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情绪波动在人为的压制下,终於得以平息。
而另一方面,沈彦果然带班有方,才不过几周,班上便学习氛围浓厚,他用著和以前带班者不同的一套,温和有礼的手段很受学生欢迎。
当班上同学都在为期中考试紧张准备时,陈尘看中了邻班一个女孩,那女孩水灵水灵的,很对陈尘的胃口,他每天都会去那班上晃悠。
考试前一周末,陈尘带著那叫张冰的女孩飙车到城西游乐场玩了一天,最後逛街时在张冰的暗示下给她买了一对白金吊坠。
在追女孩子方面,陈尘向来大方得很。
结果,张冰倒是拜倒在那对白金吊坠上了,可陈尘进高二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却是一塌糊涂。
名次从原本的中下一下滑到了倒数第几。
对这个结果,陈尘自己倒很坦然地接受,他对"没有耕耘就没有收获"这句小时候老师就教过的俗语吃得很透。
陈尘自己没什麽,可有人看不惯了。
考试成绩出来的第三天里,那个尽职尽责的班导便找了他谈话。
"物理46......生物58......"沈彦坐在办公椅上,语气不乏沈重。而陈尘本人却是一连漠然,丝毫没有考砸的懊恼。
"陈尘同学,你这次摸底期中考试的成绩比起上学期来,退步了许多,是有什麽原因吗?"
原因就是我根本没看书,陈尘心里嘀咕。
其实以陈尘以往的成绩来看,再稍微努点力,考所普通大学是问题不大的。陈尘自己也不晓得为什麽这学期开学後会玩得这麽疯,平时除了玩玩机车,他并没什麽耽溺於其中的爱好,以前虽不像其他人那样将考试看得性命攸关,但多少也会在考前看点书。
陈尘望了望眼前的人,为什麽这个人一来之後,自己就变得这麽恶行昭彰了?难道这又是不自觉地在吸引他的注意?那我也太可怜了吧......
以前的陈尘,成绩不算太差,至少没差到让老师留意的份上。品行也不坏,整个人在班上就是那种碌碌无为的、老师绝不会对他多看一眼的平庸中间分子形象。
陈尘自己也习惯了这种漠视的对待,老师、同学甚至自己的父母。自己一边逍遥自在独自为乐。
为什麽现在自己就不能忍受他人的漠视了呢?陈尘似乎只有小时候被慈祥的外婆细心呵护的记忆。至於自己的父母,连他从家到学校需转车的辗转辛苦,也没多问过一句,而16岁的儿子每天骑机车上学是否危险,一般父母多会留意关心的问题,他们也一句都未提起。
曾经,陈尘也为这种只顾自己的父母伤心难过自怜自叹,久而久之,现在已完全习惯了。
他几乎忘记了被人用心过问的感觉。
"你的成绩比以往要平均下降了二十多分......这麽明显的下降,有认真找过原因吗?"沈彦摘下眼睛,备课累了,用手指轻揉著眼角。
第一次看到沈彦摘下眼睛,陈尘几乎忘了转动目光。
没有想到,他有这麽一双漂亮的眼睛。拿下那副厚重的黑镜框後,整个面部立刻显得生动起来。
陈尘用一种毫无顾忌的眼光放肆地看著办公桌前的人。从镜片的厚度,陈尘推断他近视度数不低,不戴眼睛,对自己所在的这个距离视线模糊。
渐渐的,他开始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有那麽一点点......好看!
陈尘发现他的唇色有著一般男人所没有的淡红。有些干涩。自然地,陈尘开始想象用水浸润後它会是怎样的诱人。
陈尘尽情地想象,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超出了一般范围。
"陈尘同学,你在听我说话吗?"
陈尘回过神来,看见一双眼睛从镜片後漠然地注视著他。
三、
陈尘心里一惊,糟糕!我刚刚究竟在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究竟怎麽了,对著个男人居然会想到......那麽暧昧的事情。
"我在听啊。"陈尘掩饰起情绪,无辜的语气。
见他这种态度,沈彦也没说什麽,将眼镜一推,正经古板的语气却不乏和悦。
"那自己有想过原因吗?"
