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没错,但我是真的觉得你老爹真如他自己说的一样没用。他说他其实知道语目真正改变的时候是在小学三年被工读生绑架的那次......喂!当时的情形你爸爸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对啊,连自己都快要忘的差不多了。"
我有些自欺欺人地回答。
那种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所以能够很快在记忆中消失的──在差点死掉回到自己的家里後首先听到的竟是责骂这种离谱的经历。
"但是当时的事情上了报纸,你妈妈因此而因为神经衰弱所以住到疗养院的情形,你是不是也不太了解啊?"
"......"我沈默了一下,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时不时地需要去疗养院里修养一阵子。我并不记得最初的原因,但那也是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被家人冷淡所以潜意识地与他们保持距离的原因。我抬眼看向龚限休,再次调侃地微笑,"你在为我爸爸说话吗?你收了他的钱吗?"
"你以为呢?"龚限休回了一个笑容,"你老爹很有钱吗?"
"......还有呢?"我回避开他的视线,"一并全跟我说吧!"
"他说你在初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学校里的同学,对方也许是你的师哥。"
"开......开玩笑吧!"我顿时结巴起来。
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虽然没有比较,但是从小到大,我都是周围的人中最藏得住事情的人。除去与还不相识的龚限休坦白的那个晚上,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究竟在想著什麽,虽然我并没有以此为自豪,但是父亲怎麽可能知道?
"是真的吧?"
龚限休的眼睛定住了我的。挣扎中我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被固定在他的面前。惶惑著,但是已经没有转移开视线的理由。
"......"
"除了阿昕,你曾经还有恋人吗?"
"......只是单相思而已。"
抿起嘴唇,我也没有再想逃避的意思。但是想到以前曾那麽喜欢过一个人的经历。而现在却被现在的恋人直接地问出来,不禁觉得有些难堪。
"没有交往过吗?"龚限休却继续逼问。
"怎麽可能?"我转开头,觉得悲哀同时也埋怨著龚限休的天真。
"为什麽?"
"怎麽可能跟对方说出来呢?一定会被嘲笑的啊!"
为什麽他会这麽没有大脑,无脑到让人觉得烦恼。
"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呢!我的语目这麽可爱。"
可爱?我笑了起来。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觉得龚限休可爱。
但是两个大男人彼此觉得可爱。龚限休难道真的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旁人一定会觉得不自然的啊。
"也许吧。"我忘记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次嘲讽的微笑。
"没有也许,就算语目已经跟别人在交往,这次我一定会抢回来的。"
"为什麽你会这麽肯定?"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龚限休真的会去做吗?失笑。
"因为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所以才想到如果再次要失去的话,这一次一定会杀了你。"
"一定喔。"
我完全不怕死地回应道,伸出手搂住他。
在两人同时到高潮的时候亲吻他的下巴,喜欢他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
"......啊,咦?......什麽?"
"我告诉了...你爸...我们的事情......"
我感觉到被湿润的耳朵旁边麻痒的呼吸,伴随著那个声音穿进了鼓膜。
脆弱的官能轻易听见了这句断断续续的告诉,音量变成轰隆隆的耳鸣。
"什麽?"但是没有办法直接传入大脑。
我撑大著眼睛,好半晌地盯著他的脸,仿佛看到了怪兽的情形。
"啊,可以吗?忘记了征询你的意见,因为当时的气氛很合适......"
"可以吗?......"我突然间死当的大脑竟然学著他的说话再次重复。
"喂,不会太突然吧?这个时候告诉你。"
"......"当然会太突然啊!
我张大嘴巴,如果现在可以发出别的声音,我一定会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地臭骂他一顿。但是我发不出其他声音。
这种事情应该要等到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应该两人每人端一杯白开水面对著面,应该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空气中弥漫著和浓重的体液味道,我的肚子里还塞著他的鸡巴,连问起话来还时不时来几声忍俊不禁的喘息的状况。
──这家夥,是白痴的啊!
我直著眼睛,想臭骂他。
"......他的反应似乎并不糟糕。"
"......我知道。"找回声音之後,我回答。
"......?"
"龚限休...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我爸爸是怎麽样的呢?"
"怎麽说?"
"一直我都以为自己被周围人冷淡,而最好的武器就是同样对别人冷淡。这里的别人包括我的父亲。"
"但是,凭自己这麽倔强的性格,一直以来却没有真正地去反抗过他,为什麽知道吗?......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自己崇拜父亲,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无论是什麽事,即使是压抑自己的性格,也希望能做到他希望的样子。我一直那麽喜欢他,但是却一直被他冷淡对待。我不了解所以变的自厌呢......"
