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我由衷敬佩地看着温玉良。“但我昨晚怎么没听见?”
“小傻子!”温玉良瞪我一眼。“我都二十了,早就不长个了。”
“为什么不长了?”我翻个身,趴到他肚子上问他。
“那是因为……”他仰起头想了想,“这是上天规定好的。”
“是上天规定好的?”我撑起身子,更加不解。
“上天规定你到二十岁就不能长个吗?”
“是啊。”
“就算自己还想长也不能长了吗?”
“是啊。”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上天规定的。”
“为什么?”
“因为……上天规定的最大,最算数。其他人想的自己想的都是不作数的。所以上天规定到二十不能长个你就不能长了。”
“哦……”
房间里安静了几柱香时间,我哀叹一声,反身躺回到枕头上。
原来上天规定的就是最大的……
那么富小贵是傻子也是上天规定的吗?
上天规定傻子就是要被人欺负被人讨厌吗?
我仰着身子,对着头顶上的床帐摇摇脑袋。背脊上突然间窜出一股子的冷意,于是不自觉地又向温玉良挤过去。
“又在想什么?脸上的洞?还是你二哥的被子?”他又替我掖了掖被子,开始感慨,“我的智力都快跟你降一档了。”
“不是。”我茫茫然地张起嘴巴,开合了半日,有些不愿说。
“我……我想不起我刚才想什么了……”
“你……”温玉良吞了口气,无声地笑起来,“我今日总算是见到傻子中的傻子了……好吧,小贵子,如果你想不起说什么,那现在我来问,你来答。”
“恩……好……”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以前在私塾里认字时,每次大哥或二哥回答不出问题,总是要挨夫子的一记戒尺。
“说话的时候别总想着其他的事情。”
看出我没在用心,温玉良又提醒了一句。
“哦。”我小心翼翼地点头,想起在这里没有戒尺之类的东西,于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问你什么好呢……”温玉良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小贵子,你觉得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李二爷和卫大人……是好人吗?”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
“也是,若只凭样貌,确实说不出什么……”
温玉良点头,继续问:“那你讨厌他们吗?”
“不讨厌。”
我回想起书生大哥的样子,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比温玉良要待人随和些……所以要论起讨厌,怎样都不会是他。
“是吗?”温玉良的语气突然淡下去,幽幽地飘着,“你既不讨厌他们,那让你跟着他们走,你也没意见?”
“跟他们走?去哪里?”我听不明白,呆了一下。
“就是…………”
温玉良自己也皱起眉头想了半日——“就是……让你到他们府上去做客。然后让他们好吃的好玩的供着你,把你当自家少爷一样养着。”
“啊……”我一愣。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不用扫地吗?”
“不用。”
“不用打水吗?”
“不用。”
“哦……”我又想了想,“那我可以带鹿儿烟儿也一起去吗?”
“鹿儿烟儿?”温玉良顿了一下,“只要你高兴,带什么都可以。”
“哦!”我满足地点头。“那我要把小月和嬷嬷也一起带去——不过,可不可以过些时日再去做客?”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给秋儿姐姐报仇呢。”
“哦?”温玉良听到这儿眯起眼睛,嘴角深深陷进了笑纹里,看得人心头直跳。“难为你时时刻刻都还记得给你秋儿姐姐报仇的事。现在看来,当初反倒是我错了。”
“恩……”
我因为温玉良突然的一笑失了魂,一点也没听进他说些什么,脑子白了一阵,就呆呆地从被窝里爬到他身前,仰起脖子嘟起嘴,冲着他的唇便贴了下去。
这样一动不动地趴了半日,一直到半撑着的右手开始零零星星地发麻了,我才将头从温玉良脸上移开。然后舒舒服服地平躺回被子里,展了展四肢。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
“小、小贵子。”
温玉良自我亲他开始便沉默了好一阵,现在终于在我无聊得快要睡着前再次开了金口。
“你……”他哑着嗓子侧身问我,“你可知道你刚才做的那个动作表示什么?”
“知道啊。”我脸微微有些烧起来。
“鹿儿说过,如果一个人遇见自己看着觉得好看的人时,就可以对他做这个动作。”就像——他对翡翠那样。
不过!!
我猛然间又想到,鹿儿曾经也说过——如果对方觉得你不好看,你亲了她的嘴,她反而会讨厌你!
思及此处,我便小心地拿眼觑着温玉良,生怕他会因为觉得我不好看,于是说出讨厌之类的话来。
“是因为这样么?”温玉良也同样看着我,“那你至今为止遇见过几个你觉得好看的人?”
