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走上公寓的楼梯,没有意外的看见门口立着三个人,在见到自己后,脸上漾起安心的深情,奔到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印泉依飞扑进他的怀中,抬起小脸担忧道。
想起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祁扬的味道,肖津草借由开门不着痕迹的移开与她相接触的肌肤,微笑的向他们摇摇头后,走进了公寓。没资格去碰触纯白无垢的他们,他的身驱早已被污染,回不去从前的清明洁净。
肖洛棋阗黑的眼眸冒起火光,冲动的将肖津草推至墙边,拉高他皱巴巴的校服。
"洛棋!"
肖津草惊恐的想推开弟弟的钳制,但经过一夜的云雨后,他根本无力抵制弟弟粗暴的行为。裸裎的胸膛上,布满一夜狂欢的证据,由颈项一直延伸,一路没入裤子下。
印海立兄妹俩愣怔着,印海立更是握死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他没有保护到他!他应该带他远离祁扬!将那些混混打得半死又怎样,肖津草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他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反抗他!"肖洛棋的失控让人惊讶。"那个男人几乎摧毁了你的一生啊!"
肖津草眼光定在显露着受伤神情的印泉依和愤怒的印海立身上好一会,才将目光移到弟弟脸上。"我被人下了药,在迪士高厅里,他们两没有找到我之前,我被下了催情药。"
肖洛棋直视着哥哥的眼眸,仿佛想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有的思绪。肖津草并不因此而感到被污辱,静静的接受着他们的审视。
直到弟弟不再闪现质疑,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肖津草才抚好自己的衣裳,平静道:"昨晚是我心甘情愿的,扬完全没有强迫我,我也不会因为昨晚而遗忘了他曾经对我的伤害。可是,十五岁以前清澈明朗的本质已经离我好远好远,对于你们,我完全是高攀了。看不起我也好、从此疏远我也罢,我都能承受。"说完,丢下钥匙和钱包,走向浴室。
"我不会放弃的!"印泉依抹去脸上的泪光,大声喊道,引得三人同时注视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要放弃,只要你的心中有我,我就会争取到底!我不管你遭遇过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真真实实的喜欢着你。所以......所以......"她一字一字清晰的强调:"不管是谁,不管要面对怎样的对手,我都不愿放弃你!"
印海立惊愕的看着妹妹,柔弱乖顺依旧,可脸上的坚决竟然强烈得让人震撼,而她的话中,似乎带着弦外之音,让他的心不复平日的笃定。
印泉依倾诉完心中的执着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捂着小脸跑出了公寓,印海立和肖洛棋也深深地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肖津草才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靠在墙上,平淡的双眸全然黯淡。
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冲刷去一夜情欲的痕迹和疲惫。
原本沉重的压力,在昨夜以后又重重的添上了一樁。曾经深深的爱过一次,即使最后幻灭得可笑,可是,那种爱到如躯壳里的血液一样的强烈,一旦活生生被抽离,会疼痛得让人不想再生存下去。一次就够,这种感情一次就足够,再多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年为了祁扬而埋葬所有的感情,如今,却因为许许多多的意外和缘分被狠狠的抽提了起来。而祁扬,还要在他的生命力充当多久的梦魇才能够真正的退场呢?因他所受过的伤,能有愈合的一天吗?
只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是你......扬......为什么......"
借着水龙头的水流声,肖津草无可抑制的哽咽出声,将心中的悲恸完完全全发泄出来,一滴一滴又一滴,掺合着水珠跌落破碎在地上。
门外,折返回来的肖洛棋绝望的靠在墙边,低头看看因紧握而渗出血迹的手掌,蹒跚的站起身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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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的风波无可避免,他早晚都得面对,何况祁扬呆在台湾的时间并不多,他一定还会来找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与祁扬的见面会让所有人兜在了一起。今天一天印海立和印泉依一下课就紧守在自己身边,放学后便在门口见到了弟弟。无妨,反正他没有任何想飞的念头,只是少了让他可以喘气的时间。可是回到公寓,看见了站在楼下的祁扬时,他开始诅咒这巧合的一切。
他原以为自己只须面对祁扬,但那其实也是最艰难的。
双方人马在楼下相遇,情况是相当突兀好笑的,印泉依紧贴在肖津草旁边,肖洛棋挡在面前,印海立则站到了前线,以人数来看,祁扬完全处在下风。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要求津草见你!"印海立的忿怒外彰,像是随时可能失控冲上去砍了祁扬一样。
"那是我与草之间的问题。"祁扬丝毫没有动气。"倒是你们,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干预我们呢?"
