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要看着他死去?”太白大惊,自己刚才那一翻推论,难道错了?
“当然不会看着他死,”尚风嘴边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听见这句话得太白刚把心放到肚子里,却又在尚风下一句话说出之后翻了白眼。
“他死的时候,我会去睡觉。”
“哎哎,尚老弟,你去哪?”正要义愤填膺的指责尚风没有仙德,见着尚风连摆都不摆他,太白急了,叫起来。
“我来可不是要看卜算子和明昭卿卿我我的。”尚风冷了脸,想起方才卜算子和明昭抱在一起。上辈子恶心自己就罢了,现在还要看他们两个,这惩罚,也够了罢!
“噢,倒是忘了。你是来找灵麒的。”太白恍然,“你将那灵麒化做什么了?”
“我说太白老儿,你好奇心还真重。”尚风横了他一眼,脚步一点也没慢下来。
“见笑见笑。”太白跟了上去。
这尚风,还真是个矛盾人。
嘴上一直说这不帮卜算子,可是把自己的灵麒却给了明昭。
跟尚风相处也有几百年了,一直见他在天庭优哉游哉,不问世事。
听管仙道的鹤翁说,这尚风是人间百年难见的奇才,从小聪慧异常,十几岁便可与佛学大师谈经论道,此人通晓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年纪轻轻就已看破俗世,二十几岁的年纪就上天做了神仙,让一干老仙们好不羡慕。
可能就是因为少年得志,这尚风眼中便有些轻狂,不太喜欢与他人打交道。
若不是某日尚风闲来无事,下界打发时间,正巧遇上了人间惨烈至极的屠戮,由此被天帝罚了个重的,太白也不会跟他走得近。
15
“陈宇京,”帐子后传来微弱的声音,虽然声音低沉,但皇帝该有的威严,一点不缺。“朕交待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全处理好了。”陈宇京向前一步,头也不敢抬,“那小福子与聂浩皆同谋反之人共六十余人,已经全部认罪,就待皇上下令了。”
“好。”明昭暗笑,“你就给朕处理了去吧。朕这几天不适,不能见风。”
这陈宇京,还真有他的!明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他还真能办出来!
“奴才明白!”陈宇京福了身,站起来,“皇上,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
陈宇京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跟那明镜似的,这小福子还有聂浩怕是犯了什么不能明说的罪,被皇上悄悄处理了。就是因牵连的人太多,不好直接交由刑部,所以才让自己去办的妥妥帖帖。虽说自己是受皇上重用了,可是伴君如伴虎,想那小福子,得宠许久,可该杀的时候,皇上倒是一点也没手软,还有那聂浩,少说跟了皇上也有五年了。这如今,两人连个尸首都没有。
“不必了。”帐后传来一阵微咳,“朕就是觉得浑身无力,那些个太医,拿着朕的俸禄,也办不成点子事!汤药都喝了几大包了,朕还是这副样子!陈宇京,你说,朕是不是大限快到了?”
“皇上!”陈宇京心头一蹦,“皇上龙体金贵,定是万寿无疆!”
“你嘴还真甜。比起那小福子,明白的紧哪。”看似无意说了一句,“朕是不是也狠点了?毕竟小福子和聂浩都跟了朕那么久?”
“皇上圣明!”陈宇京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只要一句话表明衷心,就足够了。
“你下去吧。”刚要遣他出去,明昭忽然想起一件事,“陈宇京,你去给朕到京城最好的铺子,打一柄簪子。”
“不知皇上要什么样子的?”陈宇京听了这句话,不禁一呆。
“碧玉簪。簪头攒一朵海棠。”想起卜算子那晚说得想看海棠花,这时节,哪去找真花?明昭记在心里,就去给他打一柄簪子。
“奴才遵旨。”陈宇京领了旨,退了下去。
明昭听了外面没了动静,走下床来。
这几日为了遮人耳目,一直都在这养心殿闷着,都快养出病了!离合一早就带了卜算子出宫,名义上是怕他闷得慌,就让他出去走走。实际上明昭是不行让卜算子知道自己在宫中的所作所为。
为了登基铺路,明昭不得不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以各种借口除掉明昕在皇宫中的心腹。因为七月十五要明昕死,还不能让他们看见真人。否则很容易露馅。
还有那帮子大臣们,明昭想起来就皱眉,个个都跟那穿山老鼠一般,表面看来唯唯诺诺一幅奴才像,心里怕是早就有了疑惑。
皇帝病重,已经几日不上朝,连臣子也不见,任谁想来都会怀疑几分。
下一个下手的人,要是谁呢?
