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起轩想伸出手再次确认鬼帝双瞳里的秘密之时，鬼帝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我不该为了那该死的赌注而强迫你成为我的鬼后，这点我向你道歉。」

　　“什……么？赌注？”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寒起轩愣住了。

　　「我输了这场赌注，所以为了负责到底，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开。」鬼帝冷冷地说着。「刚开始我是这么认为，不过……」

　　赌注？负责？寒起轩不断反覆咀嚼鬼帝的话，他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难道当时红衣女鬼所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只不过是鬼帝和冥帝一时兴起的牺牲者？鬼帝另有喜欢的对象？他真正的鬼后是林雨嫣而不是他？

　　「自从跟你在一起一直到刚才，你的存在、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总会使我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这让我感到很厌烦。」鬼帝一手拉起了寒起轩。「跟我在一起也让你很难过吧？所以我们中断这段有名无实的婚约关系吧。」

　　不，他不相信，这不是真的。寒起轩抬高头直视着鬼帝，却发现鬼帝脸上毫无表情。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离开吗？”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地步？寒起轩不明白，说不能离开他身边的人是鬼帝，而现在要他离开的人也是鬼帝？他开始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鬼帝是不会说谎骗人，他一向是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脚。

　　了解到这一点的寒起轩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完全提不起劲。这次……真的要离开了吗？

　　好难过……因为太难过了，所以连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你也可以留下来，算是补偿对你的损失。」

　　放开了寒起轩，鬼帝迅速穿上了衣服并且走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徒留下摊软在床上，久久无法释怀的寒起轩。

　　（三）

　　一手将一条红线和一条白线拿高于视线之上，另一手则托着下颚的冥帝，在他灰白色瞳孔中似乎透露着许些疑惑。

　　「这就奇了，我明明只“借”走一条红线，怎么手中又多了一条白线？」

　　况且白线倒底有啥用处？冥帝想了又想，突然噗滋地笑了出来。该不会月老已被仙界的仙女姐姐给传染，开始学做起女红来了？这可是大新闻呢，明儿就将它刊登在头条版上吧。

　　「冥帝……」

　　就在冥帝还在窃笑之馀，悦耳好听到宛如黄莺初啼般的柔美声音，与拥有优美型态以及姣好脸蛋的女人，逐渐从一缕轻烟幻化成实体出现于冥帝面前。

　　「呦！真是稀客？」本想笑着欢迎对方，但看到女人美丽的脸孔抹上了忧伤的色彩，于是停止了笑容，反射性地把手轻贴在女人的脸颊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才适合如此优雅高贵的你，为我展开微笑吧，女神。这样你心中的负担也会减轻许多。」

　　「谢谢你，冥帝。」或许冥帝的手真能愈治悲伤吧，原本心情哀伤的女人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让你看到我的丑态，真是失礼了。」

　　「不，你连哭泣时都很漂亮，只不过有笑容的你更能显示你的美丽出众。」冥帝绅士性地牵起女人的小手，并带领着她入坐。

　　「我想，应该有很多女性都会因你这句话而疯狂爱上你吧？」

　　「若能使全天下善良的女性感到幸福、快乐，何乐而不为呢？」冥帝笑得很温柔，他一向是以女人至上为宗旨，不过只限于“善良”的女人，至于心地丑陋的女人，他依然会秉公处理，绝不宽待。「能在这儿见到你，看来我是真的睡着了，梦女神。」

　　「打扰到你休息时间，真的很对不起。但现在的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接过冥帝亲自泡的茶，梦女神又开始失去笑容，而从她的神情看来，似乎充满了不安。「本来是想直接探望鬼儿（帝），可是鬼儿却一直不肯打开意识和我接触，所以我才会求助于你。」

