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穆昔
穆昔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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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知道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只是一两个字的区别,确是可以改变很多的。
它可以让一个人心灰意冷,也可以让一个人欢喜成狂。
这一点,我体会太深,几乎承受不住。

17.
出院那天哥开着车来接我,他本来想带我回他那里住的,不过我拒绝了。想想看,其实这个城市我还是有一个落脚点的,没有告诉他,怕吓着他。
只是盛情难却,我还是跟他去他家里转了一圈。那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街上,一座已经蛮有历史的小楼。两间小屋,房屋很旧,家具也很朴素,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有一点,那个小家里似乎什么都是双份的,哥,却是独住。卧室的门半掩着,我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看到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的照片上,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一个是哥,张永,另一个我也见过,就是当初在那条巷子里堵我的那位。
我突然记起那次被晓华骗得上了哥的长途车途中哥曾经提过,那个人吸毒过量而亡。看着哥的身影,比照片上苍老了并不多笑容却明显地减少,我忙闭上了刚张开的嘴。
我早就猜到了,现在只不过是证明而已。不过哥却不愿提起。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被提及的伤疤,一旦暴露出来,那种令人绝望的痛,痛彻心扉。

"有事就找我,这是我手机号。不过过几天,我得离开这里回去一趟。你想去看你姐姐的话,就跟我一起好了。"
"不用了,谢谢。"我冲他笑笑。现在我和晓华她们之间的问题还需要时间来解决。刚汇回去那么一笔数目,现在回去,绝对是我找死。我迟疑了一下:"不过假若看到她们,跟她们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他点了点头,给我一个一定的笑容:"那......我走了。小清你真的没问题吧?"
"放心好了。"我笑着帮他关上车门,又冲他挥挥手,"哥,保重。"

我和哥在市中心那条最热闹的步行街分手,他开走了他那辆沧桑的车,我一个人在大街上逛荡。
近来比较宽裕,结了住院费和手术费,手头还剩一些,我溜到服装店去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还有结余,又买了双鞋;竟然还有结余,我越发怀疑自己这半年来到底怎么了,花钱都不会花了,想当年阿爹阿妈衣食住行全报销外一个月再给我一千多零花钱我都嫌少。

站在店里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试着微笑。买的都不是新的款式。牌子变了,价钱跌了,但感觉却并没有什么不同。外套的式样是以前晓华曾送我的,晓芳总说我穿着显得深沉,晓匀则说没有见过哪个男生穿上比我穿得更好看。裤子的式样也是我以前最喜欢的,那条二手的牛仔裤,刚买回来的时候就被阿妈数落了一顿,说买这么条破了洞的烂裤子竟还花那么多钱,穿着去上学的时候还被揪到了校长室,听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别人堕落你身为班级干部学生典范怎么也搞成这个样子。还有那双鞋,上上个季度最流行的款式,我还记得晓芳陪我到专卖店去转,一进门就盯着它看,我一直相信晓芳的眼光,后来穿着果然把我那帮哥们儿都馋死......
我猛得一惊,转过头去,四面都是成双成对、有家人亲友陪伴的人,一脸的欢乐。
阿爹阿妈的已经逝去的面容从眼前飘过,爸爸妈妈的样子也已经模糊,那个人微笑着看着我,却越走越远,晓华晓匀站在后面看着我,笑容里尽是悲伤,晓芳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哥,我好想你......
突然一种眼泪要夺框而出的感觉袭击了我。我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平静以后,走在街上,突然看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橱窗内摆放的耳饰。简单的造型,沉重的银金属质环。不知怎的,总觉得似曾相识,心里一股冲动,根本没有耳洞的我买下了它。
只有一只,戴在了右耳。扎耳洞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用另外一只耳朵挨着手机给泷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今晚就回去。
刚说完还没听得泷哥做答,另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小清,我就知道你还想着我。快回来吧,我等你。

