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兄弟————ansatsu
ansatsu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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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皓伸手摸著小树的脸,把他轻轻转了过来,眼神犀利的盯著他。小树的脸越来越烫,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悸动,"你......要干什麽?"
"你为什麽抢我被子?!"

一场本应早早到来的雪被推迟到了年根,在这座冬季本是气候宜人的海滨城市掀起了一阵慑人心魄的寒冷气息,带著异样的魅力,夹杂著春节临近时人们热烈的心情,像一杯搅在一起的冰火渗透到每个人的生活中。
小皓和小树无可争议的属於现代的中国特困一族,一个每天早晚疯狂往返於实际上并不近的家和学校之间,另一个受学校规定所限周日都不能多睡一会补一补,所谓积重难返,实际上就是这种在假期每天睡到"溪云初起日沈阁"之时才依稀恢复意识的行为。
小皓伸手按开了空调,暖风柔柔的在屋内吹拂,等到屋内暖的差不多了,小皓才咬著牙一脚蹬开被子,抓起身边的衣服往身上套,边穿边侧脸看还在熟睡的小树。
他睡觉的样子好可爱,好像一只鼹鼠缩成一团,胳膊和腿都是蜷曲起来的,紧紧地拽住被子,只留下头非常不甘心的露在外面。小皓暗暗地想,抓起小树的裤子紧紧地按在他的头上。
"呜......呜......呜!!"
"少爷,你醒啦!"
"你想憋死我啊!哎?才早上吗?太阳怎麽还没升起来?"小树的脸被太阳的斜晖映得通红。
"再等太阳升起来就明天了,我们俩最少睡了15个小时,赶快起来,今天说好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准备过年的,快快快!我打个电话去香格里拉定个位子,等下买完东西直接去dinner──你不饿吧?"小皓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有点,不过没关系,先去买东西吧,晚上别总去外面吃了,太贵了。"小树想起从放假到现在天天下馆子,参燕鲍翅什麽补吃什麽,小皓的钱花得像流水一样,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切,你还知道给你哥我省钱了?没事,出去吃不是方便吗?"说实话,小皓也确实没把吃饭花的钱当回事。
"我觉得我最近胖了很多,你摸摸,胳膊、腿、肚子好像都长起来了,还是在家吃吧,我来做,你嘛,打打下手吧!"
"哦?是这样吗?我摸摸真的长肉了吗?"小皓趁机在小树的身上一顿乱捏,疼得他嗷嗷直叫。"你要是能做就你来做吧,不过年夜饭总要在外面吃的!"
"年还是在家过吧,去外面吃多没意思,我还想看春节晚会。"小树揉揉被捏得生疼的肚子。
"啊啊啊,烦死了,先不说这个事情了,反正还有好几天。赶快穿衣服,走人了!"

一阵浓烟过後,整个世界清静了。小皓那个公寓式的小窝本身电路容量就不大,加上两个人心血来潮同时开启了微波炉电磁炉吸油烟机空调电热水器电视机电脑等一众电器後,电路终於不堪重负,罢工示威。随著墙壁上一排灯泡整齐地熄灭,两个人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呆立著一句话都不说。
经过了寂静的几秒锺,小皓率先开口,却是一句完全不著边际的话。"你为什麽过年不回家?"
又经过了寂静的几秒锺,小树无奈的叹了口气,後退几步倒在了沙发上。小皓很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等著他解开这个困扰了他很久又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我出生在满洲里,就是那个地理上讲东北丁字形铁路,东西向两个端点的其中一个......"
