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上————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09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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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好的武器,萧潇还真舍得……

  轩辕掂了掂,便握在手中,道:“我以为你想取我性命。”

  萧潇笑道:“如果让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即便我取了你的命,怕有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不如让你们都断了念想。”

  “哦?你很有信心嘛!”轩辕也笑了,道:“那今日便领教你往生殿的绝学了!”随后右手打了个怪异的手势,便握牢了萧剑(厄……)。

  萧潇双袖一拂,脚便离地,长剑直刺轩辕喉间。

  轩辕境挥出萧尖齐齐对上来剑,退后数步,身下泥地被拖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耳旁发丝也被齐断几根,遇到剑锋便如有风来袭一般纷纷飘开。

  轩辕境急退数尺后退到回廊青石地上,身后便是卧房,只得横萧胸前,当了蓄力而来的一剑。

  萧潇见轩辕神色湛然,知其武境已臻上佳,剑法更是极厉害,硬拼未必得胜,只是如今为的不是胜,而是为了一个人。

  或许是为了两个人……

  松院传出金属急速碰撞的尖锐声音,剑影晃动,衣袂翩飞。

  外院或觥筹交错,或三三两两皆没注意到这松院的动静,院内闻见声音之人却只能沉默。

  轩辕境运了十足内力挡开那一剑,后飞身掠入萧潇身后那片树林,两人又在树林里战了一炷香。

  树叶削落飘下,飞飞扬扬。

  萧潇虽是全力搏击,然而在拼斗过程中那股怒气却是渐消,取而代之的是将对方视为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所持的态度。

  轩辕也由最开始的退防变为认真的过招。

  高手对决,几招便可分出胜负。而此两人却有些不同,由心态的渐变转为招式的转变。

  打斗持续许久,萧潇趁喘息时喊道:“轩辕境,你就如此狠心!”

  轩辕闻声分神,恰逢萧潇腕握剑柄一击狠敲在他背心,蓄势待发的内力走串,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萧潇也怔了怔,似乎没料到轩辕竟会在此时分神。

  “枉我将你看为朋友!”说完不待对方反应便剑刃划过对方后背,轩辕即时转身才将剑架在肩上没划伤身后。

  两人静对片刻。

  天色渐暗,已没了方才火红的火烧云,只剩下暗暗的蓝色。

  “轩辕境,清竹身外之事,我不管……”萧潇平静的说着,“但是他心里的事,我却一定要过问!”随后抽剑刺出,势不可挡便朝着轩辕左心处刺去。

  轩辕反将护在身前的银萧撤走,朝着萧潇来的方向持过去,道:“我知道。”

  两柄剑,剑尖错开,或许分别贯穿心脏,或许分别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萧潇却转了剑势指向轩辕境左肩处。

  “嗤”汩汩鲜血伴着帛布撕裂的声音流了出来。

  “一路上,你看清竹的眼神……所以,既然他不追究,我帮他追究回来。”既是赵清竹心之所向,既然已经在补偿,自己又何须插手。

  “谢谢。”

  萧潇狠心便抽出了剑,见对方没有止血的意思也未管顾,扔了剑便走了。

  他知道,若非轩辕境有意让着,或者说,有意造成这种重伤局面,自己决计伤不到对方。

  而伤给谁看,又恐怕是天知地知,人人皆知,只是不知那个局中人能否看清轩辕境这只狡猾的狐狸了……

  虽然最后轩辕的剑是指着他的喉咙,可是对方的剑短,所以,轩辕本就没打算公平与自己进行这场对决。

  况且,那两个人的事何时有自己说话的余地?

  然而,清竹的罪不能白受。

  左肩,手筋,左手,运气好兴许以后还能拿重物吧……

  “那两人,都是笨蛋!”浅啐一声,渐渐走远。

  但是他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笨蛋……

  三十、坦诚

  对于前边很有可能随时发生战争的情况来说,萧潇自己将后院点起了火的这种行为受到了某些人的谴责。

  当然,没人敢当面指责他,连被害人都是笑眯眯的说‘无妨’了,人们便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对于人们的误解,萧潇显然很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前屋后院四处乱串。只是从不去慰问慰问由他亲手制造的‘病号’。

  轩辕境半躺在床上,上身除了白色纱布再无其他,薄薄的锦被只盖到腰下,露出表明九五身份养尊处优保养很好的上半身,由于常年练武,肚子上那几块肌肉还在,小肚腩尚未长成。

  他左手如今无法动弹自然是放在身侧,右手持书,正看着。

  听到门‘吱’一声,便慢慢将书放在身旁,尽量不牵扯到左臂。

  眼见那个人端着药碗离自己越来越近,轩辕境歪着头看着床里侧,微微翘起嘴角,待人走近时,才转过头,笑容隐去脸上平淡,道:“不是说坚决不顾我的死活?怎么还是过来了?”

