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他低声的唤着。声声的。
烟水两相忘--炎黄篇
22
感觉过了好几个世纪,或者说,是好几千年。
各种记忆分踏而来,结合着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空。
差点以为自己就醒不过来了,因为记忆是那样的沉重,几乎让他失去了自我。然而又醒了过来,因为现世还有牵挂的人。
依然是蓝的天,碧的云。幽幽南山风,卷起山花烂漫。
贺南烟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不禁露出一丝笑来。如果缔娜在身边,又要说他不象17岁的少年。
他本来就不是17岁的少年。她也不是17岁的女子。
"轩辕......"口中轻轻的呼出这个名字,反复的咀嚼着,仿佛能口齿盈香。左右看了看,那个清丽的人儿却不在附近。
"难道......又逃了......"目光闪动,带着笑站起身来。缓缓走动着。这个身体还比较别扭,不习惯的移动着。神农心想,一会儿见到他的时候,可不要也这么别扭的扭动着。
分花拂叶,前方隐隐有烟雾笼罩。神农知道,这是昨天的山涧,有徐徐的温泉水,可以洗尽劳累。
依稀可以听见泼水的声音。蒸腾的热气却让人只能遐思不能看见--正因为是遐思,又更加的诱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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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静静的将自己浸泡在温水中,时不时将泉水浇在自己的脸上。清醒吗?不,不清醒。事实上从昨天晚上贺南烟被毒蛇咬伤,自己就不再冷静了。其实凭自己的实力,就算不用神力,解决小小的蛇毒也是不在话下。但就是紧张,紧张的,几乎要把这座山给移平了。好不冷静的自己,五千年来竟不曾有过。
"真傻。"轩辕冷冷的笑着,接着把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或许,我需要的不是温暖,而且冷静。"轩辕的脸上青青白白,他伸出一只手,点出一片刺寒。
"不会吧。我昨天来的时候还是温泉,怎么现在变寒泉了?"浓雾后面有声音传来,样子却看不清楚。
轩辕的身体却轻轻的抖了起来。他知道--不是因为寒冷。
浓雾更大了,水也更热--
"贺南烟?是你吗?"轩辕站起来,伸手去够声音的来处。
就这样被捉住了,又这样跌进了一个怀抱里。赤裸相对。
轩辕羞红了脸。"贺南烟,你刚醒,不适合洗温泉。"
又笑了,为他脸上掩不住的红晕。手一紧,进一步把他拉进怀里。"但是,我认为,现在的你比较坦诚,不会用假话来骗我。"
?
轩辕抬头看他。贺南烟不会这样说话的。毕竟是17岁的少年,羞涩和腼腆会把心掩藏的好好的。轩辕正要询问,忽然一只手指封住了口:"嘘。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手指灵巧的离开了诱惑的红唇,来到了凌乱的发迹。拨开润湿的长发,露出细长的,湿湿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正用一种迷惑不解的神情望着他,幽幽的蓝光几乎要望进他的灵魂。
不,不要,至少现在还不要。
迅速的移动视线,转向他秀挺的浓眉,清减的双颊,修长的颈项,单薄的前胸。不自禁,被浓雾迷了眼睛,润湿一片:"为什么,那时候我竟然没有好好的看过你。"
"贺南烟......"
宽厚的手掌拂上了面颊:"五千年了,你还是那番的清减,竟不曾变过。"
身体巨震。轩辕的神志摇摇欲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轩辕,你等了五千年,等我来爱上你--真......难为你了......"
轩辕突然转身。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单薄的双肩不停的颤动。
神农没有打扰他。事实上他也是心情巨荡,情难自已。
轩辕又回过身来,不说话,木着一张脸看着神农。然后,举起双手,拉扯神农的脸--还是不说话,泪却一滴一滴的敲落下来。
神农任由轩辕把他的脸捏成任何形状,专注的一再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真好。你什么都想起来了。"轩辕带泪的脸上笑起来如月光辉。
"真好,终于......决定不再忘却了......"
神农一把把轩辕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仿佛是要把两个人的灵魂紧紧的相连,揉在一起,缠绕,拧紧,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轩辕......"几乎的,呻吟着。
"是我。"
"轩辕。"
"......"
"轩辕。轩辕......"
"好了,不要一再的重复了。"
"轩辕轩辕轩辕轩辕!"
