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马上就去端。”寒冬在外屋道。
“你先吃,不用管我了。”炎秋笑笑。
明君睁开眼,眼前就是炎秋忙碌的身影,还有炎秋与寒冬的对话。
我没死么?明君动动手,发现浑身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换了身衣服。
“你醒了?”炎秋回头,发现明君正在打量他,他额前有道狭长的疤,有点骇人。
“这是落日崖下?”
“是。你落入聚水潭,我把你背回来的。”
明君禁不住又拿眼细看他,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有些白,眼睛却是闪闪有光,一张面皮,生的很是清秀。看他身子薄弱,把自己背回来,也是不容易。
“哥哥,汤。”寒冬进来,见着明君已经醒了,不禁一楞。
“这是我弟弟,寒冬。我叫炎秋。”炎秋道。
“炎秋。”明君点点头,“你是秋天出生的?”
“是。我是九月初七的生日。寒冬是腊月二十三的生辰。”炎秋答道。
许是看见了寒冬眼中的惊惧,明君哼了一声,“既然你跟我交底,我也跟你说个实话。我是魔主,明君。被正派人士追杀,所以才从崖上掉下。我估摸着不用多久,他们就能追到此地。”说完,明君紧盯了炎秋,看他要如何答话。
“…….”炎秋本来就有点白的脸更白了,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寒冬,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出去罢。”说着,就把寒冬推出房门。等关上了门,炎秋靠在门板上,虽然眼中有害怕,但还是镇定着声音:“你要说,跟我说便是,为何要让寒冬也听见?”
明君蹙了眉头,心想这倒是个大胆的,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他弟弟。
“他腿不好么?”明君没有忽略寒冬走路时的动作。
“小时候摔着了,没有治好。”炎秋答道。
“你不怕我?”明君继续问。
“怕什么?”炎秋失笑,“我们在这已经住了三年,每天巴不得有人来跟我们聊聊天,我猜你,只不过是不小心从崖上掉下来罢了。何必说那些唬人话?”
“哼。”明君冷冷一笑,这炎秋,拿他当猴耍?“我说的就是实话,信不信随你。”
炎秋抿了嘴,本想给明君一个台阶,就算是说假话也好,别拿那些江湖打打杀杀的说事,偏偏明君不吃这套。
“那我就信我自己罢。”炎秋道,“那以后可以叫你明君么?”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血魔明君!你看见没有,这是天眼!”明君怒道,这个死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你最好听我的,该逃就逃,到时候那些正派人士来了,连你一起杀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知道了。”炎秋走过去,端起汤,“这是煌山特有的白菇,味道鲜美,你尝尝?”
明君瞪着炎秋的脸,象要把他的脸看个明白一般。炎秋端着汤,笑靥如花。
“你这个呆子!”明君把碗接过去,恨声道。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明白人。”炎秋起身,“你身上的伤不重,过不几天就没事了。”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真不怕?”明君见他要走,心头不知涌上一股什么滋味。
“你既然这么为我们着想,怎么还不走?”炎秋噎了明君一下。
明君哑然,再想说什么,炎秋已经出门。盯着面前乳白的蘑菇汤,明君脸上是一抹看不透的神色。
(2)
“小子,你哥哥呢?”明君以为炎秋在潭边钓鱼,谁知过去一看,是寒冬。明君第一眼的感觉,就对这寒冬不甚好感,虽说炎秋是他亲哥哥,可两个人如此亲密的住在一起,还是叫他不舒服。尤其是寒冬时不时拿白眼看他,更叫他怒火上扬。
“上山了。”寒冬头也不回,听脚步就知道是那个自大狂来了。他不喜欢明君,很不喜欢。哥哥对他太好了,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且,还是全武林的公敌。他有种预感,这个明君,会给自己和哥哥的平静生活带来大麻烦。
“上山?作甚?”
“你说作甚么?”寒冬不甚好气,“有魔头一名,说要吃野味,你叫我哥哥怎么办?”
明君听了,心中大喜,这炎秋,果然是个有心的!自己不过是无意中提了一下,他就当回事去做了!