"幸好有你...幸好现在有你......"
周围突然间似乎安静了下来,我可以听到走廊外面的脚步声。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锺,时间还只指向8点。
积雪的夜里,不小心看会被误以为是白天。
感觉著龚限休手掌的力道,感觉著他的体温,感到一辈子将会有的安心。
即使是欠考虑也无所谓,即使是全世界反对也无所谓。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以後也都会跟他在一起吧。
我静静地这样想。
50
也许是因为顾及到龚限休就在身边,次日清晨醒来得非常早。
首先感觉到空落的马上便跑出门到处找,直到发现那个人在玄关的身影才停下。
"啊,今天也好早啊!"他走过来,不客气地把冰冷的手掌贴在我的脖子底下。
我打了个激灵,却没想到要推开,反而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很早吗?"故意皱眉头的龚限休并不是很认真地回答,然後朝我展颜一笑,"这麽一说才想起来呢。语目你不是床气很重吗?如果早上起太早会脸臭的人今天似乎看起来精神不错呢。"
我并不是很听得懂他的调侃,知道的只有他在顾左右而言他,而向来对别人喜欢岔开话题的行为感冒的我,立刻就感觉脸黑了下来。
"你究竟是去了哪里?"
"啊,其实现在也不是很早喔。"
他却心情很好似的来寻我开心。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跟他一样。一想到假设的父亲的脸色,便觉得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虽然昨晚上龚限休跟我再三保证过,但是对父亲天生的怯畏却让我做不到同他这麽乐观。
所以我根本笑不起来。
"龚限休!"我表示无奈地大声嚷道,仿佛想从这种斥责一般的声音中得到勇气。
"......语目,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到吗?我的新衣服......!"
"咦?"我这才发现到向来打扮很重金属味的龚限休这次穿了一件米色的竖领长风衣。
我努力地皱起眉,原因是因为我必须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狂笑。
这家夥,怎麽会打扮成一副趁著休假来乡下旅行的公务员的样子啊?差太多了吧?
"......你究竟想干什麽?穿成这样?"汗──!
"很紧张啊!"他突然仰起头说。
"为什麽?"
"因为昨天光因为没有听到你老爸的反对所以松懈了。一想到今天要正式去求婚就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喂,你说你爸会不会把我一脚踢出门去?"
"求婚?"皱眉。为什麽我觉得不太听的懂他的说话啊?
"啊,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麽说而已,类似就这个样子,让你家里正式同意我们的交往这样。对了,不知道要不要请吃饭的?我这边完全没有准备唉!"
"你是笨蛋啊?"龚限休是这种人吗?我斜著眼睛看他。第一次打心里觉得他白痴。但是同时却因为他这种白痴的言语而感到心里一阵酸酸甜甜的滋味。
......不,为什麽我会有这种口味啊?
"什麽笨蛋啊?"正面对著我的龚限休听到这一句,立刻吊起眼睛,"我说过只是不擅长而已。"
他严肃认真的强调反而让事情变的更傻里傻气的。
"你真的要这麽做吗?"
我只能叹气。
"对,决定了。"
他这麽回答。
"不管怎麽样,我跟你一起......"
我立刻不失时机地说些好听话。
"这是当然的了。" 龚限休斜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难不成你还想脱离干系"这样的意思。
虽然我是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可是再怎麽样,我说出那句话的本意是想让他感动,却反而被他这麽一将,害得我立马倒竖起眼睛。
但是却慢了一步。龚限休狡猾地把我当头搂住,低声地在我耳边嚷著,"跟我一起......"
有些孩子气的声音让我感觉到一种钻进骨子里的酥软。这个男人...好...可爱......
我有些神智不清地想。
然後,当我抬起眼睛的时候,看到廊梯口熟悉的那个身影。
"爸......"我的心脏顿时停跳了一下。
"语目,来一下。"那个冷冷的剪影留下了这麽一句话。
"你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变啊......"
父亲的脸深深地埋在书桌後面。
我端正地坐在一边,看著隔在我们之间的嫋嫋的烟丝上升的薄雾,然後回头看了一眼正靠在书房门口的龚限休。
我以前并没有认真注意过,现在才发现父亲竟然也有烟瘾。清淡的烟丝味道非常好闻,不像平常同寝室的室友们偷偷聚在一起时抽的那种刺鼻的劣等烟草味。
可是即使这样,我可以忍受室友们的烟雾缭绕,却觉得此刻呼吸沈重。
"咳,官大叔,可不可以把烟熄掉,很呛啊。"
首先开口的竟然是龚限休。
我知道他不抽烟,但是这句话却不是为他自己说的。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被转开,在同时我却捕捉到他脸上的薄红。忍住没有笑起来。
"不好意思......"
