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限倒数 ————水城扬介
水城扬介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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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理智和经验却不停的念着:战争,就是战争。
2004‧04‧05‧05‧+1:02:59
把吉甫车停在远离民众居住地的废墟中,两人交换了一个深可蚀骨的拥抱。
兰提的手不舍的扣住那粗壮的腰,头不住的埋往加达斯胸口,极欲就此钻进他的心脏,看看那根时刻跳动的血管,问问它主人的心事。
加达斯五只粗糙的手指抚到兰提的头皮上,把一声声承诺般的细语直至贯注到怀中人的脑海。
放心......放心......我一定回来......我一定回来......
另外的五指则游走在其背上,希冀柔滑的触感可以停留在掌心多一秒。
突然,兰提毫无预警的一推,让加达斯后退几步。
「快走!我在这里等你!」
加达斯不再犹疑,转身离去。
「加达斯!」从后叫唤。
「怎么了?」
普转身,一个银光闪现的物事来到面前,给他一把接住。
Desert Eagle .375。
「你拿去吧!」兰提笑着道,给加达斯比一个胜利手势,「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想想,也对,于是加达斯抓住了枪枝,向兰提挥手两下,迈开脚步。
随着与兰提的距离渐渐被拉远,加达斯双腿移动的速度加快、步幅加大,朝他的过去直跑。
他在现在和过去之间,选择了过去。
这到底意味着甚么?

26‧2004‧04‧05‧05‧+00:52:12
略过他眼前的是惊惧乱逃的民众,和面不改容地夺人性命的子弹。
一个以机枪扫射民众的士兵注意到加达斯,立刻以枪相向。
加达斯往左边跳出,躲到矮墙后面,避过致命的攻击。
那人缓缓上前,军靴踏在瓦砾上,发出的声响被加达斯当作他的坐标。
加达斯向后退,直至矮墙尽处。
计算好那人将出现在墙后的时间,加达斯跑到墙前。
突然消失的人影显然吓了那士兵一跳,他立时左顾右盼,想确定到底有没有人在。
答案是:有。
有人在。
那人还把一颗子弹送进他脑袋,直接告诉他:我在这里。
2004‧04‧05‧05‧+00:52:12
眼见敌人倒下,加达斯才抹一把汗,吁一口气。
加达斯的神经,被刚才的一幕刺激到,整个人都处在绷紧的状态。
远方又一阵惊心动魄的机枪扫射传来,加达斯不禁紧张的回头,双脚反射性的往噪音中心跑动。
以迅速的轻步跑往噪音中心,身前身后都有完善的掩护。
站在远处的三个军人向一片榻下半边的石墙作疯狂扫射,面容很是愉快,也让加达斯压恶之极。
突然,一只手从榻下的墙头冒出,几发子弹向前飞去。
那一瞬间,加达斯认出了,那柄是托帕兹的至爱─Beretta Elite I。
用了不到两秒时间,加达斯举枪,三下声响从枪管发出。
在加达斯前面的三人应声倒下,在黄沙上铺上殷红的地毯。
「托帕兹!」加达斯大叫,遂朝托帕兹所在之处跑去。
一个惊愕万分的表情在矮墙后冒出,托帕兹对加达斯的出现深深不解。
「你怎么在这里了?」队长紧张的问道,额上是斗大的汗珠。
「你流血了!」没理会前上司的提问,加达斯用力撕下自己汗衣的衣袖,往流血的手臂包扎。
「我问你在这里干甚么啊!」用力推开专注于处理伤口的友人。
「我看这里失守了,赶紧回来看看。」从地上起来,再次埋首于淌血的伤口。
「看甚么看?你都退伍了,还回来干嘛?」托帕兹不顾身伤,激愤的揪起加达斯领子猛摇起来。
看着托帕兹的脸,加达斯无话可说。
时间慢慢过去,托帕兹双手渐渐垂下。
「托帕兹队员们都怎么样了?」加达斯问道。
托帕兹没说话,只是不住的摇头。
明白托帕兹的意思,前副队长没再追问下去。
一秒钟过去,一个银色的物事突然被送到加达斯眼前。
「帮我一个忙!」托帕兹道。
「怎么帮?」没经过思巧,加达斯义不容辞的回应。
「这个名牌背后有个地址,你把这个名牌送到住在那里的人的手上。」眼神调往远方的某处。
「那是......」加达斯有点讶异的反问托帕兹,只因从没听托帕兹嘴里说过和战争没关系的过去。
「他是我最忘不了的人。」回头露出一个粗犷无匹的笑,「你最忘不了的人在等你了,快走吧!」
「少管我!」有气无力的回他一句,加达斯亦转了个身。
然后,军靴急速碰击地面的音声骤然响起,渐渐向着反方向远去。
手里紧捏着银色的名牌,加达斯口中溢出一句。
「保重!」这样的嘱咐,在混合了血腥的空气中飘荡。
经过了多少转折,或许会转送到友人的耳里,但却改变不了现实。
当加达斯走过十来个弯角,快将到达吉甫车所在的时候,一声细谨而闻的哀嚎刺激到他的反射神经,让他停下急骤的脚步,呆立当场。
映在眼前的,是静止不动的一个危险场所。
一堵堵颓废的石墙长在跟前,不知后面会跳出甚么样的怪物来。
点缀在正上方的黑色浓烟醒目地跳着民族舞,是这幅景致的唯一动态。
加达斯站着,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那一声哀嚎。
无论是不是真的听到,他也不能够再停留下去了。
只因他不想自己也发出一样的哀鸣,不甘心地倒在这黄沙上。