“平日里不是你上山么?”明君问道。
寒冬没搭腔,忍不住转头,狠狠剜了明君一眼,复有转头继续钓鱼。
明君早就在心里乐开花,他何尝不知道寒冬腿不好,不能够去追逐生物,也就采采蘑菇野果。他故意这么问,就是要寒冬难看罢了。
“人哪,那能看那么透,你说是不是?难得糊涂一把,谁也不敢说是坏事。”明君不想跟寒冬浪费口舌,准备去山上找炎秋,临了,说了这么一句话。
寒冬闻言,心猛的跳了起来,明君这句话,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得,就是要他难得糊涂一把!对他和哥哥睁只眼闭只眼。
“你既是魔头,他日来了那寻仇的,难保不会牵连我哥哥!”寒冬咬牙道。
“你放心。我既是已经遇着他,自然会尽我全力护着他,敢有人碰他一根寒毛,我就将他的头扭下来!”明君语调平淡,在寒冬听来,早已经是一身冷汗。
“我哥哥,从来对我也是这般爱护。”寒冬道。
“那是以前。”明君笑,这小子,还真是不死心。
“你什么意思?”寒冬差点就要跳起来。
“以后,会有人像你哥哥那样爱护你的。”明君大笑,准备离开。
“就象,就象你对我哥哥那样么?”寒冬问道。
“对。”明君说完,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象明君对哥哥那样?寒冬撇撇嘴,继续钓鱼。那他还是不要了罢。明君最近老是欺负哥哥,有时候晚上都能听见哥哥压抑着的喊叫,早上还能看见哥哥脖子上的红印。自己本想去找明君讨个说法,却被哥哥阻止。看他们两个一脸神道样子!哥哥脸红脖子粗,明君就在一旁大笑。寒冬想起来,就不觉愤然。
正想着,寒冬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很轻,不是哥哥,也不是明君。
难不成——!
“别动!”一道白光瞬间夹在他脖子上,还有一声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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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秋蹲在树下,小心的瞄准了不远处的野猪,手却有点发抖。这剑是他自制的,箭头也不是什么金属,能不能射死那野猪,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见着那野猪摇头晃脑,哼着鼻子。低下头去拱土找吃的,炎秋心一横,拉紧弓弦,刷的一声,竹剑脱弦而飞。
炎秋探出头,想看看那剑射中没有,不看不要紧,一看,心神都要吓飞了!那剑是射中了,但只是刚没入野猪皮下。那野猪正在找食,被刺这一下不要紧,鼻中冲出一团闷气,向着炎秋就狂奔过来。
炎秋啊呀一声,忙起身。三下两下就上了树,看着野猪在树下乱转,炎秋不禁苦笑,这可如何是好?捉野猪不成反被捉,这下丢脸可丢个了大的。
正想着,炎秋余光瞥见不远处飞过来的一团黑影,他伸长脖子,待那黑影靠近,炎秋本来就苦着的脸更苦了。
“明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炎秋坐在树枝上,问道。
本来还有一丝期盼是寒冬,现在只有伸长脖子,等着明君笑话的份了。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明君轻轻落在另一棵树上,笑道,早就知道这炎秋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表面上是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实际上内心也没有那么硬。看看,一头野猪,就把他吓到了树上。
“你暂且在树上坐着罢。”明君折了一根指头粗的小树枝,说完,就冲着树下飞去。炎秋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的明君身形一闪,围绕着野猪转了半圈,那野猪就闷哼几声,随即倒地不起。
“下来。”明君向着炎秋招手。
等炎秋下树,细看那野猪,脖子已经被切断了!炎秋大张着嘴,好像眼前发生的是幻觉。明君扔掉那小树枝,轻哼道,“这有什么?如果不是怕脏了我的手,我连这树枝也不会用它一下!”
“你——”炎秋欲言又止,他俯下身,想看看如何将这庞然大物拖回小屋。
“你又想说什么?”明君可没放过炎秋脸上一瞬即逝的犹豫。
“你的衣服上沾血了。”炎秋答非所问,他掏出白绢,细心的给明君的衣服下摆擦拭。
“别擦了!”明君抓住他的肩膀,将炎秋提起来,“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
炎秋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眼里微光闪动。方才明君那一番动作,让炎秋内心真正起了大风浪,在自己救明君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是魔主的话,只是养伤这两个月来,他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功夫,所以什么正邪的事情,炎秋也没有去想过。
可是,就如明君所说,他当日是被逼落悬崖,那一定是背了血海深仇,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告辞,去谷外作他的魔主,报他的仇!
那这两个月,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你以后少拿这种眼光瞧我,怪不舒服的。”明君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盯了自己看,就不悦。那是什么样子!就好像要把自己看进去一般。
“你什么时候走?”炎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正在思忖着怎么把野猪扛回去,听了炎秋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明明是大热天,明君却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数九寒天。“你说什么?”明君就差要把牙咬碎了,才说出这几个字。
“你当时说你是魔主,现在身上的伤也好了,怎么,不出去报仇么?”炎秋面上平淡,五脏六腑早就挤成一团,连着呼吸也不匀称起来。
“你想赶我走?”明君一下子就明白了炎秋心里在想什么。
他一定是看见自己刚才用功夫,然后想起来当时自己说的话。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明君在心里苦笑,这要是解释起来,可要一番功夫。
怎么说?说他贪恋他,不想出谷了?还是说实际上他早就已经出谷了,四下联系了魔道的教徒,就等着暗地发展势力,给正派人士一个措手不及?
