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单是表面上,连内心里白家大公子也要从容的多。
“哼,如果阿纯会跟你走的话。”失去了一贯的闲适,已经不难从青之昂的语气里听出火药味了。“织锦堂出了名的小心眼当家好象还不知道你昨天一天都跟府尹大人的宝贝儿子在贵混吧?当然如果再加一个碧玉楼的当家小倌,扬州城的百姓一定会大饱眼福的。”
不知道扬州城还有哪家叫的上号的美男子没被白家老大糟蹋过,从这点上,他跟自家的主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臭味相投啊。
“哎呀,差点忘了,今天中午还有重要的事情。”深知适可而止的捉弄真谛,白宇启见好就收地道,“阿纯,那么我先走了,想我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哦。”
“……”
丢下麻烦的烂摊子给别人处理,自己则干脆地拍拍屁股走人,果然符合帝焰朋友的性格啊。
紫星纯嫌麻烦地转身面对一脸不爽的主人。
“我去叫青蓝泡茶。”
“那个先不急,你的手怎么会受伤的?我看看?”
“没什么,只是被剑划了一下而已。”
“脱下来我看看吧。”
“伤口很浅的。”
“脱吧。”青之昂任性地要求。
“……不,不用了。”愿本就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现在又被那些羞耻的梦境困扰,紫星纯勉强才能维持脸上的冷淡。
“不会要我自己动手吧?”青之昂是什么人,自然是将少年的心思全看了出来,还因势利导的闲闲地威胁。
“……”一听此言,紫星纯动作利索地脱去外袍撩起衣袖露出白纱缠裹的纤细手臂。
“啧。”看着那一圈圈的纱布轻轻咋舌,男人用一本正经的口气道,“下次他来的话就让三姐妹直接用扫帚招待吧。”
“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抽回手臂,紫星纯觉得被男人握住的地方像着了火,异常灼人。
“痛吗?”男人没有让他顺利地抽回手,反而连自己也未察觉的一脸疼惜地轻抚纱布边缘。
“不。”看到男人关切的样子,紫星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受伤也不错的愚蠢念头。
“你一直和白宇启在调查这件事吗?”
“恩。”老实地点头。
“为什么?”
“他想找人。”
“他要找的那个人跟这个案件有关?”
“可能有关。”
“那为什么要拉上你?”
“我也不知道。”
“是吗……”
虽然还有山一样的问题想问,但是总觉得似乎再深入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青之昂只有生生打住。
“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把自己置身在危险的地方。”青之昂拍了拍少年柔软的头发,无法释怀那心脏被丝丝抽动般的不快感,不由脱口说出了连自己也深感意外的话,为了掩饰尴尬般,只能言不由衷地道,“万一伤重了没法工作,那我可怎么办啊。”
向来冰冷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彩但又迅速的因男人多余的解释而消失。
都注意到了这一点的两人不觉陷入了各自的深思中。
敞开的大门外,香樟已换上了全新的碧绿新叶,梧桐和紫藤的花瓣都在不断地随风飘落,空气中阳光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浓烈了。
原来不知不觉,春天,又即将走到尽头了啊。
第 17 章
虽然关于官河命案的种种猜测争论无休无止,但是扬州城早已恢复了往昔的繁忙热闹,特别是位于城东靠近运河一带的街道更是不分白昼的被络绎不绝的商旅充斥其间。
而正午时分的中心地段这摩肩接踵的繁华程度更是不肖多说。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就不难想象酒楼老板对光占着茅坑——咳!换个文雅一点的说辞——光占着位置不花钱的客人有多么郁闷了。但偏偏那个衣着虽然普通的少年周身却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让掌柜的想赶人又怕招惹麻烦的左右为难着。
对生意人的甘苦浑然不觉,喝着已经算不清数量的茶水,紫星纯只是不耐烦地望着门口继续等待。
主动约人的是帝焰那小子,但迟迟不现身的也是他,偏偏他又没法有骨气到直接走人,紫星纯只能继续用茶水打发时间。
在这无聊等待的时候,隔壁桌又换了一拨客人。这回被跑堂引进的是五个配着武器的黑衣男子,在他们的领口显眼处绣着片光洁的白羽。
一看这标志,就像老鼠遇到猫,或者青蛙遇到了蛇,紫星纯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只要是闯江湖的人都知道,那是武林盟负责情报收集的白羽堂的标志,作为正义代表的武林盟对于魔教自是天敌一样的存在。即使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被认出身份,那天生的抗拒感还是无法消除。
由九大世家、十二门、二十八教组成的武林盟,又分为负责内务的文堂、负责执法的武堂及负责情报的白羽堂等。从这几个人的气脉看都只是些实力中下的武者,要对付他们并非难事,只是一旦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动了手,那么就再也回不去青家了。
再也无法待在那个人的身边……
只是设想到了这一点,胸口就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的难受。
不是怕自身的安危,只是因为怕被迫离开,所以想要逃走,为什么?
