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天戒/流[上]
天戒/流[上]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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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实在...太天真了...我竟然会在这段相处中,忘记了我们原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我们的关系只建基於师生关系上。他的关心,源自於责任,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责任。他的依赖,源自於一时的心情,他实际上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比我更坚强,他根本不用依赖任何人。
  而且,我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沈凛...他本来就是个骗子。我忘了在初相识时的欺骗,亦忘了在认识後的玩弄,误把戏谑当成对我的温柔体贴而感动,误把玩弄当成对我的任性撒娇而沾沾自喜。
  其实...对他而言,这只是场游戏。所有的一切,亦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该是时候梦醒了吧?我不要虚情假意,我不要温柔的假像,我更不要没有感情的碰触。所以...沈凛,不爱我就不要再对我笑,不要再关心我,不要再对我做出那种事...
  至少...不要弄脏你自己,可以吗?
  忘记了怎样走到酒吧,我只记得老板在看见我时一脸的担忧,慌忙的把我拉到酒吧内,并给我递上乾毛巾及暖开水。
  「小南,你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你在哭?」
  哭?我在哭吗?老板怎麽说我在哭啊?我为什麽要哭呢?因为失恋?笑话...我才不会因失恋而哭。
  「我没哭,那只是雨水。」
  老板,你怎麽一脸的难过?发生了什麽事?谁让老板难过了?
  「小南,你与凛发生什麽事了?」
  发生什麽事?不...没有什麽事发生,我与他...从来没发生什麽事。那只是场梦,不是吗?只要睡醒,一切都会回到现实,什麽事都会回到原貌。
  「老板,我很累...今天我想请假,可以吗?」
  「没问题,反正这种天气,今天也不会有人光顾,而且...辛苦了一个星期,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谢谢你...」
  走到酒吧上的住所,放下一缸热腾腾的水,身子浸下去,却没有一丝烫热的感觉。擦拭身体时,对上双手磨损的红痕,轻按一下,不痛...一点也不痛...再看看被恶意玩弄的下身,发现到依然紧绑於上的橡皮圈,哑然失笑於自己的後知後觉,轻把它解了下来。
  原来...没感觉就是这样的...不论冷暖、不论痛楚,没知没觉的,什麽也不会知道。这样也好,那我就不会感到心痛,亦不会感到难过。
  离开浴室,我走到老板为我准备的房间中,一下躺在床上。或许一星期没有充足的睡眠,再加上精神上的折磨,我终於到了极限。闭上眼过不了一会,我即沉沉入睡。
  怎麽...突然有种脑袋痛得如同炸裂的感觉?身体...亦如同不像自己般动弹不得,连提起一根手指也无力。隐约听到一点声音,好像是老板的...另一个...是Ken...
  「好烫...小南发烧了...」
  「发生什麽事了?小南的生命力可与蟑螂比美,他怎麽会病倒的?」
  蟑螂吗?沈凛他...最讨厌蟑螂了...所以...他也讨厌我...
  「总之...我们先让小南休息一下吧...雨这麽大...也没有医生愿意来的...」
  「嗯...然後............」
  听不到Ken之後说了什麽,我只是模模糊糊的再次睡著。
  梦中,我好像到了一个绿意盎然的地方。四处环视,一只小黑猫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是利宾纳!只见它拔足往某方跑去,我从後追赶,然後,它跳到一个男人的怀抱内,而男人亦笑意盈盈的把它抱起。
  『小南...』
  是沈凛...眼前正温柔地笑,柔声地叫著我的人,是沈凛...
  退後...再退後...我转身跑离这个地方,远远的逃开。
  不要...不要再对著我笑了...亦不要再以柔美的声音叫我了...请不要再让我陷进去,好吗?不要让我更爱你...可以吗?可以吗......
  沈凛篇 22
  爱爱爱...为什麽所有人都喜欢说爱这一个字?爱不是...会令人很痛苦、生不如死吗?这种例子,我看过不少,连自己也亲身经历过,小说也说过了不少。
  『是否要无怨无求、伤痕累累地追求...才算是真爱?』
  『爱情是一个五味架,上有甜酸苦辣咸,然而甜只占当中的五巴仙。』
  我不是没爱过,廿四岁的我,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两次,第一次,我爱到失去了所有理智、一切的道德伦常,第二次,我爱得甘愿献出自己的身体,抛弃尊严,在别人身下呻吟承欢。但结果呢?我得到了什麽?就是这副被爱情割得片体鳞伤的身体,还有残缺不全的灵魂。
  我说过不会、也不要再爱一个人,更不要任何人爱上我,我只要自爱便足够了,但到了这一刻,我却希望自己可以爱小南,也希望小南继续爱我。
  你疯了吗?你竟然想著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著的事?
  不可以吗?对方是小南的话,我愿意赌一次。
  赌?你还有本钱去赌吗?之前的死里逃生的教训还不够吗?
  彷如有著自己的灵魂,右手,伸到左手,用力地把手腕上那封印般的绷带扯下,逼近眼前,逼我看著,透过窗外的微微昏黄灯光,我看到那六、七道疤痕,颜色鲜艳得如血一般,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看清楚吧,这伤口一直没有痊愈过,一直都是流血啊...
