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上————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09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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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到了,轩辕境确实对他有了兴趣,然后呢?告诉对方自己一直是他最头疼的敌人,让对方悔不当初?

  或许,兜兜转转,别扭了这么久,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够给他一个相信的承诺。不是玩笑,只是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他轩辕境愿意相信赵清竹。

  然后,在这种场合对方也会轻轻的说‘相信’。

  赵清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病态的白。

  迟鑫杰依旧在说着,那些话不知到底是为了刺激这些听众,抑或是刺激他那棵早已麻木的心。

  或许他该开心的,起码轩辕境坚持了这么久,还没放开缰绳。

  他现在需要选择的,便是等待对方主动放开他然后逃命,或是自己主动丢下那个身后人离开……

  轩辕境暗卫众多,离开该是无忧的。

  有些怨,为何总会在自己身上发生需要轩辕去选择的事?若他只是一介平凡布衣,是不是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然而,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赵清竹又看了看轩辕境那双手,记起对方也曾温柔的揉过他的头发,忽然抬头展露一个笑容。

  绝美。

  迟鑫杰为这个与赵璇有五分相似的笑容迷惑了一瞬,仅一瞬,场中形势便发生了变化。

  赵清竹推肘将轩辕境撇下马,双腿夹紧马腹,毫未眷恋的冲向了前方。

  青丝,白衣,栗马,渐渐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若是曾经说过的‘过往不究’这种话都是欺骗轩辕的,那么这次就两清了。

  无论之前面临的是什么无论之后会遇到的是什么,他到底还是舍弃轩辕一次。

  一人一次,终于两不相欠!

  轩辕境落马时的剧痛让他愣仲间回神慢了些,然后看清那个离开的是谁之后再想要出口时却只觉喉头腥甜,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树林间忽然便窜出了很多人影,交缠打斗起来。

  许多人围着迟鑫杰,让他无暇他顾。

  段离非见轩辕神色痛苦,以为适才赵清竹是顶到了轩辕旧伤,趁着场面混乱便掠了过去。

  尚未下马便觉视线一暗,腹部被撞随后摔下马去。

  轩辕境紧抿着泛白的唇翻身上马,只说了声:“杀无赦”便扬鞭狠狠拍在马身上。

  枣色骏马嘶鸣一声便朝着清竹离开的放想飞驰而去。

  轩辕境心里有些麻,是突然间痛的多了便麻木了。

  他记得赵清竹曾亲口答应他不离开。

  所以,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

  被信任的人放弃,被信任的人背叛,就是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还是,因为自己曾经做了同样的事,清竹只是气他,想让他也尝一尝?

  有一种心慌让他无法再无视下去。

  仿佛是出气多进气少一样,呼吸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哪也不许去。”

  “好”

  越想那人的笑容,那声清脆的‘好’便在耳边时时浮现。难道不是明明说好的?

  “轩辕,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

  “……好。”

  原来类似的话,自己也曾说过,自己也曾违背了诺言,甚至要更残忍。

  轩辕境挥着短鞭又一次狠狠的抽在马腹上。

  前方树草渐稀,这种场景眼熟的让他不敢去想。

  又是悬崖!又是!

  还好,那个白衣人还在。

  轩辕境欣慰的笑了笑,手上再没了力气一个翻身便有些狼狈的滚下了马。

  左肩两处刚刚结痂的伤口早已裂开,如今的状况便是传说中的血流如注。反观赵清竹也好不到哪里,平日不染纤尘的白衣如今也是血色浸染。

  轩辕境慢慢朝那人走去。

  赵清竹早没了什么武功,遇上拦截之人也只是将事先备好的毒药撒出去,身上那些血迹便都是对方那些人喷洒上来的。

  他一面撒毒药一面后退,几步便退至崖边,几块碎石便这样被他给踩了下去。

  “清竹!!”

  赵清竹闻声便突然停了动作,并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是苦笑着看了看天空。

  不是分别的好时候,天很晴,蓝的透澈。

  清音宝剑再次出鞘,龙吟凤鸣声传遍山林。

  轩辕境右手持剑左手笨拙的挡着赵清竹防止对方掉下去。

  轩辕境武功再高,奈何他左手伤痛加重,外加两次坠马,挡了轮回宫高手几十招便有些吃力,若只是他一人或许可以坚持到暗卫追上,只是那些人仿佛吃准了两人不会跳崖般狠命将他们往悬崖边推。

  又一次分心挡剑时,半数人将赵清竹半围在了崖边。

  那处下方是凹进去的,没人知道……

  赵清竹尚未退到最后便连人带石掉了下去。

  “赵清竹!!”轩辕境赶过去时虽拽住清竹右腕,背后却被人一刀砍中,身体不负,便与清竹齐齐掉了下去。

  两人挂在悬崖侧斜伸出来的枯枝上时,一直未开口的清竹才问:“你又来见证我是否真的跳下悬崖?”

