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众人欣喜,只吓坏了小乞丐,他来鬼风村是为了骗吃骗喝,顺便弄点银子花,不是为了做谁的老婆儿媳啊!再说他是男的,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逃跑,是小乞丐的第一想法,他偷偷准备水和干粮,同上次盗窃的珠宝一起打包,决心这一次要成功出逃。可是老天存心跟他做对似的,连续几天风雪不歇,厚厚的积雪快和门槛一样高了,这鬼天气里跑路八成真会被鬼招去。那么放弃逃跑,留下来会怎样呢?和赵文渊成亲,拜天地,入洞房,然后——
妈呀,这想都不用想肯定行不通嘛!
小乞丐叫苦连天,后悔贪图安逸掉进这要命的陷阱,别的先不说,入洞房这事首先就不行,他是男人呀,男人和男人怎么行周公之礼?难道要他像狗一样爬在枕头上等赵文渊戳自己屁眼?
小乞丐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认为:不行,非走不可,哪怕冻死、饿死,也好过屁股开花。
当天半夜,他背上包袱偷偷跳窗逃跑,雪大天冷,窗框上早结了厚厚的冰,小乞丐背着笨重的包袱行动不便,手一滑摔出窗户。
从楼上掉下去时他咬牙想:「摔就摔吧,摔断胳膊也得走。」可是如此坚定的决心也没打动上苍,赵文渊不知为什么站在他窗户正下方,稳稳当当把人接住了。
「莺儿,你干嘛爬窗户?我要不在这儿接住你就摔死了。」
经过十几天练习,赵文渊发音已接近正常人,不过此刻脸色像天气一样恶劣,小乞丐头一次看到他生气,还以为自己逃跑的计划败露了,赶紧以反问拖延时间。
「半夜三更你不睡觉,跑我窗户下边干什么?」
「你先说你为什么爬窗户。」
「我、我梦游。」
「什么叫梦游?」
「我梦见自己骑马,不小心摔下去了,醒来就看到你。」
「可是你为什么穿着外出的衣服。」
「也是我作梦的时候穿上的。」
「原来如此。」
赵文渊绷紧的脸舒缓下来,他确实好骗,况且行骗方是他可爱的未婚妻,再拙劣的谎话都能完美成功。
小乞丐蒙混过关,立刻反客为主:「你别光问我,你呢,你干嘛在这儿溜跶,睡不着吗?」
「是睡不着。」赵文渊的脸彻底放晴了,明亮的眼睛比夏夜的星星还璀璨。
「莺儿,再过五天就是咱们成亲的日子了。」
「嗯。」小乞丐一颗心提起来,不自主咽了口唾沫。
「我就是为这个太高兴,所以心慌得睡不着。」
「心慌?」
「是呀,五天实在太长了,我巴不得明天就娶你。」
「哦。」小乞丐的心重重坠下去,又不自主咽了口唾沫。
赵文渊那里能看穿他的小心肠,看着漂亮俊俏的未婚妻,心里还美美的。
「莺儿,你在这儿住了几个月,看得出我父母很恩爱吧。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男人,非常疼我妈妈,我从小就希望长大后能像爹那样。所以请你放心,咱们成亲后,我一定好好疼你、照顾你,不让你吃一丁点苦,受一丁点委屈。」
几句话听得小乞丐头皮发麻,他绝对相信赵文渊的诚意,可是这傻小子表错情了,他是男人、男人呀!这番山盟海誓应该对大姑娘说去不是吗?还有赵文渊的态度也令小乞丐无法忍受,他对他太好了,好到无微不至,无以复加,这让习惯流浪、习惯冷漠的小乞丐很不习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比亿万财宝从天而降又随时会消失一样。
「文渊,你别对我太好,也别说这种话,我讨厌啰嗦的男人。」
