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渔 上+番外————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09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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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艾爸爸挺没好气的,“你不回家蹲这儿干嘛?孵蛋呢?”

  “我才没有,”艾妈妈满腹委屈,见艾爸爸作势要走,急忙喊住他,“哎,你……你要回家吗?我跟你一路走吧!”

  就这样,艾爸爸终于在艾妈妈面前得意洋洋了一回,充做护花使者,把艾妈妈平安送回了家,艾妈妈蹦跳着进了门,像想起什么,又一把拉住艾爸爸,“你先别走,等我一会儿!”

  艾爸爸这一会儿倒是不耐烦了,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麻烦,都送到家了,还想出什么时候幺蛾子?

  艾妈妈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小包东西,笑嘻嘻的塞到艾爸爸手里,“给你,红鸡蛋!我们家好多呢,你拿去吃吧!”

  两人持续几年的友谊,就是从这手帕包的红鸡蛋开始,后来艾妈妈父母去世,嫂子不把她当人,见天欺负她,艾爸爸老早就看不过眼,正巧这边艾爷爷可以回城,他就借着不愿去参军,把自已心底那点小秘密透露给了艾爷爷。

  23.番外:艾家的那些事儿(三)

  艾爷爷很踌躇,艾爷爷很苦恼,艾爷爷很想说服自家五星,为了以后自已的政治前途考虑,还是放弃那个黑五类的小姑娘吧!

  可一向孝顺贴心的艾五星,这一回,倒是王八吃秤坨——铁了心,立誓非那个黑五类的小姑娘不娶,艾爷爷不善和孩子打交道,就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艾奶奶,艾五星被艾奶奶以自已病重为由,十万火急的电召回唐庄村,见爹爹妈妈居然拧成一股绳,非要和自已作对,小年青肝火旺,不由就动了真怒,这一怒,差点跑五台山出家当和尚,艾奶奶抱着他,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你这个冤家哟,还嫌你妈吃黑五类的亏吃的不够,你还要上赶子娶个黑五类,这可怎么办哟?”

  男同志在某些方向,还是比女同志果断的,艾爷爷努力过了,也争取过了,孩子听不进去,他也就作罢,挥了挥手,一声长长的叹息,“娶吧娶吧,随你高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大不由娘,一切都由着你的意思办吧!”

  好了,现在终于把制造宝贝渔的两个关键人物凑成对了,还真别说,不发飙时温柔贤淑的艾妈妈,嫁进艾家,算是挑起了大梁,因为她的农村户口,艾爷爷求人说情,好容易把她安排到当时的国营企业,粮油店当会计,当然这也得人艾妈妈自已有文凭,才能做得了会计,说到这个,艾妈妈在那个时代,真算得上自学成材的典范,上完小学,二嫂子拉着脸,说了一车难听话,骂二哥哥是个废物,每天只吃不进,骂几个孩子是她的讨债鬼,骂到后来,连赵爷爷和赵奶奶都未能幸免,说是赵奶奶把她骗进赵家,给这一家子人当牛做马,艾妈妈默默听着,收拾了书包,再没提过上初中的事,每天家里的事儿,忙都忙不完,晚上仍坚持向艾爸爸借了课本,坚持自学,艾爸爸高中毕业,艾妈妈也相当于受完了高中教育,艾爸爸学得一知半解的理科,她倒乐在其中,所以,在粮油店当会计,对她来说,那是如鱼得水。

  会计这个职业,了解内情的都明白,掌握着整个企业的经济动向,艾爸爸坚持先结婚,婚后没多久参了军,艾妈妈把自已的工资,拿出来贴补一家人的吃喝,艾爷爷本来是要把自已的工资也拿出来,放在一起用的,可艾妈妈死活不愿意动他的那点儿工资,那时艾爷爷的身板还硬朗,家里没有那么多医药费开销,只凭艾妈妈的工资,便足以支撑全家的日常用度,再加上当会计,总会有那么一些拿不上台面,却又确实存在的私下进项,艾爷爷分到的那套五十平的单元房里,逐渐也就出现了四角立柜,组合床,沙发等等当时算得上高档的家具,艾妈妈性子朗利,办事特别令人省心,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在一次单位普查工龄时,单位领导半公半私,替她虚报了工龄,艾爸爸复员回来之前,艾妈妈的工资和奖金,是真切的涨到了实处。