  只见心中的声音才响起,伤痕便突然裂开,冒出一片鲜红。为什麽会这样?不是早已成了属於过去的伤痕吗?为什麽?为什麽还会这样?我以手袖不断地抹著,却阻止不了眼前一切变成血色,然後看著白骨从伤口中露出来。
  「啊啊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扬起手,把放在沙发旁的灯子拨到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没有为我带来清醒,反而更勾起了潜在心中的疯狂。
  拿起掉到地上的抱枕,我所做的并不是抱著它,而是扯著它,用力地打向身边的所有,墙壁、窗子、沙发,甚至是电视机。不断地叫著,拍打著,任由双脚踩到玻璃碎上,最後用力地撕破抱枕,让内里的羽毛飞满整个客厅。
  我满意了,也平静了,脱力地直直跪到地上,看著羽毛逐片逐片飘下,充满毁灭性的,却令我觉得很美丽。
  我在做什麽?我应该跑出去,找回小南吧?
  找回来又怎样?你可以爱一个人吗?看著手上的伤口抚心自问,你还可以爱一个人吗?
  低下头,看著那不再出现血之幻影的手腕,那些疤痕是那麽的宽,也那麽的深,一再提醒著,当年的我有多痛...
  「我不知道...」
  犹如回答著内心似的,我抱著头,痛苦地喃喃自语著『不知道』这三个字,缩在客厅的一角,渡过了第一个没有小南的晚上。
  这一晚,我没有闭上过眼睛。事实上,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後,如果我还可以闭上眼,好好地睡觉的话,那我根本不是人,而是无血无泪的怪物了。
  而没有睡觉的原因也很正常,因为只要我一闭上眼,我便看到小南哭泣的脸。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心痛?这个人...这个程慕南,他跟其他人一样,嘴里说爱我,其实是想来伤害我啊!为什麽我要觉得不舍?为什麽我要觉得内疚?为什麽我有冲动跑去找他?为什麽...我会下意识走到小南的睡房?站在小南的房中,我偷偷地问著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抚著放在书架上的书,我随手拿起一本三国志,然後又随便地打开,看到书中的曹操一脸骄傲地跟我说道: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本来,我只是想看小南爱看的书,接近小南所喜爱的世界,但想不到,我会在此找到答案:
  「宁可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
  喃喃地说出答案後,我不禁抱著小南的书,崩溃的跪到地上。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到,我宁愿被小南背叛,被小南伤害,也不想伤害到他...
  对啊,小南不是伤害我的人啊...既然七年前,我没有向任何人报复,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来减轻自己的痛楚,那...为什麽...我要伤害小南了?
  抬起头,看著这间跟普通睡房没分别的地方,我忍不住悲鸣著,滴下数不清的泪水。
  我曾经说过,小南并没有把宿舍当成家,更没有觉得自己是属於那里,一直准备随时离开,但现在呢?看看那凌乱的睡床?看看那些随便放在桌上的书本?看看那些整齐地放在书架上的书?打开衣柜,看看放在里面的衣物?
  小南...把这里当成一个家,从来没打算离开,他信任我,但我又做了什麽?我背叛了小南...
  天...我竟然背叛了小南,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与我之间的感情,我跟七年前背叛自己的人有什麽分别?意识到这一点後,我便觉得自己没面目留在这处,连跌带碰的滚回楼下那一片狼藉中,倒在地上哽咽不已。
  我背叛了小南,我他妈的禽兽不如,我跟伤害自己的人没分别...
  「小南...呜...对不起...对不起...」
  「喵...」
  「利宾纳?」
  抬起头,看到利宾纳正坐在不远处,一脸疑惑似的望著我,我不禁伸出手,求救似的开口轻唤道:
  「利宾纳...过来...好吗?利宾纳...」
  一反常态的,利宾纳没有走过来,亲腻地磨蹭著我,而是理也不理的经过我身边,走到小南的睡房处叫著。
  哈...连一只猫...都比我更具灵性...知道谁好谁坏...连一只猫...都比我好...比我更清楚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但我呢?我这种他妈的大混蛋...他妈的大禽兽...
  我忍不住握拳,用力地打向地面,疯狂地大笑起来...
  我根本跟那些人没分别...
  慕南篇 23
  我该何去何从?我以後应该干什麽?现在,我不再有顾忌了,沈凛不再管我,而我亦不用再去考虑他的事。我...算是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吧?我...应该可以随心所欲了吧?被打乱的计划,现在应再次实行了吧?
  但...为何...我还留恋此地?
  我以为自己睡醒,一切便会回复原貌。我不会再想沈凛,我亦告诫自己不去想他。只是...愈是抑压,思念就愈是源源不绝的涌溢於脑海中,挥之不去,怎样也忘不了。
  所谓的爱,就是这样?
  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爬下床,想找老板谈论一下今後的路向,却没想到只是移动一下身子,骨头像是要散般,怎样也动不起来。晕眩感迫得我躺回床上,而喉咙则乾得如同被火烧般,张口亦说不出话。
  混帐!我的身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会连动一下也觉得疲惫非常?我到底怎麽了?
