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 下————狄灰
狄灰  发于:2009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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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正在想办法。”司徒碧叹息道,“那大夫,是司徒家除了我十六弟之外医术最高明的,应该有暂时缓解的方法。你不必太担心了……”

  司徒碧没有告诉金善派遣夏离暗地前往蔺州寻找司徒瑾和医圣的事情,所以两个人都各怀着不同的心思暗自等待着。其实司徒碧还有个打算,那便是先稳住君泽和君瑞的手下,若是事情真的向坏的方向发展了,那么他就会假意归顺君泽,给他一些并不会对君瑞的权利造成大威胁的好处,然后想办法骗到解药或者拖延时间,等待司徒瑾的归来。可是不知聪明如君泽,会不会识破他的计谋?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天便亮了,负责监视君泽的侍卫隔段时间就会来报,但是并没有发现君泽有什么活动,只说他和抱琴在房里唱曲,然后又很是嚣张地行云雨之事,完全不像是被软禁的人。司徒碧面沉如水,挥手让他们下去继续监视,然后便闭上眼睛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一连三天,司徒府大门紧闭,坊间流传信王君泽贪恋司徒府上一名歌姬,竟是流连忘返直接住到了司徒府上。

  “大人,您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甘棠忧心忡忡地对司徒碧说着,这三天司徒碧完全倚靠药物支撑,接二连三地处理各种事务,一张脸熬得都青了,一点人色都没有,看得人都心里觉得害怕。

  “嗯,我知道。”司徒碧轻声说着。刚才进宫了一趟,君瑞情况还算稳定,只不过高热不退,精神十分不济,早朝的时间都越来越短,让朝中大臣一片猜疑。又有人上奏折说起司徒碧以色侍君的事情,就好像君瑞不上朝完全都是因为司徒碧一样。甚至宋子墨还找上了门来,当面指责司徒碧。司徒碧并不反驳什么,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看着宋子墨气急败坏地引经据典指桑骂槐,那眼神和表情冷淡得几乎都要结冰,让宋子墨看得都浑身发冷,抛下一句“好自为之”就摔门而去了。

  三天了,不出意外的话夏离应该已经到达蔺州境内,夏离单枪匹马还好,去蔺州的路途不会太艰辛。可是要带上瑾儿和医圣两人,目标却有些大,回来的路程至少要六天。只要这六天撑过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再说,自家那位老大夫想方设法正在控制君瑞的病情,不出意外,六天应该不会有大的起伏。

  司徒碧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拿过桌上的小药瓶又倒了一颗药丸,最近吃药的频率越来越多了,实在有些吃不消,光是坐在这里就会冷汗淋漓,可是他现在必须要撑住。君瑞现在也病了,还得在宫里跟一帮大臣周旋,若是自己也倒下,那事态可能就会不堪设想。

  “大人!”正在司徒碧沉思的时候门口传来了金善的声音。金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一阵风便来到了司徒碧近前,满头大汗神色慌乱地说:“不好了,大人,皇上……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军机大臣时,晕倒了……”

  永和宫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细心看就会发现,这皇帝的寝宫周围守卫和巡逻的士兵比平常要多。司徒碧赶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增加了驻兵遣散了在宫外焦急等待的几位军机要员。皇帝在御书房病倒,这件事十分严重,足以说明最近皇上的身体状况有问题,这几个大臣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为什么最近早朝会莫名其妙地缩短时间。可是他们并不敢多嘴,因为皇上回宫之后很快扔了口谕出来,告诫他们不要胡说八道,只需回家等待再次召见。

  “你放心,我已经传了你的口谕了,所幸是在御书房,那几个老爷子也都是忠心事主的,相信都会管住自己的嘴。”司徒碧轻声劝慰君瑞。君瑞烧得迷迷糊糊的,身上持续不断的病痛已经让他心情烦乱了,索性都由着司徒碧去了,就好像交给司徒碧的不过都是些小事,而非身家性命。

  “你自己也注意些。”君瑞哑着声音低声说,“瞧瞧你那脸色,简直跟死人似的,别硬撑。我也正在想办法。君泽那里,我正在查他手中的兵力,只要拿办了那些人,君泽再嚣张,也没有叫板的资本了……”

  “嗯。”司徒碧点点头,接过张庭海端来的药碗,拿出里面的银针看了看,然后拿勺子一勺一勺喂君瑞喝下。

  “你喝了药,就睡一睡吧。折子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司徒碧轻声说着,看着君瑞一口一口喝药。可是药只喝下去一半,君瑞便开始咳嗽,司徒碧放下药碗扶他起来顺气,可是没想到君瑞咳啊咳的,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溅到了司徒碧的衣摆上。

  “皇上!皇上!”房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慌了神,可是他们哪里敢上前来,只能扑通扑通地跪了下来,甚至有人开始呜咽起来。司徒碧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抖着,他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君瑞躺下,紧握住拳头大吼了一声:“都哭什么!给我警醒一点,再做出这般失态的举动,整个永和宫的下人,全都给我拖出去廷杖杖毙!”