一句简单的话,成功让印海立与印泉依的内心的澎湃退缩了不少,没错,即使如何喜欢,但肖津草从来没有真正定位他们的关系。虽然他/她存有爱慕之心,也从未有亵渎之意,一心希望能好好守护他受创的身心,但那不代表他们可以仗着爱他而赋予自己逾越的权利,以为自己有能力去捍卫他的软弱。
"你已经有了前科,任何人都不会放心让你和哥哥单独相处的!"肖洛棋开口道。
"如果你所谓的前科是以前,我承认,但--"祁扬冷冷的打量着三人。"如果是昨晚,你们是怨恨我沾染了草,还是怨恨陪他一晚的是我,而不是你们?"
三人的反应像是被蜜蜂蜇了似的,印泉依响应的声音更是有些高扬急促,像是在澄清什么似的--
"你胡说!我......我只是伤心肖学长竟然遇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而已!"
肖津草无言,眼中闪过许多情绪,千丝百转,层层叠叠的复杂难辨。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消弭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安抚了印泉依和弟弟,走上前。
"他们只是关心我,你不用为难他们,是我自己决定不再见你,与他们无关。"
犀利冷淡的眼光扫过他们后,立刻化柔了眸光、像是痴了似的投注在肖津草身上。"听说你被你父母送进了精神疗养所,我没办法不回来。"
肖津草泯嘴,不吭声,全身却打起哆嗦来。印海立担忧的想伸手扶他,被他摇摇头婉拒了。
"草。"祁扬提步向他走过去。
"不......不要过来!"他恐惧的低喊。"你根本不知道那段时间在我身上发生过怎样的事情!我每天在疗养院,周围全是一片白茫茫的颜色,看不到任何的色彩,每个人像幽灵一样萦绕着我。我的确是疯了,我撕烂所有的被单、砸碎所有能触及的物件,然后被那些自诩能拯救我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拿针往身上扎,我行尸走肉的活在那里面,以为那将是我以后所有的人生!"
祁扬碧绿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湿意,咬紧的牙根渗出血丝来。
"可是,最让我绝望的不是这些。在遇到你时,我想,我这辈子注定完蛋了,我终究是爱上了一个人,不再无牵无挂。你的忧郁变成了我的忧郁,你的快乐变成我的快乐,你想的、你说的,在我心中无不千回百转的重复着。我执着的认为你会是我以后人生中所有的故事,却原来,根本不知道你的故事里是不是有我--"
祁扬如箭般将他搂在怀中,脸埋在他柔软的发间,像要捧起他曾碎成一片片的心缝合。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被狠狠地鞭挞!我怎么可以这样的就遗弃了你,让你活在水深火热中。我只能来找你,我只想来见你,否则我不知道我还能活着做什么。"
"你此刻来忏悔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我现在只想过些平静的--"悲愤中,肖津草想拉开他的拥抱,指尖却意外地擦过湿漉漉的脸颊。
"扬,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哭?在那样的抛弃了他之后,他怎能用这种态度来迷惑他?!
"放开你的手!"
远处传来尖锐的叫声,随着一阵高跟鞋的踩踏声,向来置肖津草于不顾的常冰菲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眼光轻蔑的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伸手打开祁扬的手。
"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你们竟然还有脸做第二次!"她看向他们,冷言讥讽道。
这是祁扬第二次见到常冰菲。他紧紧地盯着她美丽的脸庞,即使已经是第二次,刺痛依然紧锥着他的胸口,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拉着肖津草的手。
涂得艳红的指甲死抓着肖津草,"跟我回家!不准你再见他!"
说完,将肖津草拉到马路边,召唤了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肖洛棋转身想追去,却停下脚步看着精神有些涣散的祁扬,回头看向印海立。"麻烦你们,去守护我哥哥,因为我母亲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印海立明了的点点头,拉起妹妹的手转进一辆的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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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了一栋智慧型住宅大楼下,常冰菲将钱丢给司机后,连拖带扯的将肖津草拽下了车,准备往家走去。
"伯母,请你等一下!"后方追上来的印海立着急的拉住常冰菲。"是那个男人来找津草的,津草根本没有见他的意思!"
"如果当初他不勾引那个人,他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吗?!"常冰菲用力甩开他的拉扯。"我猜到他会找上门,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如果我不教训他,他根本不知道悔改!"
