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弄月 下————蒙莎
蒙莎  发于:2009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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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老板打个招呼就过去了。我听到邓校尉狠狠吐了口唾沫。金老板一定也听到了,两道金色的眉毛跳了跳。我在心里喊着打起来啊打起来啊,他就是不回头。

  所以我立刻把他归到讨厌的人里“虚伪加阴险”那一类。

  等金老板问候过所有人,我才发现最靠近门口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搭好了一把椅子。看一眼,几乎吐血——啊他爷爷的竟然还是金色的!

  我恭祝这位金老板下辈子投胎到姓黑的人家……话说,世上有“黑”这个姓吗……

  金老板金光灿灿的身子在金光灿灿的椅子里坐定,拍拍手,就有五个小僮各自捧着托盘出来。托盘里放着一些一模一样的青色纸盒子,看那些小僮捧着也没用到什么力气,估计装的不会是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重物。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声像是被剪刀剪断了似的,嘎然而止。

  金老板清清嗓子,说:“各位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金某也不愿意耽搁各位的时间,咱们这就开始吧。”声音不大,中气十足,看来内功的底子很深厚。

  有几个人叫“好”,金老板接着说:“金某今天一共带了五样东西来——”他说着,那些人都忍不住坐直身子去看托盘里的小盒子。可是金老板并没有打开盒子给大家看,“第一样,是星宿派独门毒药清风引的配方——”

  我看到沈千月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你想要那个?我去给你偷来——”

  他哭笑不得,摇摇头:“这里是谈价钱的地方,货在别的地方。”

  “啊?那——你们怎么知道货是真的?”

  “因为金老板。”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信用啊——

  金老板已经接着说了下去:“第二样,是金国宿州离符的兵营布防图——”

  我明白过来,那个邓校尉大概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了。

  “第三样,是流烟楼前代硕果仅存的师叔公夏何寄用过的九凤剑——”

  啊?这个?想要的话还不如直接去跟师叔公讨呢。

  我看看沈千月,他还是摇头。

  “第四样,曲水镜亲手炼制的‘清风玉露丸’。他曾送了三颗给姑苏慕容家的大小姐,这是最后一颗。”

  噗——

  对不住,我把茶给喷了。还好我为了看清楚金老板,已经转了个方向,才没喷到沈千月身上。他那张黑脸看过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我咳嗽着解释:“那,那是,遇到你之前的事——”

  他嘴唇微微翘起,看到别的地方去。

  爷爷的,这算什么态度?!

  “第五样,是沈倾生前用过的一方端砚,砚底刻有落玉山庄的独门武功落玉拳法的拳谱,但是请各位留意,这套拳谱是以梵文刻成的——”

  沈千月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第二十八章 春梦成真

  金老板一说出沈倾用过的砚台,沈千月握着酒杯的手随之紧了紧。

  原来是为这个……

  金老板再拍拍手,那几个小僮便列队捧着纸盒走到人群中。每张桌子坐上首的人把每个合盖都掀起来看过,再扔个小纸团进去。

  沈千月凑过来:“那些东西的底价在发邀请帖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们了,现在他们是在出价,纸条上写的就是某人愿为某物出多少钱。最后东西会卖给出钱最多的人。”

  我问:“为什么要在每个盒子里都放纸条呢?难道所有的东西都要买?”

  “不是。他们在不想买的东西的盒子里放空白的纸团,这是为了不让人知道谁真正想买的是什么,最后买到的人又是谁。”

  聪明。高明。金老板做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别说全身涂金粉了,就是拿金轿子台他我都没意见。

  沈千月依样画葫芦,在每个纸盒里都放了纸团。

  纸条收完了,金老板把纸盒子一盖,起身说:“在下会秘密把东西送到出价最高的朋友手上。我看各位也累了,请歇息吧。”

  啊?这就完了?我还以为可以看他们争相出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天昏地暗……哪。

  那些人都站了起来:“金老板后会有期!”

  沈千月稳稳当当坐着,无礼到家了。我于是跟着无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连我配的药都能找得出来卖……

  看慕容星的排场,还不至于要变卖家当度日的地步。

  或者是谁偷来的?

