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王奕燃笑了笑。
“那把汤喝了吧。”
“好。”但是生理却和王奕燃的理性作对，他第一次觉得骨头汤原来是这样的锋利坚硬，划破喉咙堵在胸口。
吕皞歌收了工正要出门，被蒋纬国叫住，“是去看王奕燃吧？”
“对啊。”
“我跟你一起去，等我一下，我开车过来。”蒋纬国举起车钥匙示意了一下，看到吕皞歌点头就转身进了通往地下存车场的电梯。
路上吕皞歌买了王奕燃爱吃的叉烧饭和排骨汤，蒋纬国也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些补品。
王奕燃看见跟在吕皞歌身后进来的蒋纬国，有些意外，赶忙坐直了一些，“您怎么来了？”
“一直想过来看看，就没腾出功夫，这不看吕皞歌收了工赶着出门，我猜他就是来看你，所以就跟着一块来了。”蒋纬国走到床边，看到缠着绷带、打着点滴的王奕燃皱起眉，“怎么这么严重？”
“没哪，过两天就拆线了。”
“汽车撞的能不严重么？”吕皞歌努努鼻子抱怨着。
王奕燃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以后小心点。”蒋纬国嘱咐着。
“恩，我会的。”
吕皞歌一回头看见桌上家里的钥匙，抓在手里问“叶杉来了哈？”
“恩，中午过来了。”
“汤怎么样？”
“好喝。”
“哈哈，这美国没白去，最起码会熬汤了，以前明明什么也不会哪。”吕皞歌大笑着说，“好喝回来我让她再给你熬。”
“不麻烦了。”
“没事，回来我跟她说。”
王奕燃看了看吕皞歌没有再说话。
蒋纬国坐了一会儿说还有个饭局，就离开了。
好不容易把蒋纬国盼走，吕皞歌赶紧把买来的晚餐从袋子里拿出来，“咱也快吃饭吧，我都饿死了，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叉烧饭！哈哈，我特意让大师傅多放了点儿叉烧肉，还有排骨汤……” 说着吕皞歌凑鼻子上去闻了闻，“还能再香点儿么？”
回过身来把桌子支好，吕皞歌突然停下动作，探身到王奕燃跟前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王奕燃别开视线，“没有……”
吕皞歌直起身子，皱着眉头瞅着王奕燃，“而且你那眼神怎么让我有种明天就阵亡了的感觉啊……”见王奕燃丝毫没有要张嘴说话的意思，吕皞歌撇撇嘴继续说，“这才刚住第2天哪，你就这样啦，咱争取少住，能回家就回家，我也睡不好，脑袋拆完线咱就走，屁股回家慢慢养。”吕皞歌说话时手里也没闲着，话说完晚饭也都摆上了桌。
“快吃饭。”把一次性筷子插进王奕燃的右手，吕皞歌催促着。
“你说我出张翻唱专辑如何？”饭吃到一半，吕皞歌突然抬起头开口问。
“翻唱？”王奕燃也抬起头。
“恩……想唱那些我喜欢的歌，你说先翻哪里的哪？”
“什么哪里的？”王奕燃有些不解地问
“哪国的歌啊。”吕皞歌一脸这也用问的表情。
“不是中文歌？你英文不是很烂么？”
“英文是烂，英文歌可不烂啊，我决定了，就翻英文的哪，正好你没听我唱过英文歌。”吕皞歌得意地笑着说。
“好。”王奕燃应了一句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哎？”。
“怎么了？”发现吕皞歌放下手里的筷子，眯起眼睛看自己，王奕燃停下来问。
“往常这个时候不是要拿我开几句玩笑么？今天怎么这么干脆？”
王奕燃笑笑，“相信你的实力啊，怎么不开你玩笑你还难受啊？”
“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哪……”吕皞歌斜着眼睛打量着王奕燃，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哪儿怪了，吃饭。”王奕燃用手里的筷子指指吕皞歌的那份晚饭。
“……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吕皞歌没有动，仍旧看着王奕燃说。
“不用，你昨天就没睡好，今天早点回去睡觉。”
“我在这儿一样睡，没准儿比在家睡得更好。”吕皞歌坚持。
“回去吧。”
虽然王奕燃说不动执拗的吕皞歌回家，但是吕皞歌最后还是没陪成，赖到11点就被值班的护士发现了。
“这哪儿是医院啊，比监狱还严格，我又不吵又不闹的，我不就睡个觉么……哎呀，简直了，要不不让进，好不容易进来吧到点还给轰走……”吕皞歌很不高兴地冲护士嚷嚷着，但见于事无补，他只好越过护士冲躺在床上的王奕燃说：“那我回去了，明天带早饭过来，好好睡觉啊。”
“恩。”
看着吕皞歌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奕燃一直努力挂在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顾不上尾巴骨的疼痛，把身体重重地靠在靠背上。
第六十章
开车从公司出来，陈庚有些犹豫，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医院呢？他也知道最近往医院跑得太勤了，有些超过了肇事者对于受害者所谓“关怀”的程度，但是他说不清楚为什么，每天出了公司以后就总是会很自然地想去看看王奕燃，想去那里坐坐。也许……是身边没有能让自己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可以卸下伪装完全放松的地方吧……
在生意场上是没有人会讲自己私生活的，更没有人会傻到说心里话，谁那么做了谁就会倒霉好象已经是商场上的潜规则了。以前没离婚的时候，回家还要跟老婆装好丈夫、跟孩子装好父亲，离婚了又拼命讨好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以为至少可以和他说说真心话，但其实他根本就没兴趣，或许就当成笑谈罢了。