肖津草眼神木然的看着被母亲抓出血迹的手,苍白的手上那血迹凄厉得吓人,他却只能麻木以对。从很久以前开始,他早已不再试图与母亲辩解,只有满满的悲悯与无止境的空虚。
"我根本不应该把他生下来!简直是种侮辱!不要脸!"常冰菲继续辱骂着,忍不住伸手就要挥向他的脸。一旁的印海立和印泉依见状,慌忙抓住她,不让她的手臂落下。
肖津草空洞洞的看着这据说是他生身之母的女人,竟然笑了:"打我又能如何,我是爱他又怎么样,你的儿子爱着一个男人,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我也不在乎。"
"你--!"常冰菲双眼瞪着血丝,伸手推开印泉依,再次举起了手--
一具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们之间,强有力的手钳制住常冰菲下落至一半的手。
"那么多年了,你依然是个愚蠢极致的女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洋腔,碧绿的眼眸冷冷的看着常冰菲。
常冰菲整个人顿时方寸的看着男人,从手臂开始窜起的冷颤瞬间蔓延了全身。其他三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深棕色的头发,发际间出现了白丝斑驳,年过中旬,却仍有着健壮的体魄。
"好久不见,孩子。"松开牵制着常冰菲的大手,男人亲切的向肖津草打了声招呼。
"......帕纳斯蒂先生?"肖津草愣怔的喃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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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勇敢地追上去,将草带走,走得远远的。这是他来台湾的目的,而他竟然还是怯懦了!该死!
祁扬坐在驾驶座上,待他发现自己居然呆在这正做着浪费时间的事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决定要好好保护草,竟然还在这里患得患失,无法突破心障,傻傻的呆在原地不动。
他复杂的眼神令坐在一旁的肖洛棋有些意外。这男人,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沉敛自制、无坚不摧的冷静样,此刻灰得有点刹青的面孔,想让人不看呆了去还真困难。
拍拍车子,肖洛棋再次打量这部银色的开篷跑车, 道:"真好命啊,竟然还有专车送给你用。"
祁扬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什么。他刚刚才打电话让父亲去了肖家,不知他到了没有,不知草是否平安。他担心他,担心得每根神经都在被他牵动着。
有多少个日子了,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和草分开了多久。每天梦里总浮现着他们欢乐的时候,他算不出那段时光与现在之间的距离有多长,只因为,他们分离后的每一个日子对他而言,都长得一样,草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记忆,成了这些年来从不需要提醒就会让他念挂的魂牵梦萦。在草之前,也曾有过许多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可,当遇到草,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神智犹如中邪了一样,那时他就知道,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在等着自己。只要能与草一起,他愿意坠入这深渊,并永无翻身的打算。
只是、只是......他们还能再相爱吗?
肖洛棋看着他眼中的寂然,这代表这男人是真心爱着哥哥的吗?那当初他为什么会丢下哥哥呢?
"我一直很恨你,"他开口道,成功引回祁扬的注意。"我深深仰慕着哥哥,他曾经是那么优秀的人,没有人不喜欢他、没有人不想得到他的心。即使父母几乎把所有的关注全放在了哥哥身上,但我依然很喜欢哥哥。可是,因为你,他几乎掉光了一辈子的眼泪,被所有的狂风暴雨摧折了他的生命。这让我如何能不去恨你!"冷硬的目光投射向祁扬,但随即又化开了。"可是刚才我在观察你,发现你有些地方很像哥哥。你们总是喜欢远远的看着某个地方,像是、像是......遥遥看着远方的彼此。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爱着哥哥,可是,如果是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抛弃他呢?"
错综复杂的眼神像是有数不尽的沉痛,祁扬转头看向别处,依然没有开口。
肖洛棋扫了他一眼,"昨天,我们一直在公寓里等着哥哥回来。人好不容易等回来了,却不愿和我们多说,还一直将自己关在浴室。可是,也就是那时候,他以为我们都走了,才在浴室放声发泄了出来。他念着的,是你的名字。"
碧绿的眸子快速望着他,那里面,是震惊、是激狂,还有更多的渴求,肖洛棋深深的企图看明白他的心绪,好半晌才开口,语气里充满了不甘:"他喃喃的哭着、念着,他恨,为什么他的心坎里,挂念的不是那两个对他情深意重的朋友,而偏偏是你这个伤害他的男人,他恨,为什么自己没办法回报别人的付出,却整个心沦落到你的身上。"
祁扬闭上沉鸷的眼,捉着方向盘的手泛白,心口一股热血百般翻腾、难以自抑。他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命运正将满满的筹码推到了他的面前,他再也没必要压抑了,哪管得了前方有什么苦难等着!如果因为他人的关系而杂念丛生,折磨彼此到永远活在痛苦中,那就是太愚蠢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