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紫时 上————师小札
师小札  发于:2009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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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靠多久都可以。”紫时垂眸,看着这个面色白皙,一脸忧郁的男孩。

  “爸爸妈妈的确吵架了。”冯燕恒苦笑,“我和小歌都习惯了,他们本来就没有感情。”

  紫时用手轻轻抚摸冯燕恒的背。

  “妈妈很可怜,她……都快疯了。”冯燕恒突地咬牙,随即抬头看紫时,“你知道吗?我现在越来越恨他!”

  紫时当然明白“他”就是冯裕庭。

  “这个家弄成这样都是他害的,外面不少叔叔都和我说他不是好人,小时候我还不信。”冯燕恒目光森森。

  紫时微微一怔,冯燕恒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种叛逆,怨恨,阴霾,以及最最深切的孤独。

  “燕恒,别听外面的人胡说,你宁愿信他们也不信自己的父亲吗?”紫时正色道。

  冯燕恒冷笑:“他是吗?”

  “胡说什么。”紫时一手揉揉冯燕恒的头发。

  冯燕恒不答,只是冷笑,有些幽蓝的眸子透着小刀子般的凛冽。

  微卷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极薄的嘴唇以及幽蓝的眸子。

  这一切,和冯裕庭倒是相差甚远。

  紫时垂眸,不去想那最悲哀的一方面。

  chapter30

  转眼入秋,这天,紫时在学校门口又看到那辆黑色豪华的轿车。

  是多日不见的冯裕庭。

  紫时有些尴尬,僵直着身子朝他笑笑,便往另一个方向走。

  但躲不了,冯裕庭下车走近紫时,一手沉稳地搭着他的肩膀上。

  “好久不见,你像是瘦了点。”

  “最近胃口不太好。”紫时说。

  “天气燥,少吃性烈的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汤做的很好。”

  紫时摆手:“不了,我回家吃。”

  “家里没人吧。”冯裕庭笑。

  紫时面色一僵,撇过头去,淡淡地说:“我可以自己做。”

  下一秒,冯裕庭悄然握住紫时的手,凑近他,轻轻地说:“我说错话了,别不高兴。”

  这样有些亲密的举动让周围一些同学侧目。

  “别这样。”紫时推开冯裕庭。

  冯裕庭笑笑,看看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面色自然,当然,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成就早已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和言论。

  但紫时不同。

  “陪陪我吧,我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说完,冯裕庭笑着指指车子里一个身材笔挺的男人,“不信你问肖豫。”

  “你好好休息吧,何必来看我?”紫时又是撇过头去,淡漠的口吻。

  冯裕庭又是笑。

  “你的口气听起来是怪我很久没来看你。”

  紫时瞪大眼睛,刚想说什么,整个人已被冯裕庭的粗臂楼过,轻轻却迅速地带到车子里。

  反正回到家也是没人的。紫时面色黯然,看着身边的冯裕庭,不可否认,看见他的那一刻自己是感动的。

  一家主题餐厅,掩藏在郁郁的西洋梧桐后,明晃晃的,温暖惬意。

  餐桌上点燃了一个香烛,蜡下是荧蓝色的火焰,很小一撮,柔和地荡漾。

  女侍员端上了一个精致煲,打开,香味四溢。

  冯裕庭勺起一碗给紫时。

  “喝喝看,喜欢不喜欢。”

  “这是什么?”紫时问。

  “蛇汤。”

  紫时蹙眉,摇摇头:“我从没吃过。”

  “去了蛇头,蛇皮,蛇尾,血污也洗尽,不恶心的。”冯裕庭笑笑。

  紫时咬一口蛇肉,果然鲜美。

  “你吃相很好。”冯裕庭静静地看他,“一看就知道是个家教很好的孩子。”

  提起家教,紫时面露黯然,又是舒畅不起来了。

  “父母的事怎么样?”

  “他们马上要办手续了。”

  “你跟谁?”

