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指环————关雪燕[下]
关雪燕[下]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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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雕花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韩海慢步走出屋子,看似平静的稳步,却掩盖四处窥探的眼睛,踱步进厨房,从冰箱里倒出一杯水,细细品尝。
"五、四、三、二、一!"
监控室正赶上交接时间,两班安检人员站在门口胡乱地调侃着什么。
眯起的眼睛攸地放光,沾湿的双唇紧张地抖动--就在,这一刻吧!
他状似无意的走到存在安全死角的电闸处,打开玻璃挡板,"叭"
监控屏幕上一片漆黑,却没有人注意到。
顾不上确定是否断电,他卯足全劲地奔上楼梯。他要快,他必须更快。
"七、八"
用了八秒来到二楼塞萨尔的书房外,掏出从卡尔迪房中偷来的万能磁卡钥匙。
"十、十一"
打开房门,一把抓过椅子,踩上去。
"十二、十三"伸手转过摄像头的位置。
"十四"
贴上胶带。
"十五!"
监控室的屏幕蓦地瞬间转亮,画面逐渐清晰,安检人员笑着送走上一班的人,神色自若地转过头,一切正常。
笑着大口喘气的韩海,注视着墙上被胶带固定住而改变方向的摄像头,闪着洞悉一切的冷光。贝罗奇奥家的备用电源会在断电后十五秒内重新启动,可即使如此,在那里也不会再有自己 的影子。压下几乎要跳脱出胸口的心脏,稳定好情绪后,快步走向电脑,启动。
趁着空档,他翻开抽屉,只有一些公司上的文件和贴上标签的软盘,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搜索了一下他的电脑,除了自己先前看到的资料,其余的用同样的密码也很快被打 开,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的确,怎么可能将置之死地的证据随意放在电脑里或能轻易找到的地方。
该死,怎么办,他的时间不多,不知道监控人员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无法转动的摄像头,照不到书桌的摄像头--他的时间不多!
站起身,四处望望,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子,投射在超大的书柜上,他走进带着飘浮物的金色光柱内,站定,伸手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翻,再放回去。
还是找不到吗?
难道是在卧室?
应该不可能会随身携带吧!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籍的边框,拉出长长的直线,眼光随着手指的方向移到右侧。
那是什么?
排列成三大排的光盘,每一片都有独立的支架。看来应该是值得珍惜的东西。
拿起一个,封面上写着"卡尔迪十三岁生日"字样。
果然是爱子心切的老男人,卡尔迪每次的生日派对都被完整的记录下来。很难想像那个除了对他之外,一向都很冷漠如霜的男孩会如何度过他一年一度的生日晚会。
应该是,不苟言笑吧!
浅浅的了然一笑,将光盘放回原处。再随手抽出几个,果然都是卡尔迪的生日记录,还有一些是和他妻子也就是卡尔迪母亲在一起的。
"卡尔迪的出生"这几个字样吸引了韩海的目光。
卡尔迪--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
心中有一种澎湃的情绪促使他打开了封盒,拿出光盘。虽然明知时间不多,但他还是把光盘插入电脑中。
他想知道,想看到卡尔迪的出生。那个美如天使,上帝精心创造的最完美的孩子,是如何--降临人世。
还来不及搞清自己会产生这些莫名其妙想法的原因,液晶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精心刻录的画面。
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意大利女人,躺在手术台上,她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紧抓着坐在旁边的男人的手,惨烈地尖叫。
"菲罗琳娜,加油,用劲,为了我们的小卡尔迪,加油。"
"啊--"女人不住地摇着头,咬破的嘴唇泛出血丝,分娩的疼痛几乎要了她的命。
"深呼吸,菲罗琳娜,亲爱的,吸气,吸气。"
"塞萨尔,救我......救我......我不要生了......我不要......啊--"
"忍着点,宝贝,就快了,我们的卡尔迪就快出来了,加油,亲爱的,我爱你。"
"啊......不......啊......"
韩海垂下眼,怕这神圣的一幕揪痛自己罪恶的神经,他将鼠标移向了快进,停住在--
一个带血的粉红色肉球般的小男孩被医护人员托在手里,紧闭着双眼,"嗷嗷"啼哭。
"卡尔迪!"韩海慌忙紧捂住双唇,阻止浅呼声泄出。激动不已的心在瞬间狂跳不止。
天哪,那是、那是卡尔迪!
一个那么小的卡尔迪,就是整天抓着他的手,晃在他眼前笑个不停,毫不羞怯的一遍遍说着,"我喜欢你"的卡尔迪。
那双有力到他从来挣不脱的手竟是这么小,小到只有他一个手指的长度。
那副宽阔、强壮的紧紧锁住他身子的胸膛,竟是那么的瘦弱,毫无反抗能力的抖动,抗议着这纷杂寒冷的世界。
看不到他蓝钻般的眼睛,听不到他重复千遍的爱语,这个卡尔迪,是那么可爱、弱小,让人怜惜。
没有邪恶的理念,没有善意的想法,是非不分、单纯到不懂一切,只有哭声宣泄他所有感情。
卡尔迪......
