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困倦着再无法睁开，只听得有人在耳边喃喃私语，“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不停反复的诉说着，直到沉入黑暗。

8
当在阳光的照耀下醒来的时候，我有瞬间的迷惑，这不是我的房间，可是片刻后我便慢慢忆起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呻吟出声，要命，真是记不起来还好些，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居然在一个男人的手中释放，而且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最难堪的是之前我才刚刚说过我不喜欢男人的。我的行为不知又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正忐忑着，听到敲门声传来。
“小楚，醒了吗？醒了就快来吃饭。”是高歌的妈妈。
我猛地从床上蹦起来，结结巴巴地回应着，“醒了，马…..马上来。”
我四处找着衣服，它们却不见踪影，最后才在旁边的写字台上发现了高歌留给我的字条和一套包括内裤的干净衣服。
“小霖，我想我该为昨天的一切做出完整的解释，我在学校游泳馆的后门等你，睡醒后就过来吧，别担心，我跟爸妈说你昨天不舒服所以在我家休息一晚，记得吃了东西再过来。”
将纸条揉成一团，我气结，有什么好解释的，还不是想借昨晚的事逼我承认，我对你有朋友以外的感觉，狗屁，我明明就不是同性恋，昨晚不过是因为我没遇过这种事，惊吓过度，对，就是这样，别想把我往圈里绕。
我快速的穿好衣服，坚决拒绝了非让我吃了饭再走的高歌妈妈，一路小跑地坐上车往学校赶，非跟高歌说明白不行，他要再胡说八道，大不了就打一架，谁还怕他了。
刚到学校就被站在门口的顾青抓了个正着，想起昨晚高歌说的关于顾青也喜欢我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甩开他抓我的手，不耐烦地说：“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顾青呆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你小子吃了枪药了，我看你上午没来，巴巴地在这儿等着你，说慰问你一下，你还不识好歹了。[自由自在]”
“我本来就不识好歹，就是太蠢了，才被你们俩骗得团团转，以为你们是真心拿我当朋友，没瞧出你们的龌龊心思。现在还想骗我，一边儿呆着去。”窝了一个上午的火儿全朝这不开眼的人身上发过去，也顾不得会揭穿什么了。
顾青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他都说了？”
“是，都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什么最好的朋友的，全都是骗人的，你们就是想……”
“闭嘴。”顾青一手抓住我的手臂，一手揽着我的后背，把我往前推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想不想混了。”
我瞟一眼四周，我们的争执已经引起了旁人的关注，有几个甚至停下了脚步看着我们。浑身一凉才醒悟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还好顾青的阻止，不然，我不敢想下去。
此时，顾青已经把我拖到了学校西边的小花园，将我推在地上，自己也坐在了旁边，还不到下课的时候，这里看不到别人的踪影。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挑明了也好，不过我没想到高歌会这么不遵守约定。”顾青掏出去烟，抽了起来，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起来有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约定？什么约定？”我愣愣地问他，想起昨晚高歌似乎也提到什么约定的。
“你不知道？那你又说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我低下头，揪着地上的小草，“他只说你和他都喜欢男的，而那个不幸的人恰巧是我，别的我忘了问了。”
“哼，这小子，昨晚恐怕不止如此吧。”
“不关你事，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说我就走了。”想起昨晚，我又有点恼羞成怒。
半晌听不到声音，我站起来决定不跟他耗时间了，却在要走的时候被顾青拉住了袖子，“楚霖，别走，想不想，听个故事。”
直觉地要说不想，可在回头看到顾青脸上带着几分悲哀，几分无奈的神情时，咬了咬牙，坐回了原地。气闷地说道：“长话短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唉……”顾青叹了口气，我忍不住侧头看他，他却并没看我，眼睛直瞅着前方，郁郁地开了口，“高一那年，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裸体男人的镜头，不知怎么地下面居然有反应，我当时就蒙了，后来上网查了查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喜欢男人的那种人，也就是人们说的同性恋。我也挣扎过，拼命偷着从网上下黄片看，可看到女人，就是没反应，而一看到男人就精神的很，最后，我终于明白了，我就是天生喜欢男人的那种人，没得救了。高二那年，我喜欢上一个同班的男同学，他并不十分出色，可我看到他，心就扑通扑通直跳，他搭我肩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喘气了，当时我想这就是我的初恋了，可是我不敢说，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呆在他身边，常去他家玩，也常邀他到我家玩，我幻想着，说不定待着待着，他就喜欢上我了。”
说到这里，顾青笑了笑，绝望而哀伤的笑容让我心里一痛，似乎曾经在镜子中看到过这样的脸，那是自己守着秘密想到一辈子会在阴影中生活的时候。