父亲竟然道歉了。
"没有关系。"不可思议之余赶紧回答。
"语目,你比一年前开朗了很多啊!"
"......我听不懂。"不是才在一分锺之前说我完全没有变吗?
疑惑。
"如果在你变的开朗了之後却强制你回到跟以前一样,你会怎麽样想呢?"
父亲的话实在太奇怪了。我抬头看向龚限休,只见他正向我走来,很快便站到我身後。我悄悄地握住他的手,理所当然地感到他的紧绷。
"什麽意思?"
他问出口了。我在心里这麽想,於是附和。
"对,爸爸说这些话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很突然地,父亲开门见山地说。
我和龚限休都有瞬间的不自在。
"为什麽?"
不管是谁问出口的。都是我现在心里想的。我原本以为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糟糕。可是事实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顺利。
"语目,我希望你能幸福。"
一句表面上设身处地为我想的话,让我语塞。我宁可父亲如以前一般总是强制我,这样的话,反而我现在也许已经在反抗了......
我犹豫地这麽想的时候,冷不防看到龚限休焦急注意我的视线。顿时回过神来。
"......什麽幸福?爸爸觉得我以前幸福过吗?"确实听起来有些可笑。
而父亲的回答却是一句平凡到完全没有新鲜感的话。
"但是语目,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真的以为会幸福吗?"
"会。因为我只会喜欢男人。"我带著点自嘲却又矛盾地感到骄傲的语气回答。
"好吧!也许我这麽大把年纪,看问题还是太世俗了,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父亲终於站了起来,在一边的烟灰缸里熄灭燃了一半的烟头,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没觉得自己的看法有错。所以你们暂时不要太冲动,先瞒著你母亲好吗?"
"......"自从承认自己爱上龚限休之後,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性向有任何错。
但是同时想到这是父亲第一次这麽谦和地请求,於是只有点头。
我不敢再看龚限休的眼睛,怕他责备我的示弱。但是没想到的是,之前抓著我的手却温暖地再次握紧。
龚限休是这种细心的人吗?
想到这里,顿时感到安定起来。
只要还在一起,就算是暂时的隐瞒也根本无关紧要啊。
51
"龚限休!"我扯住他的衣摆,有些类似哢叽布料的粗糙手感,随即倏地松开。
"唉...什麽?"正在挑选蔬菜的他回头看我,问。
我曲起一只手指,指著不远处冰柜里的冷冻鱼给他看。
"看到了吗?"
"...什麽?"
"那个,在看著我们。"
"你在说什麽啊?"龚限休果然失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有些神经质地回答,"那个鱼的眼睛怪可怕的。"
"哦?"随著我的手指跑到冷柜前面,龚限休颇觉得好玩地盯著仔细看了几眼,然後戳了我的脸一下,"这条鱼虽然冷冻过,看起来倒是蛮新鲜的。晚上要煮鱼来吃吗?"
"......"我沈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拿开了他的手指,刚摸过青菜心,还带著点潮湿的粘腻触感叫人烦躁,然後我摇了摇头,"不要。"
"你妈似乎很喜欢吃鱼呢?"
"咦?"我回头瞥了他一眼,不晓得他是那种会记住这种事情的人,有些惊讶,"唉,大概是因为美容,我妈很注意这种事情......"
"因为这样所以看起来很年轻吗?"
"......不是吧,我妈本来就比我爸爸小很多。"
"咦?"
"好象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记得曾经听见母亲与情人之间的对话,那个脸记得不是很清楚的男人在还念初中的我面前说我妈妈不可能爱我爸爸的因为年龄相差的太大了。
我只知道我母亲当时确实很年轻的,同学们都很羡慕我。而且父亲也很疼母亲,疼得常常忘记我这个儿子,所以我是觉得如果母亲不爱父亲的话自己就太可怜了。
但是母亲真的有情人。
"好像......?"
"喂,不要再说了,这种事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尽管鄙视我好了。"
我烦躁地打断他。
"为什麽我要鄙视你啊?"
但是龚限休却只是一脸没有所谓的样子,反而搂住我的脖子,"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你的话,我也不会......"
"喂喂喂!"对他的肉麻大大皱眉。
他勒得我的脖子好痛,於是顺手拿起一袋冻鱼敲向他作案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