  金老板上楼。就那么一小会儿,巨烛灭掉,桌椅重新摆好,大门打开,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听到后面的邓校尉小声说:“大人——”

  他旁边的人咳嗽一声,他立刻止住了。

  哈,原来校尉是个幌子,真正要布防图的是个什么更大的官儿。正想看看那官儿长什么样,他们已经走掉了。

  沈千月站起来甩甩手,“我们也走吧。”

  呃,这感觉怎么说呢,突然发现有好戏看,然后好戏突然不演了,失落。

  我垂头丧气。

  走上楼梯去,沈千月嘲讽地笑:“想不想知道他把你那颗药丸卖多少钱?”

  啊?送出去的东西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摆手:“没兴趣。”

  各自回房间。冲澡。睡觉。我小时候认床的毛病很严重,刚刚离家出走的时候几乎没一天能睡得安稳。到后面学会了夜夜在青楼里喝得烂醉,终于矫枉过正,现在一到困的时候,别说哪的床了,就是把我扔粗砂地上我也能一下子睡着。

  我一头倒下,脑袋搁枕头上,被子捂在脑袋上。

  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人?

  还……没穿衣服……

  烛火的光芒穿过纱帐,落在沈千月脸上的只有昏暗微茫的一片。

  脸庞的轮廓变得朦胧,鼻尖眼角也变得无限温柔。

  任是无情也动人。

  他抬起脸,居然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怎么了?还不睡?”

  我猛地清醒——哇啊啊他他怎么自己跑到我床上来了啊……我晕了我晕了……

  大哥你这样子我们会擦枪走火的好不好?我们现在状况不明,我可不想等你明天早上醒过来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控诉我的罪行啊……

  我挪得远远的:“你来干什么?离我远点。”

  他逼过来:“咦?你不是一直都想……么?不然为什么会整天对我挤眉弄眼的?还在马车上死死抱着我?”

  整天挤眉弄眼……我有么?

  “傻瓜,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不信你问我,我一定都答得出来。”

  他的声音本来就有些沙沙的,现在还压低了声音说话,听在耳朵里,两个字,销魂啊……

  本来因为夜深而有些冰凉的身体,开始发热。

  不好,这样子会出事的……要知道我已经一整年没碰过你了啊啊……

  “走。你走。”

  “问我个问题,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再靠过来,我已经要掉地上去了。

  我推开他:“好。在你师父来找我们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商量造船的事……计划造的那条船,有几根桅杆几片帆?”

  他的手从身后绕过,紧紧缠住了我的脖子:“三层船舱,三根桅杆,九片帆。船上要置一个高高的观景台……”

  再也没有怀疑。我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下去。

  几乎是惩罚性的吻,暴烈,疯狂。嘴角有血腥的味道悄悄蔓延。

  炽热的身体覆了上来。我深陷于柔软的被褥之中,两边手腕被他一手抓着按住,牢牢困在头顶。身上的衣物很快就被剥了个干净,沈千月的唇舌与指掌缓慢地浑身游走,所到之处都热得一塌糊涂。

  太久没有亲热过的身体,一瞬间几乎被欲火烧个干净。

  我用力挣开了他的手,不顾一切地抱紧他。手从肩头滑到腰际,把他压向自己。

  他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蚀骨缠绵。

  我难耐身下伴着刺痛的快意,几乎哭出来:“混蛋……你混蛋……你怎么就把我忘了?混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果然很没出息,这么一下,就心软了。

  怀里是他炽热的身体,耳边是他销魂的喘息,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何况,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我再也不要别的了。

  这已经足够。

  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身体之间紧密得一根丝都插不进。散落的长发已纠结不清,沉沉的喘息夹杂着如泣如诉的轻吟,不绝如缕。

  怀中明明是一个抱得满怀的身体,却仍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流散出去。跟着整个身体都被掏空,终于一片空明。手中是空的,怀里是空的,身边是空的,甚至连自己都仿佛不存在了。

  睁开眼睛,看看洒在床前的月光,忍不住冷笑。

  谁说春梦了无痕的?看我就出了身冷汗。看来真是想他都想出毛病来了,连这样的梦都做。

  最难以接受的是,我在梦里居然就相信了他的话。

  还是,这本就是我最想听到的?

