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纪念----朱夜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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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杉村先生,"剑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翻了过来,"在下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你过去是个剑客吧?"
  "哈哈哈,小子!"杉村甩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看我这样子怎么挂剑呢?只怕肉太多,一只手的长度不够绕过腰身把剑拔出来吧?不错,我是当过兵。那是幕末的战乱时候,也不是想出人头地,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剑客这种称呼,对我来讲实在太离谱了。现在嘛,我不是对你介绍过我是这里的工头吗?不过,你自己不见得从来就是人家的管家、佣人或者小跟班吧?"
  "在下只是一个流浪人,做过一些短工而已。"
  "有趣有趣。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合作什么?"
  "把鬼抓出来。"
  剑心心里一动:"杉村先生是怎么找到这份差事的呢?"
  "嚯,探我的来历吗?"杉村说,"是交通局的伊达诚介绍的。我给他们盖过车站的宿舍。松本先生和伊达先生有私交,听说松本先生要整修住宅,就介绍给我了。其实造住宅赚头没有造公共房屋多,不过这家人盖房子有政府的补贴,肯定不会欠工钱,加上介绍人的情面,才接了下来。小子,你呢?"
  "警视厅的藤田五郎警部介绍来的。他和松本家是通家之好。"
  "呵呵,看来我们的相会完全是凑巧了。那么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吧。我觉得你是个机灵人。"
  "没有机灵到不上一个孩子的当。"剑心说着,抱着被子走了。
  杉村剔着牙齿,渐渐收住了笑容,锁紧了眉头。
  房间不大,还被宗次郎的箱子占了一块地方。宗次郎换上了睡衣,正在整理他的箱子。剑心铺着被子的时候问:"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认识很多新朋友吧?"
  "还行啦。"
  "你不是说要去游历吗?去过哪些地方了呢?"
  "很多呢。外国都去过。我乘了一个月船,到香港、马来去了一圈。"
  "那么,你回东京来,是已经找到了真理了吗?"
  "呵呵,那倒不是的。我开始觉得也许这世上是完全没有真理这种东西的。"
  剑心吃惊地问:"怎么了?你碰上什么事情了?"
  "哈!算了。不说了。"宗次郎甩了甩手,用加了炭火的铁熨斗烫自己的衣服。
  剑心沉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宗次郎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我被人强暴了而已。"
  "什...什么?!"剑心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不过他还是没法想象这种奇耻大辱的事情会发生在宗次郎身上。他追问道:"凭你的剑法和头脑,什么人能...把你..."他实在没法把这两个污秽的词说出口。
  "我在马来的时候,得了伤寒病,发了一个多月的烧,钱也给偷光了。好不容易托人买了一张船票回日本。在船上,我的烧总算是退了,但是虚弱得从床上爬起来都要花十分钟,走路就象踩着棉花一样东摇西晃。那时候起,医生告诉我一定只能吃粥和豆腐这样软的东西,否则会吐血赤痢死掉。"
  "真不幸啊!"
  "然后我就落在苍紫手下那帮变态的爱报复的御庭番众手里,他们把我关进地下室,一个接一个地上我,而他们那个超级变态的老板就在旁边悠闲地边喝茶边看。"
  虽然宗次郎说这番话的口气很随意,剑心却觉得寒气沿着脊背升上来。他失声说:"你...你说的是真的?苍紫不象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你是怎么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为什么没有报官?"
  "哈哈哈哈..."宗次郎叠好最后一件衣服,笑道,"骗骗你的。不是真话。不过我发现和男人有那种关系也没什么不好。俗话说,有付出就有所得嘛!"
  看着宗次郎打开的箱子里琳琅满目价值不菲的舶来品,剑心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宗次郎合上箱子,笑眯眯地钻进被子,打了个滚:"啊!最近刚晒过的被子!恩,好舒服啊!"他在被子里扭动几下,合上眼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拍身边的被褥:"咦,剑心,你怎么不睡?"