明昭走了几步,眉间渐渐明朗起来。
明昕之前最信任的傅相,韩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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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离合换了装,在卜算子耳边低语几句,卜算子边听边点头。
卜算子一幅算命的行头,摆了摊子,在街上坐着。清早跟着离合出来,不是因为在宫里闷得慌,而是他心里知道明昭在做什么,只是明昭不告诉他,他也不问。
明昭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是如何使手腕,杀人如麻的。
为了明昭的登基之路走的稳妥,卜算子决定在最后几日,帮明昭一把。
今日出来,就是已经算出当朝傅相今天会出行,而他又是当朝最有威信的大臣。定了这韩承之,就不怕其他大臣不服。
卜算子要离合去查看韩承之的行途,就是为了在最合适的时间给韩承之一些暗示。
“你先走吧,半个时辰之后过来接我就行。”卜算子听完了离合的消息,道。
“是。”离合走开。
卜算子靠在墙上,看着过往人群。
虽然曾经说过对于明昭是否做个好皇帝不在意,可是,明昭一举一动,关系到天下百姓安危。他们都是些平民,经不起大风大浪,只是要求能吃饱饭穿暖衣即可。自己浪迹人世这么久,怎会不懂?
更何况,这也是为明昭积德。
正想着,卜算子眼光一动,看这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来了!
想必那为首的就是当朝傅相韩承之,一身白秀轻纺衣装,手持纸扇,谈笑风生。
看面相,也是富贵之人。
不过,卜算子在心下衡量了一下,他右眼角的那点黑痣,可是不祥之符。
男人右眼点痣,一生感情必及坎坷。
见那韩承之走近,卜算子拿起笔,高声诵道:“乘寒破冰,未尽半生荣华!”
想好要以韩承之下手之后,卜算子就大体的得知了韩承之一些生平,他二十岁及第,作了当朝傅相,一直到现在。在这过程中,不是没有风浪。他曾经使了下三烂的手段,将一名看不顺眼的二品将军,崔冰,发配到边关,永不许进京。
所以卜算子知道,韩承之听见这句话,一定会有反应。
果然不出卜算子预料,韩承之与那几人听了这句话,一时站在街中,望了卜算子。
“这位官爷,可是要算一把前程?”卜算子笑道。
跟在韩承之身后的几人早就变了脸色,自从永辉将军崔冰发配边疆一年来,从没有人敢在傅相面前提起冰这个字。这个算命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连我是官都知道,还算什么?”韩承之收了扇子,朝卜算子走来。
乘寒破冰!崔冰!
“官也有几品之分。”卜算子面不改色,“是官,莫不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那你就给本官看看,有没有这块福分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承之在卜算子面前坐下来,嘴角噙笑。
“好。还请官爷告知生辰八字。”
韩承之看着卜算子,随口说了一个。
“官爷,你是看不起在下?”卜算子动都没动,“这个生辰,怎么会有官爷如此俊朗的面相?”
韩承之心里一毛,仔细看了卜算子一眼,竟然什么倪端也没有看出来。他明白遇上高人了。
“宣元九年六月十八酉时。”韩承之道。
卜算子将那时辰写在之上,摇摇龟卜,看看铜片。
“官爷好生辰!”卜算子笑道,“官爷,以小民所见,官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你可知道,在这光天百日之下胡说,可要掉脑袋的!”韩承之不自觉握紧了扇子。
“小民要是怕了,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卜算子收起铜片,“但还有一句话向官爷交待,不知官爷想听否?”
“说。”
“官爷听过一句流传在民间的预言么?”
“什么预言?”
“日月交替,朝代变更。苍麟出,成天下。”
韩承之闭紧嘴,盯着卜算子。
自己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苍王爷为了寻那预言之人一洗清白,离京到现在,也没回来。
不过听说那预言之人已经找到,人头也带了回来。
“不知官爷是不是信命?”卜算子接着问道。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官爷如若是信命,定知道天命不可违,”卜算子缓缓道,“苍麟出,成天下!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信,那就当小民刚才一番胡言乱语罢了。”
“你的意思?”韩承之听出卜算子的言外之意,要,变天了?!
“天机不可泄漏!”卜算子轻松道,“官爷只要知道,顺天意,必有好处。如若是要逆天而行——”卜算子闭了嘴,他知道有些话,该适可而止就决不能说出来。
“多谢先生之点一二。”韩承之抱拳,心里已然明白。
这算命的,决不是什么善人!虽然不像苍王爷派来的,可是,还是仔细盘查底细为好。
“官爷可是要问我为何这样说?”
韩承之大惊,自己还没问,他怎的就知道自己想什么?
