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昧 下————沙穆
沙穆  发于:200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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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皱眉依然凝视著‘麻袋'的後脑勺,认真的神情似乎正为此难题而烦恼。如此敏感尖锐的疑问,却没想自他口中溢出,竟显得如此坦率自然。
听清少年的疑问,他亦稍微一愣,没想真是冲著九皇子而来的高手!秉著现下手为强的原则,毫无示警的猛然弃鞘抽剑向著少年的要害刺去,心想一剑毙命!
可......人呢?
缜密的环视四周,而仅是一片漆黑寂寥的夜......那个怪异的少年呢?
"面具老兄,你看那儿呀?"
破空而来,一道悠扬的嗓音自顶传下,伴随著飞速直下的身影似自天际滑落的繁星,身过之处留下一道绚丽的过痕。
俯冲而下,以一记漂亮流畅的侧身飞转避开对方上扬的宝剑,伸手借以扇子的精巧,准确无误的击中对方抱著‘麻袋'的手。
"唔!"闷哼一声,受之劲力让他倒退数步!方才那一下,击中的虽是扇尖,竟疼似被铁棍所伤,此刻他的手肘恐是已断!
而十指连心,手伤刺骨的剧烈疼痛,使他不得不松抱著肩上人的劲道,却没想转身避开对方攻击之时,竟将九皇子顺势抛出......
见此情景,回身轻巧的点地後,再次闪转扫腿而起,行云流水一般顺畅的招数。轻松接住‘麻袋',小心翼翼的扛於肩上,接著看似潇洒的大力打开扇子,又看似优雅的──狂扇。
"哎呀!怎麽才开春就觉得热了呢?"夸张的咧嘴笑著,新月一般带笑的双瞳对上前方阴冷的眼眸,"看你如此激动的表现,那麽这个......"耸耸肩膀,丝毫不在乎对方杀人的眼神,"这个‘麻袋'就真的是九皇子!"
"还好啊!"收起扇面用空闲的手拍著胸口,"......我聪明又谨慎,不然一定被那个......"一脸幸免於难的神情,滔滔不绝的说著,压根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说的口沫横飞,到最後亦不忘夸张的做寒冷的神态。
隐忍著强烈的疼痛,捂著自己疑是断裂的手肘,阴沈的望著眼前这个鸡同鸭讲的多话少年。
虽心有不甘,却也清楚明白自己确实是技不如人,方才若不是这个少年手下留情,恐怕他此刻已然归西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之人。愤恨的望著一直讲不停歇的少年,"你究竟是何人?"心有不甘就必定要报仇,但若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那就是真正无脑的蠢人了!
被打断‘演讲'的他,"我?"依旧夸张的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便落落大方的,"──东方幸臣!怎麽样?我的名字好听吧!"对著眼前这个已然无所不用其极,异想用眼睛杀死他的人,扯出一个特大号的灿烂笑容。
"好!好一个东方幸臣,咱们後会有期!"
对!他们必定还有再相见之时!想来这深夜仍然能在宫中自由行动之人,必定是与宫中的某个人有所关联,看来......又是一个强敌。
"──哎!等......"对著杀手跃身而起随即消逝的方向,"这个人真没礼貌!问了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自报家门!"无聊的撇撇嘴,对著人去夜空的方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似乎这才想起了肩上的‘麻袋',找了处干净的地方,轻柔放下让对方倚靠在树干之上。
单手托著腮哭想,"恩?!方才......嘶......!"左瞧右瞧,"......好像吧!点的好像是......这个!"
毫不犹豫的落手一指,凑近脑袋瓜子仔细的瞧著,怎麽半天都没反映呢?再往前一些,似乎如此可以看的更真切......
"恩......"恍惚迷离间感到一阵奇异的酸麻,渐渐的恢复知觉,带著一丝茫然睁开了迷离的大双眼......