  "在下...习惯坐着休息。"剑心有点不自然地说。他捏灭油灯,靠着壁橱盘腿而坐,两手笼在袖子里,闭上眼睛,习惯性地把头往左边靠。以前带着刀到处流浪的时候经常这样头靠着刀休息。但是自从住在神谷熏的道场里以来已经睡惯被子了。更不用说刀也不在身边。他很烦闷地把头往右边墙角里靠,心里想这次不带刀实在是太不明智了,谁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不过如果他没有带刀,这座住宅中就没有武器,实际上应该更加安全一点。如果斋藤在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见鬼!这种时候,斋藤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此时他非常渴望斋藤亲自来告诉他那些不能通过时尾转达的事情。在这座看似普通的宅院里,他已经清楚地闻到了血的味道。
  仅仅是出于很久以前养成的夜行人的本能,剑心突然醒了过来。侧耳倾听,除了宗次郎熟睡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以外,一片寂静。他悄悄地拉开门,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黑夜正在逐步退出最后一丝领地。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庭院里。微风吹来春天湿润的气息。朦胧中,房屋和假山的形状勉强可辨。
  他的目光落在开了一条缝的柴房门上。
  这幢屋子,象其他传统的日本房子一样,都是拉门。但是现在做柴房的地方原来是个狭长的壁橱,门很窄,因此在改建的时候改成向内打开的门。
  如果没有记错,昨天睡觉前,柴房门肯定是关上的。
  更让他的心往下沉的是,半开的房门里,露出蓝底白色花纹的浴衣的一角。昨夜吃饭的时候,直人和秀人都穿这样的浴衣。
  他开始悔恨自己的懈怠。昨夜在离自己没几步路的地方发生了这种事情,而自己竟然毫无所知。那孩子想必连叫喊都来不及。难道真的是悄无声息的鬼魅?还是出手必得的高手?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他抽了几下鼻子,确定没有闻到血腥气,皱了皱眉。他警惕地四下一望,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飞脚踹开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落下来。他飞快地把腿一撇,一个冰凉的东西擦着他的膝盖"当啷"地落地。
  是一把柴刀。就是他自己白天用过的那把。借着晨光,他看清地上团着一块蓝底白色花纹的棉布。
  "谁?谁在那里?"主屋中传来智乃夫人的惊叫。
  剑心心中一动,拿刀在左胳膊上浅浅地划了一道,捂着伤口高声说:"是在下!"
  几分钟之内,全家都起来了。
  阿宝乍乍呼呼地跑着拿来绷带要为剑心包扎伤口。智乃吓得脸色发白,捂着腹部不断颤抖。阿琪死盯着剑心的伤口。宗次郎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门外进来,问:"怎么回事?剑心你见到鬼了?哇!你竟然受伤了?"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被阿宝的绷带层层包裹起来的胳膊。
  "伤得不重,不要紧。"剑心说,"关键是秀人和直人怎样了。"
  "我没事。"秀人说,他身上还穿着同样花纹的浴衣,"究竟是谁这样恶作剧?那块做衣服剩下的布料怎么会跑到柴房去?"说着这句话,他的头转向直人。
  直人冷冷地说:"说不定是哪只野猫。不过,昨夜谁半夜里点了灯在院子里走动?"
  "你...你胡说!"秀人睁大了眼睛争辩道,"我根本没有走近柴房。"
  "哼,谁知道你究竟走到哪里。"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
  "我又没说是你干的,是你自己在这里说来着。"
  "你..."
  阿琪突然站起来:"智乃夫人!都是因为你的过错!"
  "啊?"智乃的眼圈红了,几乎要哭出来。
  秀人摆摆手:"阿琪,别说了!"
  阿琪似乎没有听到,激动地对智乃说:"都是因为你平时不管教孩子,让直人胡作非为,随便欺负人。这样下去还了得?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就动刀动枪,等他长大了秀人还有活路吗?你要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直到他杀了秀人吗?"
  直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杀他我还嫌脏了我的手。我要睡觉去了。早饭来了再叫我。"起身走出房间。
  阿琪指着智乃的脸,又指指直人离去的方向,气得手指发抖:"你...你看看!他象个什么样!你宠惯他,丢尽了松本家的脸!"
  智乃终于忍不住眼泪,伏在地上抽泣起来。阿琪气呼呼地站起身走了。秀人愣了一下,连忙跟出去:"哟!她不会是去和直人争辩论理吧?"
  "别去!"宗次郎说,"你少掺和。我去看看。"
  剑心说:"秀人,你昨天夜里真的在院子里走动过吗?"
  秀人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鬼的事情,说得活灵活现的,确实也想看一眼到底有没有。但是很快熬不住回去睡觉了。根本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我这个人很笨很没用的。"
  剑心说:"不要这样想。你再去睡一会儿吧。现在时间还早。"
  "可是..."
  "去吧。白天还要上学呢。"

