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什么奇怪？”
“你同事一直看这边啊。”王奕燃小声说。
“是么？”吕皞歌闻言扭头看过去，刚才还往这边偷看的两个服务员立刻移开视线。不过吕皞歌还是看到了，他回过头来说：“呃……可能是因为我头一次带朋友来，他们才会比较好奇。”吕皞歌一脸无所谓地喝了一口饮料。
“你没带朋友来过？”王奕燃有点惊讶，一直觉得在酒吧打工的话，肯定会利用这个便利经常带朋友来玩。
“也不是故意不带，只是我没什么朋友，因为啊……我这个人比较自我为中心，恩……说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哈哈。”吕皞歌仍然咧着嘴大笑着说。
“恩，我也没。”王奕燃点了点头认真地说。
王奕燃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吕皞歌愣住了，他原以为王奕燃会像其他人那样认为他所说的“自我中心、自私自利”是不好的事，然后很官方地反驳外加思想教育，或者就当他是开自己玩笑，一起笑笑然后不上心地一带而过……王奕燃似乎认同了他所说的话，但并没觉得有什么应该批判的地方。
“你不觉得不好？”吕皞歌有些心虚地试探。
王奕燃好象没听懂吕皞歌问的是什么，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是说你不觉得自我中心、自私自利不好？”
王奕燃笑了笑，“没有啊，我倒觉得自我中心的人都很有主见，不会人云亦云，不管遇到什么或者被别人说什么都会坚持自己的观点，跟自私自利两码事吧。”
“……”吕皞歌看着表情淡淡的王奕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怎么会没朋友？”
王奕燃笑了笑，因为自己的心思一直都在面前的人身上，这样实话实说么？喝了一口饮料，王奕燃选择了一个比较含糊的说辞，“谈不到一块。”
“不会吧，你很能说啊，而且也很随和，还很助人为乐，没有你我就饿死啦。”吕皞歌由衷地说。
“呃，遭到表扬。”
“哈哈，该表扬时就得表扬，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嘛。”吕皞歌边笑边使劲点着头。
“……”
这时，刚刚一直偷看这边的两个服务员对视了一眼，同时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们真想知道跟吕皞歌来的这个秀秀气气的男生到底是何方人士，居然能让很少在酒吧里大声说话和大笑的吕皞歌说得这么热闹，笑得这么孩子气。
“怎么没什么人？”王奕燃看了看仍然空荡荡的大厅好奇地问。
“喷，还没营业了当然没人，8点以后你再看，人贴人。而且今天是周末，一般都会安排比较特别的表演，人会更多。你没看门口的广告啊，今天从北京请来了一个挺有名的地下乐团，我很期待哎。”吕皞歌露出急切的神色。
“……那你今天还唱么？”
“唱啊，不过不会太多，我补台。”
果然，快8点的时候，王奕燃便看到陆陆续续有人走进酒吧。
“你坐你的，我得去准备了。”吕皞歌说着站起身。
“恩，你去忙。”
“啊，对了。”刚要转身离开，吕皞歌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趴在桌子上凑近王奕燃坏笑着说：“这里的女人可都够级别，你小心狼外婆啊。”
王奕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傻子……”
吕皞歌捂嘴乐，“还真不怕你是傻子，就怕你是小红帽。”
“……”
“哈哈，饮料喝完再叫，让他们记我帐上。”
“恩，去吧。”
几首热身的舞曲过后，王奕燃便看到大厅正中间的舞台被打亮了，吕皞歌出现在舞台中间。此时的吕皞歌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充满自信，精神百倍，甚至全身散发出惟我独尊的气息。当他开口的时候，便融入音乐的世界，歌声既是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又好像并不是为了别人而唱，在唱歌中得到最大享受的大概只是他自己。王奕燃想，大概这也是他不管怎样都想做这份工作的原因吧。
王奕燃转头看了看周围，想起那天吕皞歌说的话，但是他发现即使到酒吧来的人各怀心事，没有去刻意听他唱歌，但是他的歌声也在不知不觉地侵入他们的神经，很多人说着自己的事情，但是表情却跟刚才并不一样，也许是受到了感染而不自知。
“刚我唱那几段听过么？”吕皞歌一屁股坐在王奕燃身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没有。”
“哈哈，我就知道。哎，狼外婆出现了么？”
王奕燃看了看他，认真地点点头。
吕皞歌惊讶地瞪圆眼睛，偷偷地左右看了看，“哪个啊？”
王奕燃坏笑，“这个啊。”
吕皞歌才明白过来，看着眼前王奕燃笑眯眯的脸，“我啊？”
“哈哈。”
这时，全场的音乐嘎然而止，几秒钟后舞台上再次亮起灯光，“是那个地下乐团。”吕皞歌解释着说。
地下乐团的歌曲是王奕燃完全不熟悉的曲风，他不懂，但是他注意到吕皞歌一直专注地看着舞台，直到那地下乐团表演完所有的曲目，从舞台上消失，他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