  「小南,你现在好点了没有?啊?怎麽不好好躺在床上?你发烧了,应该要好好休息。」
  对啊...昨夜我淋了冷雨,来到这里後便病倒了...难怪我的身体会全身无力,又会感到头脑剧痛非常。
  「今早我已经请了医生,幸好没有引起并发症。医生说只要休息三四天,你就可以康复。来,先吃点东西,再吃点药休息吧!」
  点头谢过老板,我把清粥全数灌下,再吞下一大堆药片。待我再次躺下後,老板柔和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
  「小南...可以告诉我,你与凛...发生什麽事了?」
  摇头...那样难堪的事,我说不出口。不因要保持自己的形象,而是...我不希望有人对沈凛作出任何指责。
  看来我还是什麽也把沈凛放在第一位吧?纵然我与他的感情是一场梦,但我与他的相处,却是千真万确。我爱他、想保护他的心情,也是真的,不会因为被拒绝而有所改变。有所改变的,是我不会再作出期待,不会期望他给我回应罢了。
  心如止水,是我现在需要的状态。
  「老板...我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我说过,只要你觉得与凛相处不了,这里随时欢迎你。现在...是这个情况吧?」
  不是相处不了,而是要断绝恋慕之情。我怕再一起生活,我会再次误会。而且,一次的刺激已经够可怕了,我怕再看到沈凛与其他女子亲热时,我不再会冷静对待。
  「唉...好吧...我也知道...辛苦你了。」
  我从来没觉得辛苦,相反,我还曾感到幸福。但亦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沉沦其中,不能自拔。现在我得趁自己还可以离开前先行逃离,修正这个错误。
  我...是个懦夫...
  「老...板...谢...谢...你...」
  「不要这麽说...我只能为你做这点事...好好休息吧!」
  替我整理好被子,老板端起药物及碗匙离开睡房。清静的房间,只剩下风吹起窗帘的声音及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犹记得小时候每次生病,霖霖姐总会陪在我身边,喂我吃饭,喂我吃药。那时...我好像因为讨厌吃药水,偷偷把药水倒了吧?之後被霖霖姐发现,她便以糖果引诱我吃药水。最後本来是两天便能痊愈的病,我是拖了四天才能复原。霖霖姐更被医生训了一顿啊!想来真可笑。
  现在,我也想有人陪在我身边,但那个人不是霖霖姐,而是沈凛。这无疑是痴心妄想,我已经被他拒绝了,他还会照顾我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会。但我的心,就是那麽矛盾。恶魔叫我不要再作梦,天使则告诉我沈凛并不是无情的人,若我找他,他一定会来探望,我只需要提起勇气,按下一堆数字,愿望便能实现。
  可惜我没勇气。拿起电话,一直迟疑,一直考虑,最後还是把电话放下,让自己缩在被窝中,等待药力发作,等待无梦的睡眠。
  持续著迷迷糊糊与清醒之间,周末及周日,我就这样在床上渡过。药物让我一直沉睡,难得的清醒亦只感到头痛,我根本什麽也想不到、感觉不到。
  或者沈凛有前来看我吧?或者他有打电话找老板问候我吧?或者他有关心过我吧?只是...就算有,我都不知道。
  约定日已经过去,从这个星期一开始,我可以回复自由身,想到那便到那,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Bruce为此请他的母亲给我弄了一堆精美的食物,无奈我大病未愈,完全没有胃口,一点也吃不下。对此,Bruce也只是笑而不语,著我想再吃时通知他,他会请母亲再作。
  看到Bruce待我这麽好,我真的很感动。还有Ken及老板...他们在我病时亦不断给予我支持及鼓励。想著他们给我的关怀、体贴,我决定,我一定要振作,不能再这样郁卒下去,不能再让他们担忧挂心。
  与Bruce说说笑笑的走回教室,我遇到一个料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小南...」
  为什麽?为什麽沈凛会出现在教学主楼这里?他...不是一直都绝少踏足这里吗?怎麽...我会在这里遇见他?
  「沈...沈老师...你...你好...」
  其实...我好怕...我好怕再见到沈凛...我怕再见到他,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会再次泛起涟漪,更怕碰著他的温柔,我会再次期待,再次深陷其中...我...是很想逃...但另一方面...我又...想见他...
  只见他在听到我的称呼时呆了一下,然後一脸怜爱的伸出手朝我走过来。
  「你...脸色好差...病了吗?」
  退後...沈凛走得愈近我,我就愈是退後。我不可以再接受这种柔情的了,否则,我会再次误会,我会更爱沈凛的。
  「沈老师...对不起...我...感冒未好...我会...传染给你...」
  话刚说完,我便撇下Bruce,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狼狈不堪的,但我真的不能再待在沈凛面前了。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把持不住,感情一定抑压不止...
  「慕南,怎麽了?怎麽跑得这麽快?」
  没回答......
  「Bruce,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麽?」
  「我想请你替我到沈老师的家拿回我的行李,可以吗?」
  「你...与沈凛,发生什麽事了?慕南,我们是好朋友,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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