  在我心底,始终对过去念念不忘。

  肌肤之上仍是一片燥热。掀被子坐起来,下床,推窗,打算吹吹冷风。

  月光的清辉下是一片暗影幢幢的世界。我吹了一阵风,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呵,一晌贪欢,管他是真是幻。

  隔壁没有半点声响。沈千月现在应该还在沉沉睡着吧?

  正打算关窗睡觉,突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门开了,沈千月举着个烛台站在门口。

  看看他,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小衣,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啊?!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也不说话,表情很……茫然。

  我愣了一阵,才想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吗?现在……你应该在睡觉……”

  他进来把烛台放在桌上,突然扯住我的手臂猛地一拉,我整个人就扑到在床上。一只手拉着衣服的领口往下扯,半个后背都暴露出来。

  他爷爷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千月却又立刻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是……真的……”

  我火了:“什么真的不真的?有什么事不能先说一声吗?这样突然闯到人家房间里算什么?”

  沈千月喃喃地说:“你背上有颗痣……我看到了……”

  啊啊?!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他不会也是做了一样的梦吧?我压住火气:“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摇头,若有所思:“不是噩梦。”

  我吼:“那就快走!还有,以后进别人的房间记得敲门!”

  “嗯,好。”他说着,仍站在那里,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算什么态度?明明已经知道了我们以前是那个……要说接受不了就踹掉我好了,要说愿意再从头来过就对我好点,现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付啊啊……

  我忍无可忍。

  扑过去拽住他往床上拖,死死按住:“你究竟想怎样?要我离开还是要我回来?不喜欢我跟着你就说一声,要不就认真点,现在我受够了!”

  他居然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完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竟然,竟然……压在他上面。

  呃……

  我刚才没来得及关窗,有风吹进来,烛影摇曳。沈千月眉目如画的脸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亦真亦幻。这……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这个梦也太长……太诡异了。

  那么,既然是做梦……

  我吻上那两片微张的嘴唇,轻轻拨弄着,温软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

  我牢牢捧着他的脸,捏住下巴,探进去挑逗。他慢慢地有了回应,两手攀上了我的肩膀。

  一年来的寂寞,委屈,愤恨,绝望……一涌而上。挑逗变成疯狂的噬咬,呼吸立刻变得急促,整个人陷入慌乱与不安之中。唇齿抵死缠绵,把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压榨干净。我几乎窒息,离开了他的唇,沿着颀长的颈项重重吻下去。

  沈千月低喘着说:“我时常梦见你……在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

  啊?!

  他的手撑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推远了些:“所以……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一般……”

  那是……在安庆的事……

  我打断他:“我见过你之后,江烟柳对我下毒,是你给我喂解药的么?”

  “她给你下毒?什么毒?”

  我没有再说下去。

  仿佛身边的空气都被抽走了。有些事,既然沈千月不记得了,我也就不去问他。但我自己是记着的。

  在桃花岛上,我被沈千月刺了一剑之后,不省人事。再醒过来,人已经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照顾我的老婆婆说,有个人带着我从海上来,说是他还有别的事要办,所以给了她一笔钱,请她照顾我。

  我还以为那个人就是沈千月。

  但是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有那么一双眼睛,在身后一直注视着我。我的一切行动,都被他牢牢掌控着。

  多恐怖。

  我不愿意再想下去。

  沈千月还在追问:“她给你下的什么毒?”

  我说:“微雨。没事了,不知道是谁给我喂了解药——”

  沈千月叹气:“那时我突然看到曾在梦中见过的人出现在眼前,有些吃惊,就没留意她……如果我看到了,一定也会救你的。”说完了往后退了退:“后来,我不是……一直对你很……关照么?”

  我拉住他的手按住:“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冷淡?你知不知道我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忍得有多辛苦?你混蛋啊——”

  他苦笑,不说话。

  我问:“那……你想起来什么没?”

  他摇头,似乎很失望:“即使是梦到,也是一些模糊的影子……刚才我也只看到了你背后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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