  可以说,艾家的生活质量,在艾爷爷还没查出那么多疾病之前,就白马市平均水平来说,还是保持在小康以上的,艾爸爸和艾妈妈身体都是倍儿棒,却几经艰辛才怀上了宝贝渔,宝贝渔刚出生没多久,就走上了艾爸爸的老路——家庭条件好的时候,没能跟着享福,刚出生没多久,艾爷爷突然中风,住院的时候,艾妈妈强烈要求给艾爷爷全面检查了一下身体,那些潜在的富贵病,就是在这一次体检时,浮出水面的。

  宝贝渔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艾爸爸所在的国营汽车修理厂倒闭,艾妈妈也从国营粮油店下岗,一家人不能都指望艾爷爷的那点儿退休金过日子,艾爸爸这才打定主意,想做点小生意,二十世纪初,国人的健身观念还不是很强,艾爸爸有一天突发奇想,和艾妈妈商量,两人不如开一家健身中心,这样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每天守在店里就能赚钱,艾妈妈一听,觉得可行,两人都是急性子,一说开店,心急火燎的申请了小额贷款,在某某局家属院附近的小商品城,踅摸了两层小楼,当真开起了白马市第一家健身中心。

  艾爸爸这间健身中心,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入人心,之所以赚钱,还得多亏周爷爷鼎力相助,开业前夕,只市委市政府,就来店办了一百多张健身年卡,党政机关一宣传,其余周边部门哪还能不捧场的,艾家的健身中心,只靠办年卡这一项收入,就在短短半年,还上了政府的小额贷款。

  如果艾爸爸没有买那辆小吉普,没有在宝贝渔放寒假的时候,带全家出去旅游,宝贝渔现在没准儿,也是一特幸福特娇惯,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的小皇帝,那次车祸后,艾家四口人,去了三口,鉴定死亡时间,副驾驶坐着的艾妈妈是第一时间确定死亡的,根据我国民事法律法规中,关于遗产继承的相关规定,艾妈妈的遗产,作为夫妻共有财产,有一半要分给艾爸爸,剩下的那一半,才能由直系亲属,也就是艾爸爸和宝贝渔分别继承。

  驾驶员艾爸爸,是第二时间确定死亡的,也就是说,艾爸爸在没有确定死亡的情况下,已经由艾妈妈那里,继承了四分之三的遗产,他死亡的时候,遗产仍是由直系亲属继承,由于配偶已经死亡,这些遗产,就由艾爷爷,艾奶奶和宝贝渔平分。

  艾爷爷是最后确定死亡的,他和艾奶奶只是分居,并没有离婚,那么在儿子媳妇已经确定死亡的情况下,他的遗产则由艾奶奶和宝贝渔平分,艾奶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白马市,领回家人骨灰盒的同时,也把宝贝渔带回了唐庄村,艾家那些家当和那间健身中心,都被她想法儿处理掉,换成了现钱,留做宝贝渔的教育基金和以后成家立业的老本儿。

  事情如果能按照人们设想的发展,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艾奶奶变卖艾家的家当,出发点是好的,可她忽略了一个变数——她给唐庄村那个黑五类生的拖油瓶!

  油瓶大叔一开始对宝贝渔的到来,是抱着同情的心态予以欢迎,可他也是有家有业的人,娶了媳妇儿的男人,婚前再大公无私,婚后都得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媳妇儿,就是这个被宝贝渔称呼为“阿姨”的女人,在艾奶奶受家人逝世打击过大,慢慢老年痴呆的那几年,把属于艾奶奶和宝贝渔的所有艾家的家产,谋夺一空,油瓶大叔对自已亲娘,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媳妇儿几次暗示,让他把老娘送敬老院,他都坚韧的顶着压力,坚持要给老娘送终,宝贝渔和油瓶大叔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油瓶大叔的媳妇儿再次嫌弃家里养的废人太多时,宝贝渔就在第一时间被油瓶大叔舍弃了。

