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好似吵杂声中一片混乱,慕容寒只见推搡中,路霁轩被旁人架了起来,他顿时觉得头脑一热,一股怒气升上了头顶,阴沉着脸,他跨上马过去,仰首道:“赵将军在这里做什么?”
赵奇丰见了慕容寒,心里咯噔一下。路霁轩也是一愣,皱着眉看向慕容寒。
慕容寒没有看路霁轩,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奇丰,似乎在等着对方给自己答复。
“末将参见王爷。”跪下行礼,慕容寒没有出声,赵奇丰也不敢起身,众人就这样跪着。
过了片刻,慕容寒才开口问道:“赵将军有什么事么?”
“末将着令路霁轩等人查探猎场地形,想不到他们竟然在此浑水摸鱼。”
“是么?刚才是本王特地叫住了路霁轩,既然今次猎场的守卫是由他们负责,本王告诫他们一些相关事宜,也不算过分吧。”
“这……”赵奇丰依旧跪在地上,他快速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慕容寒,见对方脸色不善,又急忙低下了头。
“赵将军还有什么疑问么?”
“这……他们手中似乎有地形图,末将怀疑……”
“这图是本王给的,赵将军要他们一日巡山完毕,恐怕是有些强人所难吧,本王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尽快熟悉山路地形,有什么不对么?”
“这……”赵奇丰额头冒汗,他只觉得慕容寒的目光好似利剑一样,扎的他不敢抬头。
慕容寒哼了一声,威严尽现。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慕容寒眉头一皱,抬头看到一人骑马而来,那人见了慕容寒,急忙翻身下马,跪倒说道:“奴才见过王爷。”
慕容寒应了一声,认得出那人是平沧水身旁的人,于是眉头一皱,问道:“你来什么事?”
“王爷,皇上和国师大人来了西郊营,所以小人特来寻找赵将军,请他即刻回营。”
慕容寒听了,眉头皱的更深,一言未发的跟着他们一起回了西郊营。
第五章:君威(上)
“没想到银月也在啊……”
慕容灼看到慕容寒的时候,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他犀利带着深意的眼眸瞥过慕容寒,其中的意味别人也许不懂,慕容寒却很清楚,那是一种探视。慕容寒没有太多的表示,垂下了眼睫表现出顺从。
慕容灼看着,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之后他才将目光转回了赵奇丰等人的身上,仿佛此刻才注意到跪倒在天子脚下的那般臣民。
“赵将军,你带着这么多兵,兴师动众是为了哪般?”没有开恩的叫众人起身,反而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仿佛看着他们低下头,曲下膝是多么得意的一件事,尤其是看到有些人隐忍着不甘,低垂头颅的样子,他更感到满足。
“皇上,奴才……”
在慕容寒面前自称末将,到了慕容灼面前却成了奴才,生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慕容寒不屑的撇嘴。
“奴才……奴才是去抓人。”
慕容寒又一次撇了嘴,余光扫向赵奇丰,投去警告的眼神。赵奇丰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但接收到从另一方投去的赞赏目光,他暗地里咧开了嘴,又说道:“皇上,奴才本是着令路霁轩等人去探山,结果他们却在浑水摸鱼,被奴才抓到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话音戛然而止,他不敢抬头,生怕接触到慕容寒那如同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
慕容灼只是微微笑了,心中对发生的事情很是清楚,他也打量着慕容寒,暗问着,究竟自己这个弟弟能忍耐多久……
慕容寒吞咽了吐沫,“皇上,当时臣弟也在场。”恭敬的行礼,丝毫不见任何差错。
慕容灼勾起了唇,也许没有差错,但是最大的差错便是慕容寒本人……他看着慕容寒,“哦?银月的意思是路霁轩等人并没有浑水摸鱼,这些全数赵将军信口开河?”
