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误少年之乱世竹马 上————春从春游
春从春游  发于:2009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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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晚可是第二次寒毒发作了,喝药可以抑制毒素蔓延的速度,来来,不要任性。”香蘼芜说着,强拉他起来。

  姬重雪却仍是扭头望墙,并不正眼看他。

  “重雪,你该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香蘼芜一哂,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

  “不管有什么问题,等喝完药再说。”

  姬重雪略一犹疑,总算是伸手去取药碗。

  待他喝完了,香蘼芜道:“好了,你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是,闷在心里不好哦。”

  姬重雪素来清冷的眼眸蓦然起了波动,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你不说话,我没办法解释呐。”香蘼芜为难道。

  “昨晚的黑衣人,是你的属下?”

  “嗯,这个嘛……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香蘼芜淡淡一笑,“如你先前所言,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或是钱两不足,或是遭人暗算……身边有几个仆从随时待命,有时候还真是让人省心不少,你说对不对?”

  “你说你是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那我问你……你究竟家在何处?”

  “位于东海之滨,不过是座弹丸小城罢了。”

  “我只听说东海有座九渊城。”

  “呃……正是此处。”

  “哈,是么。”姬重雪冷冷一笑,“据我所知,九渊城东临沧海,北接皇城,南率吴越,西达荆南,在这乱世之中,也算得上一方之主,怎么能说是弹丸小城呢?”

  “诶,较之泱泱中原,不是小城是什么。”香蘼芜微微一笑,习惯性的自袖间取出折扇来,“再者,现在中原四大国交战,烽火难免会波及边陲,日后的情势恐怕只会更加凶险。”

  “既然你有此顾虑,为何还在中原逗留?”姬重雪冷道,“枉你空有一身的武艺才智,不回去报国尽忠未免可惜。”

  “这个江湖,永远都不平静,多我一人或少我一人,又能改变什么?”香蘼芜笑意微凉,“更何况风云吾辈,能人倍出,就算我回去了,也未必有用武之地啊。”

  “听你这么说,似乎是有所埋怨?”

  “哈,哪有,不过若是你想去游览一番,我倒是可以略尽地主之谊哦。”

  “免了,我没有兴趣。”姬重雪回得斩钉截铁。

  “诶,话说得太满,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姬重雪一怔,并没有接话。

  “问题问完了,就该躺下好好休息,我去叫他们做几道清粥小菜。”

  香蘼芜说着,端起空空的药碗走向门外。

  “蘼芜……”

  “嗯?”

  脚步顿住,香蘼芜回头,面上的笑容平静若水。

  “……有没有消息?”

  姬重雪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可香蘼芜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欺瞒于你。”

  宛如承诺一般,香蘼芜语罢,转身出了门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姬重雪身上的寒毒始终没有再发作,待在客栈里的时光也因而变得自在且悠闲……只是每每与友人交谈甚欢时,心头总会不期然掠过一抹青色的华丽姿影。

  曾想过此生都无缘再见的人,若是见面,又该是何种光景?

  一别就是半年有余,或许早已物是人非。

  期待落空了,心里的遗憾却没有减少一分一毫,与此相反,似乎变得愈加浓厚了。

  但纵使在心里想了千百回,也断然没有料到再次见面,竟是这般情形——所谓鲜血染身亦不过如是。

  ……跪在床榻前的三名黑衣人皆是垂首不语。

  “究竟发生何事?”香蘼芜目光冷峻。

  “回主公,属下赶到之时,正好撞见她被人重伤,昏迷不醒……”说话的黑衣人语音一顿,又道,“属下不敢怠慢,便立刻出手,把人带了回来。”

  “被何人所伤?”

