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番外————修罗的微笑
修罗的微笑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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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无法再跪在你的面前赔罪了,吟秋,你这样的责怨他,可是对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若是羽留是这样一个如你所想的无耻薄幸的人,你以为聪慧如清秋怎肯如此的倾心相待。吟秋你小看了清秋的眼光。羽留即使对清秋有错有罪,他的罪名也决不是‘轻诺薄幸,残忍狠心',只是他们在错的时候相遇,在错的时候相知,在错的时候相爱。只是羽留的一颗真心却要面对两份同样完整灼烈的真情。他伤了一个,误了一个,终于也碎了自己的心。十二年前的腊月初三未时三刻清秋辞世,而在二刻之时羽留已经先他一步了,黄泉路上他们同行。"雁寒以尽量平淡地口气说着。
吟秋骇然,愣愣地看着雁寒,他是不可能诅咒自己的哥哥的,那么他所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吧,蓦然记起临终的清秋带着那么温柔的笑容叫着"羽留",带着无悔无怨的爱恋,仿佛云破月出的清澈的笑容,是因为看到心爱的人来接他了吗?是吗?所以永远沉睡时的面容是那么地安祥美丽。
"既然他那么爱我哥哥,为什么之前要那么地伤害他?这难道还有什么理由吗?"吟秋干涩地责问着,他不明白既然相爱为何还会有那么残酷的事情发生。难道这也是爱人的一种方式吗?虐心虐情,不得善终,再与之殉情,这也是爱情吗?
雁寒苦苦地笑了笑,轻喟道:"吟秋,你可知道这世界上也有句话叫身不由已。"他停了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吟秋你可否暂且放下偏见,当我的话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听过,然后再自己判断,羽留是否真的罪无可逭,好吗?"
吟秋沉默了会,答道:"我尽量试试。"
"兰家被称为梨园翰林,词林清贵,代受皇封。但兰家有个家规,兰家子女一概不许与满族之人通婚。这也是兰家能坚守的唯一汉家气节了吧。所以兰家每一代都在孩子还在幼年时为其择选汉族家门与之通婚。羽留十五岁成婚,在他遇见清秋的时候,已经成婚六年,且已经有一名二岁之子。大嫂是那种温柔娴静,知书答理的大家闺秀,她奉大哥为天,一心一意为他打算,帮大娘理家。是兰家上下交口称道的贤妻良母,所以大哥与她也一向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在羽留与清秋相伴相爱甚至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大嫂也没有一句埋怨一句责怪,只是暗自伤神,日渐憔悴。吟秋,我知道,你当然为清秋不平,为清秋悲哀,可是在这所有的事情中,大嫂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如果非要为她找出一个错的地方,就是她不该也那么地爱着羽留,全心全意,比起清秋也毫不逊色。而他们三人中错的最厉害的是羽留,他想以挚情倾注于清秋,以道义维护婚姻,但他没有想到即使再多深情,再重的道义,但他终无法全心全意,如何能承担那两份完整无瑕的爱情。"
"终于还是出事了,大嫂的弟弟在一怒之下凌辱了清秋,而他没有想到的事,他的作为反而刺激了一向单纯的羽留,他以为是大嫂所指使,在激怒之下,丢下一份休书便离开家去找清秋了。等爷爷派人找回羽留的时候,他所能面对的只是大嫂的尸首,利刃划开了她的腕脉,血尽而亡,白缎血书,她不是才女,并不华美的文章,一句句只是辩白自己的清白,只是简简单单安排后事,担心寒暖。没有一句责怨,没有一句不甘。但她始终没有瞑目,毕竟她是个女子,或许她可以接受自己的丈夫眠花宿柳,风流韵事,但她绝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为了一个男了弃她而去。她奉大哥为天,天离她而去,她便无法生存。吟秋吟秋,你要知她血书最后一句是:世间并非只有卓清秋一人深爱兰羽留,并非只有卓清秋一人可以为兰羽留而死。"
听至此,吟秋脱力般靠在树上,他不知道,他从不知道在哥哥那惊世骇俗的爱情后面还有一个女子的怨魂。
"哥哥知道后,是怎么样做的?"