「好,我不说了,以后你不爱听的话我都不说,可是我现在有样东西必须给你。」
「咦,是什么?」
小乞丐眼见赵文渊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鸽卵形状的翡翠吊坠,坠子的质地光润圆滑,美中不足的是中间有一道长长的裂缝,是件应该废弃的首饰。
「这是我外婆当年传给我妈妈的,我妈妈又给了我。别看它破破烂烂的,却是件宝物,当年救过我爹的命,还是我父母相爱的见证呢。」
赵文渊摊开小乞丐手掌,把吊坠放上去,握紧。
「这坠子是我家的传家宝,我把它送给你,因为今后你是我妻子,这儿是你的家,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任何事了。」
五天转眼过去,小乞丐到底没能逃跑,从那夜以后他放弃了努力,条件限制是一大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突然不想跑了,想留下来,看看赵文渊会如何兑现承诺。
骗一天骗一年都是骗,与其出去受苦,不如趁机找个长期靠山,反正姓赵的傻小子自动送上门且死缠烂打,不骗简直对不起赐他好运的神仙菩萨。
婚礼在腊月十二黄道吉日举行,李度香讲排场也爱热闹,赵立又处处顺他意,这山里的婚礼却也办得有声有色,鬼风村的男女老幼全都喜气洋洋赶来贺喜,少年人们自组了锣鼓队,小孩子负责点鞭炮,七十二桌酒席动用了全村人家的饭桌,传菜的碗碟堆得小山似高。
宴席时就数李度香和孔亮最开心,两个老冤家头一次相互举杯子庆贺,李度香说:「孔亮,这下你该谢谢我了吧,看我给渊儿讨的好媳妇,比你大儿媳、二儿媳都漂亮。」
孔亮大笑道:「是呀,认识你二十年,总算看你做成一桩好事,我们渊儿在你家没吃亏,我和孩子的妈都很满意。回头记得催催小俩口,我们都等着抱孙子呢。」
李度香笑得红霞满面,拉低嗓门嘀咕:「放心吧,我给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合欢酒,今天晚上包准他俩花好月圆。」
李度香所说的合欢酒是用山里特制的烧刀子酒做的,用新鲜合欢花浸泡四十九天,劲头十足,小乞丐只喝了半杯便醉倒在洞房内。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解开他的衣服,抱着他钻进暖厚的锦被,接下来,他仿佛魂魄脱壳,飞上屋顶,朝下俯瞰时看到一派火辣辣的春色,像白鹤交颈又鸳鸯戏水,床铺上被浪翻滚,娇声连绵,两具白皙的肉体难分难解,互抱互缠,迸发出红色的烟火,映红了锦衾丝帘。
这是梦吧,梦见老早以前见过的春宫图,不过画上的人物真俊俏,尤其是上面那男的,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笔,真想再看清楚一点。
小乞丐如此思量着,等一觉醒来,梦里的男人竟睡在枕边,面目轮廓看得再清楚不过。
「赵文渊!」
小乞丐惊坐而起,突然发觉自己头疼、腰疼、胳膊疼、腿疼,最不可思议的是屁股也隐隐做痛,还是中央深处的那一点。
他顿时傻了眼——自己被干了!
事后小乞丐才从赵文渊口中得知新婚之夜的详情,赵文渊说小乞丐醉得不醒人事,他也有点醉,然后觉得小乞丐醉酒的样子很美,怕他着凉,所以脱光衣服抱他上床,不知不觉就把生米做成熟饭。
羞死人了,小乞丐一连几天没出门,躺在床上大被蒙头,懊恼不已。从羞涩中回过神后,他更疑窦丛生,赵文渊都和他睡过了,难道没发现自己是男人?
