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恋————律轻
律轻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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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现在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竟是自己从不曾感受过的平和与安稳,与他从前那种总是冰冷涷人的寒冽气息相比,现在这般丝毫不带任何攻击与防备意味的温和简直让自己完全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因此,他只能静静的固守著此时的沉默,等待他的举止回复正常或是自动离开之时。
看出他欲持的沉默,皇昕聿神色自若的凝睇著他好半晌后,才突然问道,
“怕我吗?”
“谁怕──”
本以为这又是如同前些日子每次见到他就会出口的恶意嘲讽,徐久纪立刻耐不住性子的猛然抬头口气直冲的回驳,谁料却在见著他沉稳闲静的眸光后瞬间噤声,脸上表情更是尴尬,羞恼狼狈的再次别过脸,徐久纪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会再伤害你。”
低沉醇厚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这么说道,皇昕聿的脸上不见丝毫戏谑与嘲弄,仍是与方才相同的平静。
“我知道错的人…不是你。”
静静的看著他,皇昕聿停顿了片刻后才复又说道,此时,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嘲笑的神情,只有严肃的认真。
他或许很霸道、或许很冷酷,更甚者,他还狂妄自私到了极点,因此在他人的眼中,他不止是个高高在上的霸主,更是个暴虐无道的独裁者,这样的他,或许是绝大部份的他,但是,那却不是全部。
对待自己所爱之人,他向来比任何人都更为呵护、温柔,也专情宠溺的令人侧目,虽然他此生截至目前为止唯一如此对待过的人已不在世上,而且此刻自己心中对于徐久纪的感觉也大不同于已逝的莫君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底对他的怜惜与心疼,也因此,他无法再看徐久纪每每在他面前就这么揣著一颗心、无时无刻都竖起重重叠叠的自我保护网忐忑度日,所以,他选择直接把话说明白。
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蓝色锦盒,将其递到他面前,缓声道,
“我是拿这个来还你的。”
乍闻皇昕聿方才令人惊诧至极的发言,那句‘我知道错的人不是你’时,徐久纪的心中早就已经混乱不堪,过多的惊讶让他再顾不得掩饰自己眼中的惊愕与脆弱就这么直接的对上了他如墨的双眸。
交会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与愤怒袭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想朝著他咆哮怒吼,好发泄自己心中莫名难解的气愤情绪,可偏偏眼里却不争气的泛起了层层水雾,喉头也彷佛让人给用手紧紧掐住般的闷窒难受,就连喘息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更遑论要张口骂人了。
谁料下一刻又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蓝色锦盒递到身前,说是要还给自己?
徐久纪反射性的瞥了眼他手上那锦盒,却在看清盒上设计精致的小小店名时,眼中的水雾更是快速凝聚,险些就要落下。
终章
“你──”
惊觉自己几欲落泪,徐久纪狼狈不堪的急忙别过脸,毫不温柔的抹去自己眼中的水光,语调僵硬冷然的否认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那东西。”
跟著,他也不管皇昕聿会怎么看待他此刻的反应及回答,身子一动,便打算将自己藏入床上的被褥中不再理会他,岂知皇昕聿却是不肯让他如愿,更彷佛早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般,比他更快一步的二度坐上床沿,伸手攫住他细瘦如柴的手腕强迫他摊开手心,然后将蓝色锦盒稳稳的放入他手中,口气依旧徐缓的说道,
“我知道这是你的,我有你当初丢掉的领件单,上头有你的签名,而且店铺老板也还记得你的强人所难,你硬要他在五天内把东西给准备好,好赶在圣诞节送人…我有说错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我重覆几次你才听得懂!”
挣不开被紧握在他手里的束缚,徐久纪忍不下恼怒的抬头对上他深邃墨黑的瞳眸,毫不心虚的全盘否认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即使那些的确都是事实,但那全是当初一个名叫″樱″的愚蠢男人所做出的傻事,和他徐久纪──完全无关!
