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少年上头的杀手将我怀中的玉如意搜了出来,确实是个物价宝贝,就饶了少年的性命,将他卖给我了。
这个时侯我已经是昏睡了三日才清醒,住在一家便宜的客栈里,少年在我的床上加了一层棉被。
我靠在床头,觉得头痛欲裂,但是烧确实退了。
少年说完还将卖身契交给我的手里,我问他肩膀的伤,他说他走时教他的师傅已经替他处理过,需要的药要服了,就还差一剂了,总而言之好的七七八八。
我按着头,将卖身契丢给他,道,“拿去烧药。”
少年当时颤抖着接下卖身契,然后猛地一把将我拥进怀里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卖身契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即便没了卖身契,陪我走到最后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杀手便是杀人的工具,我当时一听,这个怕,心骂道自己怎么买了这么危险的人放在身边。
少年说他没有名,只说自己是组织里不算入流的杀手,也就是可任人买卖的那种,功夫也不是最好的,往往接一些小活,像他这样也能失手的,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我瞧着他换了一身布衣,十分的风流俊秀,尤其是那双眉眼,特别的好看,他和雪敏的清秀是不一样的,在这少年的身上,我看到了一股男子特有的气势和不凡的气息。
但是他说他十五。
我一下子又想了雪敏,于是对他说,今个儿起,我便唤你‘学闵’可好。
少年竟然跪下来,接受我的辞名。
哪里能想到他后来喝得大醉,吐气满是酒香竟然还一边哭一边抓着我的手问,“你当初叫我学闵,可就是为了他!”
客栈住到了我俩病好,就将我们赶了出来,为啥?没银子了啊。
靠着学闵的伸手,我们出了城,躲过了夏府的追查。
一路上野味不断,倒也没饿了肚子,后来又遇到了一大批难民逃荒。
我和学闵便顺着人流,进了京城。
天子脚下啊,什么都比徐州城繁华,最重要的是,我和学闵身无分文,连下等客栈的柴房都没得住。
我又想了在徐州乞讨的生活,可是我不能,因为学闵在我的身边,他已经将人生交给我了,我要让他过上好日子。
那时,我已经十岁。
长到了学闵的肩头,容貌生的偏向我娘,有些阴柔的相貌开始不自觉的吸引着学闵的眼光。
只是我还小,没注意罢了。
入城第一天晚上,我拉过学闵,瞄了家不太招摇的家世,对他说,“你有能力潜进去,偷来些银两么……”
学闵当时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我知道他放不下杀手的尊严,于是我说,“我对不起你,偏叫你这杀手去当偷盗,可是我们身无分文,没有钱过活,饿也饿死了,你要是放不下尊严,那就一刀杀了我,总之是个死,我还你自由。”
学闵当时特别气愤地捏住了我的肩膀,然后转身便飞上屋顶不见了。
我冷冷清清地蹲在巷子脚,发了半天的呆,这才惊然意识到,他拿走了夜行衣的包裹。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饿死……”
我抱着自己的包袱,甜甜地笑起来。
第二章
学闵当时特别气愤地捏住了我的肩膀,然后转身便飞上屋顶不见了。
我冷冷清清地蹲在巷子脚,发了半天的呆,这才惊然意识到,他拿走了夜行衣的包裹。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饿死……”
我抱着自己的包袱,甜甜地笑起来。
学闵果然是个轻功好手。
不到一刻,便抱着银子回来了。
我那时还蹲在地上,见他的身影稳稳一落,这个激动,立刻站起来,结果头一晕,下一刻就栽倒在他怀里,最重要的是,我的头正好撞在学闵怀里那包银子上,立刻肿了个大包。
我抱着头痛的说不出话,又蹲了下去,好一会才缓过来。
学闵好像还在生气,但是他还是跟着蹲下,摸了摸我的头。
“疼?”
“不疼不疼!”
银子砸的怎么能疼!?