“地下乐团虽然没有华丽的包装，也没有电视上那些明星受人瞩目，但是他们都是一些执着于音乐的人，是真正喜欢音乐的人。只想做自己的音乐，唱自己的歌，不会去迎合大众的口味改变自己的风格，更不会为了赚钱搞速成搞商业化。说真的，这些人其实要比那些为了成名为了赚钱而唱歌演戏的明星优秀很多，也真正值得崇拜和喜欢。”仿佛是已经压抑了很久的话，此时喷涌而出，吕皞歌有些激动。
呵呵，这番话听起来居然是那么的熟悉……恍惚中吕皞歌仿佛又看见了个那个女孩的身影，那张一直只有微笑表情的脸此时却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她对自己几乎是叫喊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坚持自己？那会饿死的！这个世界不会围着你转，你只有去适应它才能生存，想让他来适应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太幼稚了！”
幼稚？呵呵，是啊……我幼稚……这几句话到现在仍然震得吕皞歌两个太阳穴嗡嗡作响……他抬起头，视线却有些模糊，他想伸出手，推开她，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不想再听到！
“恩……我突然想到建筑大师贝聿铭，其实不管唱歌还是盖房子，都是一样的，让全世界喜欢上你所喜欢的，才是人生的最大成就。”
一瞬间，吕皞歌愣住了，完全不同的话语传进了耳中，他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啊……不是她，是王奕燃，不是那张扭曲的脸，而是没有任何谄媚讨好，平静认真的一张干净的面孔。吕皞歌刚刚那个如暴风骤雨般狂乱的心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然而这平静却被一个服务员的喊声打破，“小吕，刘总让你去一下。”
第二十二章
什么叫烦死人不偿命吕皞歌今天算是领教了，尽管明白没有传话的服务生什么事，但是他的态度却实在好不起来，连眼皮都懒得抬，用冷冷的声音说：“告她我陪朋友。”
服务生似乎也预料到了吕皞歌的回答，吐了吐舌头便转身离开了。
“这么大人，没眼眉啊。”刚才的不快似乎没有完全发泄出来，吕皞歌皱着眉头嘟囔。
“谁……啊？”看到吕皞歌的心情因为刚才的事情忽然变得恶劣起来，王奕燃试探着小声问。
吕皞歌一脸无聊地撇了撇嘴，悻悻地说：“头号女流氓呗，还能有谁。”
“啊？在哪儿？我看看。”王奕燃听了连忙回过头顺着刚才服务生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但是早已不见人影。
吕皞歌看着王奕燃回过头，知道他是真的想看看自己嘴里说的那个女流氓，不觉得扬起嘴角。他总觉得王奕燃很有意思，虽然人总是静悄悄的，说话也不张扬，但是说出的内容却总是很经典很精辟。有时候能让他有种被触摸到心灵的贴心感觉，而有的时候却又让他觉得傻傻地十分好笑。
现在就属于后者，既然是让服务生来叫的，“女流氓”自然不可能坐在很近的地方，怎么可能看得到……不过虽然这么想着，吕皞歌还是顺着王奕燃的视线看过去，很想知道此时他的视野里都有些什么。
但是当吕皞歌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包厢区的时候，却被从一扇忽然打开门的包厢里透出的光线截住了，也正因为那束光线，他才能看得十分清楚。那个刚刚派服务生来喊他的刘总正从里面走了出来，绕过DJ在舞池的边缘停了下来，正朝这边张望。但是显然习惯了包厢里明亮光线的刘总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外面的黑暗，左右看了半天视线的焦点仍然没有准确地落到吕皞歌身上。
“靠……我真他妈的服了……”令人恼火的烦躁立刻重新涌上心头，吕皞歌既厌烦又警惕地盯着那刘总站的地方，咬牙切齿地嘟囔着。
“恩？”王奕燃听见嘟囔声回过头来，看见吕皞歌的目光定在舞池对面的黑暗中，眉头紧紧地皱着，而刚才那句话明显应该是继续说那“女流氓”。王奕燃如此想着便再次回头，镭射灯有如闪电般忽明忽暗的光线和拥挤穿梭的男女们，让王奕燃一下子根本找不到目标。
都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其实正是因为那个不好的事情本身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才会怕。刘总似乎慢慢适应了黑暗，因为吕皞歌看见她的眼睛现在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更要命的是她迈开步子向这边走过来。
吕皞歌赶紧慌忙地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饮料，他要赶紧想个办法把她打发走，他可不想王奕燃也被一起请进包厢，难道让王奕燃看他被个老太太摸屁-股啊，那可丢人丢大发了。可是要说什么呢？明明知道自己有朋友在，居然还过来，有钱也不能四六不懂吧？！吕皞歌恼怒地使劲想着办法，但是越着急脑袋越不争气。他偏过脸偷瞄了一下，坏了……那刘总离他只剩下十几步的距离了……
“是那个女人么？”王奕燃扭过头认真地问。