“我没做过这种蠢事,这东西也不是我的,请你不要随便拿个东西来就要我认帐,我不会承认的。”
恼火的直视著他的目光,徐久纪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几乎快是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
“蠢事…是吗?”看著他眼中炽盛的怒火,皇昕聿若有所思的低喃著。
成人后他便不曾在意过自己的生日,一来是因为莫君程向来就是个连自己生日都会忘了的人,所以自然不可能会记得他的生日,二来是从前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莫君程,在他的世界里也只有莫君程的事情才值得他注意关切,其它的事一点也不重要,就连自己的生日也是,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在乎,再加上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他的私事,因此身边的下属们即使想问也问不出个答案来,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提起,他也就更理所当然的忘的一乾二净了。
可是,记忆中曾有个人,为了问出他的生日而连续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每每在见到他时便问他这个问题,虽然他们并非每天见面,甚至有时一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因此问的次数并不算太频繁,但就算如此,却还是让他烦了、厌了、恼怒了,气的把人给狠狠压在床上操弄了一整晚也不肯停歇,然后恶意的挑他失神昏厥前的那一刻在他耳边细语,低声说出了自己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的日子,他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就算听到了也不可能记得,却不料那人竟出人意表的将他的话给牢牢的记在了心里,而且还仔细斟酌了他的喜好与接受度,只为了寻个他最可能接受的礼物好送他…。
从那个老板的口中、从这个锦盒里,他看到四年前的樱对自己的深切爱恋与费心讨好;他更从中感觉到自己过往从不曾感受过的,那被人放在心中珍而重之的既甜蜜又酸涩的感觉…让他明知不该,却又不能冷然割舍。
他的心中有些困惑,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会让他变得软弱温情的感觉,更是一种可能会为他带来一连串莫名改变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那般混乱境地、为了不再让任何人有背叛自己的机会,他应该在此时此刻就不顾一切的摧毁掉这可能会造成他往后心生动摇的因子才是,可是即使心知如此,他还是无法放任自己这么做。
直视著眼前饱含怒火、肆意挑衅的晶润双眸,他明白自己心里是有些贪恋那被人珍藏在心中的优越感的,尤其每当他想起对方在自己生死一瞬时所流露出的伤心难过、想起他情愿舍命也要护自己周全的愚蠢举动时,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便会不由自主的为之柔软,让自己就算面对的是他的无礼──也总无法再狠下心折磨他。
果真是错了吧!无声的在心中叹息,皇昕聿无奈的承认。
只要把他给留在身边,他肯定会控制不住的继续错下去,和他的关系也必然会再次完全改变!真要留吗?要吗?
此时他从徐久纪的眼中看到的已不再是完完全全的爱恋,而是隐含著深深哀凄与怨怒的冷清眸光,看著这样的他,皇昕聿却仍然确信他依旧将自己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在眼前这双哀怨的眼中藏著怎样的深情;因为他看过,这令人气恼的家伙满溢著泪水的眼中有著怎样的情真,所以他丝毫不会怀疑在他心中会否已无自己的存在,那么,他究竟是在迟疑什么?他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不安?背叛?
如果您有看过他背您来求救时的眼神的话,我想您就不会怀疑了…
蓦地再次想起阙殊言临走前的话,他平静的眸光忽然起了些许波澜,持续静默的凝望也霎时被打破。
冷不防的,他忽地开口说道,“不论你现在的态度是怎样,也不管你心里的想法到底为何,我,是不会让你走了。”
平静的犹如在告知他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皇昕聿的神情里、语调中除了肯定与决然之外,再无其它情绪。
闻言,徐久纪有一瞬的怔愣,像在不解他的话题怎会突然跳到这里来,又像在思索他此话的涵意为何,片刻后,他再次恢复了往常的态度,以著一付不以为然的挑衅表情冷言说道,
“关于这件事,你已经十分明白的告诉过我许多次了,我也早有心理准备,没打算活著走出皇家,不知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伤害你,更不可能杀你,不论你信不信,这是实话。”
皇昕聿神色未变的迎视徐久纪的挑衅目光,那沉著稳健的神态以及不带丝毫玩笑讽刺的眼神,让徐久纪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竟看到了他眼中有著认真与温柔!?为此,徐久纪不禁嗤笑了声,冷淡的别过脸不予置评。
见状,皇昕聿依旧没动怒,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边沉默的微偏头像在思索著什么,徐久纪虽然对他没因此而大发雷霆的反应感到奇怪,但却也不想多加招惹他,因此在被子被压住而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他只是刻意的避开与他的目光和肢体接触,脸色明显不耐的望著另一边的墙壁闷不作声。
静窒的气氛缓然漫延,就在徐久纪以为此刻胶著的情况将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皇昕聿却突然又开口了。
“你手脚上的伤…”
一听他提起四年前的伤口,徐久纪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般立时再次扬起了全身的警戒,以著明显戒备、怀疑的眼光紧盯著他,岂料对方却全然无视他眼中的敌意般,仍旧自顾自的说道,
“你身上的伤是我留下的,五个伤口,我会为你完成五件事,算是对你的补偿,也算是我的谢意。”
“你说…什么!?”
彷佛他说的是外国语言般,徐久纪原本警戒疑问的目光一瞬转为错愕,脑中更是完全无法理解他此刻说出的简单字汇究竟意义为何。
什么五个伤口、什么五件事?补偿是什么?谢意又是从何而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他是又想玩什么把戏了吗?
“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后悔、更不会道歉,已经留下的伤口也不可能完全愈合,所以,我将以我的方式来补偿你,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限度。”
闻言,徐久纪突然毫无预警的笑了,那微微牵动的嘴角、那冷漠蔑视的眼神,明白的显露出他内心的嘲弄与讥讽。
“呵…你在想什么啊?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五件事、什么补偿?还什么″最大限度″?你这什么意思,同情、施舍还是怜悯?或者…这又是你另一个报复的手段呢?”