  或许是司徒碧的声音太过狠厉,一下子房里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止了,只剩下司徒碧急促的呼吸声。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吩咐张庭海为君瑞更衣,又让人把老大夫请进来诊脉,然后他一阵风似的从永和宫冲了出去。

  “咣当!”司徒府上用来软禁信王的院门被人大力推开了,里面莺莺燕燕的歌曲声停了下来,君泽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司徒碧,笑着说:“阿碧我的好美人儿,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君泽,”司徒碧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尽量冷静地对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说,“你要什么条件?”

  90.赌约

  君泽并没有卖关子,而是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直接开出了条件。他所开出来的条件很简单,简单到让人诧异,那便是是执掌圣印,而非索要皇位。司徒碧听了觉得异常诧异:君泽竟然只要圣印而不要皇位,实在是太奇怪了,令人匪夷所思。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君泽并非不要皇位,而是因为他即使上位,也无法驾驭君瑞多年来所建立起来的军事堡垒,所以说君泽必须先握住圣印,然后慢慢蚕食掉君瑞的军权。只不过骄傲如君瑞,或许让他直接交出皇位还要来得痛快一些,让他交出圣印却依旧像个傀儡似的坐在皇位上,实在是比杀了他还来得难受。只不过司徒碧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拖延时间,等待司徒瑾的归来。

  “好,我帮你。”司徒碧说,“不过你得先救皇上。”

  “好啊,我会给他缓解药性的解药。根除的药,等到我的条件满足了之后再说。”君泽悠闲地说。

  “我凭什么信你?”司徒碧冷冷地问。

  “这一切由不得你。”君泽笑着答道,迎上司徒碧冰冷的目光,满不在乎地说,“阿碧,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耗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你对他的感情让你慌了手脚——其实,你应该能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名臣,可惜啊可惜,你却犯了大忌,爱上了皇帝。大臣们都怎么说你,你知道么?你就不觉得难受么?你那么聪明,足智多谋,应该把这些才能都花费在国家大事上,我说得对不对?”

  “对,”司徒碧叹息一声,突然笑着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但也不全对。信王,你这算是在拉拢我么?你怕我会食言?”

  “不是怕你食言。而是因为我真的觉得你的才能不应该被埋没。你若是肯帮我,我……”

  “信王,”司徒碧打断了君泽的游说,轻声说,“不必再说了。人各有志,我想要的并非什么名臣,不过是想做个平凡的人,要一片自己的菜园,闲暇时种个花儿喝个茶溜个鸟儿罢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身边还有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相陪是吧?”君泽笑道,“你的要求可真低。其实,你若是肯多花费点精力在政事上,真的可以……”

  “信王,”司徒碧再次打断了君泽的话,“请把药给我吧。”

  “好,阿碧,你果真是最不同寻常的。”君泽赞了一声,突然又笑着说,“只不过小王倒要看一看,君瑞到底配不配让你如此痴情于他。我们不妨打个赌,我们赌大一点。就来赌君瑞对你的感情好了,若是你能劝他为你放弃皇位,那么我可以立刻把解药给你。”

  司徒碧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腹诽了一番。君泽这个人在司徒碧看来,并不是一个坏人。只不过这个人太狂热,狂热到整个思想里全都被权力所充满。据查,君泽府中并没有一个宠妃,就连一个稍微能让他重视的男女都没有。他也没有什么爱好和特别喜欢的东西,对任何人都和风细雨的,但是实际上却任何人都不在乎。他只爱权力。单从他这么多年韬光养晦暗地里的默默经营就实在是让人觉得害怕,这样一个执着到疯狂的人,让司徒碧完全找不到他的弱点。所以他没办法借弱点来要挟君泽,只有拖时间,尽量蒙混着,等待司徒瑾回来。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简直是疯狂到了极点,好像对他来说,权力和爱情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罢了,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 * * * *

  司徒碧没有理会君泽的赌约,而是拿了药之后风风火火地返回了宫里。那是一枚药丸,司徒碧亲自拿水把它化了喂君瑞服下,紧盯着他,看他面色渐渐好转,高热慢慢退去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张庭海看了竟是偷偷躲在一旁擦眼泪。张庭海跟着君瑞不过才几年时间,可是主仆之间的感情却很深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君瑞总是遵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观念,这种全然的信任让这些追随他的人很是感激,实在无法想象君瑞若是得知司徒碧和君泽之间的协议会怎么想。也无法想象,君瑞知道司徒碧用这种方法来救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只不过现在司徒碧已经没办法考虑那么多了,身体上的疲惫已经精神上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心里也很绝望,所以只能毫无顾忌地抓住了眼前的救命稻草。

  心理上的突然放松带来了无限的倦怠,司徒碧长长喘了几口气,却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无力,眼前越来越模糊,手脚都软得像泥一样,他暗道一声不好,开口叫了一声“张庭海”,话音刚落,人却已经从床沿上栽倒了,药碗“当”的一声摔到了地上,裂成了几瓣。张庭海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扶他,却只来得及拉着他一同倒在了地上。

