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 上部————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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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像瑟凡那么棒的男生,现实中长大后肯定也是这么出色、英俊,气质又好……

  尼尔想着,心里又有些莫名的酸苦。

  他不知道那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但他知道,其实他根本连嫉妒这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自己实在是太逊、太逊了。就像地上的泥巴仰望天上的云,他在这个人面前感到深深的自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眼光一转,他又看到了那枚挂在瑟凡颈上的坠子,不禁无声地笑起来,大半是自嘲,但也有一部分的窃喜。

  这个坠子,是的,他不能不印象深刻。

  因为这是他送给瑟凡的,就在前一天,耶诞节,瑟凡的生日。

  他知道这天瑟凡肯定会收到多得数不清的礼物,而他原本也没想要送东西。但是机缘巧合,就在知道瑟凡生日的头一天晚上,他在自家院子里玩耍时,从泥地里挖出一个像是硬币,扁扁圆圆的小东西。

  他把那东西洗干净一看,发现它是半透明的火红色,里面分布着羽翼般的纹理,有点像是异象水晶。

  他研究了半天,始终没研究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觉得样子看起来很……有气质。原谅他作为一个中学生只有如此简陋的辞汇量。

  反正是无意中得来的,而他自己也不需要,此外他更觉得这东西跟瑟凡很相衬,因此他把它送给了瑟凡。

  因为事情就发生在头一天,所以那时的忐忑不安,他到现在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他很担心瑟凡会不接受他的礼物,东西捏在手里,送出去的时候沾满了一层冷汗。

  幸运的是,虽然瑟凡样子看上去很傲,但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一脸淡然地收下了他的礼物,又对他说了句什么……说了什么?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总之,在听完那句话后,他就转身跑了。后来也一直没有再回想过。

  当时听见的究竟是什么呢?是「谢谢」吗?

  尼尔苦思冥想,直到包扎结束了,他还是没能想得起来。

  想问瑟凡,又怀疑本人早已不记得讲过那么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何况这是在作梦,在梦里问别人,其实不还是问自己吗?

  不过有个问题,在现实生活中,他肯定不敢问,但在梦里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就当作是自我满足吧。谁规定了不可以?

  尼尔整理着医药箱,清几下嗓子,发出声音:「你、你喜欢吗?脖子上这个,我、我送你的……」

  瑟凡正对着被包扎得不堪入目的肩膀皱眉头,听见尼尔这样问,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头松开,表情深邃地缓缓挑起。

  「我似乎不能不喜欢吧。」他回答,然而却还不如不要回答。

  因为尼尔压根就听不懂。

  随即瑟凡整理起衣装,看样子是急于离开。

  尼尔愣愣看着,又看了看还睡在地上人事不醒的女人,忍不住问:「那、那女的……怎么办?你认识吗?」好吧,就算这一切统统是场梦,既然醒不来,那不如暂时让它延续下去。

  「不认识。」

  瑟凡睨着尼尔,目光里透出几丝不明显的嘲弄,「不过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琳达……应该是。」

  「琳达?」尼尔挠头。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包括同学名册里也没有这么一号人。

  「你知道她的名字,那不就是认识她吗?」他问,心里期望着对方能帮自己把这么个麻烦带走。

  而瑟凡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眼睛里的嘲弄越发地明显而锐利了。

  「我说了,我不认识她。」

  瑟凡说,声音冷冷的,「我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昨晚你在床上不断叫错人名,而她纠正了你不下五次。」

  轰!

  一团热气窜上尼尔的脸。

  真要命。怎么在梦里面脸红的感觉都这么真实?

  「你、你……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都在?」他坑坑巴巴地说:「一直待到刚才?」

  瑟凡不置可否。

  「那、那我后来一定睡着了吧?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出来,早点离开?」就算这是梦,被人听见叫床从头听到尾,也实在太丢人了。尤其是被这个人听见。

  况且,按照寻常逻辑来判断,之所以击昏那个女人是因为不想让她看见什么,那么瑟凡就更该趁人熟睡时离开。

  「因为我也睡着了。」瑟凡说,面无赧色地一笑。

  说起来,尼尔家的衣柜够宽敞,躺在里面还挺舒服的,加上他失血导致头昏,才会不知不觉地睡过去,还睡得满舒坦。直到刚才,被电话铃声扰醒。

  「这样也行?」

  尼尔的脸几乎烧起来了,口无遮拦,把心里一连串的疑问都喊了出来。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是我家吧,是吧?难道你跟我同居吗?又或者不是?你带着武器,神神秘秘躲藏起来,你是侠盗罗宾汉吗?偷了东西之后跑到我这来避难?你从哪进来的,爬墙还是走大门……话说你跟我很熟吗?怎么偏偏就找上我这了?」

  一席话讲完,尼尔先被自己唬到了。

  所谓物极必反,难道他是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反倒不口吃了?