  紫时摇摇头,忽的笑笑:“谁也不要我。”

  “跟我吧。”

  三个字一落,紫时手里握的勺子一落,掉到了地上。

  冯裕庭只是对着他笑,一手揉揉太阳穴:“考虑下。”

  紫时知道这话带有侮辱性,跟着冯裕庭,自己就等于是旧社会那些纨绔子弟豢养的小厮,戏子。

  “我当没听见。”

  “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真的。”冯裕听收敛笑容,正色道,“我不戏弄你。”

  “为什么是我?我无貌无才。”

  “比你漂亮的确有的是。”冯裕庭顿了顿,又是无奈的口气,“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我上个洗手间。”

  紫时起身,依旧有礼貌的态度,撩开帘子,往外走。

  洗手间里明亮的大镜子,紫时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从来不属于长得漂亮的一类,不是那种可以混淆性别,引起男人幻想的类型。

  冯裕庭对自己说那样的话,自己为什么不当场拒绝?紫时洗着手,心里泛上越来越多的惶恐,几乎难以控制。

  回去时,冯裕庭正抽着烟,看着自己的腕表。

  紫时一看桌子上,又上了一些热菜。

  “点这么多,吃不完的。”

  “没事。”冯裕庭笑笑,顺手打开一瓶酒,“陪我喝点行吗?”

  “我不会。”

  “好,不勉强。”

  “我喝果汁好了。”紫时吸着橙黄的液体,香甜浸润在口中。

  “刚才,我和你说的不是玩笑话。”冯裕庭又重复,“我不玩弄你。”

  紫时只是喝着果汁,看着玻璃杯沿夹着的柠檬片。

  “我不行的,我和燕恒是朋友。”

  “和他什么关系?”冯裕庭说。

  “你是他父亲。”

  冯裕庭背靠沙发,懒懒道:“我是不合格的父亲,他对我没什么感情。”

  紫时不语。

  “也不能怪他,是我一直疏忽了他们。”

  他们是指冯燕恒和他的母亲。

  冯裕庭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紫时看见他脸上的笑,隐隐的悲哀。

  “其实我很孤独,是我的错,我无法将他们当做我的家人。”冯裕庭捻下烟,又抽出另一支。

  “别抽了。”紫时递上一杯茶。

  “谢谢。”冯裕庭笑笑,“我喜欢你,是真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又轮到紫时一言不发。

  “你的名字很奇妙。”冯裕庭细细琢磨,“为什么叫这个。”

  紫时笑笑:“我也不知道,我猜也许是那年紫罗兰开时,一个女人遇到了一个男人,并对他一见钟情。”

  “你真有趣。”冯裕庭哈哈笑起来,咳嗽了几声,“又是段风花雪月的故事。”

  “但没有持久,最终是悲剧收场。”紫时淡淡地说。

  “爱情是不会持久的。”冯裕庭说,“不过是一时的感觉,坚持到最后的不外乎是一些社会,价值因素在支撑。”

  紫时抬头,两眼怔怔地看冯裕庭。

  两人静默了一会。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冯裕庭低声道,“全是纪念他们的,没有你的自主权。”

  “那没办法。”紫时也笑了。

  “我给你一个字。”

  “什么?”

  冯裕庭将食指轻轻沾点酒,在餐桌布上写了个湿润的“君”字。

  “我哪里像君子?”

  “你很像,有礼貌又谦逊,就算被冒犯了也不怒形于色。”冯裕庭说,“这都是我缺乏的。”

  紫时看着桌上的那个字,渐渐迷糊了眼睛:“谢谢,我喜欢。”

  幽暗的灯光,荧蓝的香烛散发着迷迭香的气味,一切都似真非真。

  夜很黑,浓得和墨汁一般。

  紫时睁开眼,首先进入眼睛的是一盏柔和的灯,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心脏跳动落了一拍,紫时猛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大床上,被子柔软得似薄翼,被子下的自己却是什么也没穿。

  裸的。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

  紫时全身的血液往上涌,然后艰难地转过头去。

  冯裕庭穿着丝质黑色睡袍就半躺在自己身边。

  然后一切轰然倒下,紫时全身颤抖,双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指关节微微发白。

  夜色无声,漫长难熬,终于天空出现了鱼肚白的颜色。

  紫时俯身穿球鞋,两手哆嗦着系鞋带。

  “我来。”冯裕庭庭蹲下去,慢慢帮紫时的鞋带系好。

  “我要回去。”

  好久后,紫时才缓缓地开口。

  “跟着我吧。”冯裕庭说,“我不会亏待你的,真的。”

  “我要回去。”紫时又重复。

  “何必呢?回去也是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要回去。”……

  车子开到了紫时住的筒子楼下,微亮的天,巷子口有穿蓝衣的清洁工大嫂握着大扫帚,听着广播丽的早间新闻。

  一切都无异样。

  “真的不愿意跟我吗?”冯裕庭问。

  紫时不语,只是急着拨开安全带。

  “算了,我不再勉强你了。”冯裕庭看着紫时,悠悠地说,“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紫时飞快地推开车门,小跑进筒子楼。