都说家是港湾，但是陈庚觉得能让人停靠的其实并不是那个砖瓦筑成的房舍，而是家里的那个人。以前他有家，一家三口，现在也有，他和老母亲，但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家都不过是另一个需要他上去表演的舞台，戴上面具演不是陈庚的陈庚，很累……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陈庚觉得自己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渴望着一个能够完全松懈下来，感到舒服的人和地方。和王奕燃的每次谈话他都觉得很舒服，他真的喜欢去，想要去。或许那里就是他潜意识里一直在寻找的可以停下来休息的“港湾”。
陈庚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周围，他笑了，人的下意识行为真的很可怕，胡思乱想之间他居然又已经开到了医院门口……笑着摇摇头，他开车进去，存好车在门口买了些东西就直接上了楼。
快走到病房门口时，陈庚因为脑子里忽然冒出的一个想法而露出了“没有办法”的笑容，他居然希望那个叫吕皞歌的年轻人不在，是因为他不在说话就更方便么，还是自己想和王奕燃单独相处呢？陈庚有些惊讶，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对王奕燃有了似乎是独占欲的感情？
不知道是他的希望起到了作用，还是下午3点多这个时间还太早，吕皞歌果然没在。从门上的窗口往里看，陈庚看到王奕燃正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歪头看着窗外。陈庚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就像是电影胶片中的一个特写，那种恬静的感觉深深地吸引了他。公司里有很多像王奕燃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他们年轻、帅气，有活力，陈庚是很喜欢的，但他们又太过于功利，就像现在大街小巷潮人的装备，或许看上去时尚，但不一定实用。王奕燃则不然，每次走到他的病房门口，陈庚都感觉心里很塌实。
轻轻敲了门，里面传出王奕燃“请进”的声音，陈庚推门走进去。
“您好。”王奕燃看见陈庚笑着打招呼，但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时皱了下眉说：“您别这么客气，每次来都买东西……”
陈庚笑了笑，说：“正好看到有卖的就买了，不是特意的。”
王奕燃没再说什么，礼貌地道了谢。
陈庚把新买来的鲜花换上，从买来的袋子里掰了一个香蕉剥开皮递给王奕燃，“快拆线了吧？”王奕燃头上的纱网已经换下去了，纱布也不像开始时裹得那么厚了，只在后脑有伤口的地方用绷带固定了一块巴掌大的纱布。
“恩。”
这几次来，陈庚注意到王奕燃笑得似乎总是很勉强，有种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脸色也不太好，“你好象气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没有啊。”王奕燃笑笑，视线游移得看向别处。
陈庚放心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看着王奕燃慢慢吃完香蕉，把皮接了过去。
“恩……只是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王奕燃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陈庚说。
“什么问题？”陈庚认真地看着王奕燃问。
王奕燃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困惑又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深奥……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呢？如果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那么喜欢这个人，应该也可以很容易地喜欢那个人。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会喜欢上这个呢？”王奕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想不透……即使被伤害到体无完肤，可缓过来以后还是会喜欢，也许还更喜欢……为什么？这不是和人趋利避害的本能相违背么？”
陈庚看着王奕燃笑着问：“刚才看着窗外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王奕燃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我觉得啊，相遇就是一种缘分，但要喜欢上一定是那个人具备吸引你的气质。你的一生会和千千万万的人遇到，但是能真正喜欢上的也许只有那一个。只有喜欢了也才会被伤害，但也恰恰是因为喜欢，伤害才可以治愈。”