  而瑟凡也不免错愕了一下,当然他所错愕的,与尼尔所错愕的,并不是同一回事。

  他盯着尼尔仔细地看,想看看是否会在尼尔脸上找出发烧的痕迹。

  的确,这家伙的脸是有点红,眼睛却清亮得很,并不像是生了病的迷糊样子。

  既然没发烧,那他突然间发的是什么病?还有,他莫名其妙的脸红什么?

  瑟凡对此感到不解,他思忖了一下,挑了其中一个问题回答:「我有你这的备用钥匙。」

  也就是说,他是从大门光明正大进来的。不巧的是他一进门,尼尔就带着女人回来了,无奈之下他才入了衣柜,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入就是一整晚。

  「你有……」

  尼尔张了张嘴,满腹的讶异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讷讷地说:「是我给你的?」

  「不是。」

  瑟凡无心纠缠下去,抬手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就这样。下午我们还会再见面,还有什么疑问,到时再提出来。」他的口吻沉着,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官式腔调,总之,叫人无法反驳。

  他偏过头,看样子是要离开了,但却又回过头来,望着尼尔,审视般的视线在他茫然的脸上从上到下扫描而过。

  「如果到了下午,你还是这种梦游状态……」

  瑟凡沉吟着,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你该考虑禁欲一段时间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尼尔想叫住瑟凡,但又莫名地有所顾忌,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瑟凡离开后,尼尔站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惘。想起地上还有个女人,他考虑再三,最终选择了报警。

  拨通报警电话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个梦境里,是不是连员警都配备了呢……

  挂断电话后,尼尔先是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给女人套上。

  作为一个有着成熟男人体魄以及十一岁男孩心灵的男……你不能说尼尔有多纯洁。但在做这些的时候,他确实是心无杂念的。脑子里想的全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一个裸女躺在他家地板上。

  而他自己随后也翻了翻衣柜,里面有很多衣服,大部分是西装,颜色有深有浅。也有少量的运动装及便装,这才是他的最爱。

  不过考虑到马上有警察要来,他还是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西服。

  西服套上身之后,他站在镜子前面,打量着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简直要被自己迷倒了。

  之前光着身子的模样就很帅,现在穿上衣服更是帅得一塌糊涂。难怪人家都说好马要配好鞍。

  大约半小时后,警察来了。大概检查一下现场,并询问尼尔有关的情况。

  尼尔是第一次跟警方打交道,有点紧张,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是家里进了贼,先是攻击了女人,又将他击倒,随后就逃脱了。

  第一次跟警方打交道就撒谎,其实尼尔也不意愿,但他总不能把瑟凡拖下水。再怎么说,瑟凡毕竟是他的同学,也没对他作出人身伤害。只是身上揣了个危险物品……

  没关系的,没关系,尼尔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反正这一切都只是梦境,哪怕谁扛了只火箭筒过来,那都是虚幻的。

  员警记录下相关事情,随后又帮忙拨了急救电话,叫来救护车,把昏迷中的女人送往医院。

  负责处理这些事的,是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警官,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女警。

  尼尔注意到,这个女警从一进门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时不时地朝他瞄过来一眼两眼。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有点天怒人怨,可……对方是女性啊。应该不至于吧!

  倒是其他几位男警,都对他极为客气,甚至还有一个跟他交谈的时候,仍不断掏纸巾擦汗。而窗外的天气已经透露出明显的秋意。

  现场记录很快地完毕,一干员警向尼尔正经八百地一一道别。唯独那个女警,在经过尼尔身边的时候,冷哼了一记,咕哝着:「还以为跟他作对的人才会碰上这种事,原来身边的人也一样遭殃。啧,真是祸害……」

  「海伦!」谢顶警官喝了一声,又对尼尔歉意地干笑不止。

  尼尔倒是没在意,确切地说,他压根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

  他看着海伦,后者瘪了一下嘴角,一副不满又不屑的样子。

  其实海伦长得挺漂亮,至少在尼尔的审美观当中是如此认为。他喜欢像这样鼻头上点着几颗小雀斑,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嘴唇微翘,门牙像小兔子,外加有着一头蓬蓬短发的清爽女孩。

  不过,早上的那位性感尤物显然不是这一款。

  对此尼尔深感无奈。既然是作梦,就该按照他的口味来才对嘛。

  员警离去后,尼尔又回到了先前那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状态。

  他在床上躺下,琢磨着一场梦做这么久也该醒了,他使劲掐掐脸颊,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梦还是没有醒。

  墙上的挂钟匀速地走动着,滴答、滴答……

  尼尔心里渐渐涌上不大对劲的感觉,腾地坐起来,在旁边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个钱包。里面有厚厚一叠现金,还有不下十张卡片,提款卡、社安卡、驾照等等等,持有人无一例外都是他本人。

  不会吧,这个梦……尼尔将衣襟越揪越紧,感到有些无法呼吸。

  这不是个梦,只是梦而已吗?但是为什么这些东西这么真实、这么周全、这么……

  铃铃铃!