“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出事了。一次我们踢完球，说好在我家洗了澡他再回去，可我洗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看着他的脸，我怎么也忍不住地亲了他的一下，结果被我妈看见了，她本来是给我们送饮料来的，当时她没说什么，可是等我送我同学到车站回来后，发现她和我爸正坐在家里等我，我就知道什么都完了，他们肯定全知道了。我索性坦白交待了，我就是喜欢男的，你们想怎么着吧。很奇怪，他们没打我，也没骂我，只是说你还小，怎么这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的，或许因为自小是独子，所以把关系好的同学当亲兄弟了。我一下就恼了，我说我又不是小孩，喜欢男的喜欢女的我自个儿还不清楚吗，你们也不用遮着掩着想自欺欺人，我就是个同性恋。我妈当时就哭了，我爸眼眶也红了，我奇怪了半天，心想我就是同性恋你们的反应也不太对吧，后来我爸开始给我说我小叔的事，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也不全是为我才这么激动的。
我小叔他，就是同性恋，当年他喜欢上一个男的，还跑出去跟那男的同居，被我爷爷发现以后痛打了一顿，声称要和他断绝关系，我小叔说就算家人不要他，他也要和那男人在一起，我爸怕我爷爷真那么干，就跑去找和我小叔同居的那个男人，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和我小叔分手，就把他是同性恋的事告到他公司和他家里去，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众人的歧视中，如果他肯和我小叔分手，我爸不但会保守秘密，还可以给他一笔钱。最后，那男人还是和我小叔分手了，不过他没有要我爸的钱。我小叔回了家，就不吃不喝的，一副不想活的样子，我爷爷气坏了，说你哥为了你什么脸都不要了，你居然还在这儿寻死觅活的，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小叔这才知道他的情人说喜欢上别人要和他分手，其实是骗他的，原来是我爸在中间捣了鬼，他瞪着我爸说，他恨他一辈子。我爸说小叔当时眼睛红得好象要滴出血来，那表情跟着了魔似的，他到现在也忘不了。可是过了两天，小叔又平静了，肯吃饭，也肯跟人说话，跟好人没两样，于是大家就想，他肯定是想通了，以后会好好生活了。可是刚好了没多久，小叔就失踪了，全家疯了一样到处找，警也报了，寻人启事也登了，可就是找不到人，一晃五年过去了，突然有人打来电话，说小叔现在深圳的XX医院，如果想过来，还可以见他最后一面。我爷爷和我爸还有刚跟我爸结婚的我妈都去了，到了才知道，小叔得了肝癌，已经快不行了，几乎认不出人来，电话还是和他一起打工的同事看他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从他电话本里翻出来的。没过多久，小叔就走了，走前似乎清醒过一会儿，他跟我爷爷说对不起他，跟我爸说，他原谅他，不过同性恋没罪。”
同性恋没罪！我心里痉挛一下，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抱着我说，有这种能力不是你的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意外，你还是可以象以前一样生活的话。有点明白顾青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件事了，他，是想告诉我什么吧。可是又在害怕着。
顾青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只是一直不敢说，我在旁边看着，高歌也对你抱有一种奇怪的态度，我就在想，这小子多半也是喜欢你的，只不过他自己大概还在挣扎吧。后来你为了救小岩昏迷，我气得要死，为什么你要对高歌这么好，甚至连命都不要了，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所以对你发脾气，可是你无辜的样子又让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小气了，原是想算了，一切维持原样吧，这样总还可以待在你身边，可是高歌非要和我谈谈，他倒是一贯地对自己和别人诚实，理清自己的感觉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我这个情敌摊牌，你不用这么惊讶，他和我这么多年的朋友，早知道我是同性恋，自然也看得出我对你的感情不一般。他跟我说要和我公平竞争。我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现在我们都还在上学，照他的脾气和你外柔内刚的性子，要是闹出点什么事来，连业都毕不了，我们三个可就都陪进去了。所以我跟他说，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忍两年，等毕了业大家好歹都经济独立了再说，那时也算是成年人了，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多顾虑。不过在这期间，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人跟别人有了暧昧，或是你主动感觉出对我们其中一个特别有好感，那时约定就无效。我当时会这么说，其实也是有点期望，也许这两年里你对我的心意有所察觉，那么我也就不必等那么久了。可是没想到他还是忍不住了。
或许我这种想法一开始就是错的，总是想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以为自己默默地付出，对方总有一天会感动，其实像个傻瓜，还是主动的人比较能够得到幸福吧。”他落寞的低下头苦笑。
“我可没说我喜欢他。”冲口而出的话吓呆了我自己，却让顾青的脸上乍放光彩。我，我说什么了我，这种话说出来简直是告诉他我喜欢他似的，明明我只是，只是想安慰他。
顾青看到我的表情，慢慢敛起期待，不过还是故作轻松的笑着对我说：“我明白，你别怕，我不会以为你这句话有什么其他意思的。”
我松了口气，这个人还真是善解人意。