"呦,大家都在啊?"
我一回去,就看到我在赢凡最熟的几个朋友,管他什么红牌不红牌,一律闲得发慌似的坐在泷哥的吧台边喝酒。看到我,个个双眼一亮。
"死人你可回来了!"小北过来作势就要掐我,却是揉揉我的脖子把我拉过去,还在我耳边鸟语,"行啊,出去一躺,派头不小,又不是国家领导人,我们还得休业在这儿迎接你!"
"小北!"不知怎的泷哥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北吐了吐舌头,一边的WENNY看了他一眼又吐了个烟圈:"这家伙属于沾酒亢奋型,甭理他。倒是你,混得不错啊,"他打量了我一番,"遇上这么好的事也不说一声就跑了,真是的。下次再这样不饶你!"
我冲他笑笑。这么好的事,一次就够了。再这么瞎折腾,我可吃不消。
"得得得,老板大人,主角回来了,我们小角色可以走了吧?"小北和WENNY从位子上下来,对着另一边说着。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吧台那一侧那个昏暗的角落里有人。林久单手撑着下巴,慵懒地眯着眼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你躲那里干什么?"
"想试试躲在昏暗中你能不能发现我,结果,"林久过来坐到我身边,不无遗憾似的耸耸肩,"果然,还是不被你重视。离你这么近竟然也被忽视了。"
我笑他的无可救药:"去你的,你这一套有完没完?都说了对我不起作用了。"
林久的头靠过来,有些疲倦似的斜在我肩上,"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新马泰?"他在我身上蹭了蹭。"什么客人?那人有洁癖啊?怎么一股消毒水味道?不过很好闻就是了。"
"你怎么了?累了么?"
"所以我佩服有些人的毅力和耐力......"林久继续在我肩上靠着,却是答非所问,一个人在那儿嘀咕,"这一身不错,挺配你的。"
"谢谢。"这可是我以前的最爱,不过没想到今天竟然找全了。
"林久?"
"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怪怪的?"
林久靠在我身上的身体突然有一刹那的僵硬,很快就恢复了:"你多心了吧。"

那天晚上林久不知怎么回事,只是一味地靠在我肩头。看起来很疲倦,让他去休息,他也不肯,非要坐在那里。泷哥在旁边忙他的,偶而过来,给林久调些酒,跟我说几句话,我就照着我以前去新马泰时的见闻跟他们胡诌,倒也蒙混过关。

那一夜,我总觉得在某个角落里有人在看我。问林久,他总说我多心,自己的眼睛却迷离着不知向何处。光线太暗,距离太远,分辨不清。

只记得林久问我一个问题:"小清,你说,自己的幸福,难道不该自己争取吗?"
"该。可是有时候并不是争取就能争取得到的。"我苦笑。
"可自己的心意,总得让别人知道才行吧。"
林久迷糊地点着头,又摇着头。突然间,眼神异常坚定:
"小清,我爱你。"
"别再想着我哥了,跟了我吧。"他说。

我的手心突然发凉,我和林永的事,他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拍拍他的脸颊:"老板,你喝多了。回去睡觉吧。"回头给一直对我这边有不少关注的泷哥一个眼色,泷哥立刻过来帮我把他拖走。

林久张口想要辩别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异常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任我们拖着他。被他那样看着,我突然觉得心虚和无力。
什么谈情说爱的戏码,不要再找我好不好,我玩不起,也不想玩了。

把林久放到赢凡他专门的房间的床上,他突然抵触般地抽手,闭上眼睛,转过脸去。我分明看到,总是眯成快乐不羁形状的眼,眼角溢出的液体。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离去后泷哥叹了口气,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听说他一周后就要订婚了......"
我却没加以多想。走廊尽头有一个身影,虽然在我出来的那一刻很快退去了,我还是看到那深色休闲外套的样式。

穿在他身上,就算只看过一遍,也无论无何,忘不了。

18.
我记得林久每一件穿过的衣服的式样,记得每一句他说过的话,甚至,是他那些好听的玩笑话。可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
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就算看到我也没有必要躲我。相反,会躲开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那样正好。我摇摇头,把已经消失的那一个身影从头脑里甩开。

晚上陪林永干坐了一晚,结果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我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影,正兴致勃勃地对着墙上我胡乱的涂鸦琢磨着什么。等我看清是谁,不禁有一瞬间的愕然。

"呃......林久?"
"早上好啊,小清。"他转过脸来,像以前一样笑着跟我打招呼,"看不出来,你还真能睡。"
"是谁让我陪他喝酒喝到快天亮......"我有点迷糊得就埋怨出来,话一出口,想起昨晚的事,顿住了。
"呵,你不懂嘛,深夜时喝点酒,再看着你,感觉可是很有意境的。"林久却如同那些并没有发生般,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出现,"你这么多天离我而去,我可是真的很想你呢。刚才看了你半天,小清的睡姿真是可爱。"
林久还故意把"可爱"两个字拖长,恨得我牙痒痒。
他看着我,突然又像有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呦,脸红了。"
"你一大早到底跑我这儿来干吗的!"我终于受不了了,一跃下床,把他推一边去。
谁知他却也把我往卫生间推:"好了好了,不说了,小清赶快去洗洗脸,这么多天没见,当然是要带你出去玩玩了。我怎么能让你在陪我之前就陪那些臭家伙。"他又在我耳边轻轻带了一句,"我答应了我哥,要帮他照顾你的。"