"这我知道,我是很有用心学地理的,而且我爸年轻的时候在那个地方当兵,归我爷爷管,呵呵。"
小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小的时候是姥姥将我带大,每年只有很少的时间能见到妈妈。
"两年前,姥姥因为尿毒症去世,母亲将我带来大连,带到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陌生的男人的家里。
"母亲被我的生父抛弃,独自来到大连,和一个搞长途运输的人结了婚,他是中年丧妻,带著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
"也许对於母亲来说,如果我能跟姥姥一起生活直到离家自立是最理想的了,可是天不遂人愿。呵呵,"小树自嘲地笑了笑,"把我送到这个寄宿制高中也是他们俩多次吵架最後母亲妥协的结果。"顿了一会,他突然来了一句,"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就见不到你了。嘿嘿。"
"你妈没跟你说过你的亲爹是谁吗?"小皓想了一会儿问道,"不会已经过世了吧。"
小树摇了摇头,"以前我问过,也为了这事情跟母亲吵过,可是每次她都不肯说。"
"没有见过爸爸......我们俩还真像是兄弟呢。"小皓笑了笑,"我妈妈也和爸爸离婚了,据说在我一岁的时候。我从记事起也没有见过妈妈了,听爸爸说她在日本,不过从来都不来看我。"
"哦......"
小皓起身去拉上了电闸,屋子里的灯又整齐的亮了起来,白得耀眼的光照在小树红红的眼圈上,看得小皓心痛不已。他走到小树身後,两手搭在他的双肩,轻轻拍了拍,"没什麽大不了的,虽然父亲母亲不在身边,不过我们俩都有兄弟啊。"
小树低下头,手慢慢的握住了肩上那双有力的手,鼻子用力抽了一下,抬起头来:"是啊,哥哥。"
"嗯,弟弟。"小皓的嘴角自然而然的挂起了一丝微笑,半晌过後──
"哎哟,糟糕!电磁炉!"小树好不容易分辨出了鼻子里面若有若无的糊味,一下子蹦了起来。"完了完了完了,我的干烧鲳鱼......"小树苦著脸对著已经名副其实被干烧了的鲳鱼,用木铲拨弄著焦黑的鱼头,仿佛"喀吧"一声脆响,鱼头应声化为碎块。
"哈哈,天意啊天意,老天让我们出去吃。等会啊,我打电话。"小皓拍手笑道。随後抓起手机狂拨电话。小树沮丧的倒在沙发上,听著小皓一次一次兴奋地拨出电话,在得知座位已满的消息後又郁闷地挂断电话,几个来回後,他无奈地打开电视,边看边说:"天意啊,让我们饿肚子。"

在腊月的最後几天,两个人依然堕落,整天无事可做,突然有一天下午,被小树逼著写苦大仇深的数学卷子,眼看著被一道题目卡住,小皓索性放弃了,倒在温暖的地板上,突然冒出个想法:
"小弟!"
"谁是你小弟?!"小树十分不满,噘著嘴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对著一脸懒洋洋笑容的小皓。
"好好好,你是老大。"小皓从来放任这个弟弟可爱的任性,时常逗逗他,然後心满意足地欣赏他心有不甘却又无计可施的表情。"教你开车吧。"
"嗯?"小树下笔如风,在草算纸上不停写算,压根儿没把小皓的话听进去。"等会儿说,我马上就要解出来了,嗯......天才解法,哈哈哈哈,只有我这种绝世天才......"
"好好好,小天才,听见我说的话没?教你开车!开车!"z
"嗯?嗯????什麽?开车?你教我?"小树以极高的频率摆动著脑袋,"你自己开成那样还......哎哟!"
後面的话被小皓的"弹指神通"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小子......想死直说。"说罢转身对刚才的题目继续进攻。
小树可怜兮兮地揉著额角,偷偷侧目看著眉头微皱的小哥哥。过了好长时间,小皓被不停射过来的目光扎得浑身不自在,索性把笔砰地往桌面上一磕,转过身来,盘腿叉腰对著小树,歪著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你到底想怎样?"
"嘿嘿,既然......你那麽热切地渴望教我,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啊!"