"考试前,有一阵子我有厌学情绪。"嘴里顺口胡诌,心中同时叹息。为什麽他总要戴这麽一副黑框眼镜,且一点也不注意穿著,把自己弄成这麽一副死气沈沈的土包子模样。
沈彦不经意地微皱起眉头:"厌学情绪?那你想过造成你这种厌学情绪的是外部还是自己的原因吗?也许这些我不该过问,不过作为班主任,我希望能在最大程度上了解自己班上的学生,尤其像你这样稍微努力,升学极有可能的学生我......"
"老师,我已经没有前阵子那种厌学倾向了,考试後,我对自己这样的成绩也感到很懊悔。"陈尘尽量扮出一副考场失利的懊悔模样,自然让沈彦信以为真,反而开始安慰。
"没关系,只要情绪调整过来就好,这次考试的成绩不必放在心上,下次好好努力就行。"沈彦温和地笑著,先前干涩的唇瓣不知何时被舔得湿润,灯光下泛著一点一点珍珠般的光泽。
陈尘觑了几眼,不由自主地用暗地里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唇的内侧。
"以後我会努力的。"
"嗯,我对你有信心。"
"老师......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在这次愉快的师生对话看似接近尾声的当口,陈尘突然又提起一个话题。
"我希望老师能帮我辅导物理。"陈尘并没有深究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动机。只是想著,自己这次考试,就属物理最差,作为一个已经决定一心向学的"好学生"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吧。
"可以啊,我原本就是你的物理老师,辅导你也是理所当然。若是有不懂的问题下课後来办公室找我就好。"沈彦一口应承下来,并没因为额外增加工作任务而不悦或有所迟疑。
"老师,我说的不是课外时间来办公室问你,而是请你做我的家教。"见他并没弄清自己的意思,陈尘补充道。
"呃?我本就是你的物理老师啊,聘请我做家教?"沈彦难掩诧异。
"嗯。"
"我觉得需要讲的知识点,课堂上我都已讲得清楚了,难道你觉得还有什麽地方不懂的?"沈彦的物理课一直以来都被很好地承认。
"不是。因为我前面的底子太差,想请老师你帮我系统性地补补前面的。" 陈尘的振振有词让沈彦迟疑了。
"这......不太好吧,毕竟我是你的班导。"被自己班上的学生请做家教,沈彦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有什麽不好,我请物理家教,只不过老师恰巧是我的班主任而已。"
"老师,你不是说过要帮我的吗?"见沈彦不语,陈尘继续劝说。
最後,沈彦还是答应了。每周去他家辅导一次。
陈尘到家对他那似乎永远都自顾不暇的父母说,自己要请个物理家教,两人一听,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打这之後,陈尘变得格外的守纪,从不迟到,游戏室也少去了。认真听课,渐渐地连解题也成了一种乐趣。尤其难题,解不来可以留著问沈彦。
周六,沈彦第一次来陈尘家时,正巧和陈尘父母见了一面,他们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一一出门了。
"你爸妈似乎很忙的样子?"沈彦闲聊。
陈尘耸了耸眉毛:"是啊。"他们什麽都忙,就是不忙我。
四、
陈尘家是那种典型的讲究家居气氛的家庭。两三百来平的空间,五室三厅的格局,布置得庄重温馨,又不失简约时尚。光看这面积,便知陈尘家庭条件甚好。
雅仁的学生里百分之八十都是父母有著高收入的。
"老师,喝杯饮料或是啤酒吗?"陈尘热情地招呼。
"茶就行。"
陈尘泡了杯茶给沈彦。自己却拿了罐啤酒坐在沈彦斜对面。
沈彦皱著眉:"你未成年怎能喝酒?"