慕容寒皱眉,“臣弟并非此意,只不过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赵将军就先行定罪,似乎有些不妥,也许当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
慕容灼轻笑,转头又对赵奇丰问道:“既然如此,赵将军就将当时看到的说出来,个中曲直,一听便明。”
“皇上……”赵奇丰看到了慕容寒阴沉的面容,凌厉的眼神似乎扫过了自己,但更加让他无法忽视的是来自另一端的目光,细长的眼瞳中闪烁着精光,带着笑意却寒透人心,也许那才是真正不好惹的人物。
赵奇丰思索再三,终究还是对上了平沧水的目光,“国师,皇上,事情是这样的……”
赵奇丰有心针对路霁轩等人,但他没有勤奋到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所以正如路霁轩当时所言,赵奇丰只是想着在路霁轩等人回营后,以办事不利的理由处置他们。但是慕容寒到来之时偏巧平沧水的人也来到了军营,细问之下,自然猜到慕容寒会去找路霁轩。
因此一切都是平沧水设计,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带着皇上偏巧今日来了西郊营。
赵奇丰被勒令找路霁轩等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他们众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平日里的队形丝毫不见,就连佩刀也是四处丢弃,几个人围在一起,捧在慕容寒给的地图不住谈论,其他人也有四处闲散着的。
当赵奇丰到来时,他们的确称的上是浑水摸鱼。
赵奇丰本就有意整顿路霁轩,因此事情夸大三分实,添油加醋,说的绘声绘色。
路霁轩听着皱眉,其他人听了更是不服,就连慕容寒听了都皱起了眉。
平沧水的嘴角扬起了笑,他侧目打量慕容灼,慕容灼一双鹰眼深不见底,一直盯着地上跪着的赵奇丰,偶尔会扫过路霁轩等人,但是平沧水知道,慕容灼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慕容寒的脸孔,小心掩饰着自己的目光,又谨慎的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表情。
等到赵奇丰说完,他才长长的“哦”了一声,问着慕容寒,“银月,你怎么说?”
慕容寒皱眉,“皇上,赵将军命令路霁轩等人一日内熟悉山地猎场,这分明就是假公济私。”
“银月这么认为?”慕容灼带着笑,挑起了眉。
慕容寒抿了下唇,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路霁轩,吸了口气,道:“难道皇上不这么认为?”上挑了眉毛,慕容寒抬起头直视着慕容灼。
慕容灼一愣,接着迅速的掩去了自己的惊愕,他沉下声音,眉头微皱,“猎场这么大,的确一日不可能全数熟悉,但是……正如银月你所言,也许当中是有什么误会吧,不然以赵将军之能,不会提出如此不合情理的要求来,不是么?”
赵奇丰听了,急忙点头,又将当初缘由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强势的要求,反倒说的好似路霁轩听错了一般,在慕容寒面前打小报告。
慕容寒和路霁轩听了,眉头皆是一皱。
“皇上,就算是当中有什么误会,此间也解释明白了。”慕容寒上前一步,再次开口。
慕容灼笑道:“解释明白了一样,尚有一样。”他扫过路霁轩等人,又看向慕容寒,开口道:“银月,你当时也在场,这么说来,他们这般无状,你是清楚的了?”
“这……”慕容寒哑口,当时他和路霁轩两人厮磨在一起,春宵一刻,他们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会有时间去考虑旁人。他这一停顿,已经给了平沧水机会。
“想不到银月王爷也会如此纵容手下,不知道银钩铁骑是否也是如此。”
“这……”慕容寒张口欲辩,但想到路霁轩,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银月,你且说说看,当时你见到了什么?”慕容灼含笑,一派大度,“也许这当中也有什么误会。”
慕容寒目光扫向路霁轩,和对方打了个正着,见对方微微皱了下眉,头几不可见的摇了一下,慕容寒抿起了嘴,没有出声。
“莫非当时你并不在场?”慕容灼抬高了声音。
“皇上,当时奴才到的时候,的确未见到王爷……”赵奇丰话说到一半,便被慕容寒瞪视的眼神惊吓的不在言语,浑身缩做一团。
慕容灼见了,笑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也不想污蔑了好人。”慕容寒听着,眉头紧蹙。
“皇上……”赵奇丰小心的扫了眼慕容寒,继续说道:“皇上,王爷是后来和路霁轩一起赶来的。”
“哦?”慕容灼探视的目光扫向慕容寒,“这么说银月是否应该给出解释?你所谓的也在当场?”
慕容寒眉头微敛,“臣弟的确是在不远的地方,当时他们所看的地图也是臣弟所给,臣弟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尽快熟悉地形,以保皇上安危。”
“这么说来,你倒是真心替朕着想了。”
“臣弟……这是臣弟应为之事。”
“皇上,”平沧水见状,一拱手上前一步道:“皇上,这猎场一年难得只用上一会,王爷这份地图不知道是何时所画?”
慕容寒皱了皱眉头,还未说话,一旁已经有人将地图呈了上来,平沧水仔细端详,“皇上,这里写着苍朝元景初年,距今已经五年了。”
慕容灼接过地图,看到右下角的确是慕容寒特有的标志,上面写着时间,于是抬头看向慕容寒,问道:“银月年年都会重新探查这里的地形么?”
“是,臣弟每年都回探查……”
“那么今年可有探查?”