“很多。”我揉揉眼睛,老实告诉他。
“很多?!”温玉良顿了顿。“你都对她们这样做了?她们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摇头。
曾见过的几位表亲家的姐姐虽然好看,但却总是不易亲近;媳妇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但还没来得及亲她,她就跑了;秋儿姐姐和妈妈虽然好看,但一个已经没了,一个又让人觉得有些害怕……所以唯一这样做过的,就只有温玉良。
我将这些都交代了一遍,温玉良的嘴角便又弯了回去。
“小贵子。”他突然扣住我的脸,“你要记住,这个动作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做,所以你以后除了我,再不许对其他人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我一愣,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是因为上天规定的吗?”
“是啊。”温玉良搂住我,笑起来,“是上天规定的,所以你绝对不准违反,否则他会罚你一直过了二十还要长个儿——然后你的骨头就永远都是又痒又痛,而且还每天晚上咯吱咯吱作响……”
“就像老耗子精偷灯油似的?”我讪讪地接口。
“就像老耗子精偷灯油!”温玉良板起脸点头。
“哦。”我只好严肃地回看他,“那我今后只亲你一个人的嘴。”
“不只是嘴。”温玉良伸出手指指我的脸,“这里也不行。”
“哦。”我继续认真地保证,“那脸也不亲。”
“这就对了!”
他托起我的下巴在我嘴上咬了一口,然后猛的起身变脸,对着门外问道——
“谁呀?站在那儿为什么不敲门?”
“回三爷的话,小的才刚刚走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敲呢。”是昨晚那名伙计的声音。
“是么?”温玉良冷笑了一声。“有什么事?”
“是周妈妈让我来看一看,看看三爷和翠儿姑娘是不是起了,若是还未起,就让您继续睡;若是起了,就让我问一问,是否要找个人来,给翠儿姑娘梳头上妆。”
“知道了。”温玉良坐在床上扫了房间一眼,又对他吩咐道,“我和小翠儿再歪一会儿。你让丫鬟再迟半个时辰再过来吧。”
“是。三爷。”伙计唯唯诺地退了下去。
另一面,温玉良说完话后便站起身,下了床。然后绕着桌上放着的成套簇新的女装,开始犯愁:
究竟该——先穿哪件呢?
第九章
没头没脑地琢磨了一回,最后温玉良还是落败似的将衣服一古脑的都丢到了床上。
“昨晚上帮你解暗扣的时候虽然留心记了,不过周妈妈后来拿来的这套却是不同样式的……女子的衣物,哎,干脆也不讲究什么里衣外褂了,就拣些能穿的穿上吧。反正今日外头暖和,少穿一两件应该是不打紧的。”
“好。”我认同的点点头,从衣服堆里挑出两件看起来最简单的,然后笨手笨脚地就往身上套。
温玉良自个儿穿好了衣服便袖手站到一边看我的笑话,一直等到上衣翻领上的倒钩,将我挂下的头发缠住了,这才走过来帮忙。
两人这样七手八脚地折腾了半日,总算是将大部分能穿的能戴的都用上了。
温玉良让我站在床上,远远地扫了两眼,说了声差不多了,便大声唤了一早候在门外的丫鬟进来。
先抹了一把脸,将一直散着的头发略略挽到脑后,丫鬟拿起一盒胭脂给我擦脸。她擦得很是仔细,而且还小心翼翼的,就像我家后院的花匠伺候他的松竹梅兰一般,一点一点给我抹着。
温玉良在旁实在候不下去,便让丫鬟直接给我抹了唇红,然后梳了个极简单的发式,牵着我下楼去了。
“脚不痛了么?”下楼前,温玉良站在我身下一级,先问了我一声。
“恩。”我顶了顶脚尖,确实已无大碍了——
这次出来,小月还专门为我寻了双大些的鞋子,虽然仍是挤得慌,不过比起我媳妇儿的小鞋,已是宽松了许多。
话虽这样说了,温玉良却还有些不放心,又反复叮嘱了几句不要随便乱跑乱跳,这才让我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来。
我在心底里暗笑他怎么突然变的跟嬷嬷一样唠叨,正想这样取笑他两句,人却已走到了大厅门口——
只见满屋子的人闹哄哄地坐着,看到我们路过,便有两个人从中迎了出来。
“请问这位就是从奉阳镇来的丁三爷么?”一人先开口问道。
走在我身旁的温玉良将一只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示意我止步,而后转身对那人淡淡说道:“正是在下。何事请讲。”
“这个……”
说话的人看了看我,面露难色,摊手向后做了个手势。“可否请三爷借一步说话?”
温玉良看他一眼,顺着他的手势又往更远处扫了扫,点头同意了。
“小贵子。”他在走开前先将我拉到一旁,俯身捏了捏我的脸,轻声对我说:“我去和那边的几位朋友聊会儿天,你先到昨晚我们吃饭的地方去等着,肚子饿了就让他们先做些点心吃着,我一会儿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