我笑嘻嘻地摸向他的怀里,学闵抛给我一个特别鄙视的眼神。
天子脚下学闵很聪明,没有盗很多,但是这十两银子,正是我们迫切需要的钱。
我用它给自己和学闵买了几身崭新的长衫,给学闵挑了件白衫,我笑嘻嘻地说你不要总穿黑色的衣裳,实际上……我承认我一直在他的身上,寻找雪敏的影子。
可是有的时候,我静静地看着他,他却有着和雪敏完全不同的气质。
即便是我给了他一样的名字,穿上一样的衣裳,换上一样的发髻甚至是握着一样的扇子,学闵却还是学闵,他的那种存在感,是我永远也无法从心中抹去的。
我们穿着体面地找了间不错的客栈,好好享受了几日消闲的生活。
我拉着学闵在街上闲逛。
说实话,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当时进徐州的时候,就着实把我吓着了,这可是京城哇京城。
我又变成了那个乡下来的土娃娃,看什么都新鲜哇。
学闵比我高大半个头,我只到他肩膀那么高,那几天,我拉着他吃了八宝楼的烤鸭,还有李家铺子的鲫鱼。
可是我并没有完全的忘了本分。
我一边逛街,一边寻找财路。
对我来说,人只要穷,便没什么气节了。
就好比学闵,只要跟在我身边,他只有两条路走。
守着杀手的尊严饿死,或者去偷盗。
我知道学闵是那种宁愿饿死也不去偷盗的人,可是,他去偷了,他是为了我,我知道,那晚他飞上房顶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对不起他了。
几日的挥霍,到了第四日,我的手里只剩下的三两银子。
要知道以前在家乡,我是没有见过银子的,对于钱,说不上是喜爱更多,还是憎恨多些。
第五日我没有出屋,我们租了个小小的院子,暂住十日。
偷盗总不能偷一辈子,尽管十两银子对于大户人家不算什么,但是日子久了,定是要被察觉的,真到了那个时候,才叫真正的走投无路了。
学闵在院子里练剑,舞得剑花非常的漂亮。
我拄着下巴,趴在窗边看他舞剑,一边思考如何一最快的速度,弄最多的钱。
我这几日已经将京城转了几圈。
我爬下窗子,拉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这里和徐州城不一样,猪肉能要到二十文钱才卖,一亩良田更是要七至八两银子。
这里的街市不是一般的密集,东西也都是精品。
中等大户的人家,也就存个几百两,还好学闵机灵。只盗了十两,一般大户丢了十两,大不了多买几只狗看家,总是不会报官的罢。
我将一张纸团了团,丢在地上,又开始涂写。
这里的官银下都是印了国库的标号。
这里的碎银子不能存钱庄。
但是整整十两的银子可以换钱票,百两和千两的,可以换取银票。
银票……
我突然想起什么……
团了团纸,又换一张。
夏家的钱庄……
钱庄……
京城的钱庄……
据我查有二十几家……
大多是分庄……
啪!
我猛地将笔拍在桌子上,学闵闻声从窗子跳了进来。
“怎么了?”
他擦了擦脸颊的薄汗。
“再给我偷十两。”
学闵脸色立刻黑了起来。扭头就走。
“等下,等天黑吧。”我收了笔,将最后的那张纸揉成一团,上前拉住他的手。
哪知道他竟然突然把我搂在怀里,下巴轻轻磕在我在头尖上。
“你这孩子,眼睛里为什么藏了那么多的痛苦。”
“胡说。我可是你主人,再闹我打你屁股。”
“我可你比大五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然我才不会为你偷钱。”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那一刻。我突然心底一痛,哇地一声,就搂住学闵大哭起来。
学闵笨拙地拍着我的肩膀,那个时侯我就告诉自己,学闵绝不会弃我而去。
晚上的时候学闵又偷了十两。
我握在手心里,第二日一个人跑到街上,钻进一家钱庄。
我的个子矮,甚至够不到高高的柜台。
“我要……换那个……”
掌柜的是个老头,穿着锦衣好不富态。
我努力地踮起脚,将装着十两银子的包裹递到柜台上。
掌柜老头看了看我,掂了掂银子,又打开,挨个看了看。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坏牙,“小娃娃还挺有钱的嘛。”
我毫不掩饰地迎接他疑惑的目光,“我娘病了,叫我来存,说徐家的钱庄最信誉,绝不骗孩子。”
该死的柜台早这么高做什么,你在里面可是有高台踩着,我这边胳膊都举酸了。
我在心中暗骂。
“你个小娃娃。”老头笑眯起眼睛,“真会说话呀,给。”
我紧张地接过十两钱票,小心翼翼地揣进衣襟里。
回到小屋,我细细展开钱票。
学闵为我点了好几盏灯,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着,看着钱票。
“我故意挑的京城里最小店面的钱庄,果然,徐家钱庄的十两钱票,远没有银票来的复杂。”
我看了看学闵,又道,“既没有铜印,上面也只有三个印章……这字……是可以拓写的罢……”
学闵不明白地看着我,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惊立而起。
“你要做假的!?”