 

 

 


  秀人走后,剑心把阿宝支去准备早饭,然后拉上门,扶起智乃:"夫人,你和阿琪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敢这样指责你?"
  智乃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愁云满面地说:"秀人当然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母亲政子旧姓前田,身出名门,阿琪就是政子的贴身佣人。那时政局动荡,兵慌马乱。她下嫁给当时默默无闻的老爷,生下秀人后不久就过世了。战乱中前田家的人几乎尽数殉难。阿琪一直跟在老爷身边,照顾秀人的时间比我还要长,仿佛是个代理母亲。虽然秀人这孩子听话又懂事,从来不流露什么。但是在阿琪看来,我这样出身寒微的人,根本不在她眼里。"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又红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绯村,你才刚来,不过我想你一定已经看出我的日子实在非常难过。直人是个只懂得恨的怪孩子。他被人送来的时候只有10岁。听说过去收养他的那家人待他很苛刻。我觉得他挺可怜,事事都尽量照顾他。可是无论我怎样疼爱他,他都投来怨恨的目光。我越是照顾他,他越恨我。但到了老爷面前,却是毕恭毕敬,我也不好在老爷面前说他什么。老爷总是不在家。连佣人都看不起我。好不容易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却不知道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孩子叫妈妈的声音..."
  "您别这样说。"剑心劝道,"秀人不是很体谅您吗?他是个好孩子。您要常想着高兴的事情才好。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在下要找直人谈一次。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剑心走出屋子的时候,杉村义卫迎了上来:"哟喝,我已经都听说了。伤得怎么样?"
  剑心下意识地把左手往袖子里缩了一下,微笑道:"没事。很小的一点伤。"
  杉村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看了一眼,嘿嘿冷笑,低声说:"好一个苦肉计啊!"
  "你在说什么?"
  "柴房的门轴在左边,你也不是左撇子,站在门前当然是用右手去推才方便省力,刀落下来应该斩在右手臂上。你怎么会伤了左手呢?"
  剑心暗下吃惊,稍一转念,开口说:"在下生怕里面躲着什么歹人,贴着墙站在门左边想推门诱敌,没想到门上还有埋伏。"
  杉村眯着眼睛笑了:"原来如此!"
  剑心略点了一下头:"在下要找直人少爷一次。告辞。"他转身往直人的屋子走。杉村在背后说:"战国时期的忍者,有一种秘传的暗器,是在雪山里精炼而成的..."
  "冰刀是吗?"剑心回头说,"刺入人体就会化掉,第二天只见尸体没有凶器。可是现在这天气绝对不可能把冰刀带在身边,也没有可能在用过冰刀以后尸体上没有伤痕。"
  "唔...对,"杉村沉思道,"即使是冰刀,这个还是不能解释。"
  "杉村先生一直在考虑这种事情吗?"剑心问,"昨夜没有睡好,眼睛有点肿呢。"
  "恩...哈哈哈,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主要是几个墙基和排水沟的问题,昨夜我和岛崎商量得很晚。不过,院子里的事情我倒是什么都没听见。"
  "杉村先生对暗器很有研究吗?"
  "那倒不是。只是读过几本战国忍者的话本小说而已。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人非常爱读这类小说,收集了很多很多,对织田信长和忠臣藏比对自己的老子还要熟悉。"
  剑心愣了一下:"你是说直人?"
  杉村笑着走下走廊:"喂,小子,我可是什么也没说!"

 

 

 

为了忘却的纪念  4-6

 

 


  宗次郎坐在书桌前,笑眯眯地翻看上面摆着的话本小说,对剑心说:"那个老太婆烧饭去了。没有到这间房间里来过。"
  "直人少爷。"剑心平静地说,"在下想和你谈几件事。"
  睡在被子里的男孩背朝着他,冷冷地说:"我要睡觉。"
  "在你没有睡着以前,请你听我说几件事情。"剑心说,"第一,开玩笑要有分寸,过了头就没有人会觉得好笑;"男孩没有动,仿佛正在睡着。剑心接着说:"第二,对母亲和兄长要有礼貌,才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的做法,否则就是粗鄙的小人;第三..."
  "第三,凡是恶的事物,都要斩掉,简称‘恶即斩',是吗?"直人翻身坐起来,"你这唠唠叨叨个没完的东西!我看你就象一个死脑筋的新撰组遗党!"
  剑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宗次郎笑翻在地。直人恶狠狠地说:"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白痴?"
  宗次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你...哈哈哈...那个,到底为什么觉得他是新撰组的人呢?"
  "因为他的死脑筋呀!"
  "人总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吧,"宗次郎说,"总有喜欢的东西,亲近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想到,不会例外的吧?"
  直人冷冷地说:"我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我讨厌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
  剑心正色道:"你不觉得那样日子很难过吗?敌视周围所有的人,伤害他们,你就有快乐吗?"
  直人仰起下巴:"你是什么人?这样教训我?"
  剑心接着说:"在下只是一个流浪人,偶尔得到一些见解,觉得对你可能有用,所以在你彻底失去机会以前告诉你。最后还要请你记住,柴刀也要砍伤人的,不能随便乱动。"
  直人简单地说:"那不是我干的。笨蛋。谁让你弄伤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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