"啊!"吸进惊呼,受到惊吓而猛烈起伏的胸口,不确定的睁大眼眸,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少年,并且此刻几乎贴著他的脸怪异的笑著!是在做梦吗?怎麽会有少年呢?凌乱的思绪,使之不禁皱眉......
"哈哈!果然就是这个!"稍许撤开些自己靠前的脸颊,开心著解开了对方的穴道。
自己乐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些事,随即立刻热情的拉过半靠著树干之人的手,"麻袋好!"太顺口了!糟了!"......啊!不不不!不是!呵呵!应该是大嫂好!"尴尬的赔著笑脸,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一个劲的握著猛摇晃。
而此刻的宇文炎,根本无法反应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也压根没注意到对方怪异的称呼,"那个......"
兴许是之前的恐惧影响语言能力,无法正常完整的讲述,只得用手比了比杀人的动作,想......照理他应该被那个杀手杀了或者带回那个地牢才对?
"哦......!"一声拖长音的哦声,"面具老兄啊?走了!而且,我们还约了下次喝茶!不过,他这个人很没礼貌......"
诧异的望著眼前滔滔不绝的怪异少年,无法知晓眼前人究竟在讲何物?但,他却能自对方身上感受到善意,况且他亦不厌恶此开朗的怪人!
"对了!大嫂,你怎麽会被面具老兄当麻袋扛著的呢?"终於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对著一脸茫然的宇文炎,"这仔细瞧......大嫂真是个大美人耶!"与有荣焉的笑著。
等、等、等一下!他叫──"大嫂?"惊诧的大声反问,此刻早已忘记杀手之事,全然被此‘惊天动地'的称呼震思绪涣散。
"嘘!"做著静声的动作,迅速的抱起宇文炎,运劲一跃隐於大树之上。
此之大转折一般的怪异动作,思绪仍未跟上对方的举动,迟钝的只呆愣在对方怀里。
呆滞的转动眼眸往下望去,......如此参天大树,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身边之人。
"大嫂,多有冒犯了!"他指的是抱著宇文炎的举动。
"明知冒犯!你还......"他说的是‘大嫂'这个称呼。
"嘘!"再一次做著静音的动作!用手指了指远处......
寻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正有一道身影往此处前来,但如此遥远这少年是如何得知的?
心存疑窦的他,视线却被那一道远远的身影所吸,不知为何他觉得此身影莫名的熟悉......
看来这皇宫真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怎麽这大半夜的,到处都是没事闲逛的人。
师父说过,白天不出现,晚上乱出现的人,准不是什麽好东西!想必这个人影也像那个面具老兄一般,不是什麽好东西!
"──龙!"
"何人?"为何如此似炎儿的声音?虽被此声震撼心弦,却仍然谨慎小心的环视四周!
......不会吧?!这个......不是真的吧?!眼前这个‘坏东西',居然是......!
心中的惊呼敌不过怀中之人的挣扎,眼看就快自树上掉下去了,赶紧抱著对方自树上轻巧的落下,但还是心虚的没敢瞧那个......!
"龙!"见到爱人的激动,劫後余生的委屈,奋力挣开少年环著他的双臂,往他依恋的方向跑去......
是他眼花吗?!那是......炎儿吗?真的是......吗?喜悦、惊讶、震的他此刻无法动弹,只傻傻的凝视著这如梦似幻的人儿。
......直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为他担惊受怕的人儿撞进他的胸膛!反射性的伸手搂著......是炎儿的温度,炎儿的味道,这才真正的感觉到对方是真实的!
......用力的收紧双臂!紧紧的,紧紧的拥著,"炎...儿!"激昂的心催红了他刚毅的凤眸,淡淡的水雾袭上柔情的眼睛!
他的炎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此刻就在他的怀里!"炎儿!......炎儿!"没有词汇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能不停的呼唤著那梦回千转的名字,"炎儿!炎儿!......炎儿!"
熟悉的味道,温暖的体温,这是他曾以为再也无缘感受的"幸福"!