该死的帝焰,到底还来不来了?
“也许这次的事真跟魔教有关也不一定呢。”
五人中看来年纪最轻的男子一入座便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的感想。
“那不正好,我还正愁江湖太平静没有我们发挥的地方呢。”
“唉唉,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坐在上手看来已有四十开外的年长男子喝了口茶不知是感慨还是讥讽地道,“三十年前我也和你们一样总担心世间太平就会埋没了自己的才能,可活到了这把岁数,就不免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汗颜。天下之大,什么能人异士没有,跟那些真正的高手比起来,我们简直就是蝼蚁中的蝼蚁啊。”
“刘叔,想当年你可是在木莲山庄以一当百力克劫匪,救下了山庄上百口老幼呢,若你还是蝼蚁,那我们岂不是连尘泥都算不上了?”
“呵呵,那些劫匪毕竟都只是些流民,若是魔教帮众的话老夫也早就尸骨无存了。”
如果是木莲山庄那一役的话,紫星纯倒是听说过,这么说来这五个人倒也并非全是菜鸟,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与陈念海的案件有关吧,看来武林盟终于坐不住了。也就是说他若再参与其中身份暴光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上个月在长安不是说有人见到过狱冥教的右护法吗,恐怕正如二堂主所说,狱冥教已经开始对我们中原蠢蠢欲动了。”
“就怕江湖又要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唉唉,我还指望着可以颐养天年呢。”
“要我说,来了正好,我们就将他来个一网打尽,让狱冥教再也无力东山再起危害武林!”
骗人的吧?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出现在中原?而且能认出他来的人不都应该被送到地狱去了吗?
就在紫星纯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的时候,原本热热闹闹的酒楼突然静了下来,就连隔壁热烈讨论着除魔大计的几人也不约而同地一齐向大门口望了过去。
在门口出现了一个一身紫衣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头虽然与普通的少年没什么两样,但在那可爱的一塌糊涂的娃娃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有着吸引连半只脚踏进黄泉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往回走的能力。
美少年出现在门口为了寻找什么人而环视大堂一周的时候,无论是哪个角落里的人心里都闪过了同一个念头。一瞬间仿佛站在了春天最明媚的阳光下,享受着最和煦的微风拂面,连心头都为之轻颤的春风啊。
并非国色天香,也没有仿若天仙下凡,但少年就是有着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力。
难道看出了他的恶魔本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冷眼看着那些被少年迷的连呼吸都忘掉的众人,紫星纯不得不有此怀疑。
“猩猩,你来的好早啊。”
在脸已经黑到可以滴出墨来的朋友非难前,有着与年龄及不相称的名号的“烈焰童子”率先招呼。
“哼。”
紫星纯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
“有屁就快放。”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你小子内里绝对是个吃热豆腐的急性子?”
习惯性地说着损人的话,大眼却状似不经意地瞄了眼隔壁的那桌。
“显然我的一半目的已经不用多说了呢。”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紫星纯自然没有漏看他刚才的视线。
“走吧。”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大老远把你约到这里来占位置吗?”帝焰懒着不肯走,“还是一样的不解风情啊真是!”
先不管“风情”那个是怎么回事,难道约他辰时就开始在这里接受老板的白眼而自己却拖到午时才露脸为的就是让他来帮他占着这个位置吗?
“最好给我一个好消息。”
“呵呵作为对你辛苦的感激,我就送你一瓶本公子特制的刀伤药吧,只要早晚各抹一次,包准五天内就痊愈,一点伤疤都没有哦。”
看着那做工粗糙的小瓶子,紫星纯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里面放的是毒药,但是就像其他所有被“烈焰童子”卖了还帮他数钱的人一样,紫星纯对他的笑容也没有多少抵抗力就是了。所以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那个谢谢呢就不用说了,呐,这里有一本从皇宫里拿出来的对某些人来说很珍贵的画册,最近比较忙带在身上也不方便,你就先帮我保管着吧。”
一如以往的,想让“烈焰童子”积德行善也是比猪会上树更难。
“绝对绝对不可以偷看哦。”
“明明就是在故意引诱我去看。”紫星纯不满地接过黄绢层层包裹着仿佛写着大大“绝密”两字的东西。
“呵呵,先吃点东西降降火吧。”少年只是眨了眨黑地诡异的星眸,“小二,点菜。”
紫星纯一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连睡觉也是带笑的。
策马在小巷中独行,无视石板路两边从高高的粉红围墙里好奇地探出头的翠绿枝叶,紫星纯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除了提醒他武林盟也插手这次事件,而且主事的还是一直身份神秘的九大世家北宇文的二当家“涛”之外,最重要的是父亲居然真的来到了中原!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跟那些白羽堂的人一般见识,但是不会轻易踏足中原的父亲到底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呢?
