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停在一所学校门口的时候，珏才注意到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

“怎么到这里了，鬼迷心窍了。”珏啐念着，虽然不满自己的行为，但是仍然下车锁门，向学校的大门走去。

“喂，小伙子，你找谁啊。”一位年长老者从门卫室的窗口探出头来。

“哦，老大爷好，我的小学是在这里上的，想来看看母校，这是我的证件。”珏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年长老者，表示自己不是坏人。

“这里是学习的地方，又不是展览馆，到别处去闲逛吧。”年长老者很严肃的递回身份证，也顺势关闭了窗扇。

“呵呵，这老头，真是一丝不苟。别以为这样，我就进不去。”珏收回身份证，转身向学校操场的后墙走去。

门卫年长老者也不理睬，直接躺在床上继续听他的评书《七侠镇》。

小学校园的围墙对于珏来讲根本就是一排篱笆，没有一点阻碍效果。长腿向上蹬住突出来的一点点砖块，跨步越过矮墙。在确认附近没有人类存在的可能性之后，双脚平稳的落地站定。

“呼，多少年了，身手还是这么敏捷，真佩服佩服。”珏自恋的笑着，向主教学楼的正门走去。

午后两时的教学楼里面已经是朗朗的读书声，中间也不免穿插着教师讲课的声音，还会夹杂着学生之间的笑闹声。

珏放轻了脚步，转步阶梯向二楼的教室走去。沿着笔直的走廊行进，在尽头的教室门口停下，里面空空荡荡的。悄悄的走进去，坐在记忆中自己的那个位置，慌乱的心跳慢慢恢复平静。

空空的教室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三十张桌椅，每张桌子上面是摆放整齐的学生用品和书本。

珏坐在了临近窗下的第二排座位，而旁边就是自己最好朋友的位置，记忆中的朋友和自己就像是双胞胎兄弟一般。

“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呢，太久远了。”珏扭头看向窗外在上体育课的小学生们，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在操场上奔跑时的样子。

“从你接触到那个女人开始，就分开了。”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谁？”珏警觉的转头看向门口。

“别紧张，是我。”瑫漫不经心的靠坐在门口的小桌子上，手里晃荡着车钥匙。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珏一张脸拉了下来，又转头看向窗外。

“我本来去你家找你，刚刚到楼下就看到你开车离开，所以就在后面跟着，就跟到这里来了。”瑫不理珏的冷面，一派悠然的玩着自己的车钥匙。

“找我什么事，追讨定金，多少，说吧。”珏站起身，走到门口站在瑫的面前，与他对视。

瑫没有说话，转身走向教学楼的西侧阶梯。珏撇撇嘴，顺手将门轻轻关好，尾随着瑫的身影一齐向楼梯处走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盘旋的楼梯上交错着身形，轻盈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

直到两个人兜兜转转的越过一间间教室，最后停留在一间显然已经废弃很久的教室门前，珏才惊讶于瑫为什么会知道教学楼里面的篮球场的位置。瑫轻手推门，里面是一室的灰尘。珏率先走进去，在东北墙角的角柜里面找到两张报纸。

“真的还在啊。”瑫接过珏递过来的一张报纸，平铺在地上，毫无顾虑的坐了下去。

“你又知道？”珏也在距离瑫一米的地方铺好报纸，也坐了上去。

“嗯，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瑫得意的笑，眼睛里是一股子温暖。

“是瑄告诉你的。”珏梳理了一下刘海的碎发。

“对，他经常会聊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每次都会说到最后笑成一团。”瑫说到此刻，一脸的宠溺样子。

“小时候的事情，太久远了呢。”珏双手向后支撑地面与身体的角度，双腿也舒服的伸直。

“瑄对于你的做法很生气，总是会抱怨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而是自己去担起所有。”瑫看着面前悠闲的人。

“我不想让他为难，当时他的家里也出现变故，根本就没有帮助我的可能性。”珏起身走向窗边，用力的扭转动已经锈迹斑斑的窗户把手。

“你们两个啊，怎么都那么一样。”瑫摇了摇头，轻轻的叹着气。

“那只是你看见的。”珏返回报纸处，继续坐在地上。

“什么。”瑫伸长了两腿，拿出车钥匙重新把玩。

珏没有说话，微闭上眼睛，任由被打开的两扇窗户吹进来的风迎打在脸上。额前的发丝被风扰乱了顺次，像是慌张的躲闪着。

“那个女人现在过得好吗。”瑫闲聊般的询问，不带一丝情绪。

“嗯，除了算计人，还是算计人。她的生活，除了钱，还是钱，败金女人。”珏淡薄的嘲讽着，眼睛看向窗外面。

“我恨她。”瑫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皱紧的眉头透出痛恨的深度。

“她既没找人上了你的人，现在又没继续迫害你，你恨什么。”珏嘲笑的斜视着一边愤世嫉俗的男人。

“瑄的一生就毁在了她的手里，我能不恨她吗。”瑫的表情随着话语变得更加愤然而起，绞紧钥匙的双手被勒出一道道青白。

“如果没有记错，瑄应该和我同龄吧。这就一辈子，那以后还让人活不活了。再说，她和瑄应该不认识吧，怎么还会害了瑄一辈子呢。在我心里，真正害了瑄一辈子的人是你。”珏双手抱膝的曲坐起，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语气中锁着一抹坚定。