陈尘晃了晃手中的罐装啤酒:"是果汁味口,没什麽酒精度。"
沈彦看了眼没再多说,眼光慢慢扫过这气派宽敞的客厅,还有在他看来有些错综复杂的门窗台柜格局。
"陈尘,你们家住了很多人吗?"
不知道沈彦为何突然问到这个上面来,陈尘随意答道:"就我和爸妈。不过平常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家。"
沈彦又望了眼这装修华丽的房子,应了声没便再做声了。
这麽大的房子,就住了三个人啊......
中午十一点,陈尘结束了课业辅导,将书收好,神情兴奋:"老师,你想吃什麽,我去做。"
沈彦也开始收拾东西,将带来的一些资料书籍放回他那灰灰的帆布袋中,嘴里说著:"不用了,我回去。"
"不行,现在到了十一点多,等你坐车回去,再自己做饭,早就过了午饭时间了。"
陈尘怎样说也不许沈彦走。沈彦只得留下来等他做饭。
"老师先看会儿电视,二十分锺就好。"
沈彦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会儿,便起身来到厨房问:"要我帮忙吗?"
"嗯,不用不用,老师还是去客厅休息会儿,不用多久就好了。"陈尘已剥好了鱼,正在洗青菜。沈彦见的确自己也帮不上什麽忙,走时,目光转过整洁异常的厨房,里面有很多设施是他不知道用途的。
陈尘说只需二十来分锺,实际上是用了四十分锺左右,但基於这满桌的菜来看,陈尘的动作已经算得利索了。
完全的惊讶,从沈彦厚厚镜片的背後显现出来,陈尘很快就发现了。他愉快地笑道:"老师是不是很惊讶,像我这样的问题学生居然做得一手好菜?"
沈彦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也笑了:"是有点惊讶,现在的小孩子一般不都看得娇贵、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吗?"
陈尘故意皱起眉:"老师,你有年龄歧视哦。"
沈彦嘴角又是一弯。
"我爸妈他们要忙工作忙生意,所以十岁以前我是外婆带著的,後来外婆去世了,爸妈便把我接了回来,但他们仍然很忙,经常是我一个人在家。开始我还在附近餐馆去吃或叫外卖,後来闲著无事我也开始照著食谱做一些菜式,做得顺手了也觉得满有趣的。"
新鲜的鱼汤冒著热气,隔沈彦太近,他的镜片有些雾了。
陈尘定睛看著,突然说:"老师,把眼镜摘下来我帮你擦一下吧。"
沈彦抬头看陈尘的一刻,眼镜就被陈尘取了下来,他下意识地轻呼了声,眼镜眯住,随即又由於视线一片模糊而有些茫然地瞪大。
陈尘停在两米远处看著那双因焦距不定而朦胧的眼睛。它是那样的漂亮。
陈尘几乎在目光触及它的一瞬便能肯定:自己之前所交过的女朋友和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没有任何一个所拥有的眼睛漂亮如它。
并不是特别的大,但眼眸却亮得耀眼。陈尘不明白为何近视了的眼睛依然能亮得那麽耀眼,似乎里面藏著黝黑而神秘的星辰。
第二次,他完全为这双眸子所震慑。
不为其威,而是为其美。
五、
陈尘不由回想起初见那一天,他心中的震撼,即使厚重的黑框之下,也难掩那抹晶亮瑰丽之色。
陈尘重又将眼镜给沈彦戴上。
"谢谢。"
陈尘看得出来沈彦并不习惯别人这样做。
"老师,为什麽你要戴这副眼镜呢?"陈尘很突然地问。
沈彦笑:"我近视,当然要戴眼镜。"
"可以戴隐形的啊。"
沈彦挪了下身体:"我不喜欢隐形眼镜,太麻烦。"
虽然他如此说,但陈尘觉得沈彦并不是一个怕些许小麻烦的人。
而且,为什麽要选这种毫无生气的黑框和厚厚的镜片,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株灵秀的花草上罩了一个笨拙沈重的铁架子。
但陈尘没有继续问下去。仿佛只要一提到外贸装扮之类,他就觉得沈彦会变得很不自然。
陈尘不再迟到,更没敲过任何一堂课。他底子不差,加上一心求上,在一次几所学校的联考中,一下跃到了班上二十几名,另高二三班全体跌破了眼镜。
平时不管心的爸妈倒是好好奖励了陈尘一番,当然也不外乎钱、衣服之类。
钱,陈尘自然拿著自己存了。目前,他自己已经有了将近五万的存款,是他一直以来各位叔伯亲朋还有爸妈给的压岁钱、零用钱所剩之积蓄。若不乱花,那他现在存折上的数目还不止这些。
"老师,我这里有几道题不知道解法。"
现在沈彦还是会每周来辅导陈尘。但一般时候都是陈尘自己做练习,沈彦一旁辅导,而不像之前的系统讲解。陈尘也会将不懂的题积起来待到周末再问。
"嗯,就是这地方我不太明白......"