他旁敲侧击打听,才发现由于父母疏于教育和环境闭塞,赵文渊根本不知道男女的差别在哪里,就算小乞丐的身体构造和自己完全相同,只要别人说他是女人,他就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
小乞丐气得七窍生烟,早知道赵文渊这么笨,他用得着担惊受怕那么久吗。
「莺儿,你生气了,为什么?」
「别问我!老子不想睬你这个大傻瓜,你给我滚隔壁屋去睡。」
「欸,前几天不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撵我走?是不是我做得不好,你不满意?」
「给我闭嘴,再说我把你鼻子咬下来。」
「一定是这样,我也知道自己没经验,不过孔伯伯说那种事也讲究熟能生巧,咱们多试几次,自然会好的。」
「谁、谁要跟你试,你给我放手,不要碰我!」
比力气小乞丐可不是赵文渊对手,总是挣扎不了几下就被摆平拎上床,由叫骂慢慢转为嗯哼。
那香艳的声音时常钻出窗户飘得老远,听得长辈们偷偷乐,孔亮隔着一箭远的距离朝赵家张望,抖抖烟斗打趣宝儿:「孩子的妈,渊儿果然是老子的种,你听听这声音,像不像我当年的气势?」
宝儿啐了他一口:「呸,老狼的崽子是小狼,莺儿那孩子生得娇柔,渊儿天天这样胡搞瞎搞,把人家姑娘折腾坏了怎么得了。」
「哈哈,这你一点别担心,我看那丫头跟李度香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想必本事大着呢。咱们儿子不被她吸光榨干就算万幸了。」
这夫妻俩各说对了一半,小乞丐和赵文渊在行房上的能力半斤八两,而且有种天生的默契,就像小乞丐当初想的,骗一天和骗一年都是骗,那么做一次和做十次百次都差不多。
赵文渊乐此不疲,他也干脆放松心情享受。以前只听人说这种事滋味如何如何美,亲身实践过才知此言不虚,在数次交合后,他们共同摸索出经验,一次比一次顺利,小乞丐从初尝甜头到通体舒畅,最后上升到「朝闻道,夕可死」的至高境界。于是出走的念头日渐淡了,对赵文渊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柔软,有这么舒服的生活,这么爱自己的男人,再想着离开这里去受风吹雨打,那真成傻子了。
就这么继续瞒下去吧,等哪天瞒不住了再做打算,就算把戏拆穿,谅这家人也不会伤害自己,尤其是赵文渊,对他迷恋到千依百顺的地步,知道自己是男人也不会太在意吧。那自己对他是什么心情呢?嗨,懒得思考,和傻子相处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小乞丐舒舒服服过着小日子,开始习惯以赵家的媳妇自居。一年时光转眼逝去,就在他慢慢淡忘自己原本的身份时,麻烦来了。
立冬这天,鬼风村来了位不素之客,是位英姿飒飒的少年,身披白狐裘袍,腰悬七宝金刀,身材清瘦却英气逼人。李度香在村口迎面望见,吃惊得中断了和赵立的谈话。
「小立,你看那孩子,长得多像智远,那眼睛、鼻子,活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立也发现了:「嗯,不仅容貌像,连神气风度也和智远少爷年轻时一模一样,应该是位世家子弟,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村民们迅速包围了这位少年,问他的姓名来历。
「晚生姓郭名鹰,老鹰的鹰。冒昧到此,只为一事。」
这件事说出来吓死人,原来他是来鬼风村抢亲的,而且抢的正是赵家媳妇夏莺。
李度香听郭鹰说明来意,气得一蹦三尺:「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莺儿和我儿子从小定下娃娃亲。你居然说她是你未婚妻!」
郭鹰面带微笑:「李老爷您消消火,这事不是我说的,实情本就如此。」
赵立马上质问:「郭公子既然说莺儿的父亲曾亲口将莺儿许配给你,请问有什么证据?空天白地几句话,教人如何肯信?」
「晚生绝不是信口开河,夏太守许亲时曾亲笔立下字据,字据上写明了要将夏小姐许配于我,还发誓一言既出,永不反悔。」
当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郭鹰不慌不忙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印的信札,李度香接过,上面果然是夏智远的笔迹,内容和郭鹰所说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智远竟然悔婚,他怎么可以对我食言!」
李度香惊怒不已,冲动地撕毁字据,咬定夏莺是自己的儿媳,已经跟儿子成亲,绝不可能跟郭鹰走。