"龙......!"一声自心底发出的呼唤,借著用力回抱著紧心爱之人,将心中百感交集,千情回荡的思绪,欣喜的、委屈的、感动的、悲伤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通通化做绚烂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
若一直如此深情相拥,他唯愿时终於此,那麽此生无憾......
而一旁终於想通了的人,这才明白想到,自己心里说的‘坏东西',其实用不著心虚,对方又不会知晓!
自己才刚回过神,应该很久了吧!......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吧!一旁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他在,竟然如此旁若无人的抱了那麽久!
"咳!咳!"礼貌性的轻咳!
居然没反应?!"咳!咳!咳!"加大了咳的声音!
......竟然、居然、依然──没有反应?!压根你甩他!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恶意的凑近两人相拥而紧靠著的头,大声用力的猛咳!
"何人如此放肆?"是谁那麽大胆!愤怒的回头,映入眼帘一张异常熟悉的顽皮笑脸!此人是......?
"师兄!!!"终於有反应了!带著大号的笑,脸上丝毫未见打断他人恩爱相拥的愧疚神色。
叫他师兄?!"你是......幸臣?"猴子师弟?!难怪他觉著熟悉!可小师弟此刻应该身处山上才是?怎会出现於宫中?
听著二人的称呼,诧异的来回巡视著龙和怪异少年,他管龙叫做师兄?!那麽他们认识?!用蒙胧的泪眼带著不解与疑惑,呆呆的凝视著他的救命恩人。
"是啊!是啊!我是幸臣啊!怎麽?不认识我了吗?!"张大嘴做著可爱的生气状,回头瞧见师兄怀里的人儿,"哇!大嫂,你真的好美啊!难怪师兄......"
似乎有何难言之瘾一般挤眉弄眼的,"这样的人都被你迷住了!你好厉害!"丝毫不掩饰真心的称赞,热情的冲著眼前人笑开了。
下意识的挡住炎儿,"你怎麽会在宫里?师父让你下山的?"就算是亲如兄弟的小师弟,他也不愿对方分享炎儿的美。
"师兄,你很多问题唉!"小气!看看都行!趁机对著宇文龙做了个鬼脸,"是我偷看了你写给师父的信!幸好我看了!有这麽好玩的事都不告诉我!打猎耶!我最喜欢了!所以......"
"你就私自下山!偷跑进宫!擅闯宫廷可是死罪!"听著东方版的长篇大论,不耐的打断了小师弟的话,摆起师兄的架子冷著脸训斥。
"切!人家才不是擅闯的!"献宝一般的笑著,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终於掏出一个......"闹!这个──"
这个是他当年丢了的金牌?!想一把拿过验证,却被对方未卜先知般的灵巧闪过,顺便还给了他一个哧牙咧嘴的笑容!
"呵呵!哈哈......!"他知晓如此笑法实在失利,"对不起!......呵呵!"实在是忍不住,只觉著龙和他的师弟二人之间的相处很感人,很亲切,也很......好玩!像是亲人斗嘴,多过像师兄弟,况且那个叫幸臣的少年真的好可爱!很直率!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那麽多规矩!至於......"摆手要大嫂不要道歉了,想笑就笑呗!哪儿那麽多条规!
"炎儿!"傻傻的看著炎儿脸上灿烂夺目的笑容!他有多久未见如此笑容了,贪婪的,深深的凝视著,仿佛想将眼前这一道绚丽的色彩尽录眼底。
虽说没关系,但大嫂突然的笑,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挠头,"呵呵!真的那麽好笑吗?呵呵"傻傻的陪笑!
"哈哈!"他这个猴子师弟就是有法子逗人开心,果真似师父所言,幸臣真是个开心果。
三人清脆爽朗的笑声,回荡於阴郁暗沈的宫殿之中,如寒冬的阳光,那麽温暖亲和且格格不入。
身处於如此处处阴谋,步步奸险非常时期,喜获失而复得的炎儿与欣喜於师弟的到来,也著实让他觉得此刻的心情舒畅许多,亦稍稍舒展了剑眉。
但......此刻宫中的情势,恐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性命,他也不能让师弟冒这个险。
最重要的是炎儿......自己一定要好好的保护他!万万不能再让其有任何的闪失!
