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寒 下 (生子)+番外————素梨竹影
素梨竹影  发于:2009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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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蝉影脸色惨白,乌发浸湿,虚弱地看着脸上全是欣喜的立禅,淡笑道:“孩子可好?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么?”

  “两个小子很好,至于名字,还是咱们一起再斟酌的好。”立禅为他拉了拉棉衾,柔声说道,“你且好好休息,孩子的名字我起了好些,等着你选。”

  苏蝉影心头放松,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立禅在一旁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他心里也是感慨万分,每一次带苏蝉影去看那两个流产而失去的孩子的坟墓,苏蝉影总是悲戚好久,摸着圣湖底埋葬着孩子的泥土久久不愿离去。现在,他们失去的两个孩子回来了,蝉影和他心头的伤终于可以减轻几分。

  席原轻轻走到苏蝉影身旁,为他把脉,轻叹一口气。“神后的玉体以后会有些病痛,要多加注意和调养。”

  “你们瞒着我事,我看到你心里有不敢想的事情。”立禅正色说道。

  “神后寿命折损,我只有尽全力为娘娘调养。”席原索性说道,什么多不说,他会用神念探视到更多。

  立禅缄默,沉思不语。

  席原悄悄退下,去看新生儿的情况。

  “蝉影,你看孩子的名字怎么定夺?”立禅抱着两个出生三日的孩子,笑着问半卧在床的苏蝉影。

  苏蝉影看着立禅起到名字,微笑道:“都很好,我一个都舍不得。”

  “可我们就两个儿子,用不了那么多,你选两个喜欢的。”

  苏蝉影看着立禅怀里可以睁眼了的孩子,心里柔情荡漾。“立禅,这大一些的眼睛清亮,能力也更强一些,日后不但是女霙晏纾的好兄弟,还是他的好帮手,不如用这个‘谦和’,而我们的小儿子”,他脸色飞过红霞,“你我之间情意来之不易,名为‘意澜’,你意下如何?”

  立禅点头道:“你说什么都好。孩子就一个叫谦和,一个叫意澜,姒谦和,苏意澜。”

  苏蝉影微愕:“你说什么?”

  (二)

  立禅在孩子出生时,便做此想,苏蝉影虽然为他生儿育女,终究是为男儿身,苏珏瑕去后,他虽不言,他岂能猜不到他希望再有属于自己的苏姓子嗣,反正孩子还属于他本族,只是随苏蝉影姓。

  “蝉影,我想让咱们的幺儿跟你姓,也全然由你教养,让他不被大殿上的事情缠身,清闲悠然,超然物外,等他行过成人礼,我们让他自选爱人,去个清雅的地方,平静过一生。我一生众多时间花费这一方土地,为了神域昌盛,凡间安宁,操心劳神,日后晏纾也是免不了的,谦和也要时时协助晏纾,但这个孩子,我不希望他过得辛苦。何况,他是你辛苦怀胎生下的,随你姓苏理所应当,我知道自从珏瑕去后,你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苏家现在的子孙又不是太亲近现,如今你又有一个孩子也省了许多寂寞,再说了,他姓苏也只有我们知道。”他说的极为真诚,令苏蝉影内心涌出不尽的感动。

  “姒谦和,苏意澜。”苏蝉影缓缓念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从立禅怀里接过两个孩子,满目慈爱地凝视着熟睡的孩子。

  立禅趁机将苏蝉影搂到怀里,柔声道:“蝉影,你再等等,等晏纾再成熟些,我就让位于他,咱们带着意澜过平静的日子,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苏蝉影倚在他怀里,柔声道:“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满足,你可不能一直陪着我,你还要进入九天修行,才能与天地同寿。”

  “舍不得你,我跟你在一起,同床同穴,一起化灰化烟。”

  苏蝉影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手里抱着两个孩子,他一定要捂住他的嘴:“怎么说这种话。”

  立禅也知自己太过,但还是想知道:“蝉影,你可愿意身后进我族冰湖,只做我的神后?”

  苏蝉影岂能不知他心里所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咒我死?也罢,死了倒干净。”

  立禅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怀里的谦和突然哭了起来,他一哭,意澜也跟着哭。苏蝉影和立禅忙着哄儿子,也舍了方才的话题。

  立禅笑道:“常听长辈言‘养儿费力,养女费心’,如今看来却是如此,这两个小子要是和晏纾小时候一样淘气,可不好管。”他看着怀里的谦和跟苏蝉影怀里的意澜,想像着春风袭袭,他和苏蝉影各牵着一个儿子的小手,慢慢在青草蔓蔓的平坡上散步,他拥着苏蝉影的腰,遥望两个孩子奔跑,玩耍。

