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纪事续 花开的温度 飞汀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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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沈默。
"现在呢,希希?"
我收回飘远的目光,默默地看著他。
他身子微微地一震:"希希,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爱?
爱。
曾经爱得那麽专心致志,心物旁骛,怎麽可能现在说不爱就不爱。
只是我真的累了,盛乐。
我已经没有余物可以再拿来奉祭给我的爱情了。
精力、激情,我不具备一样。
所以,我以我的叹息作为了回答。这声叹息缓缓地让盛乐深黑的眼眸中盛满了悲哀。他不可置信,固执而冷静地摇头:
"不可能的,希希,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小时候,我奶奶乡间的院子里有棵大树,春天,它不开花,秋天,它不结果,可是,它会从它粗壮的树干和虬曲的树枝上生出许许多多的圆形叶子,一到秋天,那些叶子便魔术般地全变成了金黄色,满树闪耀著。有那麽个秋天的下午,我在那棵‘金子'树下徘徊,奶奶问我在干什麽,我说我在找一片最最漂亮的‘金叶子'。我找到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那片,我把它制成书签,夹在书里,可後来薄薄的书签掉到地上,被隔壁的大黄狗撕咬成了几片。我伤心得大哭,隔壁的阿牛便爬到树上为我摘了很多‘金叶子',我止住哭声仔细辨认,将那些叶子和已经只存在於自己心中的那片细心比较,发现它们不是没它那麽完美的圆,就是色泽不够金黄,不如它毫无瑕疵。於是我放下那些叶子继续哭,奶奶安慰我,说等明年新叶长出来,一定有更漂亮的。我知道奶奶说得不假。以後,经年,或许会有更漂亮更完美的‘金叶子'。可属於我的那片回不来了。虽然那棵树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叶子,虽然第二年的春天会有同样千千万万的叶子,但,我曾经锺情的那片已不会再现了,永远永远,地老天荒。"
我收回目光,准头看向呆呆站在身旁的人,微笑著问:"盛乐,你懂吗?"
呆住的人猛地将我狠狠搂住:"我不懂,也不想懂,希希,後来,你一定又找到了比那片更漂亮更完美的叶子来取代,因为在我身边的你是那样的快乐。"
我缓缓摇头:"不,因为那之後,我就不再看那树上的任何一片叶子了。"
盛乐不再激动,静静地凝视我,我也看著他。
"你想像抛掉一片叶子一样,抛掉我吗,希希?"
我再次将头摇动:"不,是像抛掉一片叶子样抛掉过去的自己。"
我站在台阶上。
看著远处一线变得越来越孤寂的街灯。
看著孤寂街灯下盛乐越来越细的背影。
盛乐,你可知,我抛掉那片叶子,正是为了让它永远最美地留存在我心中。
忽然,我止不住眼角滴下的湿润。
"小傻瓜。"一个声音轻轻地从暗处传来。


(五)
"小傻瓜。"一个声音轻轻地从暗处传来。我来不及擦去眼泪,便看见宁扬从另一幢公寓转角处走出来。
他走到台阶前伸手,我避过,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傻瓜,力那么重,对眼睛不好。"他的声音很柔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的叮咛。
"收起你那套莫名其妙的温柔。还有,你不会有偷窥癖吧,不要忘记我上次说的话。"我冷着脸,转身踏上楼梯。
背后宁扬笑着:"希,我没忘记,不过你只说不要我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你,这又不违背你的要求。"
"那现在又怎么解释?"我有些奇怪,目前为止,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怕你一个人伤心,所以......"
"多谢你关心,现在可以走了吧。"
"别这么急,送你上楼后我马上离开。"
阿晓今晚有场,要很晚才回来。我默默上楼。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门口,我望向他,意思不言而喻。
"来个晚安吻吗,希?"我怒气全无,依旧用先前的目光看着他。
宁阳似乎不甚明显地叹了声,随后笑道:"希,晚安,明天见。"
我看着他走下楼梯才开门进屋。
"司秘书,总经理找你,办公室。"
"好,我马上就去。"将拟好的材料交给打印部小沈,经过电梯间,我顺便倒了杯水。
"司秘书。"陈恋手拿文件夹站在了面前,期期艾艾地说:"今晚下班,有空吗?"
"不好意思,今晚我与朋友约好去他工作的地方探探班,所以恐怕......"
陈恋白皙的俏脸上由于急切而微微泛红,只手连摇:"没关系,没关系,我不需要一晚的时间,只想和你喝杯咖啡,下班后怎样?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看着眼前这女孩由于激动而湿润的眼睛,头不由自主点了下去。
"那下班后,我在公司大门口等你。"娇小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中我才想起刚刚徐应文找我的事。
推门而进:"总经理,您找我吗?"
果然,坐在高级办公桌前的男人脸色有些不霁:"怎么,下面事情很多?"
"哦,刚刚小沈的打印机坏了,我帮忙看了一下,让总经理久等了。"
"打印机坏了,有修理工,你是总经理秘书,不是打杂的,以后做好你份内之事就行。"男人表情严肃,语气却不失温和。
"知道了。不知总经理找我什么事?"
"啊,是这样,明天我要去香港谈件生意,到时恐怕有些文件需要临时拟写,你一起去吧。"
"徐总,我手头还有近期急需的好几份文字材料,还有公司的一些帐目明细要和会计部核对......"
"把那些交给别人去做。"徐应文眉头皱下。
我极力摆出为难的神情:"可那些工作我都已作了一半了,中途交给别人恐怕不太好......"
回到自己办公室我松了口气。若人家老板真死活要让我去,我只怕很难拒绝。心里忧虑又深了一层,看着办公室,想着离开这里的时间是不是就要快到了。