那时的你,那时的你......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双手沾满了太多人的鲜血,冰冷到不带一丁感情,予取予求,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强取豪夺。
卡尔迪,这样,你真的会快乐吗?
没有感觉的心有一刻得到了满足吗?
卡尔迪,我不懂你,对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幼稚的少年,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字应该会让你很快冷却吧!
屏幕上小男孩被剪断脐带后,带到父母面前,好一副温馨的画面,一家三口的幸福。
韩海将鼠标移向退回键,正准备关闭时,画面瞬间跳转。
一个蓝色方框内出现"请输入密码"字样。
这是--
一个几乎看完的光盘,怎么会--
还有什么没有看到的?
带着一丝疑惑,韩海输入了前几天一直在使用的密码。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错误?怎么会?
一个与先前不同的密码,塞萨尔为什么要给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光盘上锁,而且还用了与先前所有文件均不同的密码。
更改顺序,韩海再次输入。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您还有一次机会。"
一次,一次,这两个字敲响在韩海脑中。
停在键盘上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不知道!
除了这个密码,他实在想不出还有的可能性。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多余的机会。
是什么?还有什么数字?是菲罗琳娜女士的生日?他的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卡尔迪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日子?菲罗琳娜的忌日?卡尔迪的......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千种可能聚集到一个陀螺上,在他脑海里做高速旋转。
他没有尝试的机会,任何一种选择都有可能致命。
放弃?
也许只是无聊的一个光盘,也许只有一个恶作剧,却因此惊动了主人,那么--
不,他要闯。s
不管是不是,他都要闯一次,不能确定,不敢确定,可他却不愿放弃这可能是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许失去了这一切,他再也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机会......
是什么?谁来给他一组数据?到底是什么?
烦躁地甩甩头,却在不经意间撇到光盘封面上的一排小字,是光盘编号。
这是--卡尔迪的假生日。
这么巧,会是这盘光碟的编号。
转过头一想,会不会有可能--
不行,如果输入这组数据会被反追踪。塞萨尔只要一回来一定就会发现有人动了他的电脑。这应该不是--
可是--
颤抖的手指重新放在键盘上。无力地一个个敲打出令心灵震颤的数字。
他没有时间,他没有机会,他只有赌。
压上性命的赌博,他再也不想、再也不想待在这了。
可怕的渴望和执念,疯狂到将自己推上断头台也在所不惜。
数据推进,画面跳转--
狡猾的男人,刻意制造那组反追踪的数字,目的原来在此。
如果先前破解的人员不小心输入了那组数字,反追踪程序会立刻启动,并顺带毁了他们的电脑和里面的资料。因故,就算有人得到这张光盘,也不会轻易再使用那组数字。
所以,它就是个死结,永远打不开的死结。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这、这是--
逐渐显现的数据记载着--
遍布整个意大利的军火库存放位置,装备的数量,流动走向、进程;合作交易的细则、预定的计划;牵扯的政府官员名单;家族成员的名单。
到手了!
他无法抑制的深吸一口气,代替狂呼声。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软盘,插入电脑,只剩下拷贝。
可以吗?这样就可以了吗?他真的得到了吗?
双目紧盯着屏幕,深怕一个闪失它就会消失不见了。身体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快,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就可以--
从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糟糕,难道是监控室发现了这里的异状,已经有人来查看了。
快、快、再快一点,只差一点了。
不等人的脚步声似乎变得急促了一点,有奔向这里的感觉。
当数据显示"完毕"状态时,韩海快速取出软盘,手忙脚乱地将光盘装回,并放在架子上,关闭电脑。踩上桌子,跳向摄像头下方的地方,踏上椅子,取下胶带,来不及看缓缓转 动的摄像头,一个弯身,擦过事先放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下,滑向书桌。
连多余的一秒都没空下,门在同时被打开,韩海不敢看门边的人影,屏住呼吸。
会被发现吗?会这样被抓到吗?
他手里刚刚复制下来的软盘,就这样失去了一切的价值。而且,他的命--
不知道当卡尔迪发现他这个背叛者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受伤?难过?还是只有愤恨、鄙夷?
"卡尔迪,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恨我的。"
"恨你吗?也许吧!可是不管是爱你还是恨你,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韩永远在我身边,只要韩永远不离开我,只要我能每天每天都见到韩,不管是爱你还是恨你,都无所谓。我 不想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那种孤独,我不想再尝试。所以,让我恨你也好,我也会抓着韩的手,永远不放开。"
当你知道了我所做的这件事以后,你还能再说出这种话吗?还能再抓住我的手,永远、永远、永远不放开吗?
