去昨夜都很尽兴。然后,他们继续航行。

  这时的费尼克斯正在房里睡觉。他的作息时间向来古怪,有时接连几天不睡觉,有时又一睡就是一整天。

  维吉尔神色复杂地端详着熟睡的他,过了很久,才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他急需透透气。

  了望台上的人忽然喊起来,正前方出现浓雾。

  维吉尔一惊,走到船头一看果然如此,混浊的雾霭弥漫在前方海面上,如同鬼魅的巢穴。

  这片雾令维吉尔本就混乱的心境更加混乱不堪了,他紧紧握住栏杆,背脊上不断渗出寒意。

  他的回忆被勾起来,想到那场颠覆了船上所有人命运的大雾,简直不能言语了。

  那个事件在他心底刻下了一道重重的阴影,也许永远都无法消散。

  他想转舵,虽然那样做可能偏离航线,但至少不会让他感觉这么糟糕。

  就在这时,睡醒了的费尼克斯来到他身旁,看他凝重的脸色,再看前方的大雾,立即明白了他在顾虑什么。

  「只是一场雾而已。」费尼克斯拍拍他的肩膀,「冲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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