  赵清竹将药碗递给他,道:“我亲自来看你是如何死的。”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轩辕看着碗,一动不动。

  清竹将药递的近了些,眼见那人准备装傻充愣心里便有了些气,说不清在气什么,只想故作恶毒的骂这人两句,可若真骂出口,又中了这人的计……

  “青帝大人,莫非你两条胳膊都废了?区区一碗药都不能自己喝?”结果还是控制不住,为了掩饰火气,清竹只好很有耐心的端着药碗,立在床前。

  “恩,左手废了,右手没力气。”轩辕不经意挑了挑眉,薄唇抿紧,道:“况且在发热。”

  赵清竹知道轩辕此时情况定然好不到哪里,心想气归气,药再不喝,对方的左臂……然而余光扫到轩辕放在床头的书,刚要靠近某人的唇的药碗又转了方向,重重的放在了旁边的矮几上,道:“你好自为之。”

  于是,等轩辕境不再犯懒起身喝了药时,那药已经不冒热气,还好是盛夏,不至于透心凉。

  赵清竹出了房间,感觉夜晚有些回寒,再不停留回了房间。

  其实那日轩辕与萧潇搏剑,他也是有些忧心,因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两人都没事,如今看来,忧心果然是对的,萧潇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段离非原本便见轩辕不顺眼,自然不会去为他疗伤。

  萧潇是罪魁祸首,当然也不会去。

  欧阳连夜叫来附近几城内最好的医生,但是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不能时时守在轩辕床前不是?即便他们愿意守,轩辕也不会允许啊。

  不知内情之人只知道,轩辕境带着萧潇去看了赵清竹紧接着原本和睦的两人便大打出手,便理所当然的怀疑赵清竹在中间起了什么推波助澜或是煽风点火的作用……

  赵清竹不愿解释,萧潇老人家在外风流快活,段离非不闻不问,欧阳眼带埋怨,轩辕境便说了句风凉话:“不怪清竹,只怪我……”

  众人默。

  赵清竹躺在床上,原本很是平静,只是想起轩辕四两拨千斤便将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很气恼,连带着眼睛闭不紧,一不小心便睁了开,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披上外套,踩着月光便出了房门。

  虽是漫无目的的走,停下时却发现已经走到松院水榭前的屋子。

  屋内尚有明明灭灭的烛光透窗而出。

  他没留意自己双眉正慢慢拧紧,在门口踌躇片刻便门也未敲推开走入。

  轩辕境果然还在看书。

  一个立在床前,一个继续看书。两人仿佛都看不见对方般静默了许久。

  轩辕放下书,道:“你挡了我的光。”

  清竹刚刚转朝烛灯的方向,轩辕又道:“还是不要帮我熄灯了,不然我不保证什么都不会做。”

  清竹只是稍顿了顿便继续朝那个方向走去,却没有吹灭灯火,而是坐在桌旁。

  “你的人呢?”清竹问。

  “都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轩辕放下书,呵呵笑道。

  “哦?”将过长的烛心仔细的剪短些,烛焰上淡淡的乌烟便也消失殆尽。“那些树上,房后,梁旁,石侧的暗卫,在你受伤时不救便罢了,怎么连主子要死了,也没个出来照顾的?”说完将剪刀上的黑烬吹走。

  “哦,我让他们远些候着……”

  ‘啪’清竹将剪刀放在桌子上,碰撞的声音很清脆,在静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我是故意的。”轩辕境坐好,坦诚道。

  “……我知道。”

  若是被萧潇以别的方式得知自己身上的伤和血中的毒均是拜轩辕所赐,外加萧潇狂怒时候没有自己压着怒气,等着怒气积攒到再次遇到轩辕……情况是无法想象的。

  如今只是伤了筋骨,萧潇也没说什么绝交的话,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只是,眼前受伤之人,乃万人之上坐拥天下的天子,这损失,实也不算小了。

  恐怕当日比剑之时,若非轩辕下令让所有暗卫不准出现,萧潇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生龙活虎了……

  “你说过,会相信我,所以以后我不会骗你。”轩辕境慢慢转过身子,将腿转下床边,光着上半身便朝清竹坐的那张桌子走去。

  赵清竹按在剪刀上那只手不受控制的握紧,忽然就想起许多许多年前那个夜晚。

  他对轩辕说:“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

  他曾经问过自己,若是连轩辕都不可以相信,又该去相信谁?

  但是最初背叛他信任的却恰恰是这个人。

  是什么时候,那种纯粹的相信已经不再绝对?

  是何时,开始怀疑轩辕?

  如今,这人又对他说,会相信他,不会骗他……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清竹松开手,缓缓放在身后。双眼看着跳跃的烛焰,问道。

  “我说过,你没变,不会变。”

  “那前几日在莲花山上,你不觉得当时我完全没有信任你?”