"降龙十八掌"盖顶袭来,随後一招"九阴白骨爪"探向喉间,两人随即滚打在小屋的地板上,一会儿功夫,短暂的交锋以小树被牢牢压在下面告终。
"哼,看你小子还贫嘴!"小皓也是气喘吁吁,不停地抹著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盯著脸颊绯红的小树,眉眼间尽是笑意。
"嘿嘿,我说,你不怕你的宝贝车被撞得七零八碎?"
"你敢?!车子出一点事情──哼哼,家法伺候!"
"家法?你家的法?我可不是你们家的人噢!"y
"大胆!占我的桌睡我的床还想抵赖?仔细你的皮!"小皓说著两手伸向他的腰际,戳来戳去。
"啊!嘿嘿,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痒啊痒啊。"小树耐不住胳肢,身子扭来扭去,趴在了地上。小皓趁势整个伏在他的背上,两手停住,却仍不离开要害部位,"我说小子,知道哥哥我的厉害了?知错了没?"
"错你个头!啊啊啊,不敢了不敢了,错了!我错了!!!"小树两手牢牢夹在腰间,不停地喘息。
"现在服了?傻小子,早点认了多好。就这麽定了,晚饭过後开始第一堂课。"
小皓炽热的呼吸悉数喷在小树的颈侧,一阵阵酥麻的感觉由上至下传遍小树的全身,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反手轻轻圈住小皓的脖颈,小声说道:"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轻轻的声音好像自言自语。
小皓一怔,没有料到他竟然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道怎麽回答。沈默一瞬,随即释然,两手自然地搂住他的腰,侧脸枕在小树的肩後,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那还用说,谁叫你是我弟弟呢。"说完之後,看小树呆呆的趴著没有任何反应,又补上一句:"算我还你这学期的数学作业!"说罢自己嘿嘿傻笑起来。一看小树竟然仍无反应,不由有点奇怪,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手到之处一片湿滑。
"喂!"小皓一头雾水,不明白一个人好好的就这麽哭了起来,何况还是他这个典型的无脑无心的乐天派。"我开玩笑的,你还真生气了?"
小树用力抽了一下鼻子,然後摇了摇头。b
"怎麽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啊!我,我......"小皓几乎也要急得哭了,他最受不了人流眼泪了。
"没,没事,我有点饿了,咱们吃饭吧。"小树迅速抹了一把眼泪,嘴角微微扬起,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哦,那......走吧。"小皓带著一脸问号,却又不敢多问,怕又会提起他的什麽伤心往事,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
小树仍然趴在地上,好像还在想什麽事情,然後马上翻身坐了起来,用手抹了几下沾满泪水的脸,恢复了往日乐观开朗的样子,看著小皓在旁边一副看到了宇宙怪兽似的表情,嘿嘿一笑,又露出了两颗雪白的门牙,小皓看到这两颗标志性的物体,终於放下心来,一把搂住小树的脖子:"你小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真个莫名其妙,以後再跟哥哥我玩这套把戏,哼,重责不贷!"说罢起身穿衣,手里玩弄著车钥匙,哼著歌先下楼开车去了。
小树呆呆的望著墙上两个人的合影,碧蓝色的天空下,两人在大连有名的百年城雕广场上,小皓的手顽皮地捏著小树的脸,脸上是无尽的喜悦,小树看著照片中一脸无奈摊开双手的自己,依稀想起当时自己的心里有著那麽甜蜜的感觉......
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天哪,你真是......我就纳闷了,我这麽聪明的哥哥怎麽有你怎麽会有你那麽弱的弟弟......慢点松离合!"小皓用力地拍自己的脑袋。小树委屈地坐在狂颤了几下後戛然熄火的车子里,灰暗的夜色中,没有让小皓看见自己红红的眼圈。
"我,我不学了!都是你,谁第一次开车在晚上啊?"小树愤怒地吼了一声,拉开车门冲了出去,刚要关门,忽然又把头探进来,"还有啊,你那麽聪明那麽厉害,以後数学作业自己做!物理也是!"说罢狠狠的摔上车门,震得小皓一哆嗦,转身朝街角走去。
小皓被他吼的目瞪口呆,半晌呆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一片混乱:他怎麽那麽激动......我说了什麽要命的话吗?