  “属下只知他是蓬莱仙踪的护法,具体是何人尚不知晓。”

  “……好了,都下去吧。”

  香蘼芜袖摆微扬,黑衣人便俯首出了门去。

  “重雪,让我来吧。”

  姬重雪默然颔首,侧身让到一旁。

  香蘼芜在床沿坐下,于她的脉搏处指尖轻按。

  短暂的沉寂过后,姬重雪欲言又止。

  香蘼芜替她掖好被角,转头看着姬重雪道:“我去厨房熬几味药,如果不出差错,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会清醒。”

  及至到了门口,香蘼芜倏然回头:“她现在有孕在身,你要好好看顾,千万不可马虎。”

  姬重雪猛然睁大了眼睛,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你若是不信,可以掀开被褥一看。”香蘼芜语调淡然,“在叫你过来之前,我已经替她做了保胎急救,母子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话音落地,也不等姬重雪回答,香蘼芜径自出了门去。

  ……

  在离开萍踪山的那一刹那,姬重雪并未想过自己会失去什么。

  总以为天下之大,有的是荒漠塞北,有的是锦绣江南。

  等到哪一日踏尽了山山水水,或许就能看透这人世繁华。

  只是他从没有发现,或许师父有一天会先离开他……到时候就算他翻遍天下,也再不能看见那一抹青纱缥缈的姿影。

  长久以来,早已忘却的恐惧,终于在漫漫岁月中猛然苏醒,可是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床上的人自昏迷中醒来,面上的表情带着些许茫然。

  视线交缠,却没有人说话。

  ……直到白皙纤丽的手指抚上那人的眉眼,然后沿着面颊缓缓而下。

  “我是不是在做梦?”

  慈姑一瞬不眨的望着面前之人,眼神温柔而又哀伤。

  姬重雪不由心下一恸,几乎是立刻反握住她的手。

  “没有,不是梦,师父,是我……”

  “你叫我什么?”慈姑的语调,陡然一颤。

  “师……”姬重雪蓦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慈姑动作轻柔的挣开他的手,叹息一般道:“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我在这里守着,哪里都不去。”

  半晌,慈姑只是无奈的笑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被人追杀,是蘼芜派人把你带回来的。”

  “蘼芜?”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慈姑微笑,“你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姬重雪眸色一黯,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

  “在你离开之后,我也不得不选择离开。”慈姑一字一句道,“可惜他们始终不肯放过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身为仙教圣女的羁绊。”

  “我……”

  “你用不着自责,路是我自己选的,能再见到你,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孩子……”姬重雪蓦然抬头,视线灼然。

  “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

  姬重雪闻言,顿觉心中苦涩不堪,一时竟失了言语。

  “这是我离开仙教的理由,也是借口。”慈姑语调渐低,“我所希望的……不过是能再重回和你一起的过去。”

  “过去吗……”姬重雪喃喃低语,“为何不是未来?”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慈姑微笑,眼神无奈却也温柔,“你眉眼结霜,手脉冰寒,乃是中毒之兆,而我被萧降真所伤,只怕命不久矣……这样的你我,谈何未来?”

  所思所想被一语道破,姬重雪心中一荡,险些连站也站不稳了——

  “师父……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慈姑闻言,眼神愈见悲悯:“重雪,人各有命,上天让你我在最后的日子相遇,这般情分已是不薄,何苦再要强求。”

  姬重雪却仍是摇头:“我们才刚刚重逢,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更何况,师父不是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仙教秘术就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秘术是疗毒圣法,对伤患无用。”慈姑低低的垂了眼睫,“若不是我受伤至此,功体尽毁,本可助你解毒……”

  “我不会死,师父也不能死。”姬重雪说着,倏然起身,“蘼芜他见多识广,一定知道救你的方法,我现在就去问清楚。”

  “重雪……你这是何苦?”半晌,慈姑喟然一叹,“我的身体情况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生死于我早已没有意义,只是腹中胎儿何其无辜……若言遗憾,也仅此而已。”

  “我不会放弃,所以师父也不要放弃……”

  ——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我赌上一切,就算逆天,也只想看到你好好活着。

  第三十二章 〖一梦千年〗-双修

  乱风拂过,霎那间落叶纷飞,四下飘散开来。

  “重雪,你要我说实话吗?”