  轩辕轻轻弯腰坐在椅子上,又慢慢后靠,望着清竹道:“若是在那种情形下你依然信我,我倒要表扬你的演技了。那天的情况,任是谁,也无法完全将自己的命运交与别人的。”

  赵清竹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人难道是在安慰自己?

  “所以,你还是相信我的。”轩辕境板上钉钉,得了结论。

  轩辕境注意到赵清竹背在身后的手,想起了什么,便要过去握住。

  清竹见他那副重伤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盈盈笑意伴着明灭的烛光显得有些飘渺。

  轩辕境先是左肩硬架住了萧潇一击,随后又被刺了一剑,如今上身左边部分被那个老医师包的团团圆圆,动起来的效果更是绝妙……

  轩辕难得见到赵清竹这种不掺染杂质纯粹的微笑,愣神间,伸过去的手便放慢了速度。

  “赵、清、竹!”三个字仿佛从牙缝间挤出来,轩辕境额上霎时便沁出了涔涔汗滴。

  清竹细长的食指正准准的抵在轩辕境的剑伤处,慢慢便见到淡淡的血痕透出白布浸了出来。

  “你相信我?”

  清竹边说手上也加了些力道,轩辕境忍着痛想要不动不挪,奈何他从小至大从未受过伤,何况伤上加伤?伤口裂开的疼痛远比受伤当时要疼痛多倍。于是便不动声色的朝后靠了靠。

  “相信。”轩辕忍痛笑道。

  “相信?”清竹收回食指紧接着便换成了拳,遂又问道。

  轩辕本是无意识的退了退,不想椅子早便处于平衡的临界,他这一动便啪的倒了下去。

  轩辕境那只伸出去的右手拽紧赵清竹那只作恶的手臂,清竹未察,两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上边的人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未回神,下边的轩辕境却是趁机痛的龇牙咧嘴,只是待清竹看他时便回复往日神彩依旧笑容不改,道:“相信。”

  白色的帛布早被冲破伤口而出的鲜血染红,清竹这才想到刚刚倒下时自己那只手是直直顶到了轩辕的伤口,附加了自己半身的重量,此时轩辕虽是看不出异样,只怕他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

  想到此,赵清竹重又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笑道:“轩辕大人从小锦衣玉食,没想到这种疼也受的住,清竹低估你了。”

  轩辕境脸色一分一分白了下去,暗暗深吸几口气,随后猛一转身。

  清竹只觉后背突然咯在了冷硬的坚石上,头后却是软软的被人护住。

  轩辕境居高临下,脸色苍白,然而笑容依旧温润,道:“你受的伤比这严重,不是也挺过来了,我还差得远。”

  清竹脸色也有些泛白,只因对方又将那件事摆在眼前,胸前那道伤口仿佛再次裂开般,也泛着疼。

  他那只放在轩辕境伤口上的手慢慢收回,笑容愈大,拍了拍对方那泛血的伤口,又拍了拍轩辕境的肩伤,只见对方终于撑不住趴了下来。

  清竹急忙转身,轩辕境身上没力,手也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看着赵清竹在旁边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尘,然后站了起来,对着自己说:“能受住?那你便受着吧!”

  三十一、过敏

  轩辕境眼睁睁看着那个白影慢慢自眼前消失,嘴角一直保持的笑容才渐渐冷凝下去,想要起身问题不大,只是心里有些沉仿佛自暴自弃般索性放平了身体,躺在了夏日夜晚回凉的冰冷岩地上。

  赵清竹走前最后拍他那两下并非为了让他散尽最后那丝力气,反是将不知何时置于指缝的银针刺入他伤口四周穴位,虽是出其不意的让他全身痛的痉挛却同时止住了汩汩而出的血……

  然而越是这样,他倒越不安。

  赵清竹心中难道就没有恨?没有怨?即便是害他伤他至深之人他却依旧以德报怨?

  轩辕境心中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想做一些事,做一些看似无意或是无意义的事,让清竹痛快些。

  他知道清竹不会与他兵戎相向,便借了萧潇的手,于是三个人按照默许的话本子演了场戏。

  然而赵清竹依旧无动于衷。

  你若是在乎一个人,最怕那人怎样?

  最怕,大概就是自己做了什么都无法再让对方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做什么都不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就如他现在一样,最怕那种无力感的浸袭。

  轩辕境烦躁的抬起他那条能动弹的胳膊想要将肩上那只银针再拍入几分,助他提神,然而只发出‘嘶’一声,眉心又锁。

  将入针的位置都拿捏的如此准确,仿佛连自己会拍针的动作都算计进去一般,那人将针扎在骨上不差分毫,半分也入不得……

  从前的从前,赵清竹将所有事都算计好,他会厌烦,只觉得这世上聪明之人只他一个就够,以至于看不清自己任由着当时年少轻狂害了对方。

  如今,倒是看的透澈了,所以一动不动就想这样躺在地上好了,若是赵清竹果真如此希望的话,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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