“小民就是觉得与官爷有缘,见着官爷印堂发暗,知道近日必有灾祸,所以才决定唐突说一声。”
“你真是好心。”韩承之道。
“那也要看对谁。”
卜算子看韩承之一幅了然在胸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准备收摊。
“慢着!”韩承之伸手,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做,手就已经伸出去了。
“官爷还有何事?”卜算子手中动作已经慢下来。
“你既然是与本官有缘之人,”韩承之盯了自己的手,“你且再为本官算一卦,如何?”
“官爷不嫌弃就好。”卜算子笑道,“不知官爷要算什么?”
半天,韩承之嘴唇轻动,“缘分。”
缘分?卜算子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
“缘分天注定。官爷没有听说过么?”
“天注定?”与那人说的真像。
“如果我硬要逆天而行呢?”
“......”这个韩承之,与明昭有点相像。
“不知官爷要算的那人的生辰?”
“宣元十一年九月初九亥时。”
卜算子捏了龟卜,看了看铜片,好长时间不发一语。
“如何?”韩承之心里焦急,脸上却不动声色。
“求不得,舍不得,生不得,死,”卜算子垂下眼,“亦不得。”
韩承之不语。
头却猛地昏昏然起来,仿佛塞了一大团棉花,死,亦不得!
“你算的,”韩承之起身,握着扇子的关节已经发白,看他的脸色,好不到哪去,“准么?”
说完,韩承之招呼那几个站在一边的人,离开。
卜算子望着韩承之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怎么,涌上来一股难言之情。
方才看韩承之要算的人,竟是男身女命,前半生荣华,这后半生——
而且,此人身上带着极重的戾气,手中,怕是沾了不少血腥。
罢了罢了,自己已经都顾不上了,还管得了那么多事?
帮明昭制住了这韩承之,以后的江山,就会坐的牢靠些了。
卜算子收拾了东西,平静的坐下来,等着离合过来接自己。
16
“你说什么?”明昭拿起茶杯,听了离合的话,啪的一声又放下,“卜算子在街上等着给韩承之算命?”
“是。”离合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就算是出卖了卜算子。
这也算不上出卖,卜算子本来就没说不能告诉王爷。
只是,还是说一声的好。
“那结果怎样?”明昭沉下脸,这卜算子,想的是什么!不愿意让他趟进这浑水中,偏偏不听!
“属下还不知道。我离开时,韩承之已经过来了。”离合如实回答。
“你去给本王看看,卜算子怎么样了!”明昭没由来的一阵怒火,那韩承之表面看来温和,内心实则恶毒。凡是惹上他的人,没一个好下场!别的不说,永辉将军崔冰,不过是在酒宴上拒绝了韩承之的敬酒,就被韩承之怀恨在心,终寻了个借口,将他发配边疆。
这卜算子算命一向口无遮拦,算出什么说什么,还不被韩承之拆骨入腹!自己为了对付韩承之,足足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正在烦躁,听了离合这么一说,七魂简直就要丢了五魂。就怕韩承之在街上就将卜算子给砍了。
“是。”离合得了令,刚要离开,听得明昭又说了一句,“如果,如果卜算子出了什么意外,离合,你也不必回来了!”
离合听出明昭的怒气,知道自己这次办错了事,也不敢辩解,匆匆出去。
明昭举了茶杯,忽然把茶杯向地上猛地一掷,只听哗啦的一声,茶杯摔了个粉碎。
卜算子,你什么时候能让本王省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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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人!韩大人!”身后几个人喊着,韩承之在前面快步走着,面无表情。
那个算命的所说的变天,实际上对自己一点影响也没有。
还是这些百姓,还是这片江山。不过是换个人来统治,有什么区别?
当今皇上是当年的三皇子,他联合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苍王爷,弑杀太子,夺取皇位。如今真要被苍王爷把皇位夺过去,也无话可说。
至于自己,本来就是个伺候人的,看人家脸色生存的,换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
只是,只是,那算命的说的缘分…….
死,也得不到么?
韩承之想笑,却笑不出来,心口猛地疼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一年前那人要去边疆之前,自己曾秘密去找他,故意给他机会,要他向自己屈服。
他只是傲然对自己道,
“崔某本就是个将军,应该去边疆战场,为皇帝的江山出一份力。整天在这京城呆着,有什么意思?莫说傅相要收回成命,留我在京城,我不会答应。相反的,崔某还要感谢傅相,让我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乌烟瘴气之地!”
没想到,本是要为难他,竟然遂了他的愿!
他去边疆已经一年有余,除了上朝时候,偶尔会听见他的消息,这个人,已经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
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乘寒破冰,未尽半生荣华!
冰是破了,可心,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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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迈进门,察觉到屋内的冰冷气氛。刚刚在路上离合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些什么了,就知道明昭会生气,不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