  宝贝渔虽然强凶霸道,好吃懒做,可属于艾家人的硬骨头,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头儿,那是遗传了十成十,你赶我出门?好,我绝不会没骨气开口求你,不仅不会求你,我还会离得你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见你,就算饿死在外面,我也不会对你低声下气。

  宝贝渔是在十四岁那年,独自一人从唐庄村回到白马市的,某某局分给艾爷爷的那套房子,还没有收回,因为产权属于某某局,艾奶奶才没能卖掉这套房子,这也就非常不容易的,给宝贝渔留下了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周爷爷对这个老战友的调皮小孙孙,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关注,了解到宝贝渔被艾奶奶的儿子赶了出来,便提出收养宝贝渔,不过艾奶奶做为宝贝渔的亲属,只要存在一天,不论她的精神出了多大的问题,宝贝渔都不愿意被别人收养,周爷爷能为宝贝渔做的,也就只有替他打通关节,在民政局保留艾家的户籍档案,在宝贝渔回白马市后,替他安排学校,交待学校领导多多照顾诸如此类。

  周爷爷不是铁人,虽然他的社会地位特殊,可健康状况也不能尽如人意,犯了一次小小的哮喘以后,被远在加拿大的儿子,强制送去了瑞士疗养,宝贝渔这两年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不依靠别人,尽管生活的重压,逼得他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得想办法为生计奔波,但是我们大家都坚信,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却依然保持着一颗纯朴的质子之心的宝贝渔,一定能依靠自已的努力,过上自已向往的幸福生活!

  24.漏网之鱼

  周妈妈对艾小渔的到访,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嗜食清淡菜肴的她,按照艾小渔的重口味,要求厨子准备了满满一桌各类肉食,周任远带艾小渔回到江南小镇时,宝贝渔对江南小镇里典型的苏州园林设计,表示了肯定,夸奖完这里曲径通幽,扭头又对周任完家的三层小别墅评头论足了一番。

  这就是我们的宝贝渔,你富有你高贵,你吃金穿银,他在表示过赞叹后,不仅不会嫉妒的红了眼,而且还会更加坚定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不是自已的东西,眼馋也没用,是自已的东西,就应该好好珍惜。

  周妈妈温婉的站在大门边,在听见门铃声的那一刹那,打开了大门,宝贝渔冒冒失失,正盯着大门上方那个监控探头问周任远,“你家大门上装的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像我们展厅的摄像头呢?”

  “这就是摄像头,”周妈妈微笑着,上前一步,拍拍艾小渔的脑袋,“远远没回国的时候,阿姨自已住在这儿,房子太大太空,总是害怕有坏人,所以就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小渔,一会儿阿姨带你去监控室看看,远远刚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走廊里也装有摄像头,有一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高兴,在三楼走廊抽筋一样跳了一段舞,阿姨准备把这段录像做成光盘,好好保存下来,远远敢惹阿姨生气,阿姨就把这段光盘刻录无数份,送给每一个认识他的人!”

  边说边带着艾小渔进去,宝贝渔大概有好几年没见过周妈妈了,虽然时间跨度有点大,宝贝渔还是非常自来熟的,从一边挽住周妈姨的胳膊,笑容满面的听着她说周任远的糗事,周任远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实在就闹不明白,怎么这两个人那么长时间没见过面,一见面还能亲热的好像昨天刚一起吃过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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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任远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个小坏蛋,即使再怎么调皮捣蛋,别人也不会真正打心眼里,觉得厌烦,小坏蛋接人待物再怎么彬彬有礼,别人也不会真正觉得他礼貌的生疏刻意,只要看见他那一脸暖暖的,得意洋洋的坏笑,就算不认识他,也会觉得有趣觉得亲近,不自觉得愿意相信他包容他——很疑惑,周任远搔了搔头,坏蛋渔是怎么练就这门神功的呢?

  “小渔,多吃点鱼和猪蹄,”周妈妈拉着艾小渔坐在自已身边,不停给他夹菜,“你看你这小脸,瘦的都冒了尖,皮肤……是晒的吧?”