“楚霖，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逼你接受我或是其他，我只是想既然走到这一步，也该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慢慢理清自己的性向，我只希望如果你选择其他人，我们也还能够是好朋友。”
看着他诚恳的表情，我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开来了，眼睛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笨蛋，不用这种表情吧。”顾青揉了揉我的头，“该感激的人是我才对吧，毕竟听了我的话，你没有用鄙视和厌恶的眼光看我，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怎么会呢，其实，其实喜欢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挺了挺胸，大声说道。
“喂喂，你小声点，我看你直接写个公告贴到布告栏里得了。”顾青白了我一眼。
我们相视，不约大笑。
突然想问顾青，他和那个同学后来怎么样了，可是想到他刚刚的话，我又觉得还是不用问了，那个故事的后半断我一定不想再听。
在这个和风吹拂下的午后校园里，我觉得自己一下子了解了许多的事情，我不再害怕与迷惑，虽然对于感情，我仍然不能明确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我将来所做的抉择，一定是坦白和真诚的。不会为了所谓的道德规范而逃避，也不会为了他人的眼光而怯懦。
这样，至少对得起我的人生和爱我的人们。


9
事实证明，只要你勇敢面对，再棘手的事情也是可以解决的，当然我并不认为对高歌言明自己并没有爱上他，就是解决了这件事情，毕竟感情的事不是黑或白爱或不爱这么简单的。只是我想坦率的以目前的心态面对他也是对他的尊重，爱上一个人总归是没有错的。但我也同时说明，不希望再有类似那晚的事情发生，他首先应该学会的是尊重别人的感受。
他倒没有像我预料的一样发脾气，只是闷闷地问我是不是已经跟顾青说过了这件事。我点点头，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忽然一副想明白的样子对我说，先做朋友好了，不过他绝对不会放弃的。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安，疑惑着将来要面对什么，我的表情让他不满了，他蛮横地用手臂勒住我的脖子，却并未用力，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我答应是朋友了，就不可以反悔的。变来变去只有小孩子才玩这种把戏。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地说，只要他不做过分的行为，我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我很高兴我们仍然可以是朋友。
就这样，日子继续地过下去，只是和从前有所不同的，在表面上我们依然是好朋友，但私下里他们已经明白地将我视为追求的目标，顾青用他的温柔宠溺着我，而高歌一面霸道地想要独占我的注意力，一边又在我不断的敲打下学习着怎样尊重我的想法，倒也体贴了许多。我不得不说这样的倍受人关爱，实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只是我不禁怀疑习惯了与他们的相处方式，我还可以用正常的心态去喜欢女孩吗，而且我这样的游走于他们两人之间，实在无法不产生罪恶感，如果真的和其中一个成为恋人，那么另一个也许可以保持朋友的关系，可是目前这种境况让我觉得自己颇有利用别人爱的名义在满足自己愈发高涨的想要被爱的心理，这样似乎很自私。
忍不住对顾青说了心里的想法，顾青笑了好久才说：“以为你这些日子在烦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事儿啊。你就是想太多了，对你好是我自己愿意的，从一开始我们不就说明白了吗？即使你选择别人，我们也会是朋友的，那么更不要说你现在并没有做出选择，我有对你好的权利不是吗？你接受我觉得很开心，如果你不接受，我想对我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何况…….”他拖长了声音，我忍不住好奇，“何况什么？”
“嘿嘿，何况我们是平等的，如果你觉得我对你好，你也对我这么好不就扯平了。”
“哼，就知道你没好话，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哪一次缺课的笔记不是我贡献的？谁整天义务帮你到网上查写小说的资料啊，还帮你回信给热爱你的fans们。甚至帮你去高歌家打听刑警的办案情况，结果吓得高叔叔已经把我列为第二号危险人物了。你还敢说我对你不好？”我没好气的嘟囔着[自由自在]。
顾青又习惯性地揉我的头发，“继续这样不就好了。别整天想东想西的。安心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把这份爱当成负担，这才是我想要的。”
我看着他关怀的脸，忍不住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哥该多好啊。”
他立刻苦着脸做出伤心的表情：“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笑了，只是笑中夹杂了一声微小的叹息，我听得清楚，却无法做出回应，只得装作不知。
“嗨，你球打的不错啊。”一个装束冶艳的女孩走过来搭着我的肩膀说道。
“没什么，随便打打。”我装作去拿枪粉，避开了她的亲近，心里十分的厌烦，她身上的香味浓烈的刺激着我的嗅觉，我的胃都觉得十分的不舒服起来。一个女孩子以这样的方式找陌生人搭讪，怎么也让我觉得太过突兀。
“不如我们再开一桌吧，反正你们这桌人这么多，一时也轮不上你。”她瞟了正在打球的刘彬和吴义凯，还有站在旁边的李遥一眼如是说。
“不了。一会儿我就走了。”这个拒绝够明显了吧，真是烦，怎么打个台球还会遇到这种事，我心里恨恨着，今天好不容易摆脱高歌那个超粘人的家伙，和刘彬他们出来轻松一下，却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