"不,清秋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羽留哀求所有的人瞒过清秋,不要去责怪清秋,他跪在每个人面前拜托请求,甚至是,我的面前。但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再面对清秋了,大嫂那满身是血,死不瞑目的惨状,始终在他的眼前,这是他不可抹灭的罪孽,他决意一个人来承受。他躲在府中,不见清秋。"
"但事情并不是如此轻易就可以逃避的,大嫂的弟弟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借十王爷对他的宠信,将兰府逼入绝境。羽留身为兰府的长子嫡孙,势必要为此事负起责任。他终于答应了那人的条件,在众人之前以最恶毒的语言羞辱了清秋。一是为了解决兰府的危机,二是想绝了清秋对他的爱恋,再走出一片海阔天空。"
"可是他错估了清秋的烈火心性,两人虽然相隔两处,却是同受煎熬,清秋所受之苦,羽留亦加倍承担。虽然我劝过他让他带着清秋离开京城,天涯飘零也胜似这般的折磨自己。可是羽留太过固持,他放不开心里的罪恶感,他说,无论走到哪里,大嫂的冤魂也会跟着他,无法解脱,这般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怎能让清秋陪他同尝。走到那时,此情此爱已是绝境,相爱亦是无用。"
"终于两人近乎同时离世,或许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而生者何堪。大娘一夕疯颠,父亲避居江南,昔日和乐温馨的兰家只余下年过六旬的爷爷独撑家业。吟秋,兰家每个人所受的伤害并不比你少,即使是我,他们的事情我始终是个旁观的人,无能为力,无计相助。吟秋吟秋,那般的无奈至今仍是我的恶梦。"
"你若责怪羽留,我亦无言为他辩白,只是别用‘轻诺薄幸,残忍狠心'这个罪名。他只是在错的时候才遇到了真正想爱的人,他只是愚蠢地用了最坏的方法去保护他所爱的人,他只是无法为了所爱抛开自己的责任、道义,他有太多的负担,无法给清秋一个义无反顾地爱情。\" 〖自〗
\"所以,吟秋,至少请不要恨他。他没有辜负清秋,他只是,无能为力。"
吟秋失神地发着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来刻骨铭心的恨意现在竟不知该如何发泄,这个故事里没有对或错,有的只是无奈,沉重地让人无法呼吸的无奈。
"那么,你呢?你为何要骗我?难怪可以那么发誓,兰少爷你真的......"吟秋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心中只觉气苦。
"我没有骗你。我的誓言也没有一丝半毫的投机取巧,你若不信,我便以血为誓。"蔺雁寒左手一划右手的腕脉,鲜血立刻涌出。他正色道:"我,蔺雁寒在此以血立誓,若我有半句虚言欺骗卓吟秋,令我死无全尸,绝无善终。"
卓吟秋静静地瞅着他,缓缓说道:"蔺雁寒自然不会骗我,可是兰羽徊呢?兰少爷你为何至今仍用雁寒的名字。"他爱这个人,爱得可以放弃了自己,放弃所有的恨意。可是他放不下不安,放不下恐惧,爱得越深他的不安就越深,让他口不择言地伤害他至爱的人伤害他自己。
"即使我立誓你仍是不信我,对吗?因为我该死的还有个名字叫兰羽徊,所以我活该被我所爱的人怀疑,便是死无全尸也只是我身为兰家人该受的报应。"蔺雁寒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只是一片惨伤。忽然紧紧地将吟秋拥入怀中,好象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许久许久吟秋的耳边传来他痛苦的叹息声:"吟秋,吟秋,你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才能不再折磨你自己?吟秋你告诉我,兰羽徊这个名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去否定我,否定我的感情?"