于是,他再次迈开有力的步伐,往最忘不了的人身边奔跑。
2004‧04‧05‧05‧+00:21:13
小心翼翼的踏过转折的道路,加达斯以最快的速度向兰提所在之处进发。
幸好在那附近作了点标记,否则找起上来就困难多了。
看见一团被人故意迭起的石块,加达斯就知道自己很快可以看到兰提,于是不顾这一小段路可能隐复的危险,直直就往一所破房子冲入。
甫踏入破成巨型决口的大门,内里传出一声震憾人心的枪响。
加达斯不禁被吓得定住脚步,心间不禁一阵惊惧。
咽下一口唾液,加达斯放轻脚下力度,悄悄向最里面的房间潜入。
最一面墙好像都在嘲笑他的胆尔似的,总不让他看到兰提的脸。
枪着蓄势待发的Desert Eagle .375,加达斯探望向跟前的一面墙后。
一阵血液从心脏往头上涌,促使加达斯迅速举枪,连扣三下扳机。
鲜血立刻从弹头打入的孔洞激射而出,沾污了地上以双手掩护头部的人的卷曲身躯。
三个穿着军服的士兵倒于兰提旁边,胸口不争气的越跳越慢,最终停下。
喘着气,加达斯终于明白,甚么叫做紧张和害怕。
他紧张是害怕自己的手枪无眼,他害怕是紧张的心情影响了枪击的准诚度。
他紧张的是被他人拳打脚踼的兰提有没有受伤,他害怕的是自己没有能力从那三人手中救回兰提。
如今,他做到了。
他欣喜万分的跑到兰提跟前,把他紧紧抱到怀中。
「我回来了,兰提!我以后都不会一个人走开去了!!」他衷心的说着,热切的磨蹭着兰兰提的双肩。
他不觉得难为情,也不觉得不自然,因为,此刻的他只想要这么样向黑头发的他撒娇。
然而,却有一遍异样的湿润在他怀里扩大,也在他心中扩大。
低头一看,兰提送了他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覆满于额角的汗珠,以及一个迷蒙的笑。
加达斯一把抓住兰提腹部长出的玫瑰,往外撕扯,露出里面更大的一遍花海。
呼吸禁不住变成粗喘,无论是兰提的,还是加达斯的。
没有多作思巧,加达斯抱起兰提,轻轻放到吉甫车上,迅速跑到另一边,跳到车上就猛然发动起来,直向外面冲撞而出。
没多久,他们的旅游再次来到了金黄的沙漠。
好的没话说的天气,注满汽油的吉甫车,包含菲林的旧式相机,满戴着甜酒和咸牛肉的木箱子,都是旅行的必备物品。
而加达斯的脸上,也带着比媲美闪耀阳光的灿烂笑容,为他们的第一次出游添上美满一笔。
但他开合的嘴和紧皱的眉,却让他们的游玩划出残缝一道。
开合的嘴说着一句话。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紧皱的眉下挂着两行珍珠。
加达斯的双眼像是千年巨蚌一般,里面的珍珠怎么拿也拿不完。
任凭加达斯把双眼擦了又擦,眼皮都红肿了,还是不能把碍事的眼泪拭尽。
「加...加达斯......」兰提唤道。
「甚......甚么事?」一拉动嘴角,泪又流了满脸。
「你驾驶技术好逊,摇得我好累......可以先停下车子让我休息一下吗?」把搁在靠垫上的头往前一挪,贴上加达斯的肩。
「好!好!」用力踏上脚踏,让吉甫车在急速的奔驰下止步。
被车轮弄得四飞的沙尘像是闰房的罗帐那样,包围住当中的两人。
「加达斯啊......」兰提道,伸手摸向加达斯湿润的脸。
「怎么了?」加达斯在努力的忍耐着,只懂紧紧抓住兰提的手。
「听说你以前所属的部队叫作信天翁?」瞇眼向着过于刺目的太阳,妄想在这样的沙漠里看的到信天翁,「你知道信天翁的习性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加达斯摇头,触动到眼眶的水滴,使其清脆落下。
加达斯身体的摇晃,也让靠于他肩旁的兰提躺落到他的大腿上。
然而,金色的头发依然不住的摇晃,让挂在脸上的泪继续洒落。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记得......电视节目有提及,说信天翁的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痴情非常!」艰辛的吐出话语,张开的嘴接住了淌下的泪。
「厉...厉害啊!居然知道这个,兰提好厉害。」两行泪下,是一个灿烂的笑容,灿烂的过火。
「加达斯......我不想你当信天翁。」散涣的视线聚焦到氤氲的眼里。
「不......我要当和你一对的信天翁。」头摇动的幅度越发的加大,加达斯的情绪无从发泄,只得更用力的抓住兰提的手。
「你别做梦了......太阳还在我们顶头啊!」无力的笑容在兰提脸上越发扩展。
加达斯终于承受不了,扑到兰提的怀中。
然而,兰提已经无法觉察出胸前逐渐进注衣物纤维的水滴的行进情况。
只是没头没脑的抛下最后一句。
「可...可是......怎么......怎么我眼前......我......只剩下......」他想说的最后一组词语,停留在口腔里,没能告知身上的人。
「剩下甚么了?」埋于兰提胸口的加达斯呜咽道。
风在缓缓的转,云在静静的旋。
「剩下甚么?」
风还在缓缓的转,云仍在静静的旋。
「到底剩下甚么了啊?」
尽管加达斯叫喊得声嘶力竭,依然得不到响应。
包围着他的,是诺大的沙原。
而他双手包围着的,则是已然逝去的一个心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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