  苏蝉影轻轻拍着怀里的儿子,看立禅微微笑的脸,轻轻一笑,低头不语,眉间愁云闪过。

  ……

  一阵清风吹过,苏蝉影身上浅绿色的单衣更加贴身,身体的优美曲线显示得更明显。

  苏蝉影低下身体,手里握着一个玻璃小瓶,仔细地收集着百种草尖凝结的晨露。不经意间,腰上的银色荷包掉在了青青草地上。

  麦楷弯腰拾起,见荷包上绣的紫色鸢尾精巧淡雅,针线却不像针线侍女做的,心里明白,笑着递到他面前,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女儿做的荷包都掉了,难不成除了大人,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苏蝉影接过荷包,笑道:“告诉我一声就是,还帮我拾起来,也不担心自己的身子。”他见麦楷腹部已经显山露水,却不见烛微陪在身边。

  “不用担心,我好得很。我一是为了散散心,二是为了顺道寻你,最高医官要为你诊脉。”麦楷微微一笑,“最高医官平时也是很客气,但脾气上来,大人也要让着几分,快点回去。”他握上苏蝉影的手,果然冰凉。“再穿件衣服,不然又要挨训,本来他今日脸色就不太好。”

  “谁又惹他生气了?”

  “这个我倒不知。”麦楷见他收集晨露,想到烛微也爱用种草尖凝结的晨露做茶水,便在苏蝉影离开后,手里变成个瓶子,也收集些晨露。“都不知道疼我,还要我事事为他操心。”虽然口中这么说,却做的十分认真。

  席原一见苏蝉影的样子,就知他是一早去为立禅收集茶水,秀眉一蹙,道:“身上好些了?昨天还在落红。”

  苏蝉影浅浅一笑,道:“多亏你的药,我才精神好些。”

  “那些药是我医术的精华,不然那个医术水平在水平之下的大人也能看出神后玉体已有沉疴。”

  苏蝉影听他说起立禅,言语不善,笑道:“他又怎么惹你生气?”自从立禅知席原跟不落烟有些往来后,便限制他的行动,席原性情清傲,自然不会十分顺从。

  席原蹙眉道:“若是有机会,让清君回家小住,不然,非被神子大人折磨死。”想起清涧流身上的伤痕,他心里就难过,那么温和的孩子,晏纾怎么下得了手。

  苏蝉影也叹息道:“若是不喜欢那孩子,何必折磨他,现在闵池和不落烟不是挺好么?不落烟也能放得下孩子。”他心里不由责怪不落烟对清涧流不负责任,更责怪立禅的迁怒,晏纾的不珍惜。

  席原解释道:“神子大人不是对清君无情,而是一直认为清君轻浮,会做出有损神子清誉的事情,要是神子对清君无情无义,大人也无法促成此事。”还是因为其家族向来风流成性,连累清涧流的清誉被疑。

  苏蝉影也只知其中缘由,长叹一声:“他们的疑心病,一代比一代强。”

  “没有后悔过吗?过这么寂寞的生活,因为大人的疑心病,深居后宫,疏远他人,只是为了让他的疑心少几分,难道没有委屈过吗?”席原看着眼前温柔如水的人,如今的他,真是以立禅和孩子为一切的生活。

  苏蝉影淡淡一笑,目光清澈:“怨也没有用,反倒会影响我和他的感情,令日子过得不舒服,再说,我本来就习惯过安静的生活,要是没有他,我想我也不会四处交友,只会静静呆在家里。”

  “要我就不要,为什么因为他而放弃朋友,放弃自己的事业,浪费自己的才华。”席原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刚才他看苏蝉影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已知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但生产已经破坏了他的脉血,坏了他的精元,已是难以弥补。过了许久,席原叹息道:“虽然我的药尽力保持你的身体安康,但本质上已经是废了,就是前最高医官和闵池一起为你治疗,也是治标不治本。”

  苏蝉影十分坦然,淡淡说道:“是我自己选的。”

  “当然是自作自受。”席原不客气的说道,“也许那个时候你会后悔不多陪他些时间。”

  “但最先离开的永远是我,席原,你虽然不说,但你一直在等待,有那么一个人,能陪伴在你身边。”苏蝉影看得出,席原也想爱,想有个自己的家。

  席原转过头,许久才喃道:“我羡慕你,妒忌你。”

  苏蝉影淡淡一笑:“以后,帮我多照顾下孩子。”女霙还未嫁良人,晏纾和清涧流情意不合,谦和意澜都还年幼,哪一个都放不下,舍不得,更舍不得立禅,自己用了一年多时间对他没有了开始的疏远,用了五年爱上他,用了十年和他再无隔阂。

  “还没到那个时候,不要说这些话,好好的爱他,爱孩子,少几分遗憾。”席原口气温柔地说。

  何以为爱?立禅爱如火,苏蝉影爱如水,本是不相和的,却爱到不能没有对方,爱到事事为对方着想。

  苏山似欲清玉颜,冷雨涤尘怯春寒。

  蝉幼声娇难相见,只待夏日吟古树。

  影随风动身犹藏,人未至前急相散。

  恨云怨雾隔踪迹,山泉初醒隐幽咽。

  那时立禅心里以为,苏蝉影恨,恨他对他的琦念,但他其实一直没有恨过,虽然怨过,但还是爱上,爱上了就放不下。

  ——完——

  番外之四:等你千年

  夜晚下了一阵清雨,清晨起来时,空气中洋溢着润泽的气息。

  时光过得这么快,千年,当真过眼云烟。

  凤凰楷寰望着滴着水滴的房檐,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书桌上堆积的画轴上。

  他令侍女寻出当初父亲雾君涅磐前细心藏好的所有画轴,果不其然,全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少年时,青年时,中年时,他像是不会老,不管过了多少岁月,还保持着俊美的容颜。