  电话铃声惊得他一弹,喘了几大口气,才面如土色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干净礼貌的女声,告诉他,他已经迟到了,请尽速赶往事务所,否则下午的工作无法进行。

  挂掉电话,尼尔抱着头呆坐了一阵子,脑子很乱,什么都思考不了。

  直到整点报时的钟声响起,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冲到客厅,望着墙上的电子钟。

  看到钟面显示出的日期,他的膝盖一软,倒进了身后的沙发里。

  昨天,他清楚记得,是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而现在,二零一五年九月三日。

  二十年。他的一个梦跨越了将近二十年?

  昨天,他十一岁。

  今天,他三十一。

  『我想变成大人……』

  变成大人……变成大人……大人……

  噢不!这不可能!

  尼尔猛地从沙发跳起来,疯了似的在房子里到处翻找,竟然被他找到了,那颗被藏在柜子最深处的水晶球。

  但此时的水晶球,只是一颗普通的水晶球,没有奇怪的烟雾,也没有诡异的人脸。

  是的,它曾经说过,每隔五十年它才显灵一次。

  而现在,才过去了二十年……天啊!

  尼尔彻底瘫软下去,就算再怎么催眠自己,这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然而,他醒不了。他走不出这个梦,就意味着,他要在这个「梦」里生存下去。

  也许是长久地生存下去,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第二章

  世界上有一种昆虫叫——蟑螂,据说,它即使被断了头,依然能存活一个礼拜之久,可谓是世上生命力最强的物种。

  其实人类有时候也是可以这么强悍的。当然不是说人没了头还能活,而是指的意志力。

  通常情况下,人不会知道自己的承受极限在哪,总以为这样就不行了,那样肯定完蛋了。不过一旦真的面临了,就知道,事实并不一定是如此。

  就比方说尼尔在刚刚知道自己一下子长了二十岁的时候,以为自己这下一定没法活了。但是当他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

  就是嘛,有什么不能活的?

  他既没聋没哑,也没缺胳膊少腿,况且可以说,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不是吗?

  现在,他是大人了。

  现在,再没有人能操拖鞋追着他揍,他也不必每天都为父母的争吵而战战兢兢,害怕殃及池鱼什么的了。

  说起来,他现在似乎是一个人住,那他的父母呢?

  尼尔想了一会儿,很快就决定不再想。

  管那么多做什么?他好不容易才从大人的压迫下脱离出来,获得了自由。

  虽然说,他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突然要他脱离双亲独自生活,这想像起来似乎有点恐怖,但他还是决定安然接受。

  他是男人,他现在可是成年男人了!当然要放开家长的大腿,独立生活。

  而且就目前的情形看来,他一个人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钱包里那厚厚的一叠钱,还有提款卡哩……

  至于父母嘛,当然也不是这样就不要了。总之,等他先适应了这个全新的自己再说吧。

  尼尔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点头拼命肯定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油然而生。他决定要把握现在这个自己,有滋有味有光有彩地生活下去!

  想起来,刚才他接了个召唤自己去上班的电话。可他是在哪高就呢?

  打开钱包,抽出一张夹在最内层的名片,上面印着尼尔的大名,公司名称是一家律师事务所。

  律师!

  尼尔有点破吓到了。这个一紧张就口吃的自己,居然是律师?这二十年……他是怎么混过来的?

  刹那间,尼尔有些怯场了。

  不管那个活了三十一年的自己是怎么打拼到现在这一步,此时这个精神上只活了

  十一年的自己,想要把这个装了三十一年货的摊子全盘接收下来,似乎是不大容易……

  突然尼尔又摇摇头,握紧了拳,告诫自己要振作。

  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都是自己做到的。凭什么那个自己就行,这个自己就不行?

  这样一想,就又有了干劲。迅速打点一下,他拎着一个黑皮包出了家门。

  皮包里有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他认得是车钥匙,也就说明他是有车一族。但问题在于,过去的十一年间,他还不曾有机会学习驾驶。

  安全第一,他决定坐巴士去上班。然而下了楼一看,街道是完全陌生的,连巴士站在哪都不知道。就算问人,可上了巴士之后,又怎么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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