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曜————冷雪魁
冷雪魁  发于:2009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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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有了喜欢的人?」

  为什麽,她这麽努力呀!她是这麽这麽努力的想成为潋水眼中的好女孩,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成功,为什麽潋水还是不肯看她一眼?

  「嗯,对不起。」没有平常嘻笑的态度,潋水以一个她从来没看过,刚毅如石的眼底,似水的柔波荡漾,那表情,深深震撼了她。

  「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果然,没办法不受他吸引。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可是只要我能看著他,心里就好满足好满足……当然,其实我是更贪心的。」说到这,潋水难得腼腆地笑了笑。

  「可惜,之前我伤害了他……我不求他能原谅我,我也不求他能重回我身边。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让他知道我爱他。就只是这样,所以我下来北海道。」

  泪花在理奈的眼底晶莹地闪烁,她很努力地不让它掉下来,但她哽咽的声音却还带著几许颤抖。「是吗……你就不怕,伤害我?」

  「我怕。」潋水再度苦笑。「我真的怕,因为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很珍惜和你相处的时光,因为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包括爱一个人。」

  「我很感激你……我愿意用任何方式弥补你所受的伤,除了给你我的感情,对不起。」语毕,潋水对她深深一鞠躬。

  真的对不起。

  如果她是像他爱曜那样著爱著自己的话,那她现在肯定非常痛苦吧。因为他光想像曜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撕心裂肺的痛就教他快要无法忍受。

  可是,她没有逃避,她主动来到北海道,即使明白迎接她的,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对於这样的理奈,潋水有些心疼,有些内庂,但他必须回以相当的诚意,对她坦白。

  他欠的已经够多,没有任何资格再去伤害任何人了。不管是她,还是曜。

  所以,真的对不起。

  「好吧……我答应分手。但是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个吻就好,有一个吻来证明她爱过,纪念她努力过,这样就够了。

  潋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将会是个令人心碎的吻,但他还是慎重地搭上她的肩膀,缓缓落下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爱意,顶多只是感谢的轻吻。在她的额头上。

  里奈呜咽一声,终还是掩著唇低声泣了泪,热烫的泪花从她闭紧的羽睫下颤颤地滴落,滑过了脸颊和指尖,溶在雪地上,跟她的心一样,烧出千疮百孔。

  「那个人真好,能独占你的感情……她真好。我只求你……告诉我她是谁。」

  「这……」早猜到她会这麽问,但是若真的说出来……不知道曜会不会……

  倏地,潋水睁大双眼。

  这只是一个突发奇想,只是一个突然滑过心底的荒谬想法。

  不过,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曜也曾经为了保护自己,那天才没有追来?为了让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这只是一个突发奇想,只是一个突然滑过心底的荒谬想法。

  可这想法却让他莫名的心焦和慌乱,掺杂著狂喜和不安。

  突然很想很想向他问清楚,好好的确定一番啊……

  「潋水……我有权利知道,对吧?」理奈完全不知潋水暗潮汹涌的心思,依然泪涟涟地道。

  看著理奈,潋水眸光一黯,终究还是开了口。

  「他是……」

  潋曜18

  雪越下越大,行人纷纷走避,在这样的冬夜,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送走理奈,潋水走向车站出口,呵出一口白呼呼的吐息。

  蓦地,他发现那个修长魁梧的身影,似乎就撑著伞,站在角落。那个瞬间,潋水还以为这不过是他过度思念的幻觉。

  可是,那人也回望了自己,然後,迈步而走。

  潋水急急追上,因为他确定幻觉的眼神不会冰冷的这麽真切。「曜!」

  黑崎曜没回应,只是一个劲的向前。

  「喂,曜,发生什麽事了,快回答我!」好不容易追上了黑崎曜,潋水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却马上被用力甩开。

  「别碰我!够了,你回去吧。」

  「等等,为什麽突然……」明明早上之前都还好好的啊?怎麽突然说翻脸就不认人了?

  「是不是突然,你自己知道。」冰冷的语气。

  其实黑崎曜此刻的内心,正焦急地向自己喊停。

  不是本来就知道潋水有女朋友的事吗?不是早就说了要让潋水回到普通学生的生活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一看到潋水那关心的表情会这麽光火,可是他刚才明明对那个女孩那样嘘寒问暖,不但把外套给了她,甚至还亲吻了她的额头……明明就对自己的女朋友割舍不下,何苦留在北海道,弄这份虚情假意欺骗自己呢?!

  「你为什麽不和她一起上车?我真没想到会看到你又走出来,你……你到底想怎样?拜托,如果你根本不喜欢我,就不要再纠缠我了吧……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拜托。」语毕,黑崎曜不顾潋水的劝阻,向前拔腿而奔。

  他竟然哭了。

  已经够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他完全没办法不让潋水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行动……一碰上潋水,他就好像变的不是自己了!

