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人物————江春艳
江春艳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关灯
护眼

童书南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着,表现的也格外的温顺,像张牙舞爪的猫突然收起利爪,即使温和也是为了最终的致命一击。木子青隐隐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童书南从来就非安分守己的人,只是这一次前戏过长,他怕心脏无法负荷。
知道了贺小兰的下落,两人决定就此赶路,与之前分手的壮士会合,到了河北,找到剩下的人,他们也好暂且安定下来。天下如此之大,总有容得下他们的地方。
木子青怕童书南累着,就没敢怎么没日没夜的跑,一天里总有半天在慢步,他们乘的又是同一匹马,速度就更是快不上来。
童书南落的悠闲,也不说,只是他那人的性子,别人推一步走一步的人,若是木子青不问他,他也不会主动去说。
两人就此一直僵着,木子青想问他以后的打算,可是终忌惮童书南说出什么不像人话的话出来,就没敢问。一是怕问了伤心,再者他真的也有所惧怕于他。
他真的能够做到心狠手辣,他真的能够做到熟视无睹。
他们行了半个月的路程,也算相安无事,朝廷的人没再追上来,他们可是说暂时摆脱掉被追杀的命运。
一日,两人行到山东邻接河北的一处重镇,两人这些日子以来,都是第一次到如此热闹的地方,多日来积聚起的阴郁和沉闷在如潮的人群中一下子烟消云散。木子青有些飘飘然,他本就喜欢热闹的人,这回见到人多了,人声也有了,心情自然而然也就宽裕了很多。而童书南虽说不是特别喜欢热闹,可是终日的沉闷能在人熙人攘中缓解一点,他自然也落得快活。
两人于是决定在镇上歇上几日,之后再赶路。
木子青带童书南到所有好玩的地方去玩,土地庙,祠堂,只要他们能去的,他就带他去。两人常常乘兴而去,尽兴而归,常常要玩的流连忘返,天色实在晚了,得回客栈休息,两人才一道归来。
当时正好时值农历春节,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门前挂满了腊肉香肠,一派辞旧迎新的场面。木子青专程去布铺买了布,做了套新裳,却没给童书南说。
除夕那夜,两人哪都没去,木子青和童书南两人单独在房里。木子青拿出那套新裳,让童书南穿上。
童书南却是感动的一句话没说。
他说:“我帮你可好?”
童书南一动不动,则是一句话没说。
木子青一只手伸来,一件一件脱下,露出童书南纤瘦的骨头架子,再把那件新做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
此衣虽轻贱,情意怎可量。
衣虽是布衣,比不上绫罗绸缎,童书南却是第一次在除夕之时收过任何人的礼物。
夜凉如水,两人早早安歇。
半夜,童书南悄然起身,穿上了木子青送给他的那套衣服,顺手拿了木子青的剑,走到了院里。
他无聊至及,挥剑如风。他曾睥睨江湖,将所有人的性命看同儿戏。而这一切均在木子青闯入他的生活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再不能置身于江湖之外。他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耻辱和凌虐,但也让他尝遍了爱恨情仇。
他虽内力全无,剑却挥的潇洒淋漓,不带力道,却婉转轻柔,似善舞长袖,如水如泓。
木子青在这一侧突然起身,一切均看在眼里,却是愈发心凉。
他明白童书南的心思,那男人不喜说话,不喜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即使一个动作,便暴露他心里一丝一毫。爱还是恨,生还是死,均在一招一式中泄漏殆尽。
他知道他不想生,想所有被他自己杀死的人一样一闭眼死去,尘世有什么留恋,无非肮脏的人心和不可揣度的人情,死了一清二白,又是怎样的死得其所。
他却不让他这样,明知道他已厌倦,可还是不愿让他如愿以偿。即使想死,也得活生生留下来陪我,受十八层地狱之苦也好,抽筋喝血也罢,只要你留下来跟我一起,这便是爱。
童书南回房,准备放好他的剑,脱衣上床,赫然看见床上坐了个人,面目狰狞,状似恶鬼。
木子青拿了把匕首,割了自己的动脉,深则不深,浅也不浅,血喷了一床一地,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想死吗,我陪你!”
童书南眼前一黑,仿佛坠入阿鼻地狱。自己想死,小鬼们追上来了,奈何桥上,木子青拖着条流满血的手臂,过来跟他说:“想死吗?一起吧——”
他再不敢喝奈何桥上孟婆的汤,回岸,掉头走了。
※※※z※※y※※z※※z※※※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木童二人僵马平原万里,意气风发。
童书南再不说,死或者不死。木子青再不说,与我同生或者不生。
江河如此美好,烦恼堪忧?
两人离了镇,快马加鞭地更向目的地驶去。
他们还有新生活,他们还有新人生。
他们在某一落脚处,木子青问他:“何时我们为彼此造个庆典?”
童书南嗤之以鼻于他:“在一块就在一块了,还要那劳什子的庆典做屁用。”
木子青不答应:“这是人生大事,古往今来,男婚女嫁,莫不明媒正娶,我们既然也心意已绝,自然也不能太草率。婚姻这玩意,虽说出来是个屁,可毕竟能束缚对方一二,就算哪天你想离了我去了,死后阴间里我跟阎王说我有一结发妻子,还能寻的着你。”
童书南眼一酸,嘴上却还依然道:“你做你的美梦去吧——”