“啊？”看着面前王奕燃疑问的表情，忽然一个想法在吕皞歌的大脑里生根法发芽。“帮我个忙。”小声说着，吕皞歌一把抓起王奕燃支在吧台上的胳膊往身前拉。没有去想王奕燃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也没有去想即使听见了又能不能明白他的话，只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他必须赶在刘总走到身边之前有所动作。
身体突然失去支撑，没有任何准备的王奕燃自然倒向拉他的吕皞歌一边，下一秒，吕皞歌的唇便覆上了王奕燃因为惊讶而下意识张开的嘴唇上。
吕皞歌保持着亲吻的姿势，眼角却瞄着已经停下脚步的刘总。看着那女人一脸震惊，然后是略带厌恶的了然于心，最后转身往包厢的方向走。他只觉得心里就像是被冰凉的雨水彻底冲刷了一遍般痛快。啊！！！怎么早没想到这个主意呢，不用费一兵一卒，不用废一句话就能让她自己离开，哈哈。
“女流氓终于撤退啦！”吕皞歌抑制不住终于脱离苦海后兴奋的心情，放开王奕燃张着嘴大笑着说，“你是不知道啊，我没给……”但是当他看到面前王奕燃的样子时笑容几乎是僵硬在了脸上……
王奕燃侧着身子坐在那里，仍然保持着面对着吕皞歌的样子。他看着吕皞歌的脸涨得通红，即使是在酒吧大厅这么暗的光线下也能轻易地看出来，死死地咬着嘴唇，衬衣下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露在外面的大拇指因为太用力而泛出白色，这让吕皞歌不禁感觉下一秒王奕燃的拳头就会打在他的脸上。
吕皞歌愣住了，使劲眨了眨眼睛，似乎一时之间不明白王奕燃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但是马上，他就意识到坏事了……刚才一心只想着如果和男人接吻的话肯定会被那刘总认为是同性恋，就可以轻易摆脱那女人的纠缠，而王奕燃刚好就在身边，跟他的话自己也不是太讨厌，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信手拈来、顺理成章，可是他却完全忘记考虑王奕燃的感受，自己觉得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可是王奕燃呢？他铁定不会这么觉得吧……
光看王奕燃现在的表情吕皞歌就十分肯定了……这样一想，吕皞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太不妥了……就算王奕燃是个女人，自己这么突然亲上去八成也会被抽上一巴掌，被骂一句流氓占便宜，何况他跟自己一样是个男人……那就不只是占便宜耍流氓那么简单的事了，很有可能会有生理上的厌恶和恶心……就算王奕燃和自己不错，是好哥们，不能接受太正常了吧……
吕皞歌忽然觉特别内疚，自顾自地决定一切，自顾自地利用王奕燃，甚至提前都没有和他说上一声打个招呼……吕皞歌特别想道歉，他张了张嘴，但是看着王奕燃的脸他又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吕皞歌此时非常希望挨王奕燃一记重拳或者一顿臭骂，但是……眼前的人甚至没有动一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王奕燃的这个停滞状态让吕皞歌觉得大事不好……他不知道王奕燃在想什么，该不会是要跟自己绝交吧……
刚才的高兴劲一下子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吕皞歌现在只想让时间倒流，他宁可让那刘总过来，宁可跟她去包厢被她摸屁-股……
“那个……我……”吕皞歌再次张嘴说。
“哎，小吕，经理让你补个场去。”吧台里的调酒师走过来若无其事地在吕皞歌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说。
“啊？啊……我这就去。”吕皞歌不知道这算是救了自己呢还是打断了自己……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今天必须得说清楚。他站起身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地对王奕燃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好像怕王奕燃拒绝，吕皞歌没有等他回答就跑走了。
王奕燃在吕皞歌消失在人群里以后整个人软了下来，天知道他刚才意识到吕皞歌在吻他的时候有多么震惊，有多么高兴，又有多么害怕；天知道在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多少个想法，又几乎在同时否定了多少个想法；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抑住本能的想去回应那个吻的冲动，天知道能表现得尽量像个正常男人的反应有多么难……
被吕皞歌吻，这一直是王奕燃连幻想都不敢去幻想的画面，能一直呆在他的身边，能看着他的喜怒哀乐就已经是能让自己很幸福的事了，如果能不只是看，能让自己参与进去，就是让自己马上死掉恐怕此生也不会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