  身着一袭朱红色的立领华裳,手执素白的折扇,香蘼芜斜睨着身边的友人,问得云淡风轻。

  久久的沉默之后,姬重雪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无能为力……你相信吗?”香蘼芜浅浅一笑,语调舒缓。

  姬重雪不语,但倏然睁大的眼眸,却在瞬间泄漏了他心底的恐慌。

  “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撑不了多久……”

  “你不是说你的血可以救人吗?”因为恐惧,姬重雪早已失了往常的理智,脱口就是任性无理的要求。

  “是啊,不过……”

  ——我的血可以救人,但我并没有非救她不可的理由……

  心念微转,香蘼芜的语调带上了莫名的淡淡哀伤:“我的血只能暂时保她母子平安,若想救人,必须另寻他法。”

  “什么意思?”

  “放眼天下,若言有谁能救她一命,恐怕只有神医门之人了。”

  姬重雪闻言,不觉眸色一凝:“……我立刻前往神医门求助。”

  “神医门的人性情古怪,他们未必肯答应帮你救人,只怕去了也是徒劳无用。”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去。”

  “你真的那么想救她?”

  “如果能以命换命,我情愿不要自己的性命,也想换得师父一线生机。”

  “我可以帮你,不过……”香蘼芜的口吻淡淡的,面上的笑意早已敛尽,“如果我说要你求我,你做得到吗?”

  “只要你能救回师父,又有何不可?”

  “哈……”香蘼芜突然笑了起来,“重雪,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

  “你说过,你这一生从不求人。”香蘼芜自嘲一般道,“我也说过总有一天会要你开口求我……只要你肯开口,我便愿为朋友赴汤蹈火。”

  “蘼芜?”

  “你放心,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香蘼芜背转过身去,“我虽然不能救她,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可以。”

  “……谁?”

  “她是神医门门主之女,也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香蘼芜低低的垂了眼睫,“不过我与她之间尚有误会未解,她断然不可能出城来此,只好委屈你们随我回九渊城了。”

  “但你不是说不想回去?”

  “事有轻重缓急,或许天意如此,再逃避下去也没有意义。”

  姬重雪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离家这么久,万一你的家人不肯原谅你……”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香蘼芜莞尔一笑,“家族恩怨毕竟是小事一桩,最多最多……就是我答应他们娶妻生子、为国征战,如果这样能救你师父一命,能让你以朋友真心待我,我这一生于愿足矣。”

  姬重雪安静的听他说完,一贯清冷的表情竟出现了裂痕,心思更是瞬息万变,久久才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你厌恶被樊笼束缚,如今却甘愿为我重回故地,此恩此情……只怕我倾尽一生也无以为报。”

  “你我之间,又何必计较这许多。”香蘼芜眸色微沉,“只不过此行路途遥远,我担心你身上寒毒未清,万一半路发作……那就凶多吉少了。”

  “依你看来,我的身体最多可以撑到几时?”

  “这……若寒毒没有继续发作,应该可以撑过数月有余,反之则命在旦夕。”香蘼芜喟然叹道,“可惜我对医术只是略通皮毛,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痊愈,也是百思不得其法。”

  “无论如何,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倘若自身难保,又如何能保护师父?”姬重雪唇齿泛白,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意。

  “上次在半屏娇色,白芷曾说解毒之法只有一个。”香蘼芜略一犹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恕我逾矩一问,所谓双修之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重雪的面色顿时僵住。

  “呃……要是你不想说,就当作我没问过吧。”香蘼芜一哂,尴尬的别过头去。

  半晌,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你愿意帮我吗?”

  “诶?”

  香蘼芜惊诧的回转过身,便见姬重雪垂了眼帘道:“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那是自然,不过你要我如何帮你?”

  “这……”难以启齿一般,姬重雪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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