无法相信更不愿相信的心态让徐久纪根本不曾仔细思索皇昕聿话中涵义,只是本能的警觉到若继续任由自己心中失控的情绪蕴酿发展下去的话,肯定又会再度为自己带来无可预期的伤害,因此,徐久纪拚了命的企图再次在心中筑起坚硬防卫的壁垒,并且以著苛薄刻意的讽刺言词来加强自己心里那几乎可说是摇摇欲坠的薄弱意志不要再为皇昕聿所惑。
彷佛看出他的慌乱与不安,皇昕聿只是深深的看著他良久,然后才重覆道,
“我说过,我不会再伤你。”
“我也说过,我没打算活著走出皇家,所以你爱怎么折磨我、报复我都尽管来,我无所谓!你不需要矫情的装出一付温柔怜悯的模样,我受不起,你听懂了吗──我受不起!”
像是被他那了然于心的眼神给逼的无处可退般,徐久纪再难压抑自己心头的烦躁朝著他怒声咆哮,但泛红的眼眶、震颤的声调却已不自觉的显示出他心底的彷徨与恐惧,让皇昕聿不由得微拧双眉,静问,
“你怕什么?”
从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如此咆哮,就算是他爷爷也不曾,但是此时当他面对徐久纪的失控咆哮时,心中却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是吗?
“我怕什么…”
“不过是补偿,这是你该得的,你怕什么?”
“…”
“我知道你爱我,至今都还爱著我。”平静的陈述著一件他所深知且确认的事实,皇昕聿的眼中透出少见的异样光芒。
“所以为你做的第一件事,我将永远把你留在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所听到的话,徐久纪瞠大了眼惊愕不已的望著他。
“或许我不爱你,也或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但无论如何,照顾你都不成问题,所以…”
“这算什么,交换条件吗?”
徐久纪方才的愤怒焦躁此刻突然尽数褪去,死寂平板的语调中隐隐带著几许不可察的颤抖与绝望。
“因为爱你,所以就得接受你那自以为是的补偿,让你照顾一辈子!?”
在他在听到皇昕聿说出第一件事时,他的心头便已被漫天盖地的苦涩心痛给掩埋,再找不出一丝力气来恼怒激愤,只能木然怔愣的看著他,喃喃低问,
“你以为感情…是可以度量交换的吗?”
“你以为感情…在经过了世事的变迁之后还会始终如一吗?”
面对他乍然出现的痛苦表情,皇昕聿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不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变的,更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交换的。能要的到的,就不是爱;能强求到手的,就没有情。”怔怔的看著他,此刻徐久纪的眼中有著满满的痛楚与悲哀。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什么条件、什么补偿…”
以著悲哀但坚定的目光直视他,徐久纪低声说道。
“我不爱你…所以我不需要。”
看著徐久纪这瞬间,皇昕聿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有种不安的心惊,他深切的凝望著他的双眸,轻易的从中看出了更多的凄怆与哀恸,好片刻后,他才终于开口说道,
“不管你要不要,决定的人是我,既然我决定要这么做,你就只能接受。”
“呵…反正,我就是没有选择或拒绝的权利是吗。”
凄凄的笑著,徐久纪再也忍不住泪水的滴落。在泪水落下的同时,他彷如疲累不堪般的低下头,无力的说道,
“请你离开吧,我好累了,真的累了…请你走吧。”
随著徐久纪的话出口后,房内再度陷入一阵静默,直到不知又过了多久后,皇昕聿才终于起身离开。
~~ 本文完 ~~
番外《 幸福 》
※ 此文的时间点是在樱被赶出皇家后的第二年圣诞节
努力将身子贴紧著墙边,徐久纪低著头,拖著缓慢的步伐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准备前去上班。
即使已经努力的不去在意周遭的环境,可每每经过什么面包店、精品店、书局…等商店时,从里头传出的轻快歌曲却还是明白的告诉了他,圣诞节到了。
难掩落寞的停下脚步,他怔怔的看著橱窗里的火红装饰及高级服饰,心里不免再次想起了那个根本不该想起的人。
他向来不是个爱跟流行的人,也一直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亲人,所以即便是圣诞节这种在年轻人间引起广大热潮的重要节庆也总跟他不相干。
他不曾有过特别不同圣诞夜,也不曾收过任何人给的圣诞礼物,在孤儿院时不曾,被领养后不曾,即使跟著″他″到了皇家,做为他的枕边人后也还是不曾。
就因为不曾感受过圣诞节的特殊,所以他也从来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过圣诞节,因为对他来说,圣诞节跟一般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还是一样的上班、上课,吃一样的东西,做一样的事,这有什么特别的呢?又有什么好特别的呢?他不明白。
惟独有一年,他破天荒的期待起圣诞节的到来,但那并不是因为圣诞节的特别,而是因为,他在那年圣诞节的前几天终于知道了″他″的生日是哪时,12月25日,圣诞节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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