不一会,小树转过街角消失了,小皓才如梦初醒:他身上都没带什麽钱,这个时候了去哪里?!慌忙开车追了上去。在不远处看到了小树,小树昂首阔步气呼呼地向前迈著步子,他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随便去惹这块烧红了的木炭,於是在後面挂著一档,慢慢地跟著。
就这样两个人非常滑稽地在人丁稀落的街道上逛了半个多小时,小树完全没有目标,只是随兴所至的走,心想这个霸王真能靠,跟了那麽久都不过来......不过这样去跟他服软也太没面子了。转念又想:如果就这样走下去,先死的肯定是我,他刚才加满的油;更可怕的是万一他一气之下回家了......我今晚住哪里啊?就这样想著想著,脚下不由得慢了下来。
聪明的小皓立刻意识到了这个简单的动作背後的含义,慌忙催上油门,追上小树。
"老大,我错了还不行?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了!我保证以後态度和蔼,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尽最大努力让你在愉快中学会。再发火就把舌头割了!还不行?"
呸,好像三陪公司的服务宗旨......g
小树从来就是个好哄的小孩,听他这麽一说,心里早就乐翻了,一抹不经意的傻笑刚刚扬上嘴角,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还是太没面子,赶忙把头别了过去。
嘿嘿......果然是个天真的小孩,小皓眼看胜利在望,赶紧乘胜追击。
"老大......给个面子吧,"把车靠边一停,下车追了上去,从後拉住小树的手,小树刚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拉住,"拜托了,没有你的作业我会被老班批死的......"随即贴近小树的耳朵,冰冷的掌心轻轻抚上了小树的脸颊,"而且......晚上没有你在身边,很冷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本来想小树会红著脸给他一个肘击,没想到小树忽然停住了脚步,一脸凝重的表情迫使他迅速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有什麽重大问题。
"你,是说真的吗?"小树幽幽地开口,眼光中闪烁著不明的意味。
嗯?什麽意思?"当,当然是真的了,哥哥我说一不二!"小皓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只能随著小树的心情机械地答话。
转瞬之间,一阵炽热袭来,在小皓反应过来之前,小树柔软的唇闪电般贴了过来,一阵压抑著的麻木传遍全身,惊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诧异万分地望著眼前小他一月的男生两颊跳动的绯红,大脑混乱一团。
没有感觉上那长逾千年的陶醉,只短暂的一瞬,小树的唇离开了眼前大他一月的男生火一般滚烫的皮肤,在那个时候,小皓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疯狂的不舍,木然地伸出手,想要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一阵寒风袭来,两个人都打了个冷战。小皓突然清醒了过来,"先,先上车。"慌忙跑回车上。
小树的手放在空调口来回烘烤著,没有说一句话,在这好像要将空气都凝固的沈默中,小皓觉得心中压著一团灼热的空气无法呼出,憋得难以忍受,只好脚下使力,催使发动机鼓动一阵噪响,在夜晚的路上飞驰。
"对不起,"拐过街角,小树说。"我不该......"
"别说了,没事的,你是我弟弟嘛"小皓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眼中饱含温情地看著他。
"一下子忍不住了,不是有意的......"
"傻瓜,说什麽呢......我们,都还不成熟吧,总会犯错误的......"昏暗的地下车库里,小皓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角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吧,累了。"

小皓每天不厌其烦地讲解汽车相关的知识,白天是从枯燥的发动机工作原理到GT40在勒芒的光辉历史,傍晚时分就到外面找地方练习。小皓并不是个优秀的教师,不过司机只是个熟练工种,只要每天练习总会有成就的,而小树是个天真的少年,对什麽事情都有兴趣,小皓也乐得尽心尽力地教,觉得自己总算有机会在数学物理各科目上遥遥领先的小弟面前露把老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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