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皇子————耶律雄奴[上]
耶律雄奴[上]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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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自己得到了救赎。

23、白缎
当李太流着眼泪讲述完毕安东尼之死,女皇没有说话,她抿紧了嘴唇,表情近乎严峻,事实上,在李太的讲述过程中,女皇一直保持着这种冷静的表情。
随侍女皇多年的安娜清楚的知道她在深深的震怒着,这个年纪已经不轻的侍女偷偷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着对峙的二人,却又无声的低下头去,闭着嘴做起了手中的活计。
"这么说,是罗格义家的亚力山大杀死了安东尼?"
李太平视着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他感到冷汗在脊背上无声的流淌,几乎忍不住要移开眼睛,但就在他即将崩溃的前夕,女皇移开了目光。李太暗暗吐了一口气,他看着女皇长身而起,宽大的裙裾下摆发出沙沙的响声,擦过了自己的膝盖。
女皇走到一面墙壁面前停住,昂起头,静静的凝视着高悬在墙上的一帧油画。
李太这才注意到屋中除了安娜、女皇和自己还有着隐藏的第四个人,那就是油画中的伊凡。前沙皇英俊高贵的脸,但却不可避免的和奴隶叶美利加俊美却卑微的脸重叠在一起。征服了叶美利加是否就是在另一种程度上辱没了沙皇呢?
时间静静的流逝着,李太注意到看似平静的女皇双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他低下头,黑色的瞳仁在眼眶中狡黠的一转,便快步走过去揽住了女皇的腰肢。
女皇的身体怕冷似的一抖,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李太并没有听清,但他显然把女皇的这种处理方式看成了默许,他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让我静一静,山格大公大人!"李太一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女皇依然平静的脸。她灰色的眼睛完全是不动声色,却蕴含着一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
"我想静一静好吗?"女皇退了一步,却恰恰离开了李太的手。她灰色的眼睛镇定如斯。李太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也退后一步,以罗刹礼仪深深释了一礼,告退了。
"那孩子在撒谎!"李太走了许久之后,女皇突然说道。她的眼睛依然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前夫,但语气却是那样的肯定。
"你说什么?"安娜吃了一惊,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一定在撒谎,但,"随着裙裾沙沙的摩擦声,女皇离开了画像,站在了窗前,她灰色的眼睛里是窗外罗刹寒冷而浓的化不开的夜色。
"最迫切要对付的并不是他,而是罗格义家族盘踞在罗刹根深蒂固的势力。"夜色浓如烈酒,甚至连一丝星光也不曾从天宇的上方泄漏。女皇握紧了双拳,"我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渴望力量,哪怕是与魔鬼结盟!"

日子在筹备婚礼的紧张中匆匆而逝,李太每天忙碌于图书馆和宫廷之内,一月下来不觉衣带渐宽,却是每天在睡梦中都在喃喃的背诵。
"是吗,"女皇扬了扬眉毛,眼睛却继续在一本小册子上浏览,"安娜,他说的都是什么?"
"他在念着一些名字,似乎都是朝廷里的大人们!"
女皇抬起头,凝视着墙上的伊凡画像,出了半晌的神,却又低头微微一笑。"继续给我留心他的行为,事无巨细都要及时汇报。"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外的侍从高声禀报,"山格大公来访!"
安娜的神色顿时显出了几分紧张,她惶然的向左右望望,却见女皇莞而一笑,说道:"你怕什么,就是他来了又有何惧?"