"......"
"你叫吧......"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而不是黄帝......"
到两人回到采药部队的时候,为了减少麻烦,将时空偷偷的倒流。一两天的时间,所有的担心和责备,就都没有了。
神农偷偷的在轩辕的背后说:"早知道你会采用这样的方法,就在那个地方多呆两天,吃饱了再回来。"
轩辕脸上一片红晕。转了头不睬他。
神农呵呵的笑着,心中满是柔情蜜意。
铭沐悄悄的看着。也--只能是,看着。
一边爬山,一边小声的对神农说:"回去以后,我找个借口搬去你处。"
神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是真的吗?我没想到你这么主动?"
"胡想些什么。"轩辕横了他一眼。眼睛望向别处。"我只是想,这一世不能白活。如果你在身边的话,事情会容易很多。"
神农笑了,捏了捏他的手。"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赞成。"
"是吗?"轩辕拔起路边的一颗黄芪。
"如果我要求最初的约定呢?"
淡淡的。象无心之谈。
然而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无法平淡的去对待它。
神农停住了。
然后他继续挖药材。
"好。"
这次是轩辕停住了。他直起身,目光深深的望向神农。
"我是说,我想听着你的草叶子,注一辈子的医书。"
"嗯。"毫不犹豫。
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轩辕猛地低下身去,他拼命去锄一株植物,哪怕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而在他的身边,轻轻脆脆的草叶子,已经响了起来。
烟水两相忘--炎黄篇
23
两人约定好,独处的时候,可以叫互相最初的名字。而在人前,还是贺南烟和苏觉妥当。
如果有人听见他们互称轩辕神农,大概能吓死。
贺南烟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看见铭沐从房间里出来。
有一些尴尬,在知道某些事后。
"我来找苏觉的。"倒是铭沐显的大方。
"好啊。他在吗?"贺南烟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嗯。里面。"
"再坐会儿吧,你最近也不常来了。"
"不了。"铭沐笑笑,"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也该走了。"
"......"
"不是因为我吧。"
"怎么会?你多虑了......"
又笑笑......"已经,不再难过了。"
声音飘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消失了。
贺南烟在脑子里打了一个问号。铭沐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贺南烟注意到,他一直没有认真的看向自己。
也许,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
他走进屋,放下了书包。看见苏觉就坐在床前的位子看书。
"我刚才在门口看见铭沐,他说是来找你的。"
苏觉放下书。"他是来找我的。"
"奇怪,他找你什么事。不是来向你寻仇吧?"
苏觉不说话。许久他才幽幽叹道:"他是来让我消除他的记忆。"
贺南烟身子一震,呆呆的看着他。"怎么消?他跟了我五千年。"
"是的。把五千年的记忆都消了,从此--做一个普通人。"
贺南烟突然觉得心空了一块。
"族长......族长......"少年轻快的笑声,脚步声嗒嗒的跟在身后,"最崇拜族长了!"
于是抱起他,抛向空中。他的背后,是一片蓝蓝的天。
"你做到了?"怔怔的问。
"没有。"苏觉看向他,"我拒绝了。"
贺南烟重新看向他。"为什么不?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只是,有一点伤心罢了--长痛不如短痛。
"我告诉他。爱一个人不可耻,可耻的是爱过了还不敢承认。"
"我想,我受过的痛,不想再让别人尝试了。"
"......"
"轩辕,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觉得我傻,觉得我痴,觉得我神经怪怪的......"
"不。"
"为什么,我只爱了你五千年?"
"......"
"为什么,没有在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前就相遇?"
"......"
苏觉又捧起了书,脸上是激情后的风淡云轻。
"你如果愿意,可以爱我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时间长着呢。"
一下子就决定了。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时间浩如烟渺,人的一生,一生的一生,万生,万万生......简简单单的就决定了。感觉,时间并不曾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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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就是有这样的权利。
长生不老用来做什么?用来爱一个人。
证明:
"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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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只有28岁啊,人的一生真短。"
"怎么?后悔了,谁让你当初对我不理不睬的?"