  「……我爱你!」

  黑崎曜的脚步停下,因为身後人的这句大喊。带著不敢置信的表情回望,那少年……红著颊,蹙著秀气的眉,正懊恼地大喊。

  「该死!要是你肯相信我就早说嘛!早知道这样,我愿意说一千次一百次,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我很幼稚、小孩子气、乱吃醋、又任性、一点也不为人著想,我就是没办法像你一样顾虑那麽多,因为我在你眼中只是小孩子!我很想像俊树一样,我也很想变的更成熟啊!我超烦恼的,要怎麽样你才能相信我?虽然我年纪轻,可是起码我知道我真的爱你。」

  「所以我刚刚,和理奈分手了。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吃醋,我真的很高兴……」也许,失控的不只黑崎曜,因为他看见那个一向自信满满,目空一切的少年,也淌下了泪水。

  「我还以为……在我做了那麽多傻事後,你一定不会再理我了。那也没关系,就算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我也想让你接受我……起码,让你了解我的感情。

  可是搞半天你也是个笨蛋,既然喜欢我就告诉我呀!既然在乎我就表现出来嘛!为什麽这麽拐弯抹角的害我猜忌的要死?我可是不安到快发疯了你知不知道啊!」

  「潋水……」

  黑崎曜无意识地向潋水走过去,脑袋被对方连珠炮的告白轰成焦土一片。

  所以现在是什麽情况?潋水向他告白?其实……自己也很爱潋水?是这样吗?

  那,两个人在一起?就这麽简单?

  不会吧。应该没这麽容易才是的……在他的印象中,幸福总是离他太遥远。可是这个错觉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他现在看到自己和潋水的距离是这麽的近,近到好像伸手就能触及……

  黑崎曜真的伸出了手,指缝间,潋水的美丽的容颜,一瞬间变得恐惧而惨白。

  「曜,快闪开────────!!!!!!!!」

  黑崎曜慢慢的回过头,看见了一台因为路面结霜,视线又不佳导致打滑的卡车。一切都像慢动作,就算车头的大灯闪亮得如此剌眼,他还是能清楚的看见上头的司机慌乱地踩著煞车,扯著方向盘的模样。

  叭───────────────!!!!!!!

  啊……果然啊,没这麽简单的对吧?

  在那瞬间,黑崎曜竟然心底有些庆幸。还好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潋水,而是自己。

  反正他是个扫把星,幸好这次他没把不幸带给潋水,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就这样吧,这样已经很够了。

  碰!!!!

  剌耳的撞击巨响过後,一切归於平静。

  伞飞了出去,只有地上被辗烂的芋头和洒了满地的酱油诉说著它们刚遭到如何惨无人道的对待。

  雪,依然无声地下著。

  下在染满血迹的白色围巾上,说不出,究竟是那白剌目,还是那红可怖。

  潋曜19.完

  一年半後,夏天。

  穿著轻便的家居服,俊树陪同水夏夫人,在一个晴朗无云的午後来到墓园。

  俊树一旁张罗著鲜花和供品。水夏夫人则用杓子舀起木桶里的清水,浇在刻著黑崎家字样的石坟上,语气有著些微的感叹。「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这麽久了……不晓得你在那边的世界过的好吗?」

  「现在想想,如果你不是那麽早走的话,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吧……不管是我、俊树、还是潋水那个孩子。」简单地清理过本来就不脏乱的坟地,水夏夫人点了香,跪在墓碑前,双手合十,诚心地向墓碑的主人祈祷。

  「我想你也很遗憾吧,毕竟你离开人世的时候还那麽的年轻。人生太多的美好你都还没经历到,就结束在那麽多的遗憾里。但这就是人生啊,也许过程艰辛、也许结果苦涩,请你都释怀吧,可以安心的走了,我们会祝福你的。」

  「一切,都结束了。」没有生命,什麽也无法继续,只能结束,美好的事是,苦难也是。

  突地,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有点莫名哀伤的气氛。

  「──────啊,果然在这里。」

  「真是的,妈,俊树,我不是说过可以不用先扫我们家的坟吗?这样对爸多不好意思。」

  黑崎曜右手提著水桶,左手挂著一块名叫潋水的牛皮糖,无奈地摇头笑道。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麽话,不好意思的是我们,这可是你的父亲和母亲呢!你身为亲生儿子自己不先扫,只好由我来帮你了,不然他们九泉之下怎麽会瞑目呢。」水夏夫人轻声斥责了黑崎曜。

  「是啊,没差的。反正老爸的墓你刚刚扫过了,再说等等我们还会回去祭拜,我们先来扫你们家的,这样不是很有效率吗?」俊树也笑道。

  黑崎曜会这麽想也是情有可原。

  小时候有过那样不愉快的经验,对自己的父亲,他虽然能体谅,但说不恨那是骗人的。加上相处的时间真的太短……时至今日,黑崎曜对他的亲生父母实在留不下太多印象。在他心目中,真正父亲的形象就像水夏晃哉一样,他才是那个救赎自己、拉拔自己的,伟大的父亲。