"那孩子,那孩子是很信任我的,"安娜低垂着头绞着自己的双手。
"好吧,"女皇温和的一笑,指着高大的壁橱说道:"安娜,开开壁橱的门,把那匹白缎拿出来放在床上。"
足下是厚厚的地毯,壁炉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李太感到了微微的眩晕,女皇的卧室不尚奢华,却极为舒适。他看见自己的女侍安娜和女皇坐在床边,而她们的眼前,赫然便是一匹光华流溢的白缎。
女皇抬起头对李太微微一笑,淡紫色的连衣裙下摆轻盈铺盖在密厚的地毯上,空气中流转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她的笑容正好掩盖了安娜不由自主心虚的表情。
李太向女皇缓步走来,黑色的眼睛中刻意留露出对女皇容貌的倾慕。
女皇扑哧一笑,放下书,伸出手让他亲吻。女皇的手骨节很大,一看就是只能掌握天下的手掌。李太抬起头,四目交会时他和女皇都在刹那间交汇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
"女皇陛下请恕臣来迟,实在是婚礼的准备工作太过于烦杂!不过,和主教大人商量后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礼拜天。"也许是在大唐就养成的习惯,李太天生对书籍有着一种敏感,他偷眼向那本小册子望去,发现正是自己现在也正在研读的马基雅维里的手稿复制本《君主论》。
"哦,有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女皇懒洋洋的说道,她扫了一眼床上铺陈的白缎,"安娜送来了大唐的白缎,我正和她商量作婚纱的事情。"
李太微微笑了笑,他的眼睛平静的掠过安娜忐忑不安的脸,最后落在那匹白缎上。
那应该是苏杭才出产的织物,在烛光下发出白金般的光泽,看似厚重,实际上却轻软飘逸。李太不禁回忆起这种织物贴身时的舒适。这种柔软,为罗刹所有织物所不能比拟。在这片冰雪封闭的国土,即便是身份高贵如李太,穿戴的也不过是羊毛的织物。
大唐皇家指定的贡品绸缎,甚至带着江南水泽湿润的气息。他的手指梦呓般的在白缎浮起的花纹上流连,这种莲花的装饰还是他离开大唐时最时新的花样,大概是玄奘法师从印度归来后刚刚流行起来的。李太的心完全被思乡的感慨抓住了,不过,这种名为雪浪纺的极品丝缎在大唐是专门用在皇族葬礼之上的。
"还有十天,"女皇扬了扬眉毛,饶有深意的说道,"还有十天你我便是夫妻了!"
大唐红色装饰下的喜庆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梦境,盖头下贺兰雪羞涩的娇容甚至还没有叶美利加隐忍的表情来得真切。在这个冰封的国土上,再没有什么比白色更适合李太这场政治操纵下的婚姻了。
"哦,快到了呀,"李太极力挤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不知怎么,大概是连日的苦学,他的精神在见到那匹白缎后便有些微微的恍惚。
当年,文皇后的葬礼把整个长安融化在一片纯白中,已于不惑之年的开国皇帝李勋,面容中除了悲哀,更多的是困惑,没有了共患难后共富贵的糟糠之妻,大唐和他李勋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这孩子需要严加管教才是?"小小的李太扑在父皇的怀中,而小手中把玩的就是李勋的胡须。他那双象极了母后的棕色眸子和文皇后的双眼对视的时候,即使是胆大包天如李太也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害怕。
文皇后总是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裙,广袖翩翩,一举一动中,周身上下散发出幽冷的寒气。李太不禁抱紧了李勋的脖颈。想来,他怕冷的习性,便是那时就养成的。
严母慈父,而文皇后的逝去打破了这种平衡。四岁的李太裹在一身雪浪纺中,在大葬的哭泣声中紧随于父皇李勋之后,心底竟然隐隐泛起了一丝窃喜。
这是李太第一次经历皇家的白色,以后的岁月,由于他的一手操纵,大唐的第一家族一次又一次的沉溺在这种极品的白色中,而这些白色之下,纵横的是他兄长的鲜血。是的,每当这种白色出现,他便向权力的巅峰又迈进了一步。
"在大唐,这种料子价值几何?"