郭鹰笑道:「您毁了字据也没用,夏小姐是我未婚妻,郭某堂堂七尺儿郎,怎甘受夺妻之恨?夏太守当初碍于亲戚情面,勉强和令郎定亲,可终究不愿将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哑巴,是以替夏小姐另觅亲事。」
「我儿子已经不是哑巴了!他会说话!聪明伶俐长相英俊,比你这个小白脸强一百倍!」
郭鹰淡淡一笑,轻轻一跺脚,脚下的青石板立刻开裂,鬼风村村民大多是练家子,看他露这手功夫,已知这少年身怀绝技。
赵立连忙挡在李度香身前,正色警告:「年轻人有理说理,动手乱来大家都没好处。」
「是的,赵老爷您放心,晚生此番绝不是来寻衅的。您把夏小姐交出来,我立刻带她走,保证不损此处一草一木。」
「这不可能,莺儿已经是我家媳妇,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把她交给外人。」
「那就恕晚生无礼。」
「哼,只凭你一人恐怕还无法在此兴风作浪。」
「那是当然,早就听说鬼风村高手如云,晚生以一敌百自然绝无胜算。可是在场诸位当年都是江湖好汉,即便引退,也不至于忘记道义二字吧,以众敌寡、以强凌弱,传出去不怕被世人耻笑?」
郭鹰不仅武功了得,而且伶牙俐齿,真个把全村人难住了。赵文渊闻讯前来,见到郭鹰,他本能地对这风度翩翩的美公子产生敌意,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语调发出声明:「郭少爷,就算你和莺儿订过亲,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们发誓白头偕老,任何人都不能拆散我们,所以,请你回去吧。」
郭鹰打量赵文渊一番,微笑转为冷笑:「赵公子,我是男人,就像你不能允许别人抢走你的妻子一样,我也不能容忍有人夺走我的未婚妻。我这次来,下了十成决心,绝不能无功而返。」
赵文渊看看郭鹰脚下的碎石,严厉问道:「那你想要怎样?」
「带夏小姐回家,无论用任何手段。」
「好吧,你硬要苦苦相逼,我情愿奉陪。」
「那好,明日未时咱们在这里一对一比武,获胜一方就是夏小姐的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郭鹰来抢亲的消息像晴天霹雳把小乞丐炸懵了,他对赵文渊说他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叫他别答应跟郭鹰比武。
「文渊,你不如求赵叔叔多带几个人把那小子赶走,不要一个人和他斗。」
赵文渊一边擦拭宝剑一边拒绝:「不行,这是男子汉间的较量,我要堂堂正正打败他才有资格做你的丈夫。」
「可是那小子武功那么高,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办?」
小乞丐问得自己都有点吃惊,照早先算计的,赵文渊不在了他就离开去过逍遥日子,可此时得知赵文渊将有危险,他说什么都无法安心。
赵文渊捏住她微凉发抖的手,温柔地印下一吻:「放心吧,莺儿,我会没事的,我发过誓会一生守护你,这点我说到做到。」
可是做事光凭决心是不够的,次日比武,赵文渊一败涂地,郭鹰的功力比他昨天展示的还高,几个回合就将赵文渊击倒。胜负应该是分了,失败者却不接受,即使没了武器,即使一次又一次狼狈倒下,赵文渊还是倔强地站起来继续战斗。他说不会把夏莺交给别人,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放手。
郭鹰也没跟他客气,出招越来越狠,终于将刀刃架在赵文渊颈项上,躲在远处观战的小乞丐魂不附体,不顾一切跑来抓住刀身。
「住手!别伤害他!」
他贸然出现使得现场乱了套,赵文渊无视森森利刃,硬是把小乞丐从郭鹰跟前拉到自己怀里。
「莺儿你快回去,这里有我,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赵文渊身上有好多伤口,搂住小乞丐时,鲜血沾湿了他的睫毛。视线被染成红色,小乞丐到底忍不住哭了,摸着赵文渊脸庞叹息:「你真是个傻子,这么拼命值得吗?我对你有这么重要,让你连命都不要?」
「那当然,你是我妻子,为了你别说死,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愿。」
「要是我不是你妻子呢?实话说了吧,我不是夏莺,也不是女人,根本不该嫁给你……」
此话一出,赵文渊愣得不知作何反应,小乞丐趁他发呆之际,挣脱怀抱,毅然面向众人脱去衣衫,上身光裸后他平坦的胸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人们鸦雀无声,齐齐愣了半响,李度香好一会儿才失声叫道:「你真是男孩子!那我们送给莺儿的定亲金刀怎么会在你手里?真的莺儿又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