没有推开他,可是也一样无法毫无顾忌地回拥这个深爱的男子,很想很想说:"我相信你。",那样也许他们都可以从这样悲惨的境地里解脱出来。可是‘兰羽徊'这个名字如千钧的大山压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声音,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兰羽留无法义无反顾地爱清秋,他无法抛下他的家庭他的道义他的责任,即使明明知道带给清秋的是伤痛是绝望,他仍然选择了他的家族,他可以与清秋共死,却没有办法与他同生。他们用一生的情谈一场注定了悲哀绝望的爱恋,不知道那时清秋是否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醒,然后面对一室的寂寥,面对自己的爱人注定无法完全属于自己的事实。
他是个戏子,无法高攀兰家清贵的门楣;他更是个男人,无法为心爱的人传承血统,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门第之分雁寒或许还可以不在乎,那么血统和子嗣呢,他的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希望,雁寒又岂能辜负这一切呢,他又能义无反顾地爱着自己吗?终究有一天他也会放手吧,为了漕帮,为了兰家,他会迎娶他的新娘吧。那时的自己又何以自处?和别人分享这个男人吗?永远见不得光地成为他的男宠吗?还是和清秋一样为了他碎了心,断了情,放弃了生命呢?
明明知道这样还是想拥有这个男人直到永远,明明知道绝望仍然不想放手,清秋、清秋那时的你是否和现在的我一样呢?贪婪地汲取每一丝的幸福,贪婪地留住每一分的温暖。直到不得不放手的时候,直到注定要离开的时候,然后将自己的人生一起放弃。
清秋,清秋,你告诉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发过誓,我不要和你一样为了所谓的情爱赔上自己的生命。可是如果我失去了这个温暖的怀抱我会生不如死!
"我,真的想相信你,雁寒。"哽咽地在他的怀中吐出了这句话。
伏在他怀中的吟秋没有看到他的话让雁寒寂然的双眸瞬间点亮了,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只要有一丝的信任,就足以让这个男人欣喜若狂。
"那么就相信我,把一切的烦恼一切的问题都交给我。吟秋,只要你记住,蔺雁寒爱你,兰羽徊爱你,无论是什么名字,甚至无论我变了什么模样,这颗心,这个灵魂所爱的只有卓吟秋,要的只有卓吟秋,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你,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爱你,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成为我们障碍和阻挠。吟秋,我的吟秋,你所要做的只是再相信我一次。无论是什么样的危险风浪总有我为你抵挡。万一我也无法抵挡,至少总有我在你的身前,黄泉路上我自先行等待。吟秋,那时你我总不会分离了吧?"雁寒说的淡然,仿若生死毫不萦心,只是眉宇间的坚定平静了吟秋心中骚动的不安。
紧紧地反拥着雁寒,奇迹般的幸福的感觉包围着他的心和灵魂。将来怎样,他不想去想,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清清楚楚的明白,在他的人生中,总有这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总有这至情至爱的男人在他的身旁。便是有再大的风再大的浪,有这情爱相伴,纵死无憾。

 

第五章

清晨,轻扣门扉的声音让一向警觉的雁寒骤然清醒,他轻轻地放开依在他胸前入睡的吟秋,悄声起身。
门外,洛滨已是一身短打装扮,凌涛亦跟在他的身后。
雁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走开几步,确定不会吵到房中之人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
"雁寒,我和凌涛先走了。只是,你昨天受伤不轻,我担心何天英会趁机寻衅。"洛滨注视着他的左肩,有些忧心。
"你不用担心我,何天英是个聪明人,知道在江南一击不中他是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我想他大概会先行回京活动了。滨,你们此行任务极为重大,蔺家,漕帮的生死也全在此一搏了,现在朝廷已经怀疑我们在跑外海,只是暂时还以为我们以谋利为目的,所以明显的举动他们是不会有的,但船坞之事恐怕掩饰不了多久,计划必须提前。滨,我不能离开朝廷的视线之内,外线就全靠你们了。此次你带船队出去千万要小心。凌涛,你是蔺家的人,该怎么尽自己的责任不用我告诉你的,我们漕帮的希望都在你们的身上了。"他扶住二人肩膀,极是郑重地说道。