“……还未曾……”慕容寒言语艰涩的开口,他已经明了平沧水的意思,“但是皇上,这件事从来都是银钩铁骑负责,所以……”
“我记得路霁轩当初便是你银钩铁骑的人,不是么?”慕容灼丝毫不给慕容寒辩解的机会。
慕容寒眉头紧皱,“但是路霁轩等人从未在京中任职,在之前也没有正式隶属银钩铁骑,所以,这件事情……”
“王爷此举不觉得有些不妥么?”平沧水打断了慕容寒的话。慕容寒眼神一凛,平沧水无畏的一笑,接着道:“王爷这份地图年代已久,就算是王爷年年探查,但这地图恐怕也有一年光景不是么?”
“……是。”
“既然如此,王爷直接将这份地图赠与路霁轩,虽说是好意,但若是猎场地形有变,不知道王爷可付得起这个责任?”
“国师,猎场常年无人进入,更何况此处便在玉京西郊,莫说没有任何人际,就连地震,雨水都不曾有过,试问这里的地形又怎么会变化太多?”
“王爷的意思是,其实每年都不需要探查猎场地形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的意思如果不是这个,那么王爷的意思就是银钩铁骑知道地形就可,其余的禁军只需要知晓一般的,所谓的不会变动的地形就可以了么?”
“本王没有这个意思。”
“还是说王爷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路霁轩……”
“住口!”慕容灼忽然打断了平沧水的话,平沧水语气一滞,行了个礼退到了一旁。慕容灼冷眼看着慕容寒,似乎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慕容寒也是心底有气,他知道平沧水最后所要讲的话,定是难听异常。他本无心,但这一次却给平沧水抓住了把柄,脸色很是难看,难看之余还隐有着一层担忧。
慕容灼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路霁轩,见对方即使跪着,低垂着的眼神还是不停的瞄向慕容寒,心中便是一阵气恼,难道这群人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么?
寻思着,他转头对慕容寒道:“银月,这份地图你可是真的年年校对?”
慕容寒退后一步,躬身道:“是。”
“银月,你说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么?”打量慕容寒半晌,慕容灼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慕容寒当场皱起了眉头,“皇上。”
“路霁轩等人怠慢军纪,若按照银钩铁骑的军规该如何处置?”
“皇上……是臣弟给他们地图,也是臣弟与路霁轩攀谈,阻碍他们行军,若论军法,该罚臣弟才是。”慕容寒知道慕容灼已经打定了主意,平沧水在一旁得意的眼神已经预见了事实。
“你贵为王爷,找他们有事,并不算什么,只不过……即便你找路霁轩一人,那么其他人呢?难道就应该玩忽职守么?”
“皇上,臣弟不过是想他们可以早些熟悉地图。”
“王爷,这份地图并非最新,不知道他们所看的是不是错误的地图,到了围猎当日,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都在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皇上,猎场多年未曾大动,相信这份地图……”慕容寒话未说完,慕容灼已经冷下了脸,沉声道:“多年未曾大动,就可以让你如此轻慢么?”
慕容寒听了,心头一震,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弟不敢。”
慕容灼显然已经无心在说下去,他冷冷的扫过路霁轩,想到自己本想以这个人作为要挟慕容寒的把柄,但是没想到今日竟让慕容寒为了这个人和自己再三顶撞,这么说来,若不给这个路霁轩一些颜色看看,慕容寒恐怕不知道君王威仪。
“路霁轩玩忽职守,怠慢军务,按照军规该如何处理,赵将军?”
赵奇丰瞟了一眼跪着的慕容寒,又看了眼身后的路霁轩,“启禀皇上,按照军规该杖责一百,以示严惩。”
“皇上。”慕容寒听了不由得开口,“这件事皆是因臣弟而起,若说罪责,该是臣弟……”
“你身为王爷,位高权重,就算是要他们去死都不该有意义,但是并不代表你是王爷,他就可以因为你而忽略了朕的安危。”慕容灼沉声,冷冷的看着慕容寒,言下之意便是这罚路霁轩是受定了,而且是因为你慕容寒而受。他还要慕容寒知道,他不该因为路霁轩而忽略了自己的安危,只是身为在位者给他的警告。
慕容寒咬紧了唇,瞟过路霁轩,双膝向前移了一步,沉声道:“皇上,路霁轩的罪责不至如此,请皇上明示。”
慕容灼哼了一声,“难道银钩铁骑的军纪也是如此么?那朕倒是要好好重新评估一下银钩铁骑的位置,将京畿要地,和天下百姓的安危叫到银钩铁骑的手上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慕容寒脸色一白,生生咬下了唇。
“还是你和山贼混久了,连所谓的军纪都记不清了。”慕容灼声色俱厉,慕容寒隐忍不语。“既然如此,不如今日让赵将军好好教导你一下何谓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