我心里一颤,轻轻挣脱他,自己走到卫生间,锁上门:"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另外,"我苦笑一声,"那种蹩脚的谎话你就不用说出来了。"
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

吃过午饭,林久开着车上路了,说带我去市里前天刚开张的那家娱乐中心。
"这车没见过,新买的?"我一边翻着底下那一大的花花绿绿的CD,一边问他。
"不是我的。我哥的。"他说完,又面露难色地看着我,"我哥的你东西也不用怕成这样啊,手里拿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触电了一样地扔了。"

我把东西放回原处。
应该想到的,不是林久的他却可以随便开出来的车,还能是谁的。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和林永的事的?谁跟你说的?"
"谁有这闲工夫会告诉我?几年前那件事就是我最后一个知道。"林久的声音有一股酸涩的味道,"还不是我自己猜的。又不是笨蛋,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是你,我早觉得不对劲了。最初也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得久了,也就明白过来。"
"我就表现得那么明显?"
林久不说话。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脸来:"小清,我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对你说的那些关于我哥和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有什么去不去的?"我笑出来,"反正本来就是那样。"
"小清,其实我哥他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那他又是什么样子?"我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
"其实我哥他......"

突然一阵乐音响起,林久的手机响了。他似乎本不想接,看了一下,却又拿起来放到耳边,示意我等会儿再说。

"阿伟,什么事?"林久接电话接得有点急噪。
电话里传来在另一个城市的赢凡分店的负责人江伟江总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儿出了点乱子,我摆不平了。"声音很低沉。
"怎么了?"林久的神情看起来就像幸灾乐祸一样,"公事还是私事?私事我可帮不了你。"
"我没跟你开玩笑。"电话里的人吸了口气,"其实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这儿一小姐得罪了一客人。偏偏得罪的是何平。"

我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林久也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搞的?老头子正要和他合作那么大一项目,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他。还有,给他道歉让他消消气不就行了,你找我干吗?"
"我当然到过歉了,可是那混蛋硬把人扣下了,我要不回来,又不敢正面冲突,才找你的。"
"他那么喜欢,你把人送他就是了。"林久脸上的严肃中又透出淡淡的玩笑,"就这样说了啊,回头见!"
"林久!"电话里传来江伟愤怒的一声喊,连在旁边的我都觉得耳朵被震得疼。
"好好好,说正事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究竟哪家的姑娘把你迷成这样?"
"你见过的。"江伟的声音这才恢复平静,甚至有些忧郁,"你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在我这儿见着的那个。"
"哦?就是我和小清上次在你那儿看到的那个?"林久回忆着,"确实是个美人儿,而且很有气质。"

我和林久上次在江伟那里看到的女子......我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没有任何思考时间,我一把把手机从林久手里抢过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地对里面大喊:"江总,你要是还想让晓华活着的话,就赶紧把她从何平手上救出来!何平,那个混蛋,一定会杀了她的......"

一语既出,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林久惊愕地看着我:"小清?"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挂了扔给他:"有没有今天的飞机?我要过去。"
林久脸上露出一种疑惑中带些寂寞的神情:"她是你什么人啊,你急得什么。"
"她是我姐!"
我不理惊讶的林久,从车上那一堆书报里翻出一张航次车次表,见鬼,最近的飞机也要后天,火车上午才有,已经过了点了,而且慢得要命。
我问林久:"你能不能开车过去?"
"现在?"林久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这不是我的车,而且,我就这么去的话什么用也没有。"
算了,我一拍车门:"停车!"

车一停下,我开了门就跑,林久在后面喊:"你往哪儿跑啊!"
"我自己有办法去,你到了以后直接去赢凡找我。"我回过头对他喊着,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何平是个很难缠的人,而且他跟严家的仇也不是很容易就解决得了的,你要想帮忙的话,最好作好充分准备。"

我在路上招了辆记程车,一边让司机往张永家开,一边给他打电话。我在心底祈求,但愿他还没有离开。
"喂?"电话响了五声,终于有人应答了。我一听声音,心才落下来,眼泪也快跟着落下来了。
"哥,你走了没有?我有急事要回去,想跟你一起走。"
"小清啊,我正要走,正在锁门,那我等你一会儿,你快点。"
"谢谢,哥,我这就过来!"
我只觉得自己像条脱水的鱼,终于被雨水垂青了。

"先生,麻烦您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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