"是,帮主,请帮主放心,我们定不负您的希望。"洛滨如发誓般说道。
"舅舅,你自己才要小心,那老皇帝早就看你不顺眼,你这次进京千万千万要小心。"凌涛拉住他的袖口不安地说道。
"凌涛,你是在小看舅舅吗?我们蔺家的人几时看那皇帝的脸色了。"雁寒故意笑道。"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快快去吧。两个月后我们在京城会面。海中风大浪高,你们自己保重。"
"帮主(舅舅)你自己保重。"两人同时一抱拳,转身离开,江湖儿女的离别本不须婆婆妈妈,山高水长也有相见的一日,何需伤感。
在廊下稍站了一会,目送他们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才转身回房。房中吟秋已经醒来,当雁寒的身体刚一抽离时他已经惊觉,只是不声不响强自压要心头的不安。
雁寒从他的眼中知道他心中仍有恐惧,正如自己也在担心会不会因一时的疏忽而失去他一般。紧紧地拥着他,不发一语,只是将自己的体温和爱意借这拥抱传递给吟秋,安抚着他还在不安的灵魂。
再过两日他就要离开江宁赶赴总舵了,而且要立刻着手准备秋运之事,眼看丝毫不得空闲。他知道最为理智的做法是将吟秋留在江南由洛长老照顾,这样一是保证了他的安全,二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到时分心。可是,吟秋是一定不肯的,尤其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信任尚自单薄,何天英又在一旁寻找机会,虎视眈眈,这时的分离弄个不好甚至会要了吟秋的命。他又怎能放心?!将吟秋带在身边纵多些危险自己也方便照顾。此刻主意一定,他也不再犹豫。
"吟秋,你可愿随我去京城吗?"他柔声问道,口气虽然温和,心中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带在身边的。
"京城?"吟秋的身体一僵,那个冠盖云集,繁华独尊之地,那个天下之人皆想一试才华之地,那个埋了清秋的情也葬了他的人的地方,那个京城吗?
"其实你们也该回去看看清秋了,我想十二年来他一定很想念你们吧,清秋还没有见过长大了的你呢。"雁寒看出了他的心思,劝诱道。
"是,是啊,该去看看哥哥了。"吟秋沉吟道。抬起头,他微微笑道:"那么在京城可有什么惊喜在等我吗,雁寒?不,兰少爷?"
雁寒的目光黯了黯,却仍微笑着:"你希望什么样的惊喜呢?"
"兰家早婚已成家规,那么京里难道没有一位兰家二少奶奶在等着你吗?到了京城你还是蔺雁寒吗?兰少爷。"忍不住把心中的不安化成酸涩的话语扔向这个害自己患得患失的人。
"你可以叫我羽徊,也可以叫我雁寒,加不加姓我无所谓,但我不想听到兰少爷这个刺耳的称呼。"雁寒口气中有些不满,每当吟秋用"兰少爷"这个称呼叫自己,就是他疏离自己的时候。
"你只是觉得刺耳吗?我倒觉得刺心呢,兰少爷,你是在逃避我的问题吗?"吟秋的脸色冷了下来,顾左右而言它是否表示他在心虚呢。
"我有个未婚妻,她叫岳兰馨,还有个十四岁的男孩叫我爹爹。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雁寒说道,这件事总是要告诉吟秋的,由自己说出总比别人告诉他来的强。
吟秋的身体僵住了,虽然这个答案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是亲口听到他的承认仍然心痛到不能自已。
许久,他离开了雁寒的怀抱,下了床慢慢一件件穿上衣服,借着这举动试图摆脱心中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
"我会去京城看清秋哥哥,但不是和你一起。"他的声音平淡而疏离,"雁寒,你说过我不是清秋,不错,我不是清秋。我不会明明知道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还义无反顾地投进去,我不会因为一段感情的消失就连自己都放弃,我不会去爱一个无法义无反顾地爱我的人。所以,雁寒,我们到此为止吧,趁我还能放手的时候。"
"傻孩子,傻孩子,你以为我会允许你现在离开,然后躲在不见人的地方揉碎自己的心吗?傻吟秋呀,那是不可能的,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开你的。"从背后抱住吟秋,将他困在自己的臂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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