  轩辕境语塞,顿了顿道:“是啊,我说过,除了我,我不会允许你死在别人手中。”

  “还有别的要说吗?”

  “段离非他……”

  “他不会出卖我,更不会背叛我。”

  轩辕境暂时还不理解赵清竹话中之意,只知道段离非并没有背叛,心稍微放下了些,其实是怕赵清竹再次遭遇那种被背叛的痛苦……

  原来会背叛清竹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啊。

  “轩辕,放下我吧。”清竹抬头看了看,对方右手持剑同时挂在树枝上,左手环着他的腰,而肩上还能感觉对方正大量流出的血液。

  “放下我,你的人一会就回来救你上去,带着我,这根树枝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清竹话是淡淡的,但是语气其实很好。

  轩辕境听着便开心起来,左手虽疼痛入骨,却依旧使劲将人向上提了提,一眨不眨的看着清竹。

  “我的……”

  “恩?”清竹笑了笑。

  “……清竹”

  他知道能够保持这种状态的时间所剩无几,但却真正的觉得,活过这二十五年中,只有今日此时,才是真真正正为了自己而活,不需要考虑身份,不愿去想什么社稷,只是想要这个人,所以跟着下来了……

  轩辕境左手颤抖着,却依旧倔强的向上提起赵清竹,道:“你是我的,清竹,我说过,你想死,我不许……”他很勉强的低下头,慢慢吻在清竹有些汗湿混着不知谁的血迹的额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又道:“如果,想殉情,我陪你……”

  你想死,我不许,想殉情,我陪你!

  赵清竹要的从来就不是海誓山盟。只要一个人一分小小的心意。若是得不到便难过,若是得到了便开心。

  有许多大的希望,大的理想,他想要,唾手可得。

  然而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一分微不足道的想法得到满足时,才觉得人生,终于有了人生的样子。

  是傻,是痴,他可以不管不顾,总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了,或许是家族遗传,或许只因为碰到了这个让他无法管顾的人……

  清竹双手环抱住轩辕境腰间,叹了口气,道:“将那十二个字,再说一遍吧。”

  轩辕境再也无力托起他,只轻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咔”,与这空谷声响比起就如蚍蜉撼树,于此时终于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却实在是响亮了些。

  空谷幽幽,风声往复。不见底的悬崖下传来利剑滑过岩石的尖啸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不可闻。

  四季花开,悬崖两边也长了些绿色的植物,细听好似还可闻隐约的瀑布击水声。

  再仔细些,仿佛能听到两个属于少年的声音。

  “轩辕,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这是一把极清脆的属于少年的声音。

  “最重要么?”另一个声音便有些沉,年龄大些。“是命。”

  “命?果然不是权势么?”少年声音有些猜中的兴奋,更透着些失落。

  “恩,是命。若是没有命,我用什么去打江山,若是没有命,即便江山打了下来,又用什么去治理?”

  “不会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么?”少年问道。

  “不会。”

  有了一会的安静,那个年龄较大的少年仿佛为了缓解气氛般,问道:“你呢,清竹,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心。”

  “心?为什么?”

  “因为这里装了重要的东西……是一个人。”

  “比命重要?”

  “恩,比命重要!”