"哦,"李太惊了一下,他为自己的失态有些微微的诧异,"这种织物是绸缎中的上品,大约值得一磅金。"
"一磅金?"女皇扬了扬眉,嘴角绽出了一丝苦笑,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轻盈的站起身来,"来,"她握住了李太的右手。
女皇的手冰冷彻骨,李太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那双手充满了力量。
"我想在婚礼到来之前重新确立一下你我的关系,"女皇微微一笑,指着门口对安娜说,"安娜,给我小心守着门,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和我未来的夫君要好好谈谈。"
安娜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在屋门口。女皇便轻盈的站起身来,她依旧是迈着那种矫健的步子。李太含着微笑看着她翘起脚尖朝着画像下方的一处凸起按去。
"看见这幅地图了吗?"s
李太点了点头,他没有办法掩饰心中的惊异,这个看似水性杨花的女人实际上胸系天下呢。伊凡的画像翻转过来恰恰是一副描绘得十分详尽的地图。
女皇卧室中的这幅地图,甚至比他在大唐见过的任何一副地图都要大,而且,大唐的地图从未延伸到如此广阔而未知的版图。
一时之间,李太感到了目眩神迷,同样对权力的渴望使得他对于身边的未婚妻有了种由衷的知己之感。
"我知道,我们都对权力有着极端的渴望。可以说,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类人。"她微微一笑,举起浑圆的胳膊,有力的手掌在虚空中划过这片茫茫无际的版图。
"这是长安,你的故乡,雪浪纺虽然是极品绸缎,价值也不过一磅金,但如果千里迢迢运到了罗刹,价值就翻了百倍。"
李太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渐渐猜到了女皇即将表述的意思,是呀,拥有了财富应该是强兵的第一步。
"这是大秦,处在遥远的西方终点,繁华富丽不下于大唐,以它为中点,周围广袤的国土尽是它的属国。黄金,象牙,香料就如同海中的喷泉源源不断。而罗刹的白银只不过是在阳光下转瞬间融化的冰雪。"
"上帝是如此的不公平,当大秦的子民需要雪浪纺这种奢侈品的时候,在罗刹,即便是贵族穿戴也求的不过是遮体御寒而已。"
女皇的说辞极富煽动性,在大唐,朕即国家,九五至尊讲究的是一言九鼎。即便是长时间随侍在李勋身边的皇子,也很少听过父皇如这般大段的演说过。
"所以,我们应该和沐浴在充沛阳光下大秦子民同样拥有的他们能够拥有的一切。"
一丝冷笑无声无息的爬上了李太的嘴角,"可是大秦的步兵铁甲纵横西方,想要和它一争长短恐怕不是易事。"
"所以要通过贸易,罗刹也算毗邻大唐,虽然路途遥远,却有着远比他国要强的优势,如果通过丝绸之路把大唐的绸缎和陶瓷运往西方,那将是一本万利。"
李太的眼睛不觉亮了起来,刚刚被女皇野心激起的警惕烟消云散。
"可惜,现在罗刹缺少唯一的一样东西。"
"是什么?"李太急切的问。
"通向大秦的海上路途!"她上前一步,指着紧挨着罗刹西方的广阔版图说道,"这里是瑞典,君临天下的是少年帝王查理三世。他的国土两面濒海。"她微微一笑,想到自己曾经也向这个君王发出过求婚的邀请,目的就是两国联手得到通往大秦的途径,但年轻气盛的查理拒绝了这场婚姻。凯瑟琳的声名狼藉使得他对这段能给两国带来莫大利益的联姻望而却步。"上帝赐予瑞典的恩惠太过于得天独厚了,是该让它从掌缝中分给一点给罗刹了。"
她的话语被门外的吵闹声蓦然打断,女皇微皱起眉,因为她已经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安娜,让他进来!"女皇的语气中有着隐隐的怒意,但更多的是无奈。当一身戎装的亚力山大出现在门口时,她已是满面的春风,"阿廖沙,"她亲切的呼唤着对方的乳名,并把手伸给他吻。
亚力山大居高临下的用眼角扫过李太,他并没有理会女皇伸过来的手背,而是挑衅似的抱起了她,用力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个有力的吻。
李太的脸变得煞白,他紧咬住嘴唇,以这种方式提醒着自己和对方的力量悬殊。女皇挣扎着向他投过一个哀求的眼神,于是李太努力的笑了。"女皇陛下,筹备婚礼还有诸多事宜,臣下这里告辞了。"
女皇挣开了亚力山大的怀抱,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她偷偷望了望双手托着后脑半躺在床上的将军大人,用力握了握李太的手。就在李太为女皇手心的冰冷和潮湿困惑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低低的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门被猛然关紧,李太的眼中迸出难以遏制的杀意,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门内自己的未婚妻将要和罗格义家手握重权的将军即将发生什么。