  冯裕庭留在车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切,然后点上一支烟,又捻下。

  回到家里,紫时急着找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想了很久才知道是热水,但没有热水。

  脱下衣服,急着浸在冷水里,用毛巾疯狂洗刷着自己的身体,紫时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前额全是冷汗。

  不敢看自己的下身,前后和后面,都是充斥着肮脏和罪恶。

  紫时半躺在桌前,冰箱里没有一点食物,桌子上两根油条,油汪汪的滋味。

  蒙着头,紫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紫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是冯裕庭的手下肖豫。

  看紫时一醒,肖豫立刻出门通报。

  冯裕庭披着大衣走进来。

  紫时立刻撇过头,拉上被子盖住脸。

  冯裕庭看见被子下的人肩膀耸动得厉害。

  两人一直这样很久,直到夕阳西下,紫时闻到了粥的清香。

  “来,我们多少要吃点。”冯裕庭倾身过来,将紫时捂着脸的被子轻轻掀开,然后用大掌捧着他的脸。

  紫时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我错了,对不起。”

  紫时听到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

  “你可以去警察局告我,我保证不会阻碍你,但是你得先吃点东西。”冯裕庭的声音萦绕在紫时耳畔。

  紫时睁开眼睛,映入眼幕的是冯裕庭那张略显憔悴的脸,然后边上是一碗清粥,配着肉松和咸菜。

  “来,吃一口。”冯裕庭勺起一口粥送往紫时嘴边。

  紫时紧闭着嘴,粥汁从他嘴角流淌下来,冯裕庭拿餐巾轻轻擦拭。

  “我不会告你。”紫时的声音极轻,说完转过头去,两眼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插着的针头,三四条细长的静脉,浅蓝色的。

  chapter31

  住院的那几天,冯裕庭每天都来,最好的护理,最好的饮食,一切都是最好的。

  紫时静静地看着冯裕庭微微忙碌的样子说不说话来。

  冯裕庭正在削一只苹果,刀法有些迟钝,也许是从未伺候过人的缘故,那只亮闪闪的苹果在他的大掌里旋转,红润的苹果皮一点点剥落。

  “你不要再来了。”紫时终于开口。

  冯裕庭顿了顿,将苹果一块块切在盘子里。

  “那就没有人照顾你了。”

  “我自己会的。”

  冯裕庭起身,默默走出病房,但第二天依旧来医院,直到紫时出院的那天。

  下了车,冯裕庭轻轻拉住紫时的手臂:“真的……

  紫时不语,静静地看他。

  “算了,你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找我,打我电话。”冯裕庭将一张名片塞在紫时衣服口袋里,“别丢了。”

  后来的每一天,冯裕庭都会派肖豫到紫时家送东西,吃的,用的,事无巨细,一一妥善安排。

  “我不需要这些,谢谢。”紫时俯身将大大小小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退还。

  然后冯裕庭没有再送过东西,紫时也没有再去过冯家,直到冯燕恒来学校找紫时。

  紫时很远就看见了冯燕恒,颀长的身体倚在花坛边上,英俊的侧脸,朝气蓬勃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紫时微笑。

  “你没事吧?怎么都不来教琴了?”冯燕恒笑笑,“小歌都懒成什么样了。”

  “最近很忙。”

  “需要帮忙吗?”冯燕恒看着紫时,“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昨晚睡得迟了些。”

  “要好好保重身体。”冯燕恒看着穿校服的紫时,突然好奇心加重,“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带我参观参观校园吧。”

  “好。”紫时应着。

  此时的冯燕恒像个孩子,催着紫时一路小跑,绕着学校的图书馆,操场,教室看,在喷泉处,两人停下,冯燕恒拿出相机给自己和紫时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画面定格,冯燕恒笑着搂着紫时,两人背后是几柱晶莹的小花洒。

  “太好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也要在这里读书。”

  “你要考这里吗?”紫时问。

  冯燕恒点头:“这里不错啊,也有我喜欢的专业,而且还有你可以作伴。”

  紫时笑笑。

  两人在食堂吃饭。

  紫时拿出饭卡,打了几个平时基本不吃的炒菜。

  “够吗?”紫时问。

  “够了,够了,好多。”冯燕恒扯开筷子,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

  “吃不惯吧?”

  冯燕恒摇摇头:“说得我好像很娇气似的,我对吃的无所谓。”

  紫时淡淡地笑,抬抬眼皮看他一身低调却奢华的品牌,包括那双价值不菲的白球鞋。

  不可否认,冯燕恒全身透着一种隐隐的优越,这样的优越不张扬却无法忽视,和他成长的环境有关。

  “你平时都吃这些吗?”冯燕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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