“聪明。”
我眨眨眼,表情天真无辜到了极点。
“你疯了你!”
学闵咬唇,气愤地瞪着我,我却仿若没有看到一般。
“生气了?”
“我是担心你!”学闵将剑刷地收回剑鞘,他话一落,我却忽悠一震,这世间上,竟然还有担心我的人……
“我要是要你去偷百两,你敢不敢?”
学闵刚收了剑,闻言脸色更是阴暗,好好地一个漂亮的孩子,整天被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怜可怜。
“你去偷钱的时候,我也在担心你。”我轻轻道出实话,十两银子百两银子,一般家户几两就可过买一年的吃穿用度,偷十两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小数,若是百两千两,那是何等危险之事,但是我也是不得已,我需要银票,是的,我需要真货,才能造出假货。
“这回你小心些,一次不得手也没关系,明儿上街我会帮你物色哪一户人家,你好好在房里休息,百两银子太显眼了,最好直接偷银票出来。”
“那我干脆去偷钱庄。”
我猛地一震,啪地拍了下桌子,“是了!我真笨怎么没想到这一出!?”
“我知道了。”学闵闷闷道,“连杀人我都干过,还有什么干不得的。”
我心下一痛,绕在嘴边多日的话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
“我对不起你。”
“什么话。”学闵脸色稍适,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微笑,“我命都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罢……”
我迅速低头查看银票,什么叫我人也是你的……这话……不害臊!!
“你会刻章?”
“不会。只会杀人。”学闵这时放下怒气,也跟着好奇地凑了过来,“当然,现在还会偷盗了。”
“哼。”贫嘴,我翻了个白眼道,“那这三道印章……”
“也可以用朱红拓写。”
“你行么?”
学闵挺起腰板,“我虽杀人技不如人,四书五经还是精通的,这点字,难不倒我……”
我连忙找了张纸,我们开始练习起来,他一边写,我一边问,“杀手还学四书五经?”
“很多事情……都是必须要学的。”
“比如?”
“比如?”
学闵停下来,我满意地看着他拓写的朱红若是深一点颜色,便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哪知道学闵竟然托起我的下巴,笑嘻嘻地打量着,我被他瞧得发毛,便怒道,“比如什么啊?”
“等你长大了,我可以慢慢的教你……”学闵的神情古怪,一手摩挲着我的嫩唇,眼神里有种情愫,很强烈,可惜我小,看不懂。
打掉他的手,我们忙乎了一整夜,终于弄出一模一样的钱票。
但是这种激动和兴奋,使得我们都丝毫不觉得乏困。
“你还会化妆?”
“是易容。”
学闵伸了个懒腰,好纤细的腰……真好看。
“给我弄成女孩。”
“哎!?”学闵一个懒腰顿时泄气,差点闪到那美丽的小腰。
我却喜滋滋的跑颠过去,从柜子里翻出那日我早有预谋而卖下的女童装。
学闵的脸又黑了,一边瞪我一边给我束发,还戴了朵大红色的蝴蝶花,我哭笑不得啊。
“还挺像个女娃。”
我满意地转了转。
学闵却嗤笑,“你本来生的就像个女娃。”
“咱可是爷们!”
“噗!”
“哼。”丢下学闵,我一个人上街。
老天就是待我不薄。
这京城大大小小二十家铺子里,钱票竟然通用。
我不敢去上一家的徐家铺子,于是晃到城北的李家。
李记钱庄。
我一个小女娃娃费力的推开门,趴到柜台上。
有一件事情,是我和学闵暂时没办法短时间内克服的,那便是纸张。
不一样的纸张,一摸便能辨真假。
这一点,算我失策了。
“小娃娃来干啥?”掌柜的依旧是个老头。
我心底笑道,我日后要是有了庄子,定找些年轻俊秀的孩子管着,这老头子一个个老眼昏花,再怎么精明干练,也不如年轻人来得仔细,至于经验,一辈子确实了不起,但,也都仅此而已了。
我怕生生地递上皱巴巴的假钱票。
“怎么揉成一团了?”掌柜老头有些不悦。
是啊,我故意的,皱成这样,我看你怎么摸!!
“我爹爹病了,家里就这一张钱票,娘照顾爹爹走不开,哪知道弟弟和我抢,还弄成这样,差点掉进猪圈去……”
我挤出几滴眼泪,说实在的,我见那老头一皱眉,心底就吓得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