　　「他不肯让你进入他的梦境吗？」虽然早猜想得到原因是什么，不过冥帝却不打算告诉梦女神。

　　「嗯，那孩子个性本来就非常固执，躲了五百年仍旧不肯见我这个母亲，之前好不容易有相处的机会，如今却又断了通讯。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梦女神愈说愈是伤心，明亮的双眼不断溢出了泪水。「所以我转而以寒起轩的梦来打探鬼儿是否过得好，后来竟发现到令人猜想不透的事？」

　　「猜想不透的事？」听到这儿，冥帝渐渐收起了笑脸，而他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正经的表情。难道牡丹花神的事被梦女神发现了吗？那可不行，天皇已经下旨要将牡丹花神带回天界，若牡丹花神因此被带走，那他所有的计划可不是功亏一篑？

　　此时的冥帝心想，在鬼帝和寒起轩的姻缘还没促成之前，他必须想办法先掩盖这一切，至少也要等鬼帝坦然接受这段感情之后，才能拆穿寒起轩的真实身份。

　　没发现冥帝的表情改变了，梦女神仍然继续说着。「寒起轩，他有一半以上的记忆都是假的，因为在他拥有人间记忆那段时间，就不曾快乐过。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道打不开的记忆之门。或许，那才是他真实的记忆。」

　　冥帝沉默不语，他静等待着梦女神的结论。

　　「当时我不断地扪心自问，寒起轩的来历真如他的记忆那般单纯吗？他真心爱着鬼儿吗？他的出现会不会危害到鬼儿之类的事？」梦女神激动地说，她用双手怀抱住自己轻颤不已的身子。「在鬼儿的心中已经埋下很深重的伤痕，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鬼儿再次受到伤害……」敞若这一切都是假象，就必须尽快阻止，她好害怕，害怕自己心爱的儿子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

　　「是吗？但我觉得每个的人心中总有不愿想起的事，所以这也没什么稀奇。况且……」冥帝轻松地把玩手上的红、白线。「你……不是挺喜欢寒起轩的吗？与其在一旁烦恼个不停，倒不如相信他吧。」

　　梦女神将视线抬高，恰好与冥帝的视线一致。原来，换个角度想，整个心境竟能改变得如此之大。「是呀！这孩子太惹人怜爱了。明明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却时时保持着乐观态度。」

　　此时的梦女神低下头，不自主地露出微笑。对不起，轩，要不是冥帝的提醒，她差点就失去理智了。

　　正当冥帝还处于睡眠状态之时＜注：因为和梦女神聊得很高兴。＞，海帝突然冲进冥帝的房里。

　　「亲爱的，我带名酒来拜访罗！咦？在休息啊？」海帝蹑手蹑脚地靠近坐在大椅上打盹的冥帝。

　　唔……真是太美了，连睡着时都如此诱惑人！看到冥帝美丽纯真的睡脸，与垂下的柔顺金色发丝以及半敞开的衣物内所露出雪白的肌肤，再再令海帝的心不断剧烈地狂跳。

　　不，不行，还是坐着等他清醒吧，偷袭并不是堂堂男子汉所做的事，但……海帝用眼角的馀光瞄着底下美丽的人儿。

　　一点点应该无伤大雅吧？

　　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海帝慢慢地将手游向冥帝雪白的颈项。

　　真……真好摸……觉得愈来愈不过瘾的海帝开始大胆地往里内探索，爱抚着冥帝光滑细嫩的前胸。

　　天……天呀！他快流鼻血了。谁来阻止他啊？话虽是这么说，但海帝似乎没有放手的念头，反而变本加厉，往冥帝腰部下攻击。

　　冥帝竟然有毫无防备的时候？海帝吞了吞口水，心中逐渐浮出了邪念，此时不做要待何时呢？亲爱的，你那娇嫩的红唇与诱人的身躯我就要定了。

　　「咦！」冥帝的身子忽然冷缩了起来。

　　「怎么了？」察觉冥帝的异常，梦女神关心地寻问着。

　　「抱歉！事关我的贞操，我就不送客了。」冥帝手一挥，梦境便解除。

　　就在海帝快要亲吻到冥帝时，冥帝一拳便把海帝给打飞出去。

　　「又来了。」还未踏入冥帝房门的神官，目赌海帝破门而出，于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笔修理费就算在海帝身上好了。」