轻轻的搂过苏觉,去看他面前的书。
"真后悔。17年任性的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现在想补了,只觉得时间不够。"
"后悔没早遇上我吧。看我,就学的十分的踏实。"
"是--只用你炎帝的十万分之一的大脑,就可以学好你想学的任何一门了。"
贺南烟笑笑。"怎么?嫉妒了?我学的全面是事实的。"
"有点。"苏觉吸吸鼻子。
真纯。仿佛是悠悠的远古,林间那个的象水晶一般的孩子。
"傻子。你没有想一想。我把中药学的那么好,是为了谁?"贺南烟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故意不去理睬苏觉若有所思的目光。
"对哦,你应该去国家青年政治学院的。"
"是啊,现实里,我想要天下,也是我的。"贺南烟一把抱住苏觉,眼睛里全是笑意,"怎么样,干脆我毕业后去考公务员,挣个大大的出身。"
"好啊。那是你的自由。"苏觉淡淡的说。
"生气了?"
"没有。我--不会再为这种事--同你生气了。"
最初的隔阂。一错再错。一忘在忘。
几乎迷失了自己,去强调一些任性的东西。
贺南烟心中一荡。紧紧握住苏觉的手。"轩辕。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你一定要听清楚了--我,爱你。也爱天下。保护这个天下,是为了让你,能够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喜欢你,也喜欢天下。保护天下是为了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苏觉久久的看着贺南烟,直到两个人的眼睛,都被一种叫感情的东西给充满了。
苏觉满足的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现在我死了,也算是甘心了。"
贺南烟手一紧。"怎么能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的一亿年后,都是我的。"
苏觉笑了。月似的少年。
"好。"苏觉深深的吸了口气,反握住贺南烟的手,"我也有句心里话一定要告诉你。"
我以前是不懂事,强迫你朝着我的意愿活着。其实这才是自私的表现。
你放手去做喜欢做的事情吧。只要你还是你。
苏觉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连同字句一点一点缓缓的吐出来:"你不必成为我一样的人,正如我也不能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烟水两相忘--炎黄篇
24
你不必成为我一样的人,正如我也不能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只为这一句话,死又如何?
也正因为有了这句话,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不喜欢的事情。
然而又不是不喜欢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
时间很快又很慢。转眼三年过去了,到贺南烟实习的时候,他主动要求去学校的药学实验室实习。
他悄悄的告诉苏觉,已经同学校的老师联系好了,他可以随便的使用药学实验室的器材。
要在28岁之前,至少完全一个心愿--研究出一个中药的一类新药,然后带着它走向世界。
苏觉只点了点头。不置其否。
然而在下一个周一的晚上,当贺南烟打开药学实验室的门时,却发现苏觉已经在里面干开了。
"为什么?你的实习也很忙的。"
"你知道我应付的了。"
"可是......"
"别可是了。"苏觉转过身来,凝视着自己,"我想过了,那么多次为我而转世陪伴在我的身边。这一世,我只想完成你的愿望。"
贺南烟觉得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使得他只能用眼睛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如果你选择去当国家领导人,我也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哪怕只能是守护。"
"......"
苏觉转过身。
"更何况,你的选择本来就是我所希望的那样。当我的手指被草药的熏香溢满的时候,我感觉是回到了遥远的古代,你固执的去尝不知名的草药。而我,就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随时准备着用我的医术来挽救你的生命。"
"......"
苏觉突然醒悟似的笑了:"你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堂堂的炎帝,大概不喜欢我提这些陈年旧事吧......"
"说。"
"嗯?"
"继续说下去。"
"......"
"让我感觉,你对我有多重要。"
"......"
"让我也感觉,我对你有多重要......"
"苏觉!苏觉!"贺南烟以一种不常有的兴奋语气跑了进来。
苏觉正坐在窗前看什么,见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也是大感意外,不禁放了手中的东西,微笑着看着他:"什么好事,能劳动我们的神农炎帝如此失态?"
"我刚从系里出来,老师告诉我,我保送研究生了。"
这次苏觉是真的笑了。"就这件事?大家都应该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是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好高兴。其实,做一个平凡的人类也很不错的,有平凡的幸福。"贺南烟微笑的说。
苏觉捂着嘴咯咯的笑:"拜托。不要用那么感慨的语言。你是凡人吗?要取得你那样的成绩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吗?"
贺南烟脸一红,故意咬牙切齿的说:"瞧我把你惯的,是越来越伶牙俐齿的了。取笑我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等--我认错不行吗--"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