24、重逢
李太回到自己的居所,天色已经擦黑,罗刹的夜总是来得特别的早。屋中的景象在微弱的光线在显得模糊不清。如果是以往,李太肯定点亮了床头的灯烛,然后再从床下挑出一本书籍,如饥似渴的阅读,但现在的他全无心情。
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人正躺在别人的怀抱,李太甚至能够想像这对明目张胆的奸夫淫妇在一起的每一件细节,耳畔似乎隐隐的传来了女性欢愉的呻吟。他颓然的坐在床边,内心狂乱的想像着把亚力山大压在身下报复的情形。但那只能存在于他的想像中,现实中的他不可能有任何作为。
他的拳头狠狠的捶在床头,口中喃喃的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在你的眼前......"他突然发现身边的床上坐着一个魁梧的黑影,只不过刚才屋中的光线太暗他没有发现。
呵斥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的身子已经被一双强壮的臂膀环住,他被那人近乎蛮横的抱在了胸前。一个长长的吻充满了掠夺,又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窒息中,李太感到那个人的心隔着皮制的衣服跳的很快,撞得李太的胸口微微发疼。
"叶美利加!"他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李太下意识的挣脱开他的怀抱,飞跑到屋门前把门插上。
"如果我说,是想你想得不行,你信不信?"语气中的真诚令李太浑身一震,但他转过头,却只见昏暗的光线下那对重瞳碧眼中倜傥嘲弄的笑意。
叶美利加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就想点亮李太床前的火烛。
李太冷哼了一声,劈手夺过叶美利加手中的火具。"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发现了,连我都会受到莫大的牵连。你也真是胆大包天!"
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李太赶紧捂住了叶美利加的嘴。就在他仓皇失措的望向门口的时候,他显然忽略了那个人在眼底的一抹黯然,但,即使他发现了又能怎样呢,也许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会领悟到这份真情的可贵。
"是安娜吗,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门口的安娜担忧的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却又摇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确信安娜真的已经离开了屋门口,李太放开手,冷冷的说道:"现在天还没有黑,再等会,天一黑你马上给我离开!"
叶美利加淡淡一笑,以双手枕在脑后往李太的床上一躺,"既然如此,天黑之前就让我借用一下你的床!"
李太又气又乐,索性也坐在叶美利加身边,"既然如此,小心我......"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带了几分暧昧调笑的调子。
"我就在这里,任君予求!"
李太心中狠毒之意顿生,既然即将身为自己妻子的女皇正在和别的男人逍遥快乐,自己也不妨在这个极其肖似女皇前夫的奴隶身上发泄欲望。
最后一丝太阳的光线缓缓的在屋子里消失了,灰色的阴霾如尘土般笼罩了这间屋子。叶美利加的侧面如大理石雕像般轮廓分明,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他的手仓促的摸过去时才感觉到充满热度。
他依旧如那次般毫不顾惜对方的感受,事实上,纵横在对方的肉体上,他更多的是发泄。身下的肉体如火的迎合着他,这种刻意的取悦终于让李太心生疑惑了。
他停下动作,一丝如钩的浅月淡淡的把白光投在叶美利加脸上,那双月色下碧得发黑的眸子中充满了哀伤和爱意。他不由得一怔,却突然有一片乌云遮住了微弱的月光,他和他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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