电梯间出来,就看见已等在大门口的陈恋。
这间咖啡厅离公司最近。我慢慢地搅着手中的勺子,咖啡氤氲的香味里,陈恋一扫先前短暂的沉默,开口问我:"司秘书,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我想了一想,若说没谈,以前又确实曾有一个,可若说有谈,那又不能算真正意义上两情相悦的恋爱。因为,先不论我,那整个过程都是宁扬的阴谋,那女孩至始至终都没喜欢过我。
"没有真正谈过。"这样回答应该算比较接近事实了。
陈恋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现在呢?"
我故作轻松的一笑:"依然没有。"
"司秘书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我没具体想过。"几秒的停顿后,清脆的语声再度想起:
"司秘书讨厌我吗?"
"哪里的话。"
"那......你可以试着和我交往吗?"对于陈恋主动相约,我多少有些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会以这么直接的方式提出,我事先准备好的托辞全都没了出场的必要。
我没办法给你幸福的。我如是对女孩说。她说她不相信,她相信她的眼光。我摇头笑,对于以后还能否给别人以幸福,连我自己都缺乏最基本的自信。
看着灯光粲然的大门,我踟躇着。
下班回家,,看见阿晓在桌上留条说,今晚有加班,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我看着手中的菜,闷闷的叹气,明天休假,原本预定今晚会有个丰盛的晚餐的。自己简单地吃了点,我想着从来都没去过附近的休闲场所去看看,顺便也好去探探阿晓,给他带点夜宵。
我觉得对阿晓,渐渐有种相依为命的意识。我不喜欢太过热闹,厌恶拥挤喧嚣的人群,却又害怕一个人独处时,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空气停滞气息。让我有种被遗弃的悲凉感。
"BLUE ROSE。"我再次确认了一下酒吧名,提着食品盒走了进去。从大门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性,我注意到这个问题,不免有些惊讶。这是一家gay
bar。吧内装修气派,别具一格,地方也颇大,看来在这个城市应该很有名气。只是我来此地好几月,却从不曾到这种地方玩过。今晚到这里来,也是因为它里寓所较近,而自己又依稀记得阿晓提过这个名字。
原先希望能在这里见到阿晓的心情淡去。我不希望他常在gay bar工作。意识里我把阿晓当弟弟看,塌实一个纯洁充满阳光气息的孩子,虽然他比我只小3岁。
目光随意晃了下四周,我打算回去。吧台附近的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些嘈杂,接着灯光亮起,一下适应不了强光我眯起了眼。
"亲爱的各位来宾,下面是本店特意为各位准备的周末特餐,希望各位喜欢。"
等眼睛适应过来后,便看见了台上站着的阿晓。和其他男孩一样,他穿着黑色紧身无袖小皮马夹,下身是同样箍臀皮短裤,露出他修长白皙的双腿。紧接着,在轰然而起的赞赏叫好声里,穿着性感的男孩们在台上跳着贴身热舞。
我忽然间明白阿晓为什么从来不邀我来看他的现场表演,甚至很少提起他的工作了。
仅仅是一瞬间,我又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一种亲手碎掉美好事物的悔恨感。
一如曾经翻开日记的那刻。

"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当我离去之际,一个悦耳的男人声音传来。
眼睛斜斜撇到一个身影。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不远处笑着对我举杯。我乘着乐声只当没听见,径直走离人群中心,低着头向大门而去。
经过侧门时,先前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声调高了不少,他大概真以为我没听见吧。
抬首便见,先前那男人靠在侧门边含笑看着我。看得清楚后,才发现他年龄并不如他的身形看来那样年轻。一张脸庞无论谁目光触及都会在上面感到一种久历人情世故的沧桑与成熟。
这个男人,我看不准他的年龄。