哈哈,韩海,你在想什么,现在还管得了他的心情吗?
一旦进了地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管他爱恨,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统统埋于地下了。
就这样结束。
"呯!"门被大力带上。
过了两三秒,韩海才敢转过头,查看一下情况。
看来他是躲过去了,呼出一口气,手心的冷汗沁湿了衣襟,头靠在木板上,等待近乎死亡的灵魂回到体内。
他还活着!
既然活着,就要想办法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他匍匐在地上,艰难地书桌下爬出来,瞥一眼监控的位置,尽量靠墙爬向窗边。在摄像头没有转到这里时,站起身,打开只有从里面才能开启的落地玻璃门。
午休时间,几乎没什么人在外面。
越过阳台的栏杆,沿着管道,向上爬去。
脚下一个悬空,幸好双手有抓紧。低头往下望去。
悬空的脚下,一个站岗的人员正四处张望着观察情况。
怕也没有用,他抬头坚定信念的向上爬去。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他都只有小命不保的一条路。
可已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退路可言了。
爬到卡尔迪屋子的阳台上,翻过,几乎是瘫倒在地上。
坐了好一段时间,确定没人发现才松口气的站起身,走进事先敞开门的屋子,将钥匙放回原位。拍拍身上的尘土,打开卧室的木门。
"韩--"卡尔迪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卡、卡尔迪!"没有料到他这么早回来的韩海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韩,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噢,我、我--"努力编纂着理由的韩海一脸惊慌,"我以为你已经回来了,所以想来看看,结果没人,我就出来了。"
"是吗,"卡尔迪笑着开口,"韩,你找我有事吗?"伸出手想要抓着能令他感到温暖的手掌。
一把甩开他的手,韩海背过身去,"对不起,卡尔迪,我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一下,待会再来找你。"
"韩,我陪你。"
"不要!"大声地拒绝,阻止他的任意前进。韩海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忽略身后男孩的一声声呼喊。
呈大字形地躺在床上,遥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哼,果然是贱命一条,对玄风这样的人来说,他死不足惜吧!
这么危险的事,他不确定自己还敢不敢做第二次。
就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打开玻璃门,对着硬闯进来稍嫌清冷的二月空气,韩海面无表情地蠕动双唇,确信着远处的那人一定能听到。
--我--
我可以回家了吧!
--得--
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应该可以放我走了吧!
--到--
到不了你的心,就永远放弃、忘记。
--了--
请你,送我离开--意大利!
伤害

在西尼约里亚广场上,由四、五名保镖领头,卡尔迪和韩海慢步行走在摆满雕塑的大道上,身后亦跟随着十多名保镖。这里曾经是佛罗伦萨的政治中心,有一座建于十三世纪的碉 堡式旧宫,现已改为市政厅。广场中间是罗马海神尼普顿喷泉,北面是科西摩一世的雕像。著名的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的复制品也存放于此,栩栩如生,生动传神。
"嘻嘻......"
"韩,你笑什么!"卡尔迪不悦地皱起眉。
"噢,没什么......"转过脸刚想安抚他的急躁,却在对上那张无与伦比的容颜时,笑声不禁再次跑出。
卡尔迪忍无可忍地大吼起来,"韩,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两天太奇怪了,一见到我的脸就发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不行了,只要一看到他的脸,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天光盘里看到的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头顶上几缕软软的金色毛发,皱眉、挤眼、咧唇的"哇哇"大哭,胖嘟嘟的小手四 处乱抓,简直是--太可爱了。"哈哈......"
"韩!"男孩抗议的低吼。
"好了,我不笑了,真的没什么。"回过头来看看出行的阵势,"可是,有必要每次出来都这么浩浩荡荡的吗?"
"其实我也很烦,可是老头子的命令他们也不得不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卡尔迪随意地耸耸肩。
有那么多人跟着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韩海想了想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连想也不想,卡尔迪脱口而出。
"你--"韩海皱眉反瞪向他。"你在这儿给我等着!"十足十的命令口气。
"可是--"璀璨蓝钻调皮地转过一圈,"可是我也想去洗手间。"
"别找那么多理由!"那个男人应该已经来了吧!
男孩抗议的皱了皱眉,吩咐身后的保镖,"你跟着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韩海慌忙拒绝。
"可是,总得保证你的安全呀!"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可以保护自己。不至于满大街都是敌人吧!还是说,你怕我会跑掉。"
"我不是--"
"就算我真的跑掉,也一定会被你找回来,不是吗?"以前的我,坚信这一点,就算给我插上翅膀,形单影只的我即使飞到筋疲力竭也飞不出意大利的天空。
真是太可笑了,一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居然要被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牢牢掌握在手心,毫无一点办法。当我十一岁的时候,隔着育婴室的玻璃能看到的只是仍在襁褓中你那安 静、沉睡的模样,不禁一握的身子是那样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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