难,难道……
第 18 章
身体倏然绷紧,在思想意识到前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有危险,而且是浓重的杀气!
眯了眯琥珀色的双眼,果然,在转角处出现了三个颀长的黑衣的蒙面人。在阳光普照的无人小巷里,他们的出现显得突兀而不真实。
但他们的杀意是绝对的真实!
三人一见骑在马上的紫星纯也不多废话只是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脚尖一点,街道虽然窄的只够一架马车勉强单行但是三个人还是以着闪电般的速度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杀了过来。
在闪着寒光的剑尖触到衣角的前一刻,紫星纯撑着马背腾空飞了起来,险险地躲过了被拦腰削断的危机。
他的身上没有带武器,要想速战速决还是以攻为守更为保险。在做了一番迅速的衡量之后,紫星纯在趁三人因突袭扑空而收势的一瞬间对准了左边的杀手肘部狠狠一击。
对方没有想到少年袭击的是自己的手肘而非要害,手稍一松下一刻却发现武器已经转了个方向。
宁静的午后,似乎还可以听见隔着几条街道的闹市中喧哗的鼎沸人声,偶尔还有一阵婴儿活力充沛的啼哭夹杂在鸡鸣狗吠中。
暮春的熏风缓缓拂过,白玉兰和香樟的枝叶轻轻摩擦着散发似有若无的清香,仔细辨别空气中还飘浮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少年漠然地看着地上已经再也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三具尸体,做几个深呼吸勉强压下了鼓噪着的沸腾血液。
扔下仍滴着血的通红长剑,转个身,继续自己的行程。
直到少年消失在巷陌中,一个男人才走出隐身的角落,抿成一线的薄唇证明他是一个显少有笑容的男人,但了解他的人也许会从他向来没有多余情绪的眼底看出他此刻的心情还不坏。
男人走到三具尸体旁边认真地翻了一下确认他们身上的伤口。
“怎么样,测试结果还满意不,紫叔叔?”
听到不期然的声音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马上放下了防备。
“焰少爷。”
“呵呵,紫人叔叔啊,我看他也差不多快回去了,但是你可不要把他逼的太急啊。”烈焰童子晃悠悠地往紫星纯离开的方向走去,嘴里还故意以旁人听得到的声音喃喃着,“哎呀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怎么父子两都一个德行啊。”
已经超过一刻钟了,紫纯怎么还不来呢?
无意识的,青之昂便一直往门口张望。
“青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如此坐立不安啊?”
明显地连坐在他身边的女孩都已经感觉到了他与以往的不同。
“坐立不安?我?”
“对啊,难得看到平时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青公子露一次焦急的样子,今天双燕真是赚到喽!”
“呵呵,难道你妈妈没教你不可以欺负男人的吗?”欺身亲昵地捏了捏双燕的鼻尖,青之昂只以让人筋骨酥软的魅惑笑容敷衍女人精锐的观察。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啊?难道是因为少年最近露出了太多自己从没见过的一面的关系?
虽然此刻从二楼的窗户望去是晴空万里,但不知不觉就忆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三年前他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蹲在街角躲雨,刚好让深夜回家的他撞上,没有过多的好奇,所以也没有多余的询问,他只是问少年愿不愿跟自己走,于是就这样将少年“捡”了回去。
就像每个刚收养宠物的人一样,他好玩的实验着自己怎么样的行动会引起戒备心比常人重一倍的少年什么样的反应,寻宝般去探寻少年身上不愿为人知的过去。所以他不顾老头子们的极力反对而将来历不明的小狗放在身边。
只是三年来他们虽然形影不离,他对他却还是知之甚少。在宠物被主人厌倦之前,谁也不喜欢它会突然离开吧。但是现在,他却老要担心自家的小狗会被人拐走。特别是像今天向来没跟他告过假的少年却突然说要请假几个时辰,虽然约好了申时会回城北的菩提塔跟他汇合,但是总是一丝不苟的少年居然迟到了一刻钟还不现身,青之昂不免有些疑神疑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