黄河边上,人迹罕至,正值开春,那桃花开了个一天一地,满眼迷乱。木子青不知怎的,说非要在此地停留几日,望遍春色,与他此生才不虚此行。
一个茅草屋子,显是荒了许久了。白日里,木子青也不知野到哪去,一连几天不见,晚上又是神秘兮兮,并不曾侵犯童书南一分一毫。
这一日,正是民间农历十五的日子,月满人圆,上元节。
这茅屋里竟然也红烛高烧,燃情似火。
木子青悠悠地把那从老远地方弄来的凤冠霞帔放与床上,童书南气的大叫:“你真是疯了,搞这种鬼玩意干吗!”
木子青一脸歉意,却也执迷不悟。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书南,你就从我这一回,如何?”
童书南执意不肯:“死也不能。”
木子青黯然,最后忽的自己穿起凤冠霞帔,把一身男穿的大红袍子丢给童书南:“那我做女,你做男,可成?”
童书南气的更是发抖:“你……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童书南推推搡搡,却还是被木子青强迫地把那一身袍子穿上了。木子青本身,则头带了凤冠,身披了霞帔。粗豪的身子,胡子拉碴的脸,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只是一个仪式罢了,不在乎谁男谁女,我要的只是天地作证,指天为誓,大不了死了跟阎王说时把结发妻子换成我家老爷。”
童书南口口声声责骂时,木子青如是了说。
两人即将行礼,童书南过意不去,终把衣服脱了,对木子青道:“脱了你的吧,别再丢人。”
木子青欣喜若狂,两人的角色终正过来。
一拜天地,天地为父为母。
二拜高堂,高堂地下有知。
夫妻对拜,夫妻白头偕老。
最后行夫妻大礼,两人在初春的茅草屋里,迷乱了一回。
童书南不曾想过,此生有人作伴,一直孑然一身,茕茕孓立。木子青一往情深,痴心一片,两人携手共渡此生,又何乐而不为。

两人到了河北,毕竟邻近京城,一片兴兴向荣景象,不似一般省县,满目疮痍。酒教楼坊,欢声鼎沸,人影憧憧,眼花缭乱。
“一辈子这样安然度日就好了。”
“你想的美,合久必分分就必合,天下不都总这样吗,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木子青不服输地刮了下童书南的鼻尖,童书南淘气地笑着,两人一片欢声笑语。
事业未成,家业未立,可是心里的人终和自己在一起了,这也就够了。江山可再去夺,家宅可再去建,人心在,还需怕什么。
两人终成眷属,过往的恩怨情仇均烟消云散,相传十年后,河北丰南镇,十年之间,一豪富人家哗然崛起,商铺银号遍及大江南北,人都说这宅子后的女主人该多幸福呢,男主人青年才俊,年轻有为,谁又知美人如眷,却是位男子,尽管风华绝代,终免不了落人口实,可是真正的幸福,谁又知它一二分。木子青弃政从商,发家立业,终成就了一番事业,江湖事江湖人知,天下终由天下人决定,木子青始终保留着那一分不为人知的家底,等江山再起,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童书南养在深闺,也乐的不问天下事,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

全文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