“你想不想见瑄。”瑫看着珏。

短短的几个字，将室内的温度降至零度以下，而对视的两个男人都是面不改色的平静。任谁都难以想像此时此刻，两个男人的心中都汹涌澎湃着，翻天覆地着。

“为什么要见。”珏努力做出不在乎的表情，心里却不是那样平静。

“怕了。”瑫挑高一边的眉，眼睫里是落寞的神色。

“是。”珏低低的回答，几乎听不到一般轻。

“他……”瑫刚刚想要开口，腰间的手机震动起。

珏看着瑫一脸平静的看着手机屏幕，之后是柔情似水般的笑容。别过脸去，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篮球架地脚，耳朵里听着瑫的低沉声音。

“瑄，你醒了，有没有喝杯温水。”第一句是温柔。

“我一会儿就回家了，乖乖等我。”第二句是宠爱。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去。”第三句是呵护。

当瑫满面幸福的挂掉了电话，珏已经完全检查完篮球架地脚的破损情况。转头与瑫对视，后者仍然是一脸的春色。

“羡慕啊。”珏悠然长叹，拢顺了下耳边的长发。

“以前，瑄在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每次都提到你。那时，我的心情简直低到谷底，也终于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了。那时的我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你，希望那个一直陪在瑄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凭空捏造出的你，一个根本就不该在我们之间存在的人。自从瑄留在我的身边，每天起床能看到他，每天睡前也能看到他，那种真正的拥有后，才知道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的未来是我陪在身边，那就可以了、足够了。”瑫平静的倾诉，之后是与珏的视线交错。

“明天，我去见瑄，中午请你们吃饭。”珏站起身，走去关窗户。

“中午在我家里吃吧，带着你的爱人。”瑫也站起身，弯腰整理地上面的报纸。

“爱人？”珏旋好最后一扇窗子，靠在窗台上，看着走向东北墙角角柜的人。

“今天上午的那个，不是你的爱人吗。”瑫将报纸放回原处，直起身看着珏。

珏没有说话，淡淡一笑，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瑫跟着珏一齐走到门口，也在离开之际关闭上门。

“你怎么进来的。”珏闲庭慢步般的走出教学楼，向来时翻过的矮墙方向走去。

“跟你一样。”瑫快走几步，跟着珏来到校园的西角墙处。

两个男人大步攀延着墙面，很顺利的翻过了看似篱笆样的围墙，之后是胜利会师的击掌仪式。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各自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当两辆车子分别向不同的方位离开时，校园里面的下课铃声惊然响起，然后是一片闹哄哄的小孩子们的玩耍声、笑闹声和老师们的训导声。

第十六章　相拥而眠

自从珏关闭大门离开后，独自留在家里面的玮没有依照他说得的那样复习功课，而是来到珏的卧室，呆呆的靠坐在床上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若有若无的对珏的东西产生的依恋，而且一切关于珏的事情都能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当两个人之间那种玩世不恭的亲吻，都能让他感到紧张的压迫感。他完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已经被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事全部攻占。想到最后，玮发觉自己的脑子里面已经空白一片，有的只是珏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晚上我去酒吧泄欲’，那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了，麻木了吗。合上疲惫的眼睛，拥住属于那个人气息的被子，玮半靠躺在床上，深沉而安心的睡去。

珏自校园与瑫分开后，开车到健身房去查看了一下，便直接开车回到家里。刚刚走到电梯处，就收到来自瑫的手机短信息。

“明天先来公司找我。”珏低声念，伸手按下了向上的电梯按键。

往往来来的人走散，电梯间里面只剩下珏一个人。按下楼层的数字，珏的脑子里闪出瑫对玮的那个称呼，‘你的爱人’，自己什么时候说玮是自己的爱人了，怎么记不起来了呢。

随着电梯间停止运作，门板被打开，珏晃着一串钥匙走向自家大门。插孔，扭转，打开，一气呵成。在玄关处换好拖鞋，锁好大门，径直的向玮的房间走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整洁无比，珏伸头进去没有看到预想的画面。疑惑的皱了下眉头，折回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去找人，却都是扑空了。努力的思考着玮是不是去超市了，还是书城。摇了摇头，准备先去把身上这套脏衣服换下来，再想玮的失踪问题。

刚刚走到门口，珏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此时自己的大床上睡着一个人，而且是像死猪一样的睡法，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床上熟睡的玮，怀抱着被子，头枕在软棉的黑白间格靠垫上，细碎的中长发柔顺的散落在垫上，身上的素色休闲衫扣子大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半曲的右腿压在藏在被子下的左腿上，呈现好看的弧度。轻皱的眉头，紧闭的眼睛，微微咬住下唇的嘴，因为熟睡时间长而略显红润的肤色。随着平稳呼吸起伏的胸脯，双臂弯曲的拥住被子，两只手交插在一起。