　　＊＊＊

　　今晚……真是难熬。

　　因为鬼界只有月亮没有太阳，所以根本分不清楚是早上还是晚上？但对寒起轩来说，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就算外面有了阳光，他的心依然一片黑暗，找不到一处可栖息的光明之地。

　　抬头望向终不见日的天空，寒起轩的心情也随之低落，现在的他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没有了家人、朋友，就连鬼帝都离他而去。从今之后，他该何去何从呢？

　　原以为心中的痛楚会像城外那片荒凉的沙漠之地，感到非常刺冷，却空洞到可能连箭刺穿过心脏而不自知，原以为他应该会好好大哭一场，将所有委屈及痛苦全给排解掉，却又掉不下眼泪。

　　这算是心死的证明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般，毫无任何情绪可言？

　　“对不起……”对着空气说话的寒起轩，彷佛看到鬼帝幻影似地，抬高了手试着轻触摸鬼帝的脸庞。“我不该问你是否爱过我……”

　　以他这种身份，哪有资格和鬼帝讨价还价，自从他出生以来，没有人爱过他，也没有人会爱上他，他不被受期待，更常惹父母伤心。成为赌注的筹码是他唯一被受瞩目的一次，鬼帝发现了他，他第一次被人紧紧拥抱住，其实他该满足了。

　　“我错了，是我太贪心……我竟然想从你身上得到所有的爱，是我不对……所以……”寒起轩绝望地垂下首，并且用力地咬破了下唇，流下一滴滴的鲜血。“请不要用那种冷陌的眼神看我。”

　　他无法忘记鬼帝离开之前的表情，那种令人颤憟、发抖，没有参杂感情的冰冷表情。只因为鬼帝的爱全给了另一个人，所以他对鬼帝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而且自己的存在只会让他更加厌烦。再进一步地说，自己连第三者都称不上。

　　没有任何的退路……寒起轩只能选择离开。

　　“奇怪？这是什么？”寒起轩轻轻擦拭自己的脸颊，滚烫的泪水却因此不断从寒起轩眼眶里滑落。“明明就没有那么伤心，为何眼泪会流不止呢？”

　　是呀！鬼帝不曾爱上他，他们之间根本不算在交往，他们存在的关系是种交易，所以他并没有失恋，又哪来的悲伤？

　　既是如此……宛如行尸走肉般的他，所流下的泪水到底是为了谁？

　　（四）

　　第二章

　　十七年前……

　　「拿去。」冥帝手里捧着一朵白色的牡丹花，高举意示要鬼帝收下。「我在人间捡到。」

　　「这是什么？」将视线移到牡丹花上，发现牡丹花周围不只自然散发出香味，还隐隐透出微弱的银色之光，放在这座永无天日的城堡里，倒是非常明亮。可是，通常令人感到惊艳的花，总是会有危险，所以他能不碰就不碰。鬼帝微皱眉，他直直地站着，甚至连伸出手的意愿都没有，他压根不想接受冥帝所送的礼物，而且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唉呀！别露出如此警戒的表情。」看出鬼帝心中的芥蒂，冥帝依然一故轻松派。「只不过是一株普通的牡丹花嘛。」

　　「一株普通的牡丹花会发出银白色光芒吗？」鬼帝口吻带点微许嘲弄的意味，甚至连眼神，态度也十分冷淡。

　　「反正鬼界里唯一的蔷薇已经不在了，现在改种牡丹花也不错。况且这株牡丹花很特别，不用浇水、照阳光，只要用爱去种植它，它就会开得很漂亮。」不理会鬼帝过度冷淡的反应，冥帝便自个儿将牡丹花摆放在鬼帝书房最里面的一个角落，而角落旁还有一扇窗，恰好可让月光照射到。