  “快,快去把那老大夫请进来!”张庭海忧心忡忡地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扶着司徒碧坐了起来。司徒碧晕了一下子,这阵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整个人软得坐都坐不住,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机似的。张庭海根本不敢搬动他,只能让两个太监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放到龙床上,所幸龙床足够宽大。只不过,这两人一同躺在那里,让张庭海觉得心里特别的害怕,完全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似的,离了主心骨,只盼望着刚才司徒碧带来的药能够管用,让皇帝早一点醒来。

  大夫很快又来了,看了一眼躺在龙床上的司徒碧,摇了摇头,诊完脉很快开了药方,只留了一句话,说“必须静养”,然后又告退了。张庭海有些六神无主,焦急地踱来踱去。一屋子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两人都平安无事,否则他们这些人都得到皇陵里陪葬去。

  过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君瑞终于慢慢醒了过来,甚至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张庭海激动得眼泪都没止住,跪在床头哭诉。君瑞看了看这个已经锻炼得“老奸巨猾”的太监总管,以往总觉得他八面玲珑,如今竟是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心知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事情一定非常的危急了。

  君瑞没有去管张庭海,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司徒碧。司徒碧只不过是劳累过度了,所以现在已经昏睡了过去,情况倒不是太危险。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呼吸却平稳而又绵长,这都归功于那老大夫开的药。不过君瑞也暗自得意,最近这一两年多时间自己全心地照顾司徒碧,让他的身子骨已经比原先要硬朗多了。不过话虽如此,可是看他无知无觉的这副样子,也是非常心疼的,而这种心疼,也让他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好转了。

  君瑞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毒性被暂时压制住,他的烧褪了,身上的不适也缓解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没有什么不适,便换了衣服下令召见军机大臣,商议君泽造反的事情,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可是那都是表面的,君瑞还不没来得及看到里面的暗涌,直到几天以后。

  * * * * *

  司徒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他的神智还并不是太清楚,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明黄的帷幔,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毕竟君瑞的毒性已经缓解了,他们还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这种突然的放松让他觉得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前几天他一直不怎么能吃下东西,今天倒是特别有吃饭的欲望。

  司徒碧从床上坐起来,头稍微有些晕,他缓了一阵,掀开帐子下了床。寝殿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慢慢走到外间,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些水仰头一口喝干了,看了看紧闭的门,觉得有些蹊跷。正在他疑惑时,门口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是张庭海,好像正在跟门口的什么人说话,不一会儿门从外面打开了,司徒碧朝外面看,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穿着皇家御林军衣饰的士兵,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大人醒了?”张庭海一脸欣喜地走过来放下手中的托盘,上面放着几样清淡的饭菜点心,还有一只药碗,张庭海殷勤地扶着司徒碧坐下,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他昏睡这几日皇上特别着急之类的云云。

  “陛下呢?”司徒碧淡淡地问。张庭海想都没想,就说皇上很忙,正在处理政务,请司徒碧好生将养。司徒碧没理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张庭海慌忙跟上来堵在房门口,笑着说:“大人,您身上还虚着呢,陛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好生休息,大夫也说您需要静养,就不要出去了吧,外面的日头也毒,可别晒到了。”

  “张庭海,”司徒碧用十分冷淡而平静的语气打断了张庭海的喋喋不休,轻声问他,“你告诉我,现在这样,是要软禁我么?”

  “瞧您说的,”张庭海满脸堆笑地把他推到桌前坐下,把托盘推到他面前说,“陛下是真的记挂您,瞧,这全都是陛下吩咐准备的,您吃上点儿,然后再去躺躺。”

  司徒碧突然问:“我睡了几天?”

  “三天,大人。这三天可把陛下心疼坏了,您不心疼自个儿也得心疼一下陛下吧?”张庭海赔笑道。

  “我明白了。”司徒碧叹息了一声,颓然地坐了下来。君瑞不让他出门,恐怕是已经发现了这突然转变里的猫腻。君瑞并不是昏君,他也很聪明,很有政治手腕,所以说怪只怪自己当初没能坚持住,若是能再坚持坚持,那么还有弥补的可能,只不过这三天他都昏睡过去了,让君瑞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调查。恐怕这时候君瑞不仅要对付君泽,还要面对大臣们的责难。他在宫中住了三天,有心者一定早就把留言传了个遍。

  * * * * *

  被君瑞发现了秘密没让司徒碧有什么思想负担,反倒让他觉得异常轻松,于是非常配合地呆在永和宫里足不出户地静养。他虽然被软禁在这里,但是聪明如他,还是能从周围宫女太监那里大致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形。君泽按兵不动,以宋子墨为首的大臣们却开始逼宫,请求陛下赐死司徒碧,原因是他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太后谋反,而司徒碧则是最大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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