珏悄悄走到床尾，靠坐在办公桌上，看着床上的‘睡美人’，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形，眼睛贪恋着这幅安静祥和的美好。‘爱人吗，也许吧。’珏默默的这样诘问着，眼睛仍然不能移动他处。

很长时间之后，珏终于收回贪婪的眼睛，轻轻将窗帘拢紧，又悄悄关闭房门，将一室宁静留给安睡的人。轻步走回卫生间去淋浴，也顺便将已经脏乱不堪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面。

当珏围着一块浴巾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窗外已经夕阳西下，夜色悄然降临。轻轻扭动卧室房门的把手，看到几近黑暗的房间里床上的人仍然沉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珏转身将门关好，轻脚走近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侧卧着躺在枕头上，与玮面面相对，近在咫尺，几乎都能感觉得到对方鼻息的频率。

玮翻动了下身体，原本大开的休闲衫被迷迷糊糊的脱了下来，之后是抓紧被子盖在身上，又向床的中心移动了下。珏微微叹了口气，将被子拉高了一些，也顺势将自己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敌不过睡虫的逼迫，珏也终于在精神放松的情况下沉沉的睡去。满室的寂静中，回荡着此起彼落的鼾声。

夜静更深，凌晨时分，玮因为肚子的饿闹而不得不醒来，迷蒙中感觉自己被一具温热的身体怀抱着，而自己头下枕着的是一只手臂，腰间环着的是一只手臂，手掌按压在腰椎处有细微的汗湿。因为是面对面的侧卧，能敏感的察觉到鼻尖处吹过来的气息属于那个人的。两人的膝盖相贴着，透过自己休闲裤的布料传过来皮肤的热度。而玮自己的手也同样没有老老实实，一只胳膊弯曲着阻在两人之间，手被压在下巴处，另一只胳膊自然的搭在珏的腰部，稍稍向下就能摸到围在珏下身的浴巾还有些濡湿。玮惊慌的想撤回手，却被紧紧抓住，睁大眼睛看到面前的人仍然闭着眼睛。

“这样挺好的。”珏哑着嗓子小声的出气。

“嗯，弄醒你了。”玮把手放回原位，被介于两人之间的手去拭开阻挡在对方额头的碎发。

“没有，我也刚刚醒的。”珏的嗓音透露着此时口腔里过份的干渴。

“饿醒了，我去做饭。”玮想要起身，却被珏按了回来，甚至臂膀更收紧了些，将脸埋进玮的胸前。

“怎么了。”玮感觉到珏有些颤抖的身体，警觉的预感信号从脑间划过。

“明天，跟我去见一个人吧。”珏闷闷的声音传出，手臂也更紧了紧，脸也埋得更深。

“嗯，好。”玮双臂抱紧偎依在怀中的人，只想给他安全感。

“不问我要去见什么人吗。”珏对于此时的宁静感到紧张，搂在玮腰上的手臂又加重了力道。

“瑄。”玮小声的吞吐出一个字，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脸由平静到惊醒。

“你……怎么知道。”珏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脸。

“从上午离开装饰公司，你表面一直都装作很潇洒的样子，可是常常会闷闷的发呆，其实在想那个瑄，是吧。”玮幽幽的道出一上午的观察结论。

“嗯，明天，你陪着我一起去见他，行吗。”珏小心翼翼的征询，有着一点点怕被拒绝的恐态。

“我说过了，好。”玮再次顺了下珏额前的碎发。

“玮，想不想听我和瑄、和瑫之间的故事。”珏放松了心情，重新闭上眼睛。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玮也静静的闭上眼睛，等待着一个来自于珏的真实故事。

“谢谢你。”珏低哑着嗓音，由衷的感谢。

“好。”玮轻声出气，没有一点点波澜。

“我和瑄是很好的朋友，就是发小那种，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初中，都是寸步不离的兄弟。在他的家里，我感受到所谓家的温馨。在后来，奶奶生病的时候，我有想过请求瑄的帮助，可是没想到那个时候，他的家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瑄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双规了，他母亲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自杀了。之后，他被他的姨妈收养，转学到另一个城市。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之间没有了一切联系。”珏深呼一口气，调整了下姿势，将玮头顶的软枕压在了腰后处。

“我的枕头。”玮皱眉想要去抢回，却被珏压着手在侧腰上固定。

“你不是枕着我的胳膊吗，就把枕头给我垫腰吧。”珏动了动被玮枕在脖颈处的手臂。

“是枕头舒服，还是我的胳膊舒服。”珏侧身搂住玮的腰身。

“枕头舒服。”玮违心的说，但是头却往珏的怀里面扎了扎。

“切，口是心非。”珏勾起嘴角，顺势将玮搂得更紧了些。

“别把故事讲一半，吊我啊，继续。”玮一拳打在珏的腹肌上，不依不饶的催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