　　「我不需要。」鬼帝显然不太领情。

　　「不然我暂且把它放在这儿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再向你领回总可以吧。」冥帝不舍地凝视着快要凋零，却仍毅力不摇，努力绽放光彩的牡丹花。他在内心深深叹息着，要不是对方早心有所属了，他还真想把它带回去供养呢。

　　虽是这样想，不过冥帝还是觉得牡丹花最适合的对象非鬼帝莫属。「算是鉴赏期，不满意可退货，咱们就这么决定。」

　　＊＊＊

　　已经过了十七年，牡丹花从渐渐凋零枯萎后又重新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不自觉回想起过去，闭目养神的鬼帝慢慢睁开了双眼，他望向身旁的牡丹花，因重新开花的结果，淡蓝色的光芒已代替原有银白色的光芒，却仍不失以往的明亮，处在黑暗中，牡丹花彷佛是一颗美丽的蓝宝石，耀眼、灿烂，令人无法割舍。

　　到后来，他还是没机会将牡丹花送回去给冥帝。

　　鬼帝修长的手指停放在牡丹花上方，然后轻轻地释放出法力，在灌注牡丹花的同时，牡丹花上不时浮现出寒起轩的脸。或许因为这样，鬼帝供给牡丹花养份时，显得特别地温柔。

　　其实鬼帝早发现了，寒起轩的体香和牡丹花有些相似，而且在他的双瞳之中也隐约看到了蓝色之光，和他相处的感觉就和这株牡丹花相处是一样，寒起轩与牡丹花很像，但就是有一部分很不搭，在寒起轩身上，似乎某些特质被隐藏起来，到底是什么？又为了什么而放弃这些特质？鬼帝迫切地想知道，但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倏然，某一物快闪过于鬼帝眼前，打破他所有的沉思。

　　现在……是什么情况？鬼帝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身影缩在黑暗角落颤抖抽蓄，而且还不时用含有泪水眼角馀光瞄他，让鬼帝的身子不禁哆嗦了起来。

　　「给我滚！」对于这种麻烦，还是眼不见为净，于是鬼帝选择下逐客令。

　　「呜……你怎么可以说这种没人性的话？难道你没看到我的心受伤了吗？」海帝吸吸鼻涕之后，又开始胡乱哭闹。

　　「啧！只不过被冥帝打了一拳，有必要哭得那么伤心吗？」按抚发疼的太阳穴，鬼帝十分不耐地说。明明是令人闻之丧胆的鬼城，怎么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他可还真不习惯。

　　不过，想一想，似乎是将寒起轩带回鬼界之后，鬼界才因此多了许多爱看热闹的人物出现，看来寒起轩还颇有人缘。

　　「咦？你怎么知道？」海帝不敢置信睁大双眼。

　　「从你脸上的紫色形状看来。」不用想也知道，敢有这个胆毒打海中之帝所自傲的脸，也只有冥帝一个。

　　「呵呵，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办法。」海帝原本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转为夸耀的神情。「其实啊……这是冥帝小亲亲爱的铁拳，打得愈重就是爱得愈深，你看他多么爱我，脸都快凹进去。」

　　海帝愈说愈是兴奋，甚至还手足舞蹈。「刚刚还摸到他细嫩的肌肤，而且他睡着时就像美丽的妖精，好诱人啊……可惜的是只露前胸。还有还有……」

　　「如果你还想把脸打得更凹的话，你就继续说下去。」充满阴沉气息的冥帝如鬼魅般慢慢出现于海帝身后，而且他现在的杀气加上阴气，已经够足以使整座鬼城顿时陷入恐慌。

　　「啊？小亲亲，你什么时候来的？」少根筋的海帝根本不了自身的危机有多大，还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紧抱冥帝不放。「才飞离不久，难不成你又开始想我啦！」

　　「想你……」忍耐到极限的冥帝，身子已止不住在发抖。

　　「想我？想我吗？真的想我？」海帝又变成小狗般对着冥帝四处撒娇。「我就知道你想我，没办法，小亲亲没有我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