  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只是没有人说破,所以才会形成两家人互相替对方扫墓的奇景。

  「来,阿曜,对你的父母说几句话吧。我们先去看看晃哉了,免得他哪天托梦来抱怨我冷落他,喔呵呵呵呵。」揪著黑崎曜来到墓前,水夏夫人领著俊树呵呵地笑著离开。离去前还开了亡夫一个小玩笑。

  黑崎曜站在亲生父母的坟前颦著眉,似乎正努力思索要说些什麽。

  最後,他只是释然地笑笑。「抱歉,我没有把你们当成我真正的父母。可是,跟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幸福。」

  也许,人生真的就是有那麽多的遗憾。有情人不能长相守,有缘人不能长永久。

  不过,谁肯定这些遗憾不能成就下一个美满?如果他没有经历过被抛弃、被虐待,他不可能有机会融入水夏家;如果当初俊树没有拒绝自己,他也不会遇上潋水,这个命中跟他相欠债的小恶魔。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也许生命不在了,很多事情就跟著消逝了,但是,也有能够永远留下来的东西。

  「我很感谢你们生下了我……请你们在天上继续看著我吧,我会替你们证明你们的人生,没有白费。」诚摰地说完後,黑崎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总觉得,好像忽然间卸下了什麽重担。嗯?

  才觉得怎麽四周特别安静,黑崎曜一转头就看到潋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表情庄严肃穆不知道在念念有辞些什麽。

  「黑崎爸爸,黑崎妈妈,我想你们在天之灵也看到了吧,我和曜现在过的非常幸福。这都要感谢你们在天之灵有保佑,才让我们在那件意外中活了下来。

  「我想这也是一种认同吧,一定是因为你们认同了我对曜的真心,才出手相救。真的非常谢谢你们生下了曜,还替我守护他、让我和他两情相悦。你们就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曜的,请放心把你们的儿子交给我,我发誓会非常的疼他,给他幸福。

  「现在我才大一,而且还是在外地的美术大学念书,就算要跟曜见一面都好困难,只有长假才能在一起。不过没关系,等我毕业後要带曜去美国公证结婚,然後还要领养两个小孩和一只狗。曜说就算不是日本小孩也没关系,他真的很喜欢小孩,可是我是还想再过几年卿卿我我的同居生活啦……───────噢!好痛!」

  潋水捂著被人猛K一拳的脑袋,抬头一看,黑崎曜正用气得喷火的视线怒视著自己。

  「不要对别人的父母乱讲话,笨蛋!!」黑崎曜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居然还越讲越停不下来、越讲越夸张咧!那个白痴,原来脑袋都在想这些五四三,难怪最近有越来越脑残的趋势,他可从来没听说什麽要公证结婚的事啊!

  然而,过了一分钟,潋水还是捂著头直喊疼。「好痛……好痛喔。曜……」

  黑崎曜开始紧张了。他刚一时气过头忘了控制力道,忘记了潋水才刚结束复健。「喂……没事吧?」

  黑崎曜慌忙地半跪下来,半抱住潋水纤细的身子,抓住他的手,想要撑起他。「抱歉,是我不好,你手拿开,我看严不严重……」

  该死,自己怎麽可以这样对待一个还没完全痊愈的伤患?要是潋水旧伤复发了该怎麽办?

  黑崎曜没忘记一年半前的那个瞬间。

  怎麽可能忘记?当他看到潋水竟不顾危险朝著卡车冲过来想推开自己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了。

  当下黑崎曜只知道紧紧抱住那纤瘦的身体,尽可能的想用自己当屏障,只为保护潋水。

  然後是一阵恐怖的撞击,两人双双飞了数公尺远……黑崎曜浑身浴血,全身都有骨折的他瘫在地上,根本无力上前查看同样倒卧在血泊中的潋水伤势如何。但他还是不顾剧痛,努力地伸出勉强还能动的左手。

  嘴里满是鲜血的腥味,大概是断了的肋骨剌穿了内脏……黑崎曜的意识开始迷离,思绪却越来越清楚。那并不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小时候似乎也有过一次……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不能现在死,他想亲自确认潋水还有呼吸……

  『自己死了也没关系,他只求潋水能好好活著……拜托,救他!』黑崎曜满脑子只有向上天祈求这个念头。

  那只颤抖的左手在搆到少年的身体前,就颓然落下,不动了。

  很久很久以後,黑崎曜和潋水才从身边亲友听说了後来的事情。

  听说,警方车祸後现场模拟勘验後的结果发现,本来按照力学的原理和撞击的角度来说,他们是有可能会直接被卡车辗过而非撞飞。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地上结霜而造成阻力及撞击角度的偏差,加上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正好分摊了直接致命的撞击力,才没让他们惨亡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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