  ……那曾是两个少年矢志不渝的誓言。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上部完

  番外(1)本与本无

  莱芜大佛寺是个香火鼎盛的大寺院,原因有二。

  其一,大佛寺建在灵气汇聚之地,仙山环绕,钟鸣鼎盛,香火如云。

  其二,大佛寺有一转世活佛,年纪轻轻佛法精深,法号本无。

  本无本是了无方丈化缘之时庙中避雨,偶遇刚产下此子的娘亲,得知这孩子爹早亡,娘也在将孩子托付给了无方丈时血崩而亡。

  了无方丈见此子生时天有异象,并有三道紫电盘闪而下,料定他将来必有所为,又念其年幼孤苦无依,便带在了身边,赐法号本无,辈分仅在方丈之下。

  本无少时便较同龄人更聪颖灵慧些,兼且对佛法的领悟也是上上承,外加他‘转世活佛’的名声和一张灵秀的面容,寺中各人对他皆是宠爱有加。

  这种高人一等的身份并没将他性子养的刁惯,除了时而过度自信,他平日为人处事倒也平和恭谦。

  直至他三十岁那年,一次他开坛宣扬佛法,讲了两天一夜,在所有人散去后,唯独一个面容奇特之人,还留在场中,没有离去的意思。

  本无料想此人定有不解之处,便主动过去与其探讨。结果那人只是听他说话,不时点头摇头,却不发表只言片语。

  那个人绝不是本地人,更像个外族人。

  他一头棕褐色弯卷的长发散在背后,却不束起。五官轮廓清晰,鼻若悬胆。

  若是细看,眼睛不若平常人那种黑或是棕黑,而是墨绿色,阳光斜照时便可分辨出不同来。

  长相似乎与回纥人有些相似,却更特别一些。

  本无对这个异族人有些好奇,便问他的名字。

  那个人终于开口,语调有些滑稽,在发音时舌头似乎并不灵活,只发出‘本’的声音。

  本无问道:“你叫本?”

  那人点头。

  “心中有困惑?”

  本墨色的双眸闪了闪,那抹痛苦却只停驻一瞬,便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

  本无自然知道对方不愿说,便道:“佛法虽广,难度无缘之人,今日你我相遇便是有缘,可否请你在我大佛寺中少住几日,或可解你心结。”

  本犹豫片刻,便点头接受了邀请。

  此后短短十日便改变了两人一生。

  本无对这个异域年轻人眼中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有些兴趣,平日闲来便想用言语度化这个人。

  只是越与此人接触,越发现对方头脑中蕴含着无尽的知识。

  本很少说话,只能说一些非常简单的单字或是词组,但是他会写一些字。那字与普通字不同,笔画非常简单,本无通常要翻许多书才能大致猜出某些字的真正意思。

  两人磨合几日,本无对于本会写的字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

  “走。”本无翻书的时候,听到本难得开口说话。

  本无略一思索,便明白此人是说不日远行之事。便问道:“外界可有这里脱离凡尘,可比这里适合修梵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念一清净,为何要进入莽莽尘世?”

  本想了想,随即唇角略勾,提起毛笔便在案上的纸上写了几行字。

  本无拿起那页纸张,入眼的先是令人实在不敢恭维的书法,歪歪斜斜的方框字,更是谈不上笔锋笔顿,只是当他看到书法内容时,神色由原本的恬淡到凝重,之后释然。

  只见纸上笔墨不均时有透过纸背的墨迹,上面写着四行大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接着,本将刚刚写好的第二张字也递了过去,这次,本无实实在在的定在了原地。

  久久不能回神。

  屋内香烟袅袅,萦绕不去,一室寂静。

  依旧是蟑螂爬般的字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次两人一坐一站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本无才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似有古意,仿佛已将这千古往来看透,佛悟境界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再看到本递过来的第三张纸时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接过,而是伴着激荡的胸臆,声如洪钟,一字一顿道:“本,明日我随你下山。”

  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心若向佛,又何苦拘泥于形式!

  本看到若有所悟的本无离开,眼中充满笑意,将第三张纸平铺好,叠放在另外两张纸上,看着自己的‘杰作’,似乎很是满意,还点了点头。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尘埃即无物,无物即尘埃。

  这菩提三偈,本无知一而惊,闻二而知三,果然是不世出的转世活佛。

  佛法的精深是他穷尽一生也探寻不完的,而他现在所知不过九牛一毛,可只这一毛,也骗到了这个活佛……

  本深陷眼窝内的墨亮眼睛笑成了新月。

  其实他来这里寻活佛,也只是希望能够找到回去的方法。

  话说,他姓章名本,父亲中国人,几年才见一次,母亲英国人,一家三口和乐融融,他做梦也想不到,只是洗个澡摔倒后便摔倒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这里与中国古代颇为相似,可他也读过中国历史,绝没有轩辕皇朝这么个朝代。

  最初落入这里,知道自己闯入了异时空他很是沮丧,甚至连动也懒得动,只想浑浑噩噩的死在那片雪原中。

  只是救过他的那对夫妇,总是会将他捡回去。

  后来他想通了,便也放下了,既然回不去,不如就好好活着。

  于是,在某一天听闻那对夫妇说,活佛出生伴有异象,并有着超凡的灵智时,他便有些心动了。

  心里有一个非常微小的奢望,那个活佛,会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

  因为他记得他自己过来时,便是在这漠北雪山上降了一团天火,若非有这天火护着,他怕是早光身子被雪藏在这雪山中了。

  同是天降异象,会不会也同是天涯沦落人?

  本在现代时,不喜父亲,便没学过中文,只是能听懂,至于写……只会一些特定的字。

  比如说,与佛有关的,佛经,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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