  “恩,”宝贝渔大大方方的道了谢,吃的眉开眼笑,“刚放暑假的时候,我找了份户外的工作,晒的黑了点儿,嘿嘿……”

  “不止是黑,你这脸还有些泛黄,”周妈妈放下筷子,捏着宝贝渔的右腕,替他把脉,“恩,没什么大事儿,营养不良,内分泌失调,”说着说着,示意管家李叔给宝贝渔端了一盅排骨汤,“虽然没大事儿,可你自已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你要是还想长个儿,一日三餐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吃好。”

  宝贝渔嘻笑着,撸起袖子,摆了个大力水手的pose,“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们公司的伙食挺好的,等我结结实实吃上几个月,保证个儿比周任远还高!”

  “你就想吧!”周任远听出周妈妈话里的意思了,坏蛋渔营养不良,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身高,如果以后再不注意,可能还会损伤身体,他不知道宝贝渔这些年的际遇,总是认为宝贝渔自从家人过世以后,一直都是自已一个人艰难度日,看着他那小尖下巴,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酸,眼神不由自主更加温柔起来。

  宝贝渔不服气,站起来比了比,又嘟着小嘴坐下,不甘示弱,眼珠转了几转,“那什么,秤坨个儿小还压千斤呢……”

  “好好好,你压千斤,”周任远把那一碟深海鳕鱼和黄豆猪手挪到他面前,“现在,你的任务是多吃点儿,我的小秤坨!”

  晚饭后,李叔带人收拾餐厅,周妈妈眯眼笑着说要回画室继续工作,宝贝渔笑嘻嘻的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黄绸小布袋递给她,“阿姨,您看我今天来的匆忙,也没给您带什么礼物,这个小玩意儿算我孝敬您的,周任远说咱们市里那间时风画廊,是你开办的,画廊里那些初学绘画的学生,平时需要静物素描,这个小玩意儿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不值什么钱,我留着也是白瞎,您拿去还能派些用场……”

  周妈妈接过那个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柄婴儿手掌大小的小铜壶,那小铜壶黄澄澄沉甸甸的,壶柄和壶嘴大概是经常被人摩挲,显得异常光滑,举起那小铜壶看看壶底,再对着光打开壶盖查看壶身内壁,周妈妈很吃了一惊,“这……这个壶……”

  周任远和坏蛋渔同时“恩?”了一声。

  “小渔,你这壶得是一百多年的古壶了吧?来来来,你看这壶底的铭刻,壶身也有刻字,分明是嘉庆年时兴起来的口壶嘛!”

  “什么口壶?”宝贝渔仰着小脸,一脸不解。

  “以前咱们这地方的人啊,平时没什么消遣,也就看个戏听个评书什么的,酒楼茶馆里玩壶的人多,渐渐就出了这么个流派,把壶做的只有小孩手掌大,泡了茶,可以捏在手里带着到处走,可惜了你这壶,不是紫砂的,就这黄铜材质,估计也就一般作坊出来的,值钱不多。”

  周妈妈说着把那小壶又还给了艾小渔,“虽然值钱不多,可毕竟物以稀为贵,现在市面上没多少保存这么完整的小壶流通,你拿去找人估估价,起码能够自已生活两年。”

  “您看您说的,”艾小渔把那壶又递了过去,“不过就是一把壶,既然您懂这壶,把它送您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又不缺钱,您看我这当小辈的送您件东西,您不收,可不是打我的脸嘛!”

  “不过,”周任远盯着周妈妈手里那壶,渐渐皱起眉头,“你妈妈哪儿来的这小壶留给你呢?”

  “这个啊,”宝贝渔嘿嘿一笑,“这个是我妈小时候的玩具啦,她最会持家,不管什么破烂家当,都得收拾的齐齐整整的,听她说,这是她跟我爸结婚后搬来白马市,从老家带来的,我奶奶来收拾家里东西的时候,把那些家当半卖送,就我妈陪嫁的那小木头箱子里的东西,奶奶看着挺稀罕,就留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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