王奕燃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庚，没有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么？愿意跟我说说么？”陈庚轻轻地试探。
王奕燃深吸了一口气笑笑，“在您眼里我跟吕皞歌是怎样的关系呢？”
“恩……感觉你俩很要好。”陈庚说。
“呵呵，我从高中一年级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王奕燃直视着前方，但眼睛里似乎不是那苍白的墙面，而是他口中与吕皞歌初遇时的地方。
“我看出来了。”陈庚实话实说。
王奕燃平静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只是好像才刚明白喜欢是怎么回事就喜欢上他了，这么多年眼睛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第一次看见他是在高中入学军训时的联欢晚会上，我和他不在一个班……”
王奕燃轻轻地讲述着，陈庚感觉自己被王奕燃带到了他没有去过的那个高中校园，看到了一个总是沉默不语的男孩儿青涩的、无声的却是最美好的爱恋，也看到了之后的默默关心和相处，还有现在终于不能自抑的难耐。陈庚很感动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想跟那个初恋女友重新开始么？”等王奕燃说完，陈庚想了想问。
“我没问。”王奕燃扯了一下嘴角，“我害怕，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吧，慢慢来总比一下子全都知道强很多。”
“你所谓的慢慢来是……”
“他不会喜欢上男人的吧？”王奕燃的表情有些惨淡。
“应该是……”陈庚不得不这么说，同性恋喜欢上直男的并不少，但最终能两情相悦的却寥寥无几。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离开他……我以为我可以回到最初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不可能，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太高估我自己了……得到过或者以为得到过，心态早就已经变了……一下子离开我会受不了，慢慢来吧……”
“你……真的能离开么？”陈庚问，这样的感情不是这样说说就可以做得到的。
“呵呵……”王奕燃的笑容更像是哭泣，“我觉得现在进退两难，被架在这里……进不可能，退又舍不得……”
“也许我是旁观者清才能这么说，不过你何必那么刻意呢？”陈庚看着扭过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王奕燃，顿了顿说：“你也说了进退两难，其实是你的理性在和你的感情做斗争，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却做不到。虽然痛苦，但这就是人类聪明的代价。我觉得你现在无论想多少问题都于事无补，不过是徒增烦恼，不如放松脑子，跟着感觉走，一切顺其自然也许更好。你有没有想过从高中就只看着他一个人，也许错过了很多东西，看不到很多东西，多出去走走，多看看，不要只看着他一个人，你的心胸也就开阔了，或许有一天你就能自然而然地进退自如了。人的一生短暂，除了爱情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更多地去拥有，去享受，这样不是更好么。”
王奕燃沉默了良久，最后抬起头对陈庚笑笑说，“谢谢你。”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出去玩吧。”陈庚说。
“去哪儿？”
“马尔代夫吧，我最近想去那里。”陈庚想了一下说。
王奕燃笑，“去那儿得游泳吧，就是不知道我的尾巴骨……”
“你可以在海边日光浴啊，那里的阳光可是极品。”陈庚肯定地说。
“哈哈，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也许是把心中的不快一口气吐了出来，王奕燃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痛快了很多。
“说什么了这么热闹？”王奕燃和陈庚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都愣了一下，转头就看见背着吉他和一个巨大的双肩背包的吕皞歌正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他俩。
第六十一章
“今天这么早？”王奕燃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是亮的，吕皞歌每天几乎都是傍晚才来。
“早不好啊。”吕皞歌走过来冲陈庚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怎么带吉他来了？”看到吕皞歌把背后的吉他小心地拿下来靠在床尾，王奕燃问。
“唱新歌给你啊。”吕皞歌痞痞地笑。
不是下张专辑要做翻唱的么？王奕燃疑惑地看了看吕皞歌。
但吕皞歌并没有觉察到王奕燃的眼神，正忙着把背包也摘下来放在吉他旁边。
王奕燃扭头对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陈庚说：“您也一起听听。”
“还没发行了，外人听好么？不方便吧……”陈庚还没有回答，吕皞歌已经一屁股坐到王奕燃的脚底下皱着眉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