陈尘把椅子移近。
"懂了吗?"
"嗯......"
渐渐地,陈尘发现自己已心不在焉,目光渐渐转移到沈彦那衬衫领子以上的裸露部分。细腻的脖颈,姣好的弧度,那微微滑动的圆润喉结使娴静的曲线变得生动而富有活力。
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和那上下滚动的喉结频率同步。他稍微低下身子,感觉离那抹气息更近了。心中窃喜,像小孩子偷偷做了大人们所不允许的事般,独自雀跃而激动地欢欣。
缓缓的,他似乎闻到发上若有若无大香味,靠得再近些,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裸露肌肤上传来的热度。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莫名而不知原因地开始暖烘起来。不是冬天烤火的那种温暖。
温暖的感觉,是渐渐从心开始扩散,渐分布至各个血管通道,让他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还带著轻微的酥麻,让他尽尝喜悦和沈醉。
"那这道题也懂了吗?"
不知有意无意,沈彦挪动身体,破坏了陈尘用心保持的距离。
心底生出一阵失望,想跟著追上,又怕自己动作太过明显而让沈彦有所察觉,当下只得规规矩矩坐好。
若先前那种行为最初是出於无意识,那麽之後陈尘便是故意制造机会,让自己能享受那洋溢著喜悦的温暖。
陈尘对自己这种行为感到疑惑,他渐渐开始审视起自己这种不寻常的心理来。
陈尘有过性经验,不止一次。进高一前的那个暑假,和一个早已离校的学姐。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或是没有经验,第一次,除了兴奋并未享受到太大的乐趣。之後,又有过几次,对象也是不同的女孩,刺激和兴奋同样主导了他的情绪,当然比之第一次,他享受到了很大的性爱乐趣。
从高一到现在,他换了四个女朋友,如果除开现在这个张冰不算,之前每一个都跟他上过床,陈尘也有试著和那些女孩子交往久一点,可每次到最後,那种最初的好感和亲近之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始陈尘也很恼恨自己的花心,从小看电视他就只喜欢专情的人。後来,他把自己这种情形归结为他还没有遇到自己命运中的女神。
他甚至还下过决心,以後若不碰到真让他动心的人,他决不出手。但张冰显然又是一次让他破例。看到感兴趣的东西,他总是忍不住手痒心痒。
陈尘回顾自己最近一两年的情史,他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那麽一点爱过,但他绝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自他恋爱有史以来,恋爱对象除了女人这种生物之外,别无其他。
可现在他是怎麽了!
每次故意挑选难题,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争取那麽点暧昧的距离;每天严格自己的作息,只为了不让他失望;考试前拼命用功,也只是单纯地想得到他充满赞许的肯定。就连每次他的课前,自己都会认真预习准备,只为了课堂上自己回答问题的准确流利能得到他更多的视线赞许。
"张皓,"午餐後,陈尘把张皓拉出来在校道上散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