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推动著轮子，来到急症室的门口，林普生颓废跌地坐在排椅上，双手抱头："我救不了他......救不了他......，为什麽......为什麽......"

没有见过这样无助的普生，内疚、惊惶。脆弱的神色令我禁不住安慰他，轻轻将他的头搂进怀中，"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不是的，如果，如果我的医术更好的话，他会被救活的，都是我医术不好......"

"不要责怪自己，你已经救命很多人了，生与死，有时不是人力所能够控制的。"

"都是我......都是我......"如泣如诉的低喃著实令人痛心。

我不要，见到心中的天使伤心，不要他失色。"病人会明白的，他不会怪你。"说著，我捧起林普生的脸，吻著他额，吻著他的眼，他的鼻尖，我希望他安心，"不是你的错......"最後，我的吻滑向他的唇。

林普生的身体一僵，定是过於突然，一时回不过神来，我汲取这些日子里渴望的嘴唇。现在，我是真心希望我的天使不要伤心，希望他快乐起来，用我的爱将他一切的不快包藏起来。他大概也想索求安心，怯怯地回应，引起我更激烈的加深，双手更有力拥著他，想把他嵌进我的身体，我知道，这刻林普生很需要安全的感觉，很需要包容。

良久，直至双方都感到呼吸困难，才结束这一吻。"谢谢你。"

"只要你看开点就好。"

林普生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很久以前，有一个8岁的孩子，亲眼著自己的妈妈车祸重伤，在送进急症室後宣告救治无效死亡"，"孩子不敢相信事实，哭著晕倒。自此以後，那个孩子决定要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在他手里救过的病人，一个也不能少。"

"那个孩子就是你？"

"可是，今天却出了意外，我救过的病人，少了一个。"

"嗯，所以，当我见到你被送入医院的时候，我想起了当天的情景，我不愿意见到你出事。"

"我不会有事的，有你这个天使在，我还会出什麽事？"

"已经有破例了，我怕......。"

"不会的，这种事，不会有下次，我对你的医术的信心。"轻啄一下他的额头。

次日早上，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我与林普生的关系并没有完结，因为，这夜之後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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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人士想找份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我是一个艺术工作者，以前健康的时候是一个正职专业的摄影师，副业是一个美术策划。所以，要找一份与艺术有关工作不会太难。

为了庆祝我找到工作，今晚我约了林普生陪我共进晚餐以表庆祝。

情调不错的西餐厅里弥漫著柔和浪漫的钢琴声，我提早了30分锺到餐厅等候，林普生告诉我会送一份礼貌给我，很好奇，会是什麽？

玻璃门外进入一个斯文的白衣男子，朝我挥了下手，而另一只手却藏在身後面，林普生落坐下来，微微一笑："旭，恭喜你找到工作。"

"谢谢。"我知道我的眼神定是非常宠溺。

"想到我送你什麽没有？"

"画具？钢笔？手表？"

摇了摇头，有点失望地回答："都错了，这是一份很特别的礼物哦。"

"想不到，揭盅吧。"我单手支起腮。

"你这家夥都没有心，你看，是棵小仙人掌。"一个很小的盆，很精致的那种室内种植的玩意，很可爱，而且，这是很罕有的品种。"听老板说养得好的话会长出红花。"

"你送我有什麽涵意？"

"当然有啦，仙人掌的生命力是倔强的，而且不屈不挠，这是庆贺你重生。"

"谢谢，请问，林大医生，愿意陪我一起养植它吗？"

"当然，因为它代表了我对病人的爱心。"

"你对我就只有医生对病人的爱心吗？"闷闷开口。

"不然你还想怎样？"

"跟我在一起好吗？做我的爱人好吗？我是认真的。"

愣了一下，林普生呵呵笑了，"旭，你生存下来对我很有意义，我很高兴。"

竟然学会避开话题，"到底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养植这棵小仙人掌长大？"我经不起这种欲擒先纵的等候。

"你自己说吧。"

"愿意，你愿意的。"

"那就愿意罗。"

兴奋万千，要不是身体的关系，我铁定会雀跃跳起来，我禁不住吻了普生一下。

"这里很多人啦。"普生的脸已经红了。

"呵，是呀，都忘了。"

我很感激这棵仙人掌，它将我们的关系拉近了一大步，让我抱得俊男归。

──

接下来的时光都是美好的，这阵子普生在医院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难得见他一面。原因无它，这段时间有种致命的传染病嚣张得紧，医务人员人手出现严重紧张，即使普生是外科医生也被调到了前线工作。

每每看到报章上的报道都感到惊心动魄，医务人员面对病菌如像面对带著枪的敌人。十几天都打不通电话，到医院隔离病区又不让进入，普生，你千万不要出事。

可越是担心恶梦就越是出现，电话响起，不祥的感觉强烈笼罩心头，"喂，你好，我是纪旭。"

"喂，我是林医生的同事，小陈，你还记得我吗？曾住502号床的纪先生。"

"记得，请问，是出事了吗？"

"林医生他......，呜......，他......"我听到陈护士抽气的声音。

"他怎麽了？！快告诉我啊！"心下凉了一大截，普生，几千万个不要出事。

"他......他在抢救病人的时候......感染上病毒了，现在隔离病区抢救中......呜......哇......"陈护士终於忍不住大哭起来。

电话已抓不稳，滑到在地上，已经记不起自己双腿走动不了，试图冲出门外，结果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好艰难，好艰难，才得以挪动身体爬上了轮椅，把著轮子匆匆召计乘车前往医院。

"陈护士，普生现在哪里？！"顾不上一身狼狈进入医院就发疯似地找小陈。

"他在隔离病急救中心抢救中！"她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通红。

"他会有事吗？他会有事吗？"我狂狂抓著小陈的肩头摇晃。

"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情况一度危殆，院长正组织大批医生为林医生抢救。"

"是这样......"颓然放下手，"我可以在急症室外面等他吗？"

"因为林医生一直提著你的名字，可出事後又一直不让我们通知你，担心你难过，但是......，院长说希望林医生见到你可以激发生存意志，所以特批你到隔离区。"小陈望了望我，"希望你的等候可以带来林医生的好消息。"

"谢谢。"我也这般希望。

无止境的等待很痛苦、漫长，将人的耐性折磨得一干二净，穿著隔离服，面罩将我本来已经压抑的心情更加压得如爆发前的火山，几度用拳头锤向墙上，普生，我在等著你呀，你一定得回来......

终於，急症室的门打开，镜头又仿佛回到我出院前一晚一样，不同的是，这次的病人换成了普生，无顾周围医务人员的阻挠，我把动轮椅冲进了手术台前，即使隔著面罩，我依然将我最心爱的天使望得清楚，光环似乎已经褪色，如果普生上帝的使者，为什麽上帝要带走他，带走我的天使......

普生的唇动了动，声音不大，我却清楚听到他用尽全身力气说："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普生的这句话，换成了心电图的停止。

"不要啊......，你说过一个也不能少，为什麽唯独少了你一个，守护病人的天使......！"狂呼，即使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却呼唤不回天使的回首。脑部轰的一响，失去所以意识。

──
我俩一起植养的仙人掌，已长出点点红花，你看得见吗？
我的天使已化成朵朵泡沫，升华到天空了，每每望向天空，我都会想起你，普生。
你知道吗？
无妨，我依然承接你的爱心，珍惜我的生命，因为，我体内流著天使的血。
你的爱，已经散播给世人。
带著你的爱，我愿化作空气，与你交融──我的泡沫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