(六)
这个男人,我看不准他的年龄。气质上不可掩盖的沈稳与成熟让人觉得他已年届四十,可他眼中的精锐气息及外表的挺拔又让人以为他不过三十有余。
"里面太吵,这里要好些。"男人笑得彬彬有礼。
我静静地看著那张魅力十足的成熟面孔,总觉得这彬彬有礼的笑脸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感。我回忆著,以前同学中有没有和他相似的。
所谓感觉,便是人瞬间产生的一种意识,等你若真正定下心来想抓牢时,它却又攸忽不见了踪影。我有些闪神。
"肯赏光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怎样?"男人颇具兴味的眼神睨著我,等待回答。突然间,他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急忙说道,"我叫李浩然,今年四十有五。自由职业者。"他一口气介绍完自己,却并没像一般人那样接著询问我的情况。不过,那并不代表他没有意愿不想知道。虽第一次来,我对这种地方搭讪的人的目的却再清楚不过。
正要回答,猛听到前厅中人群里一阵轰然夹著喝彩叫好,抬头一看,脖子顿时有些僵硬。舞台上,阿晓被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扯住上衣亲吻。这个热吻沸腾了整个现场。那男人的手还在他赤裸的身上蛇一样的游走。
我觉得头忽然痛起来。
"怎麽,台上是你的熟人吗?"这句话让我醒起身旁还有他人存在。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不打算一起喝一杯吗?"他看上去仍没死心。突然他目光瞅著台上那边暧昧地一笑,"你那朋友在看你哦。"
我下意识地望向台上,阿晓似乎真看见了我,头朝著我所站的方向,怔怔地站著。我不待与他目光交汇看清他的表情就把头转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咖啡也行。"
我停下脚步,语气无奈:"先生,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不必浪费精力了。"
我快步走出酒吧。
把还是温热的饭盒往桌上一放,我坐在沙发上便不动了。脑中还不断回放店中看见的那幕,甚至止不住想,除了这种算是煽情的场面,阿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
突然间,想抽支烟。下楼到附近超市买了包。回来时,四下里望望,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很难得的,今天宁扬竟没有在我周围出现。

阿晓回来时,我坐在沙发上看深夜节目。
"你在等我?"沈默很久後的开口。我关掉电视,没有否认。
"你想问什麽?该看的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语气的冷凝,让我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和平时在我面前撒娇卖乖的男孩不是同一个人。
看著这种表情,我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自己不该问的事。虽然目前我和他住一起、吃一起,和他很投缘,甚至有种把他当亲人当弟弟看的感觉,但这只是我的认为。或许对方只是拿我当一个普通的合租人来看,止於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想到这点,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今天去店里是想给你带点夜宵,顺便去看看,"我拿著饭盒问,"你饿不饿,我去热一下。"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觉得我做这种工作很下贱是不是?"背後的男孩用生铁般的声音质问我。
"阿晓,我从来没这麽想过。"
"你有。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那一刻的眼神有多失望!"他朝著我竭力低吼。
失望?我真的有吗?我辞竭。
男孩走到我面前,红著眼瞪著我:"如果你连这个都看不惯,那若是我告诉你,我不仅和男人吻过,还和男人做过,你会怎样?"他嘴角泛起自虐似的残忍笑容,"是不是吓著了,说话啊,司希哥。"
"阿晓,你是在气我自作主张跑到店里去,所以才故意将这些气话对不对?"我问,不相信事情有这麽糟糕。
"气话?"阿晓哈哈一笑,"你想想我连高中也没毕业,如果不是做那种出卖自己的事,能赚那麽多,能住得起这麽好的单身公寓?!"
话一说完,客厅里霎时悄然无声。眼前的男孩像一个被撕开伤口後呲牙咧嘴嗷嗷痛叫的幼兽。他急需抚慰,可我却不知该怎样抚慰。
"你现在看著这样的我觉得恶心、觉得肮脏吧。"
"阿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我是个下贱恶心的男妓......"房门在喃喃低语中砰地关上。我走到紧闭的门前,敲了两下,意料中的没有理会。
"阿晓,如果你是气我不该擅作主张去你工作的地方,那我道歉。这个城市里,我只有你这麽一个亲近的朋友,甚至,某种程度上,我把你当成亲人,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并没有权力干涉属於你自己的生活。但,我没有瞧不起你。我说的是实话。"

时间已经很晚,我依旧醒著。这件事後,我和阿晓之间的谐和将不会再现?对明天会出现怎样的相处模式,我感觉,就像一组不尽人意的未知方程式,无法估量。
清脆的敲门声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司希哥,你睡了吗?"门外响起阿晓小心翼翼地声音。现在是凌晨三点,阿晓现在找我做什麽?我缓缓闭上眼睛。门被轻轻旋开又轻轻合上。
阿晓微热的鼻息在我耳边吐翕。手指在我脸上来回轻抚,我直觉不会就这样停止。接著,阿晓吻了我。
吻得很轻,似乎担心把我惊醒。
"讨厌我了吧?可是,我是这麽努力地在你眼前做一个乖小孩,还是被你不经意地剥掉了全部的伪装。我知道你是被我吓到了,虽然你说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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