  苏珏瑕,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被提及。楷寰心里默默念着,当年父亲将凤皇的位置传给他后,做出令所有人都吃惊的决定,他不要入九天,历经修行之后与天地同寿,而是要再度转世,凤凰涅磐。

  楷寰心里清楚,全是为了苏珏瑕,他没能得到,不能触及的情人。也不知雾君画了多少张苏珏瑕的画像,微笑的,沉思的,开心的,悲伤的,各式各样,总之全是他,但在他离世后,雾君再未画过他的一副画像。不是忘怀昔日情分,而是相思太甚,心不由己。

  犹记得当年,雾君得到烛微送来的骨灰盒时,面色平静地对着骨灰盒道:“你果然如约,将属于我的那一半给我了,等着来世,你心里就只会有我一个。”然后,那个装着苏珏瑕一半的骨灰盒一直被雾君放在当年苏珏瑕暂住过的房中,但有时间便去陪伴。

  楷寰只觉苏珏瑕用心深刻,让和凤族毫无关联,口风甚言的烛微送来骨灰盒,分明是不希望此事被他人知晓,而另一半骨灰,据说在他离世之时,其妻自毁灵根,现出本相,与夫君同穴。只是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和凤皇雾君相许来世。

  惆怅如藤蔓缠绕,今日是父亲转世的时间,也是苏珏瑕和父亲再逢的机会。他不明白,既然爱,为何不相爱,不相守,如此欲说还休未免矫揉造作,何况苏珏瑕的父亲正是曾经的蛇神立禅的爱人,生儿育女,生前同寝,死后同穴,他为何就不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做神的爱人。

  他不安分,娶妻生子,周游四方,独揽大权,使整个家族变得至高无上,却偏偏勾走父亲的心,让他对自己的后妃虚情假意,对他恋恋不舍。楷寰无法对那个令他母妃变得寂寞的男子有好感,但也对苏珏瑕感到好奇,常听人道,苏蝉影清雅温柔,苏珏瑕柔润但有心机,倒有几分养父立禅的性子,他终究是个怎样的人?

  “吾皇,时辰到了。”书房外侍从提醒道。

  楷寰吩咐道:“将这些画收好,或许父皇有用。”

  ……

  一种灵魂被彻底清洗过的感觉传遍全身。雾君蹙了蹙眉宇,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体有些麻木。

  发生什么事?他一时想不起来,眼前出现一个内心只觉熟悉的身影,回眸一笑,自此沦陷。他一下忆起,他搂着苏珏瑕的骨灰盒,身边燃起金色的火焰……

  他已经转世了么?一定是,不然自己也不会重生,苏醒。因为,他在火焰升起的那一刻,用生命为咒,要怀里的他再度转世时,是他重生的时候,然后茫茫人海中,再度相遇。

  雾君走出紫水晶筑成的密室,一缕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父皇,孩儿等了您很久。”楷寰单膝跪地,恭迎自己的父亲。

  “过去了多久?”雾君淡然问道。

  “一千年。”

  “一千年了?”雾君淡淡笑道,“何止一千年,但终究是等到头了。”他扶起儿子,看他的样子是一切都可以放心的。

  楷寰忍不住问道:“父皇,苏珏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很少有人能懂。”雾君只是如此说道。

  太少的人真的懂他,不知道那个成就巨大的苏珏瑕内心的宁静之处。雾君知道,苏蝉影没有被立禅爱上,他也会大有成就,只是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但立禅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活,激发了他的野心,更多的,是激发他的不甘。他人不了解,他还能不懂他么?

  苏蝉影成了立禅一生的挚爱,即是苏家的荣耀,也是苏家的负担,没有母亲的苏珏瑕幼年和苏蝉影分离,怎么舍得父亲为他担忧,只能做出和年纪不符的懂事,他看出苏蝉影的孤寂,看出苏家的荣耀和自身的尴尬。他不甘心,难道苏家从此依附于蛇神,难道苏家所有的荣誉都是由父亲屈身于立禅得来的?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少年对他说这些话时的一脸倔强,但他不说,他还不知道吗?在他内心深处,更放不下的是离父亲越来越远,也放不下雾君的众多后妃。

  珏瑕,我会找到你,这一生,你不仅是我最重要的,也是我的唯一。

  ……

  迷雾渐散,少年眼前的路清晰许多,他抬头,凝望着前面模糊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但他的心怦然而动,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来了,怎么这么久?”少年带着几分嗔怪问道。

  雾君无奈笑道:“为了遇见你,我将神域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凤皇的位置传给儿子,又等了一千年才等到你转世,怎么你还怨我让你等待?”

  “你应该早些来,我一直在等你。”少年还是不肯改口。

  “我总要等你长大。”等到他十四岁,他们能够携手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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