明君不愿把这些告诉炎秋,就是知道他内心纯白如纸,不愿他趟这趟浑水。
“那倒不是。”炎秋咬着下嘴唇,“我只是想——”
“想什么?什么都不准想!你只要记着,我在你身边就成!我要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全都是我!满满的,一点别的没有!”明君一把抓了炎秋,把他举到自己鼻尖前,恶狠狠的道,“你这里,”明君抚上炎秋的心口,“这里面,只准是我,也只能是我!要让我知道里面还装着别的,管他黑的白的,正的反的,哪怕是你那个残废弟弟,都不行!”
“你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炎秋挣扎着道。
“强盗要钱,要命,而我,要的是心!”说罢,明君就搂住炎秋,狂亲起来。
炎秋看得出明君眼神中的东西,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罢了!谁叫自己不小心,本来是救人治病,不小心,把自己整个的都赔进去了!
管他什么魔主,血魔的,眼下的只要是明君就成了。
煌山上,一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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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寒冬强迫自己镇定,好一会,才问道,拿鱼竿得手,也渐渐不抖了。
“我问你,这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先告诉我你是谁?”寒冬下了决心,怎么着也不能连累哥哥,能拖一会是一会。明君!你这个魔头!寒冬早就在心里将明君咬碎了,踩了个稀巴烂!
“你先回答我!”剑尖向着寒冬的脖子滑进了一点。
“是。那又如何?”寒冬直觉得寒气逼人,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如何?两个月前,你有没有在这谷中见到一受伤的黑衣人?”
“见着如何,没见着,又如何?”鱼竿轻动,寒冬知道有大鱼上勾了!
“你!”隐约有抽气声,“到底是见着还是没见着?”要不是挂念找到魔主的下落,早就一剑劈死了这小子!说话就跟打哑谜一般,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地。犀影恨恨得想着。
魔主已经失踪两个月了,那些狗屁的道士和尚成天在江湖上造谣,说魔主已经坠崖身亡!犀影当然不信,那些凡人,也配说魔主的坏话么?打定主意,就不顾在血狱养伤的长老的劝阻,偷跑来到这落日崖,一心要找到魔主的下落。
算他运气差,自从进了谷,都三天了,还没见着一会说话的生物!本想今天也就这么着了,可没想到竟然在这水潭边上遇上这么个钓鱼的小子!虽然看不见脸,但从背影和声音就能判断出来,这人年纪不大。
“你把剑拿到一边,容我把这鱼钓上来,我就告诉你。”鱼竿越动越猛,寒冬心里焦急,再不快点,今天又要白费工夫了。这句水潭深不见底,里面的鱼怕是都成精了!钓一条鱼不容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说的是人话?我可是要你命的!你还想着钓鱼!”犀影就差破口大骂了,这小子,是纯粹活不耐烦了!
“你,不想知道那黑衣人的下落了?”寒冬紧盯着鱼竿,心里怒火熊熊,这到底是哪路蠢货!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么?
“…….”犀影闻言,手不仅一松,这人果然知道魔主的下落!
他狠盯着寒冬的背影,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不过,以后就没有这等好事了!
犀影边想着边将剑拿开,寒冬察觉到自己颈上已经没有了寒气,知道剑已离身。立马扬手,细线上挂着一条肥硕无比的锦鲤,脱水而出。
寒冬一见鱼已经出水,心下一喜,动作就慢了半拍。谁知由于之前耽误时间过长,这鱼已经将饵吃了干净,只有嘴角挂了一点钩,被甩到半空后,一个挺身,竟然从钩上脱落下去!
“坏了!”寒冬忍不住捶胸顿足,白白浪费了半天功夫!
正懊悔中,只见身边一条白影晃过,没等着寒冬反应过来,犀影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那尾还在不停蹦跶的鱼,沉了脸色。
“我的鱼!”寒冬一把夺过来,欣喜地看着,好肥的一条鱼!今晚就可以拿来做汤了!
“鱼!鱼!鱼!”见人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犀影早就气个半死,“这下你可不能打马虎眼了!说!那黑衣人在哪?”
“你说什么?”寒冬抬眼,迷迷瞪瞪得看着眼前的人,看样子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只是皮肤比自己黑些。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敢情你刚才都只想着钓鱼了!”犀影盯了寒冬,心想这小子面皮倒是白净,只是天生一副柔弱样子,不男不女,恶心的紧。
“你说那个黑衣人?”寒冬抱了鱼,摇摇头,“没见着。”
“你刚才都是在放屁!”没见着!犀影差点吐血,这小子,拿自己当那鱼?!没事钓着玩?!心里一恨,剑就指到了寒冬喉咙。
“你今天就给我说实话!要不然,”犀影的剑在寒冬喉咙处轻轻的划着,心却在想着这小子倒是细皮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