"我们先回景漾宫再说!"自然的拉著炎儿的手,率先往寝宫走去。
此刻的他,心中有过多的疑惑!如,究竟何人抓了炎儿?为何又放了?是何目的?而炎儿又怎会和幸臣一起?还有幸臣会到宫中,想必师父自是明了,那麽竟然为何不曾来信?......
依然是如此的霸气,而龙此刻命令式的举动他不怒反笑,嘴角擒著淡淡的微笑,望著身前这个他所深爱的威悍男人,甜蜜的加深了脸上若桃的笑容。
视线一直随著龙的身影,渐渐的停於他二人紧握的手之上,感受著龙温柔且霸气的温度,偶想起一句老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怎会......想到此,不自觉的羞红了苍白憔悴的面颊......

第二十八章
虽已步入初春时节,午夜的风依然冰凉刺骨,自手肘不断传来的剧烈疼痛,已开始使得他原本矫健的步伐显得有些跄踉了。
强忍著阵阵刺痛,巧借天上如霜明月微弱的光亮,仔细缜密的查看伤处,查看再三确实并未断裂,也无伤痕,可为何他会觉得越来越痛?
那个东方幸臣究竟使的是什麽样的功夫?即没有伤口,亦没有流血,却如此疼痛!仿佛此刻疼的是内?内?胫骨?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带著深深的疑惑回来领罪......
"公子!"仅立於窗前谨慎且得体的轻呼,而此刻镇定平稳的声音丝毫未有正忍受剧烈疼痛的感觉。
"这麽晚,你找笑生何重要之事?"低沈的嗓音,隐约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属下不知主公在此多有冒犯!还望主公恕罪!"闻声立刻跪下,隔著纸窗刻板恭敬的行礼。
"免了!你究竟有何重要之事?"透著极度不耐的语气,不用猜也知此人的心情十分烦躁。
"是!属下在半个时辰前,因九皇子他逃离......"简单清楚的把稍前所发生之事交代,当然也包括了他技不如人而......"属下自知办事不利!请主公责罚!"
"......东方幸臣?"细细的嚼念著,似乎对次名讳亦不甚熟悉,"是个怎样的人?"
"属下目视而断,应该是个17.8岁的少年,长相一般,不过......"
"不过?"
"不过,属下从未在宫中见过!"他有些犹豫,是否应该把对方怪异的功夫告诉主公,却不知为何始终未及开口。
半响之後,才又传来低沈的嗓音,"此事只能怪你们看守不当!算了,今天就先作罢,再有下次决不请饶!......你先退下吧!"
"......是!"额上的汗水早已是如雨水一般,手肘依然剧烈的痛著,领命之後亦不敢冒然起身,而是静静的退至一边,才随即没入夜幕之中。
"别生气了!你有伤在身不可动气!不过只七天自由,七日之後你一样可取之性命!"
"咳......"
隔著纸窗是寂寥的夜,他不知道是冷或是愤怒,让他进竟无法挟制的颤抖著,七天......再过七天......

"......哇!哇!哈哈!"一直都清楚皇宫必然是富丽堂皇,却没想真正亲眼见到,身临其境之时......
"好多希奇古怪的东西啊!师兄,这个......"举著手中晶莹剔透的玉马,"我能玩吗?"虽然之前被师兄异常正经的问这问那,但还是没有破坏了他兴奋好奇的心境!刻意装的可怜兮兮望著师兄,他真的好想把这里所有希奇古怪的东西通通玩个够本!
对於幸臣那些夸张又孩子气的举动,他虽几年未见幸臣,但也是习以为常了,对幸臣的请求他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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